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文学。
周林燃垂着眼,笑容里多了些微妙的变化:“她没有不可爱的时候。”
陈绥:“那你滤镜还挺重的。”
周林燃:“……”
想了想,他又问:“比如呢?什么时候?”
陈绥收了手机,偏头看他:“想听?”
周林燃:“有点。”
“行,我想想。”陈绥当真做出一副回想的表情,“她这人特别爱哭,动不动就哭,还特胆小,稍微看着点儿血啊泪就下来了。”
周林燃:“……?”
“而且很不讲理,什么都得顺着她,总要人哄,不然就跟你欠了她似的。”
“她要是看上了你的东西,就有各种办法问你要走,你不给,她就哭,我就没见过这么爱哭的女生,边哭还得凶你,无中生有,蛮不讲理,疯狂甩锅。”
周林燃:“……”
“大小姐脾气,习惯被人伺候,自己撞树上,锅甩给我,药都得我帮她擦。”
陈绥说得暧昧不清,就像在给人炫耀自己女朋友,秀恩爱,明贬暗褒。
那意思就像是在说:“你瞧她多依赖我,我们俩多亲密。”
周林燃半敛着眸子,一字一句地听着,脸色逐渐变得冷了些,却也还是保持着微微笑着的模样。
他自然不想相信陈绥说的这些话,但是他说得那么自然,听起来那么真实,就像是单纯在吐槽而已。
一切都像是真的。
但是,陈绥口中的闻喜之,跟他认识的闻喜之,完全不同。
他认识的闻喜之,爱笑,从来不哭,温柔懂事,不会甩锅给别人,更不会蛮不讲理,也从来不要人哄。
她总是默默地以温柔来接纳这个世界所给予她的一切,好的坏的,从来都没有怨言。
大家闺秀,知书达礼。
这两个词,是所有人对她的评价。
她温柔,却又不柔弱,善良,却又不圣母,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会面对莫须有的罪名勇敢反抗。
这时间所有美好的形容词,全部用来形容她,也不会让人觉得过分。
可是,此刻,他却从另一个人的口中,听见一个完全不同的她。
爱哭,不讲理,要人哄。
不是什么缺点,对于喜欢她的人而言,甚至会觉得这很可爱。
只是,这真的,太不像她了。
周林燃出神地想着,陈绥还在继续:“今天我忙得要死,她一个电话打过来,我不接她马上又打过来,哪有人这样的。”
“什么样的?”
闻喜之提着一袋东西进来,只听见陈绥后面几个字,有点好奇:“你们聊什么呢?”
陈绥偏头看她,笑得懒散:“聊你呗,你有意见吗?”
“……聊我什么?”
“说你坏话。”陈绥拖腔带调,眼里笑意藏得浅,“跟燃哥告状。”
闻喜之狐疑地看着他,又看了眼周林燃的反应,心里奇怪,怎么陈绥都叫上燃哥了。
她就只出去几分钟而已,这两人的关系竟突飞猛进至此。
“……”闻喜之从袋子里拿水递给周林燃,“师兄你别听他乱讲,他这人嘴里没好话的。”
周林燃接了水,很淡地笑了笑:“没呢,随便聊聊,也没说你什么,说你很可爱。”
“我才不信。”闻喜之撇撇嘴,拿了另一瓶水递给陈绥,“给你。”
“啧。”陈绥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垂眼看她,“夸你就不信?”
闻喜之正要说是,那边工作人员在喊,说轮到他们了。
话咽下去,催陈绥:“快带砣砣过去。”
“行。”陈绥自然地把水递给她,“拿着。”
闻喜之伸手接了,陈绥拍拍手:“砣砣,走,别搁那儿睡了。”
周林燃看着两人熟悉又自然的互动,眼神变了几变。
做体检的医生在问砣砣的基本情况,陈绥对答如流,又转头冲闻喜之勾勾手:“你的狗你不过来看着?”
闻喜之走过去,周林燃一个人被落在后面,听见她有些局促地问:“我都不了解啊,过来有什么用?”
“我了解,你过来看着。”
“就只是看着?”
“不然呢?看都不看?这是你的狗。”
“……好吧。”
周林燃跟在后面,主动开口:“要不我来看吧,之之没养过狗。”
“别。”陈绥拒绝,“她是狗的主人,得在这儿负责混脸熟,燃哥你就来这么一回,回头回去了砣砣还得以为它主人跑路了呢。”
闻喜之不是不负责的人,听陈绥这么说信以为真:“那还是我来看着吧。”
医生给砣砣检查,不时抛出个问题,陈绥一边答着一边问闻喜之:“记住没?”
闻喜之点头:“记住了。”
周林燃在一旁默默看着,没再说话。
事实上,他感觉自己好像没有插话的空间,一点儿也挤不进去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仿佛有一层隐形的屏障,将他完完全全地隔开。
没有耗费太多时间,也很幸运,砣砣是一条特别健康的狗,没有任何毛病,甚至连卫生问题都没有。
陈绥拍拍砣砣狗头:“我碰见过它自己跑湖里洗澡,挺聪明的。”
闻喜之很惊讶:“真的啊?”
“骗你干嘛,是不是砣砣?”
“汪汪!”
虽然砣砣是条野惯了的狗,但安全起见,闻喜之还是买了牵狗绳,平时不管,带着走出去的时候还是用牵狗绳好一点。
可惜家里不能养狗,不然那么大的花园草坪,它可以随意撒欢。
回到小巷里的榕树下,闻喜之的电话响起来,快递小哥打电话问她,买的东西到了,方不方便取。
闻喜之不知道具体的地址应该怎么报,让陈绥接电话。
陈绥拿着她的手机边跟快递小哥沟通边往外走:“对,进那条巷子,往里走,我现在往外走来接你。”
周林燃看着陈绥远去的身影,闻喜之的手机就被他拿在手里,搁在耳边。
这么重要的藏着隐私的东西,她居然如此轻易地给了出去。
“之之。”周林燃装作随意的语气,“这几个月,你过得开心吗?”
“很开心啊。”闻喜之不明所以,“师兄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跟陈绥,看起来关系很好。”周林燃笑着,却又没那么真,“我想起以前的我们。”
“我们现在关系也很好啊师兄。”闻喜之说着抬脚要偷袭他,“吃我一腿——”
周林燃迅速侧身后退避开,笑着勾勾手:“再来。”
闻喜之往后退一步,摆了一副要进攻的姿势,刚抬腿要冲上去,砣砣忽地打横窜出来。
她紧急收力往后退想要避开,以免误伤砣砣,却不小心踩到一颗碎石头,脚下一滑,重心不稳地往后踉跄。
“之之!”
周林燃喊着,想过来拉住她。
闻喜之试图稳住身体,却在这时被人一下揪住领子提起来站好。
陈绥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带着点淡淡的嘲讽:“花拳绣腿。”
“……”
闻喜之惊魂甫定,正想反驳一下自己真的不是花拳绣腿,陈绥却已经松开提着她衣领的手转身去接快递小哥:“好,就放这里吧,辛苦你了,谢谢。”
快递小哥呆滞地看着陈绥:“……好。”
刚刚那是一阵风忽然窜过去了吗?
他都没来得及看清,这帅哥已经冲过去将那美女拉回来站好。
世上真有瞬移这东西?
快递小哥把东西放在榕树下,帮忙拆了快递箱验货,确认没问题后让闻喜之签了字转身离开。
南华的冬天虽然不下雪,却总爱下雨,阴冷潮湿,闻喜之除了狗屋之外还给砣砣买了一套保暖睡具。
陈绥跟周林燃拆快递安装狗屋,她就在旁边拆买的小床垫小毛毯,用店家送的小玩具逗砣砣玩。
这会儿砣砣又变成了很听话的聪明狗,很配合地跟闻喜之玩起游戏,不乱叫,也不去吵陈绥跟周林燃。
周林燃一边帮忙安装狗屋一边问:“附近没有人愿意收养砣砣吗?让它自己待在这儿,总感觉不好。”
陈绥不以为意:“哪有那么多大善人,闲着没事儿养条流浪狗。”
周林燃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问题有点问题,笑了下:“是我想得天真了。”
“倒没什么,这不是有大善人养着了么?也不亏,砣砣咬个人没问题。”陈绥转头喊闻喜之,“下次你看谁不顺眼,就让砣砣咬他。”
闻喜之:“……我哪有那么无聊。”
狗屋很快搭建好,闻喜之把东西铺进去,让砣砣钻进去试试。
砣砣好奇又兴奋地钻进去趴下又打滚,在宽敞的狗屋里窜来跳去,又窜出来,围着几人转圈圈地“汪汪”叫。
周林燃摸摸它的头,没有被躲开,有点意外地笑起来:“它好像也很认可我。”
陈绥:“……”
傻狗,真给人摸两下就跟人好了。
“砣砣。”陈绥冷声,“过来,别给人衣服蹭脏了。”
砣砣立即跑过来蹲在他脚边,冲周林燃张嘴吐舌头。
闻喜之看了眼时间,正打算提议一起去吃晚饭,陈绥的手机响起来,韩子文的大嗓门透过手机喇叭响得她都听见了——
“绥哥,你还不回来?”
“你请几个人行不行,我真干不完了。”
“你搁外边泡妞潇洒,留我一个人在这儿灰头土脸当苦工是吧?”
陈绥把手机声音调小了:“把你嘴闭上。”
“我不,我饿死了,我要罢工!”
“啧……”陈绥忍着爆粗口的冲动,“马上回来,要吃什么?”
“我要吃烤鸡烤鸭卤猪蹄卤牛肉……”
韩子文吧啦吧啦地报着想吃的东西,陈绥揉揉太阳穴:“行了,转钱给你,自己点外卖,我现在回来。”
挂了电话,陈绥指指身后:“你俩慢慢玩,我得先走,不然一会儿饿死人我还得收尸。”
周林燃点头:“好,今天辛苦你了。”
陈绥看向闻喜之,意味深长地笑:“这话怎么能让你说,是不是,闻大小姐?”
闻喜之不懂他什么意思,试探着说:“今天辛苦你了?”
“行,先欠着吧。”陈绥在她头上揉了两下,“以后还。”
他这明目张胆的动作,像是特意做给周林燃看。
周林燃自然看见了他的亲昵,也看见闻喜之没有别的反应,显然这不是第一次。
他看向陈绥离开的背影。
少年长得高大挺拔,张扬肆意,即使只是一道背影,也能让人感觉到,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浪荡不羁的气质。
自由、热烈。
像不被束缚的山间猛兽。
这样的人,即便坏,也有种独特的魅力。
可他带着坏的劲,却又不是个坏人,这才叫人觉得,魅力无边。
那样明着暗着地挑衅他,不敛锋芒。
真有意思。
闻喜摸了下刚刚被陈绥揉过的头顶,满脑子都是刚刚电话里韩子文说的话。
泡妞。
是她?
原来昨晚陈绥说今天有事,是真的有事。
可是,自己给他打电话,他也还是出来找了她。
他好像总是这样,让人感觉时远时近,时好时坏。
一点也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周林燃的冬令营是第二天早上去学校报道,晚上孟佩之准备了家庭晚宴给他接风洗尘,热闹到很晚。
闻喜之在楼下陪着玩了会儿,让孟佩之早点放周林燃去休息:“妈妈,师兄旅途劳累的,下午还在外面转了那么久,早点让人家去休息吧,明天还得去学校报道。”
孟佩之看了眼时间才说好像是有点晚了,没再拉着他问西州的事情,让闻珩带他去客房休息。
闻珩去西州外婆家玩时还跟周林燃约着一起打过球,但分开后平常联系少,不算很熟也不算陌生,普通朋友的关系。
带他去了客房后准备走,被叫住:“闻珩,那个陈绥你认识吗?”
闻珩疑惑地反问:“陈绥?”
想了想,皱眉:“我姐介绍给你的?”
周林燃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他认识,靠在门口笑笑:“算是,感觉他这人挺有意思的。”
“还行。”闻珩客观公正地说,“就是还挺惨的。”
“怎么了?”
“嗐,别人的事,我们私底下说这个不太好。”闻珩伸了个懒腰,“反应你又不跟他打交道,问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如果我要呢?”
闻珩愣了下:“什么?”
“没什么。”周林燃温和地笑笑,“早点休息,晚安。”
周林燃的冬令营是封闭式的,结束时已经临近春节,孟佩之不好挽留他多玩两天,只说等他明年考来南华以后让他多来家里玩。
闻喜之送他去机场,检票进站前,忽然听他问:“之之,会早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