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沅握住手机的手指不禁颤了颤,回:“可能她们忘了吧,签了就好,打扰您了刘老师。”
“行,早点睡。”
“好的刘老师,再见。”
挂了电话后,池沅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上。
是故意的吗,应该是故意的吧。
明明知道,器材室的主任每个周星期五原本上午就会走的,是特意等她到下午去签字。
所以她们才会提前去签了字,不告诉她,让她下午再去一次。
挺聪明的,特意挑星期五,保安会准时锁施工片区的大门,学生也不在,隔天就是考试,会屏蔽手机信号。
凑巧到一起去了。
挂掉刘老师电话没多久,何淑就给她打来的视频。
池沅打起精神,拍了拍脸清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憔悴。
接通后,那头何淑和池汉中都穿着睡衣。
“还没睡啊?”
池沅:“马上就准备睡了。”
屏幕上,她能看到父母身后的落地窗映着,一片繁华的万家灯火通明。
“原本我都说这么晚不跟你打视频了,结果你爸非要吵着要看你。”
池沅笑出声:“爸,这么想我吗?”
池汉中扶了扶眼镜:“闺女都走这么久了,还不许我看看啊?”这话是对何淑说的。
“沅沅啊,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累啊?老师布置的作业很难吗?”
池沅换了个姿势:“不是特别难,可能就是单纯的累。”
“读书哪有不累的,等你上完大学就可以轻松一点了。”何淑在旁边加了句。
池沅“嗯”了一声,没多说。
大多数时间都是池汉中问她在这边过得怎么样,吃的什么,玩的什么,有没有哪里觉得不好。
池沅都一一向他介绍。
“行,那爸爸就不和你多说了,免得打扰你休息。”
池沅都准备挂视频了,那头的何淑却突发奇想地问她:“你在那边有没有交什么朋友?”
她还没说话,何淑就继续说:“听你们刘老师说,你们小组有个叫何子强的男生,能力很不错,是准备出国留学的是吧?”
“没问过,不太清楚。”
何淑重了几分语气:“你自己要主动去社交啊,多和这种尖子生做朋友,你以后才会有更多人脉,别一天到晚不说话。”
“嗯。”
“别觉得妈说多了,妈也是为你好,这年头什么事儿不得靠关系和人脉,就拿你爸那科室的小李来说,都往咱家送多少回礼了,你也是清楚的。”
“嗯。”
“这交朋友,得考虑长远一些,交有用的朋友,像何子强这种就是对你以后有用的,对了,你们那是小城市,刘老师还说你现在上课的学校也不是特别好,混混肯定多,你别去惹那些人啊!”
这次没等池沅说话,一旁的池汉中就吵吵着让她挂视频了,说她也不怕耽误孩子休息。
池沅听着,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心情瞬间低落到了谷底。
好在周六不去上课,她直接蒙头睡上一整天,调整好状态。
九中周日下午就考完了三模的所有科目。
回了教室后,汪东洋就开始和一群人商量上哪儿去造了。
“去城高吧,好久没和他们学校的人打球了,手痒。”
旁边另一个男生连忙拍了拍他脑袋:“去个鬼啊,罗子捷不是那的嘛。”
“咋滴,我们会怕他?”
见陈浮己坐在那儿没说话,汪东洋走过去敲了敲他桌子,问:“怎么不说话?你不去?”
“一会儿先去实验楼那边。”
“找池沅啊?”汪东洋故意笑着问。
“不是。顺便叫上几个女的。”陈浮己说。
“什么德行?你要哪种?”汪东洋嘴角咧得越来越开,还以为陈浮己终于开窍了呢。
“刺头的那种。”
“怎么回事?”汪东洋变化了下眼神,语气都正经几分。
他靠在椅子上,手上转笔的动作不停,语气玩世不恭:“解决点事。”
汪东洋刚准备说话,老李头就从外面进来了,横眼一看座位上的人,大家都乖乖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就这次考试讲两句啊,大家表现都还不错,没人作弊,也没人睡觉打瞌睡,看来大家的觉悟都挺高的,知道要高考了······”
老李头在上面滔滔不绝地讲,下面一群人发出小声的哀嚎,说他话怎么那么多,放了不就行了嘛。
“咳咳!知道你们等不及了,行了,我也不多说了,下午你们悠着点放松一下!明天周一!每个人必须到!”说完,老李头就看向陈浮己,意味深长地再说了一次:“每个人!必须到!”
“听明白没有?”
大家异口同声:“听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你跟他们不一样”
晚六点多, 实验楼底。
一群吊儿郎当的男男女女站在一楼,有说有笑,勾肩搭背。
陈浮己蹲在那儿, 两只长臂随意地支棱着,骨骼分明的指间燃着星星点火, 熟练地吞云吐雾。
他等得有些久了, 眉目间不耐烦的戾气很重, 只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是个不好惹的货色。
邓佳露和徐棠正手挽着手下楼梯,刚一下来就看见一群不良学生站在楼下。
很明显, 他们不是在等人,就是在堵人。
两个女生略显踌躇不安,犹豫了一会儿, 小心翼翼地打算从一群人中穿行而过。
“不好意思。”邓佳露撞到了一个染着红头发的女生。
胡亚玲刚才还谈笑风生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骂了句脏话:“操!没长眼啊?”
邓佳露被吓得一颤,搂紧了徐棠的胳膊, 低头道歉:“不好意思。”
随后拉着徐棠就打算跑, 只是腿还没迈出去,就被胡亚玲一把给扯了回来。
两个女孩这才注意到, 周遭的一群人都用看戏的眼神看着她们。
蹲在角落里的陈浮己拧灭了手里的烟头,一股子懒散而又颓靡的气质, 他掀了掀眼皮子, 抬眸望向邓佳露和徐棠两个人。
缓缓站直身:“喂, 聊聊?”
邓佳露刚才没注意到陈浮己, 这下看清了,也认出来了。
他就是好几次送池沅回酒店的男生, 有一次, 甚至还从池沅的房间里出来了。
***
池沅收拾好仪器后, 刚关好教室,就看见何子强着急忙慌地上来找她。
他跑到池沅面前,面色焦灼:“池沅!徐棠她们,被你朋友截了。”
何子强比邓佳露她们晚几分钟离开,下楼的时候,正巧撞见她们两个被一群人拉扯着去了施工片区那边。
池沅是和何子强一块过去的。
彩钢围成了一扇门,没有上锁,她能清楚地听见里面的声音。
大概是有人在抢徐棠和邓佳露的手机,两个女孩一直哭,让他们还手机。
“听说你们俩挺会整人的,今儿要不和我比比?”胡亚玲和几个女生把邓佳露和徐棠围在中间,时不时地推搡一把。
“没······没有,我们没有整过人······”
陈浮己和其他男生站在外面一圈,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有人时不时地发出两声讥笑。
彩钢外,何子强面露难色地问池沅:
“池沅,你不管吗?”
女孩掐着掌心,没什么表情地反问:“我管什么?”
何子强以为是她们三个人之间的矛盾还没有解决好,于是试图劝解:“池沅,这种方式是不对的。”
“可是我也被她们这样关过,她们好不好跟我没关系。”
“池沅你!”
池沅望向何子强那双明显带着质疑的双眼。
“何子强,你不必这样看我,也不需要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问责我,如果你够勇敢够善良,你大可以冲进去把她们带出来。如果你一开始就是旁观者的角度,那就请你一直保持旁观者的角度,等有一方已经受过伤害后你再来劝人,这是伪善,懂吗?”
何子强被她堵得没有办法反驳,还试图向池沅说理,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只好再纠缠一句:“可是里面是你朋友。”
池沅抬眸:“那又怎样?”
他们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里面自然有人听到了。
男生望了眼门外,随后看向陈浮己:“己哥,外面有人。”
虽说今天场面没闹太大,大家也没动手,但毕竟是在校内,这样的事影响自然是不太好,如果有人特意传,挺麻烦的。
没等陈浮己说话,汪东洋就对那男的说:“去看看。”
隔了一会儿,男生回来:“是池沅。”
陈浮己身形一僵,没说话。
何子强已经离开了,只剩下池沅一个人,她跟着那个男生一起进来了,顺手还把门给带上了。
两个人的视线,不经意间撞在一起,陈浮己脑海中那天她蹲坐在混凝土边上无助地哭的画面,挥散不去。
“陈浮己,你是在帮我吗?”池沅先开口。
陈浮己回过神,语气淡淡:“看不出来?”
池沅走过去,和汪东洋他们都打过招呼后,才看向被人围住的邓佳露和徐棠。
“池沅,对不起!我们错了,那天我们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你放了我们好不好?”
池沅:“其实也没多严重,我就被关了几个小时而已。”
胡亚玲听着这话有些来气,敢情她们在这儿帮她报仇,她来当好人的?
“但是你们知道吗?这里晚上特别恐怖,风一阵一阵地吹,像是奈何桥上的鬼叫一样,你们应该不知道吧,毕竟这种感觉要亲身体验一下才能感受。”
她说话时,语气不咸不淡,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连陈浮己都不禁看向她的侧脸。
“我们错了,真的错了,我们当时就是被那个记录册给气到了,真的对不起!对不起······”两个女孩的哭咽声怎么也止不住,当时真的觉得自己要在这儿被关一晚上了。
池沅转过背,去看陈浮己,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你随意。”他薄唇轻轻溢出三个字。
等了很久,池沅都没有说话,一直等到那两个人哭到快要晕厥。
池沅才蹲下身,秀雅的脸庞上全是商量的神色:“这样,你们跟我道歉,再各写三万字的检讨书,电子一份,手抄一份,并承诺以后不会再做这样针对我的事,我就放了你们,怎么样?”
“谢谢谢谢······”徐棠语无伦次地回。
她们像是只听到了“放了你们”四个字一样。
“对了,检讨书我会查重的。”池沅加了句。
等她们三个人商量好处理方式后,后面的人缓缓走了过来。
陈浮己走到两个女孩中间,单手抄兜。
“听没听过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邓佳露和徐棠哭得汗泪分不清,只知道认错点头,她们这种“乖孩子”,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
陈浮己勾唇笑了笑,语气散漫,神情却是阴鸷瘆人:
“在这儿,老子就是地头蛇,懂?”
“懂懂懂!”她们两个似乎成了拨浪鼓一样,疯狂点头。
大家表面上看着胡亚玲那几个女生没怎么动手,其实阴着下手可狠了,掐了邓佳露和徐棠很多下,专挑肉多的地方掐。
处理完后,一行人就从施工地区离开了。
“陈浮己,谢谢你,我心情畅快多了。”
原本她还在想,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因为她没证据,但让她闷着吃哑巴亏,她才不要。
陈浮己踢开面前的小石子,漫不经心地问:“谢我?不怪我?”
池沅疑惑:“怪什么?”
陈浮己垂眸笑,“没什么。”
良久,“池沅。”
“嗯?”
她抬眸,春日的夕阳,余晖沉降在少年的侧脸与肩背上,橘黄色的霞光和煦又温暖,他轮廓与一眉一眼,都与天边的景色交织在了一起,她看得晃了神。
“你跟他们很不一样。”他说。
“他们是谁?”她问。
“他们,一群自视清高的人。”
池沅眉眼笑得弯弯的,学着小孩子的语气说:“我跟你是一头的。”
陈浮己扬起唇角:“行,免费拉你入阵营。”
“这么好啊,不交会费吗?”
“你的话,可以考虑不交。”
“我这么特别吗?”
“不特别,只是看你长得好看。”他随口就来。
“好,我勉强答应你吧。”
两人像个小孩子一样,走了一路,说了一路,话题都是些没头没尾的。
一直到一个分岔路口,他们要往右走,池沅住的酒店在左边。
“我们去打球,要不要一起?”
池沅坦诚:“我不会打球。”
陈浮己迟疑了几秒钟,才说:“看我打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