黄昏线——一度秋
时间:2022-09-24 17:35:07

  寒龄没多想,只当随便聊天,她说:“在临近郊区那边。”
  “那挺远啊,”一块的摄像说,“你这来回上班得一个多小时吧?”
  “......嗯。”
  康隽笑道:“怪不得每天早上看你都一副睡不醒的样,合着睡觉的时间都跑路上了啊。”
  “......”
  寒龄尴尬笑笑,“也没有。”
  康隽没再说话,低头看着手机。
  “哎!今晚我怎么估摸着又要加班啊!”
  同行的老师道:“还用估摸着?我告诉你们啊,最近这一个周都要加班!”
  “啊?!不是吧!姐,您别吓我啊!”
  “吓你干嘛!最近台里又新开了个晚间节目,这些天筹备着呢。”
  “哎!”康隽悠悠地叹声气,转头对寒龄说,“师妹,看到我们新闻人的痛苦了吧,趁年轻,赶紧转行吧。”
  “诶?怎么个意思啊康隽?你在这儿给我赶人呢?”老师说,“小寒啊,别听他胡说,我可是很看好你的,争取毕业后考我们电视台,咱们当同事。”
  寒龄笑了笑,知道康隽是在说玩笑话,“我努力老师。”
  老师笑笑,“等你啊!”
  到台里后,正值午休,所以有半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
  这时,康隽说:“师妹?现在有事么?”
  “没有,”寒龄面露疑惑,“怎么了?”
  “没事儿,”康隽笑笑,“别害怕啊不是让你加班,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搬个家?”
  寒龄:“......啊?”
  “别误会啊,没别的意思,”康隽说,“你这不是住的地方离台里挺远嘛,刚好我朋友附近有套房子空着,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你要不要搬过去?”
  寒龄愣了会儿,随即想也没想,说:“不用了,谢谢师哥。”
  “不是......”她拒绝的太果断,让康隽后面想好的理由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先不用急着拒绝我,考虑考虑,毕竟你还得再实习一段时间,每天时间都跑路上了也不划算是吧,而且你这每天还得挤地铁,多麻烦啊。”
  寒龄向来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人,所以也不会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好意。
  她礼貌笑了笑,说:“没事,其实也不算太久,而且上班这几天我都习惯了,谢谢师哥的好意。”
  话说到这儿份上,康隽也没话说了,他叹声气,“行吧,不过你还是考虑考虑,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跟我说。”
  “哦,还有,你别误会啊,”他委婉道,“我有女朋友,之所以帮你就看在咱们是师兄妹,我也是从你这会儿过来的,知道你一小姑娘也挺不容易的,所以想着能帮就帮帮。”
  “师哥,很谢谢你的好意,”寒龄说,“但是我真的挺好的。”
  “......行吧,休息吧,一会儿干活了。”
  “嗯。”
  康隽离开工位,去了趟洗手间。
  洗手间内,他播了通电话,“喂袁奇,我跟人家说了,不去啊。
  “你想想办法啊,多编几个理由。”
  “我怎么编啊,人家一个小姑娘,我这么上赶着,人家以为我变态呢。”
  “......”
  “那怎么办?”
  “没办法啊,我感觉我这小师妹挺有性格的,”康隽说,“哎?我这儿还挺好奇你那兄弟是谁,何方人物啊?是不是喜欢人家呢。”
  “废话!”袁奇说,“大半夜给我打电话托我问电视台有没有认识的人,有的话让多帮忙照顾照顾,还让我打听附近房子,我这不一下子就想着你了么,说来也巧了,她居然还是你师妹?这世界也忒小了吧。”
  “可不么,”康隽笑笑说,“你刚给我说的时候我都愣了,对了,你说喜欢我小师妹那人,干嘛不能自己给她介绍房子啊,怎么还偷偷摸摸呢。”
  袁奇轻嗤一声,“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呗,傻了吧唧个痴情种,追这么老半天还没追上,我以为早拿下了呢。”
  康隽:“你那兄弟谁啊?”
  “你见过,”袁奇说,“一块吃过饭呢,陈郁宽。”
  “啊?陈郁宽?不可能吧?她俩怎么认识的?没道理啊。”
  袁奇嘿一声,“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早认识很多年了,听陈郁宽那意思是说,之前在一块过,但不知道他干了什么混蛋事又分开了,这不现在又想着追回来么。”
  “怪不得呢,”康隽笑,“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呢,我说干嘛不敢露面呢,合着是怕明面上被拒啊。”
  “就是这么个理呗,”袁奇说,“所以啊,麻烦麻烦你,好好给照顾照顾,多帮帮忙,别让受委屈啥的。”
  “放心,”康隽说,“好歹也是我师妹,就算不用你那兄弟说,我也自然得照顾。”
  “行,那就先这样。”
  “哎对了,你跟你那兄弟吱一声,就说最近台里忙着加班,让他送送温暖,多表现表现,说不定小姑娘一心软就和好了呢。”
  “这是个办法哈,等我晚点跟他说说。”
  “行,挂了。”
  挂掉电话后没一会儿,康隽微信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备注消息是陈郁宽。
  *
  那之后的一个多星期,他们部门果然每天都在加班。
  那天晚上,寒龄正写着新闻稿,康隽拍拍手,“停会儿啊大家,托某人的服,咱们今晚有夜宵吃了。”
  “哇!谁啊谁啊?”
  寒龄抬头,活动了活动手指,心想正好借这功夫停下来休息会儿。
  她也笑着问:“托谁的福啊?”
  康隽挑了下眉,给她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把一份小馄饨放到了她桌上,“不让说,人家要求保密。”
  “谁啊?整这么神秘,快说啊!咱这儿谁有桃花了!”
  同事笑着摆摆手,“不是我啊。”
  “也不是我,一大把年纪了,哪儿来的什么桃花。”
  “小寒,是你吧?”
  寒龄淡然一笑,“可惜了,也不是我。”
  康隽:“哎?这儿还有喝的呢,你们喝什么?”
  “有什么呀?”
  “各种粥。”
  “那我要小米粥!”
  “小师妹,你要什么?”
  寒龄没什么胃口,“随便来一个就好。”
  “那给你这个吧,”康隽说,“还冰着呢。”
  寒龄刚准备点头说好,但在看到他放到自己桌上的东西时还是愣了会儿。
  是一碗红糖小丸子。
  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个了,从四年前分开后,她几乎没再碰过。
  如今熟悉的红糖小丸子重新摆在面前,轻而易举就勾起她的回忆。
  无论是痛苦的,还是开心的。
  看她还愣着,康隽问道:“怎么?不想吃这个?”
  寒龄摇摇头,“没......”
  “赶紧吃吧,吃完好干活呢。”
  “嗯。”
  寒龄吃了几个小馄饨,自始至终都没开那碗红糖小丸子。
  她不是不想吃,而是没有勇气再次尝试。
  一旦味蕾被激活,那熟悉的回忆也会随之而来。
  她现在在单位,她怕自己情绪会收不住。
  所以她没吃,而是找了个袋子装起来,放进了包里。
  今晚他们加班的时间格外久,等最后一件事忙完,时间已经将近九点五十了。
  寒龄急匆匆跟同组的同事告别,背着包往地铁站赶。
  她边跑边看时间,最后一班地铁在十点钟。
  好不容易跑到进站口,等她下去的时候,还是迟了。
  最后一班已经走了。
  寒龄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缓了会儿,她疲惫地坐上电梯,打算出去打车。
  只是刚走到出站口,被另一个着急跑进来的人撞了一下。
  她没防备,外加身体很累,一下子就被撞倒了。
  那人匆忙说了句对不起,就跑走了。
  寒龄在这一刻,忽然感觉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就这么坐着,也没站起来。
  她望着对面马路上来来往往的汽车,远处五彩斑斓的霓虹灯。
  夏夜的风吹过,她突然在这一刻感觉很委屈,酸涩涌上喉咙,突然就红了眼眶。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只是感觉现在心里很难受。
  或许是因为错过了最后一班地铁,又或者是加班这么久了心里很压抑,更或者是撒了这碗她一直小心保存的红糖小丸子。
  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她倔强地擦掉,看着街道两旁来往的人群,这个时间,城市里忙碌的人大有人在,而他们根本不会因为一个陌生人停下脚步。
  寒龄想。
  让她想哭的或许不是加班,也不是撒掉的红糖小丸子,更不是错过了最后一班地铁。
  而是心底那股沉重的、如影随形的孤独感。
  在这所城市这么多年,如今这一刻,她才恍然发觉,原来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她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从头到尾,她都是彻彻底底的一个人。
  想到这儿,寒龄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有些可怜。
  她拍了拍身上的土,在心里自己安慰自己。
  没关系。
  这个世界这么大,忙碌的人这么多。
  单枪匹马一个人走天下的人并不在少数。
  孤独是成年人的常态。
  你总该要长大,总该要体会人生的千滋百味。
  想到这儿,寒龄叹了声气,擦掉眼泪,手撑着地准备站起来。
  可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逼近,再然后,不由分说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寒龄一愣,抬头,在看到来的人是谁后,刚稳定好的情绪瞬间土崩瓦解。
  她鼻尖一酸,眼睛又红了。
  陈郁宽细心地擦掉她胳膊上蹭的土,拿起她弄脏的包,然后看着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声气,“就知道某个笨蛋没赶上地铁在这哭鼻子。”
  寒龄下意识反驳,“我没......”
  “还摔了个跟头,”陈郁宽搀着她胳膊,“起来,看看伤哪儿了,还能走么?”
  寒龄想推开他的手,“我自己可以。”
  陈郁宽紧紧抓着她,有点生气,“还想逞强?寒龄,算我求你,能别让我心疼么?”
  “我......”
  “你什么?”陈郁宽又心疼又生气,“加班到这么晚,你一个小姑娘在这儿多不安全,家又离那么远,你想怎么回去?打车?万一司机是个流氓呢?”
  “我微信是摆设吗?就算不加我,话也不会说吗?说一句陈郁宽来接我有那么难?”
  他这话说的有些好笑,寒龄挣脱开他的手,看着他,“陈郁宽,你是失忆了吗?到底是我搞不清状况还是你搞不清,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你不知道么?我发微信让你接我?你以为我们还是以前吗?”
  陈郁宽猛然愣住,这话让他瞬间泄了气,是啊,他还当他们是以前么。
  默了默,他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他这一道歉又让寒龄于心不忍,人家明明是担心你,你还要这样说。
  她别扭地道歉:“我说话有点冲,抱歉。”
  陈郁宽嗯了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扶她起来,说:“走吧,送你回去。”
  寒龄借她的力站起来,想拒绝,“不用了。”
  “那你想怎么回?打车么?”
  不等说话,他又说,“打车也行,把我当司机吧。”
  “......”
  寒龄最后还是上了陈郁宽的车,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车程大概有一个小时,期间,路过药店,陈郁宽停车下车买了些东西。
  买完回来,他没急着开车,而是拽过寒龄胳膊,看了看说:“还有哪儿疼?”
  寒龄没说话。
  陈郁宽先给她手肘处喷药,边喷边说:“哑巴了?不说话送你去医院了。”
  “不去。”
  “那就说,还哪儿疼?”
  “不疼。”
  “再骗我?”
  “没骗你。”
  “真的?”
  “......嗯。”
  陈郁宽沉着张脸,看着心情不太好,他撕了张创可贴给她贴上,然后把用的药装了装放到了她手里。
  他做这些的时候全程没说话,也没去看她,把药给她后,他继续开车。
  路上,车里气氛隐隐有些压抑。
  寒龄开了点车窗,还是没忍住,问他:“你在生气什么?”
  陈郁宽嘴倔,“没生气。”
  “那你干嘛不说话。”
  “你不是不想听我说话么。”
  “......幼稚。”
  陈郁宽:“你才幼稚。”
  寒龄:“......”
  “你更幼稚!一不高兴就闹脾气,真幼稚!”
  这语气听起来像是吵架斗嘴,陈郁宽到底是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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