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翌则立即转移战火:“从前也没见你他娘的进来之前先敲门!你以为本将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随安撇了撇嘴,骂人难道是很见得人的事?
她接过药碗,还问了一句:“这是要给将军用的?饭前喝么?”
那亲兵愣了一下才回神,连忙点头道是。
随安便端了药碗往褚翌那边过去,一边走一边吹气:“哎呀,好烫好烫。”
褚翌盯着她端碗的手,一时忘记现在要骂什么,等他决定继续的时候,就听她说道:“您身上还带了伤,火气怎么那么大?快消消气,将身体养好了才是正经儿。”
褚翌感到亲兵八卦的目光,立即狠瞪过去:“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亲兵连忙退出房间,出了门还“体贴”的把房门关上。
就有人站在远处冲他招手,他走过去,立马被人围住,都是平日里相熟的兄弟,有人问:“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在屋里……?”
“颠鸾倒凤”四个字虽然没被那人说出口,可那话中未尽的含义,以及话尾那微微上挑的眉眼,简直将这四个字的风流表现的淋漓尽致。
那人想着刚才听到那管声音,心中若怅然有失,含糊着摇头:“没,将军在骂人呢。”
众人俱都一抖。
将军的毒舌,那可非同凡响,不是一般人能生受地。
另一个青衣小将突然嘿笑:“来个伺候将军的人也好,管他是男是女呢,将军有人服侍,咱们兄弟也能松一口气啦!”
这倒是真的。
众人一边对新来的伺候将军的这小子报以万分同情,一边哄然作鸟兽散。
屋里随安无所觉,她轻轻旋转着碗沿,一边吹气,一边劝道:“您在上京可不这样,怎么到了这边,脾气越发的大了,无人约束,也不知自己管束一下自己……”
褚翌黑着脸听她絮叨,正要再喷她一顿,就听她继续道:“……怒伤肝,您又有伤在身,到时候受痛的还不是自个儿?我也没法替你痛啊。”末了来了一句:“这药好苦,闻着就苦。要不要吃个蜜饯果子之类的?里头能不能放点冰糖啊?”
说着,拿嘴唇试了试温度,点了点头道:“可以喝了。”将药碗放到他面前。
褚翌盯着她沾了一点汤药的嘴唇看了一眼,没有作声,单手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随安抿了唇瞅着他,她偶尔也想,当初怎么没穿成个男人,男人么,有时候举手投足做出来许多动作是很帅很帅地。
当然,褚翌这种,幻觉是很容易破灭的。
“你怎么来了?”他放下碗,接过她递上来的帕子擦了一下嘴角,却发现她的唇角还有那药汁子的痕迹,便又多了一分心不在焉,恨不能将她抓过来,按在身下,替她将那药汁子擦了去!
我来是平息你的怨气跟怒火,免得你继续说些大逆不道的话,把褚太尉跟老夫人给吓死。
“您是不知道,林姑娘可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偏李嫔传出身孕之前,她在锦竹院乱吠,被我骂了一顿,算是撕破了脸,后头我又借势将她赶出褚府,把她得罪了个彻底,哎!谁想到李嫔娘娘肚子这么争气,我也就只能自愧自己人不如鸡了……还望将军收留庇佑一阵子。”
褚翌垂着眉,很久没有作声,就在随安怀疑他或许已经睡着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句:“你是我什么人,让我庇护你?”
心如死灰不过尔尔,万箭穿心才是最痛地!
一千个我糙都不能形容的心情,他不庇护她,那当初谁特么一个劲的拿一日为奴终生为奴来要挟她的?
褚翌说完没见她反驳,撩起眼皮瞥了她一下,见她垂着眼帘一动不动,脸上带了一种类似茫然失措的东西,就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生平第一次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说的有点过分啊。
就在他胡思乱想准备着说句什么挽回一下的时候,她上前走了一步,伸手去拿桌上的药碗,轻声道:“我把碗拿出去。”
猛然间,褚翌手比心快的抓住她的手腕,顾不得自己的语调不正常,用极快的语气道:“既然来了,就好好住几日,等我养好了再带你回去。”
随安手已经抓到了碗,她不看他,只是低声“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褚翌抓自己的手上。
褚翌悻悻的将手收了回去,看着她“萧瑟”的转身,出门……
我说那句话,是想惹你生气的,不是惹你伤心的。
他默默的想。
随安出了门,刚才送药的八十八分亲兵就在门外不远,看见她立即走上前,笑着道:“把碗交给我就行了。”
随安微微一笑,“我叫褚随安。您怎么称呼?”
亲兵一听她姓褚,立即将她想成了褚家的家生子,听她的声音,只觉得心里软软毛毛的,连忙道:“我是将军的亲兵,你叫我卫甲好了,还有个卫乙,他去厨房取中午饭去了。”
随安点头表示知道,又问:“跟我一同过来的那些人……”
“噢,他们也都安顿下来了,你要见他们吗?”卫甲很热心,双眼巴巴的看着她,像是遇到一种奇怪的还比较萌的小动物。
随安看了看褚翌的屋子,抿唇想了想道:“你能给我带路吗?或者找个人给我带路也行,我想去看看他们。”她的行礼还在李头儿那里。想着卫甲或许要片刻不离的伺候褚翌,她又道:“麻烦你给我找个人带路吧,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卫甲在军中见惯了糙汉子,这会儿来一个细腻到像姑娘一样的清隽小厮,心都软萌软萌,他一点也不想让别人跟随安接触,他想独占这种感觉。
于是他咬了一下唇角,笑着道:“既然用不多大一会儿,我陪你去好了。”
发现手里还拿着药碗,连忙背到身后,空出另一只手指了前头的路:“往这边走。”
第一百二十四章 照顾
见过了李头等人,拿到了自己的包袱,她又重新回了褚翌那边。
卫甲从头陪到尾,像最和善最温顺的大哥哥一样,弄得随安极其不好意思。
其实她觉得更像一只黏人的小狗,但恐怕他并不喜欢这个比喻,可这种自来熟,还有小心翼翼,都叫她无所适从。
褚翌听见开门声,见她手里拿着包袱,便将嘴边那句“怎么去了这么久”给咽了回去。
沉了沉声音道:“过来吃饭。”
他早就吃过她的猪食,现在恩赏她同自己一块吃饭,她总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吧!
随安将包袱放到一旁,见那桌子上摆了两副碗筷,很显然有准备她的。
其实对了他吃饭,还不如她端着碗蹲在门槛上吃呢。
褚翌见她眼珠子一转,立即意识到她不生他那句话的气了,或者说就算仍旧生气,但此时也没有跟他计较的意思,这就好办,他一皱眉:“撸嗦什么,赶紧过来,我等你都等饿了!”
随安叹道:“我给您打水。”饭前洗手啊亲!
褚翌笑了一下连忙忍住,偏到一旁的下巴光洁如玉,然而眼中到底复又慢慢渗出笑意。
随安当然不想在这种时候惹他生气,不说他身体受伤,就是上京中那些事,说出来就够他吹一个热气球都没问题了。
她失心疯了才在这种情况下跟他怄气。
这样想着,一顿饭也就过去了,府衙厨子的手艺很好,她放松下来,吃的很饱,但相比褚翌的饭量,还是不够看。
随安来了,近身伺候着,大战之后的褚翌总算是过上了少爷生活。
之前的卫甲卫乙也不是不好,但到底是男子,再细心也比不上随安这种在大宅门里生存过的人,而且随安近半年来在徵阳馆伺候老夫人,又比在书房小院里头更会照顾旁人。
她打了热水,备好帕子,让褚翌躺在炕沿上,给他洗头。
军医说伤口不能见水,褚翌自打受伤还没好生沐浴一次,虽然衣裳天天换新,可身上到底不舒服,他又一贯高傲,总不能跟卫甲等人说老子头痒了,因此总是忍着。
现在随安一双爪子在他头上抓来抓去,也不觉得是被冒犯了。
殊不知随安也在竭力思索,要创造一个什么样的环境才能让他不至于听了她的详细描述之后大发雷霆。
总是先将他伺候舒服了再说比较安全。
换了两块干帕子,把他头发擦了个半干,披散着晾开,她又去包袱那里寻出老夫人交给她的一些伤药,这些都是宫中秘药,非军中的那些霸道伤药可比。
褚翌现在头皮舒服了,浑身的毛孔像是呼吸到新鲜空气,见她弄了一堆瓶瓶罐罐,也罕见的没有皱眉,声音靡靡的问道:“什么东西?”
“老夫人知道你受伤,到处淘换的药,对愈合伤口有好处。”
“吹牛,你用过么就说好。”才说一句,又要暴露本性,不过好在他这会儿心情好,口气没有先前恶劣。
随安斜了他一眼,她要是说用过好用,他肯定就会说这么珍贵的药她竟然敢用,她要是说没用过,他又要鄙视她人云亦云。总之他都有话说。
幸好褚翌也没打算追问,她借着倒水出去问了卫甲,见了见一直治疗褚翌的军医,不仅问清楚了用药和饭食的忌讳,还将自己带的药都说了一下,又问能不能清洗身体等等。
军医就道:“将军的伤将养的差不多了,用帕子擦拭避开伤口应该没问题。有一些痂皮太大不容易掉落,用热帕子捂软了,若是能揭下来最好……”这事本应该是他的活,但他说过一次,褚翌不许,他也不敢深劝。
这个随安倒是知道一点,传统的观念认为伤口结痂就是好了,其实若是伤口过大,痂皮下头的组织接触不到氧气,新陈代谢不好,会滋生细菌进而化脓,这样的伤口看起来好了,其实患者较之从前更为疼痛难忍。
军医又提供了一些烧酒跟纱布给她。
随安便开始准备,先将铜盆用滚水洗了,又注入滚水加盐,把帕子投进去浸足盐水,用干净的筷子再捞出来,放入另一只铜盆。
她做这些事,都是在屋里忙忙碌碌,卫甲跟卫乙过来帮忙,却只肯站在门外,不愿意进来,她以为他们是怕褚翌发火,也不以为意。
褚翌一直闭目养神,直到她端了铜盆到他跟前。
随安甩了甩手,上前去解释:“我帮您擦擦伤口,问了军医了,说能擦。”
褚翌嗯了一声,掀开眼皮:“你又不是没脱过我的衣裳,现在害羞晚了吧?”
随安微笑,按下心中想向他扔砖头的心思,帮他解开衣扣。
门外卫甲跟卫乙先是看到一直打开的窗户被关上,然后又听到屋里传出的将军的低低嗯哼,互相看了一眼,又分别别过头去……
褚翌伤口附近红肿,一按就疼,随安几乎很确定这是发脓的征兆,忍不住就啰嗦道:“您这是讳疾忌医,一个大男人,给人家看看身子又怎么了……”
褚翌听得眼皮子直跳,吐出嘴里的软木就开骂:“你怎么不把你身子给人看看!”
随安本来有点害怕下手,听他这么说,冷笑一声,用指甲挑开那些捂的湿润发软的痂皮。
背上最大的一块伤口,痂皮外援看着那肌肤还好,只是发红,挑开后里头就不怎么美妙了,已经有些溃烂。
她皱着眉,一点点清理,褚翌额头的汗水密密麻麻的冒了出来。
把几块痂皮都弄了起来,随安觉得自己心肠也变硬不少,走到门口喊卫甲,让他把军医叫来。
军医看了急的团团转,一个劲的说:“亏了你来了,否则从内里溃烂起来就麻烦了,将军这些日子就有点发热,不行,我要换个药方……”
随安为了保险起见,将写着名称的药瓶拿给他看。
军医拔开塞子闻了闻,又倒出一点来看,而后道:“先抹这个药试试,若是没有更严重,那就继续抹它。”
敢情他也不敢确定效用。
不过随安仍旧点了点头,这些药不是毒药,说白了就是起个辅助作用的,就算真的药不对症,也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第一百二十五章 伺候
军医跑出去重新开药方熬药去了。
自从军医进门,褚翌就不再说话,等军医走了,随安帮他涂好药汁,然后问他:“觉得怎么样?”一面拿了帕子给他细细的擦汗。
褚翌哼了两声才开口:“你重新打盆水,给我擦擦其他地方。”
见他受伤这么严重,随安早就心软了,要是寻常说不定还会害羞,现在则没什么好计较的,她将东西收拾了,重新换了两盆热水进来,帮他把裤子褪了下去,只留了短短的亵裤,不仅把腿给擦了,还把他的脚趾甲给修剪了,将他当成一个大号的宝宝照顾。
褚翌腿上也有伤,是早先留下的,现在只剩了粉红的伤疤,趁着清理的机会,她打开一瓶祛疤的药给他抹了抹,打算试验一下这个药管不管用——如果好用,就自己留着,女人永远比男人更加需要祛疤产品。
在这个过程中,褚翌难得乖觉,既未出言调戏,也未吹毛求疵。
事实上他一言未发。
到了最后收尾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随安。”
随安正垂着头收拾东西,瓶瓶罐罐太多,使用起来还不能弄乱顺序,她有点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抬起头来。”褚翌的声音有点变调的低沉。
她依言行事,这才发现他改躺为坐,现在两个人的距离不到二十公分,这令她稍微有些不自在。
然后她就更不自在了,褚翌伸手按在她的脖子后头,亲了上来。
她被他固定到不能动弹的时候,还有心思胡乱想着,长手长脚神马的也忒可恶了,而且他的劲比之上一次大了不少。
一个生涩的贴面的吻,在离开的时候,他伸出舌头将她唇角的药汁痕迹卷走了,奇异的没有觉得苦涩,反倒有种甜蜜从胸腔里头翻涌上来,然后就越发的茫然了。
其实,不单他,接吻的女方也有些茫然。
随安僵硬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装,然后大煞风景的开口:“你可真重口,我穿这样你都能下的去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