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我选暴君——三月蜜糖
时间:2022-09-30 20:53:43

  “可吃汤饼了?”他给谢瑛打伞,自己则露在风雪里。
  谢瑛把伞往他头顶推去,指着兜帽抬眼笑:“吃过了,你自己举着便是,我想吹吹风,况且这么大的雪打在身上很是舒服。”
  如是说着,她睫毛沾了雪,眼睛更亮了。
  白露和寒露知道谢瑛有话要问何琼之,故而隔了些许距离,远远能瞧见两人的影子。
  何琼之调小步幅,走在谢瑛外侧。
  梅林只开了零星几朵,也都掩盖在积雪中,偶尔风吹起浮沫,露出嫣红的花瓣。
  谢瑛垫脚折了一支,捏着转过身来。
  “我问你一件事,你不要骗我。”
  何琼之眨了眨眼,拂去雪粒子,点头:“你问。”
  “他是不是要娶西凉公主。”
  何琼之咽了咽喉咙,眼神飘忽不定的看向四下,唯独不敢看谢瑛的眼睛。
  谢瑛心中有数,暗暗掐着手心附上淡淡的笑。
  “西凉有意献上公主,我只能说,陛下尚未裁定,一切都有转机。”
  谢瑛望着他的眼,何琼之惯不对她说谎,他从来坦荡,爽朗,黝黑的皮肤精健紧绷,这样冷的天,他头上居然冒汗。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树枝被压得几乎断裂,时不时发出噼啪的惨淡响声。
  何琼之拿眼打量,遇到危险处便抬手替她遮挡。
  走到梅林深处,谢瑛捏紧梅枝,手指慢慢掐到半开的花瓣,声音清浅却又肯定:“何大将军,他是不是要把我送去西凉。”
  “和亲?”
 
 
第48章 谢瑛,开门◎
  西凉王丧妻三载, 今将明珠送至京城献给周瑄,亦让使臣转达两国友好意图,请当今赐他继妻,西凉诸国势力悬殊, 唯西凉王能纵横捭阖, 统筹制衡,高昌、伊吾以及居延等国近来与朝廷交好, 亦有西凉王牵制的功劳。
  谢瑛在紫宸殿时, 看周瑄批阅西凉诸国奏疏,字里行间也明白西凉王想借周瑄之力, 进一步巩固自身势力,毕竟周遭小国流窜作乱, 于他而言是潜在威胁, 于本朝而言亦属难缠消耗。
  上月, 周瑄命尚衣局为她做了不少华服首饰, 她便开始猜到,周瑄有意与西凉王结亲。
  还有最后一封信, 信上说:
  “十一娘,明日是我生辰,老地方, 我有话跟你说。”
  谢瑛回他:
  “好,我等你。”
  然后,她亲眼目睹了先帝与阿娘丑事, 心内又惊又惧,再想到自己和周瑄, 便觉得恶心至极。
  兄妹怎么可以在一起?
  而他们两人竟纠缠了数年, 不知廉耻甚至私定终身。
  那一夜, 她咽下想说的话,用最决绝的方式同周瑄割裂。
  亲眼看着他从满腔欢喜变到神情痛苦,直至目光冷鸷幽深,与那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说:“这就是你送我的生辰贺礼。”
  “十一娘,这就是你送我的生辰贺礼!”
  他终于可以报复回来了。
  以最轻蔑的姿态,连见面都不肯施舍,在她生辰,他与别人把酒言欢,畅谈大婚。
  他说过,她一定会后悔。
  谢瑛一眨不眨的看着何琼之,又问一遍:“是不是要送我去西凉。”
  何琼之惊住,连连倒吸了几口气,脑中不断浮想近几日的情形,当今说过的话,别有所指的眼神,当今偶尔感叹,道破碎终究难圆,有些做梦都想要的东西,待真的尝到滋味,却也不过如此。
  彼时他没往深处想,只以为是什么不要紧的物件。
  何琼之诧异,恍惚,抬眼见谢瑛始终挂着淡淡的笑,而那笑容仿佛刀子,淬着冷意扎向自己。
  他逃了,眼神避开,“不可能,陛下不会这么做。”
  “你犹豫了,不是吗?”这一瞬,谢瑛眸里的光亮熄灭,转过身,她拢着衣领往山上走。
  何琼之羞愧难当,亏他大言不惭把谢瑛当做妹妹,却不敢承认陛下当真有和亲西凉的旨意。
  西凉王半截身子入土,年岁都能当谢瑛阿耶。
  “大将军,你帮帮我吧。”
  雪中的谢瑛唇红齿白,眉眼如画,她侧着身子,站在高处往下看向何琼之,鼓起的氅衣扇开柔软的弧度,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身体。
  有那么一刻,何琼之觉得谢瑛能被大风吹走。
  他握成拳,不敢应声。
  “我猜他会让你送亲,如此途中便有千般坎坷隐患,跋涉之下我或是病死,遭袭,或其他意外状况,他会另择和亲人选,不是非我不可...”
  “陛下待你不同,十一娘,你别往坏处想。”
  “大将军,事到如今你还在自欺欺人。”谢瑛下了一阶,扬起的氅衣扫过何琼之手背。
  他唇动了下,身量如山峦般伫立。
  “他想用同样的手段报复我,仅此而已。”
  “你仗义正直,视他为兄为友为君,此生对他绝不背叛,可我也曾称呼你为阿兄,你说过会像妹妹一样庇护我,而今却要为了他,舍弃对我的承诺?!”
  谢瑛知道自己咄咄逼人,可她不想嫁给西凉王。
  她只能利用何琼之的友情,逼他退让妥协,逼他同情自己,放弃对周瑄的忠诚。
  “我不能。”何琼之艰难挤出三个字,已经难以面对谢瑛的注视。
  风从耳畔呼呼刮过,像巴掌一样搭在脸上。
  谢瑛似要再度开口,忽觉小腿倏地一疼,她跌坐在地上,神色痛苦的去捂腿肚。
  与此同时,一条蛇犹疑着挪动,蛇信子嘶嘶往外吐着,警觉而又极具攻击性。
  这样的时节,犹能被蛇咬到,谢瑛愈发觉得自己流年犯冲。
  何琼之眼疾手快,抽出长剑将那蛇一劈两截,近前扫了眼舌头,当即脸色大变。
  不仅是毒蛇,还是剧毒!
  谢瑛的脸和口唇很快凄白。
  何琼之跪下身去,顾不得避讳用力扯破谢瑛的裤腿,冬日衣裳厚重,幸好他有的是力气,他把自己垫在地上,横起谢瑛的小腿双手不断挤压乌黑的伤口。
  谢瑛疼的揪住何琼之衣角,指尖攥到发白,她觉得力气像抽丝一般流淌,手脚逐渐冰凉,她望着何琼之,追问道:“你当真不念一点旧情,当真不肯帮我吗?!你不是信誓旦旦说,绝不叫人欺辱我,伤害我。
  就只因为是他的旨意,不管是对是错,哪怕将我推入火坑,虎口,你都没有二话!
  你还是我认识的何琼之吗!!!”
  一声声质问令何琼之面红耳赤,他不敢松懈,又不敢答应,甫一对上谢瑛神情惶惶的脸,他便觉得无地自容。
  谢瑛快要受不住,又冷又疼,她开始打颤,眼皮一点点合拢。
  何琼之喊她:“十一娘,不要睡着,会出人命的!”
  他用力往外挤黑血,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谢瑛忽然挣扎,虚弱的腿胡乱蹬踹,何琼之握不住,找不准伤口,着急忙慌快给她跪下:“十一娘,你别闹了。”
  “你不答应,我宁可今日便死了。”
  “我不受辱,宁死也不做西凉王的女人。”
  她心灰意冷,脑子里糊涂的只剩一个念头,她咬着舌尖,唯恐听不到答案便厥过去。
  极快,又仿佛过了很久。
  何琼之硬着头皮低声道:“好,我答应你!”
  谢瑛松了口气,苍白的唇扯开一角,“谢谢”
  何琼之再不敢耽搁,用力将毒血挤净,直到呈现鲜红色,他收手,从破开的裤腿撕下布条,利落缠裹好。
  抬头,谢瑛早已昏死过去。
  他动了下,领口扯紧。
  谢瑛的手死死拽着他衣角,饶是昏迷,仍像攥住最要紧的东西,像在提醒他,别忘了应下的承诺。
  他叹了声,弯腰将人打横抱起,一路疾冲朝着行宫奔跑过去。
  白露和寒露见状,便知出了事,两人双双跟在后头,听说是被蛇咬了后,险些吓哭,幸亏何琼之有经验,将谢瑛抱回去,即刻着人请来随行奉御。
  他走不开,屈膝跪在床前。
  谢瑛揪着他的衣角,乌黑的长睫投落阴影,眉心紧紧蹙着,唇色仍旧发白发乌。
  鬼使神差,何琼之抬起手来,帮她把碎发抿到耳后,指腹触到她的皮肤,像被火烫到了似的,倏地弹了回来。
  冬日蛇少见,故而没有预备伤药,奉御看过后便令人骑马去取贝母等物,自己则赶忙去调适合的药酒。
  嘈杂的屋内霎一静寂,寒露和白露便红了眼眶。
  “她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挤出大部分毒血。”何琼之安慰她们,更像是让自己心安。
  朝宴上
  周瑄眼皮跳了几下,便见承禄连滚带爬跑来。
  “陛下,出事了,谢娘子出事了!”
  周瑄心脏骤然停跳:“她怎么了?”
  “谢娘子被毒蛇咬伤,性命垂危....”
  “陛下,陛下...”
  周瑄犹如被人一掌击碎胸口,他往下咽了咽嗓子,手里捏着的杯盏咔嚓碎裂,瓷片扎进肉里,他却像是浑然不觉,唇动了下。
  “备车。”
  “不,备马,朕即刻要去行宫!”
  “快!”
  谢瑛仍昏迷着,面唇惨白,额头不断冒虚汗。
  何琼之将情形与周瑄解释一番,“毒血清除的差不多,已经着人去寻贝母,眼下也快回来。”
  谢瑛蜷曲着身子,窝在床边,双眸紧闭,神情痛苦,周瑄只看了眼,便觉一把刀子插在胸口不停拧转,他晃了下,扶着床栏稳住身形。
  绑缚的小腿细长滑腻,可却冷得没有温度。
  周瑄俯下身,在何琼之与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唇贴上伤口,往外吸取毒血。
  “陛下,不可!”何琼之大惊失色,想要阻止。
  周瑄一记冷光瞥去,嘴角挂着乌黑的血珠。
  继而又吸了几次,吐出来的血已经跟常人无异。
  何琼之赶忙递过去清水,紧张道:“陛下,快漱口!”
  周瑄喝水时,眼眸依旧盯着谢瑛。
  此时他才注意到,何琼之一直处在身侧,与谢瑛挨得极近。
  他脸色一沉,顺势瞥去,看见谢瑛的手紧紧抓住何琼之的衣角。
  “在外头挤毒血时,十一娘..她太疼这才拽住我,昏过去后手没松开,我也不敢硬掰。”
  何琼之局促不安,站也不是,蹲也不是,两条腿打起摆子。
  就在此时,谢瑛像是受到惊吓,眉心蹙的更厉害,且弯曲身体将脑袋愈发靠近何琼之,细白的手指依旧攥住他衣角。
  周瑄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屋内气氛凝滞。
  呼吸声又粗又急。
  奉御捧着碾碎的贝母粉末,辅以药酒调和,随后端到床前,“陛下,此药需全部服下,待酒水从伤处流出,将其中的药渣再行碾碎,敷在伤处,不出三日便会痊愈。”
  周瑄嗯了声,从腰间拔出匕首,一手隔开谢瑛手背,锋利的刀刃割破布帛,何琼之如逢大赦,忙退后站定,暗自擦了把汗。
  “谢瑛,喝药。”周瑄覆在谢瑛面颊,拍了拍。
  谢瑛揪着布帛,喃喃道:“何..大将军你别走。”
  周瑄的脸,阴的快要滴下水来。
  他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后俯身对上谢瑛的唇。
  谢瑛扭头,抗拒。
  他用力握住那下颌,启开她牙关将那药汁一点不剩全喂进去。
  谢瑛微张着唇,抵触药的味道。
  然刚喘过气,又被周瑄擒住唇瓣渡进温热。
  如是几番,一碗药汁见底。
  谢瑛咳了几声,睫毛沾了水雾,仍不肯撒手,攥着布帛挪到颈间,头也埋下去。
  何琼之有点不知该怎么解释,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他去檐下坐着,双手压在膝上。
  “中贵人,你觉得陛下对十一娘如何?”
  承禄看了眼天,搓着手低声道:“宣政殿未散席,陛下撇了西凉使臣骑快马奔赴至此,老奴年纪大了,猜不准陛下心思,可老奴清楚,天底下再没谁能让陛下舍弃群臣,忧心至此。”
  “今夜朝宴,陛下和公主的事定下了吗?”
  “没有,但是想来块了。”承禄哈出热气,把手抄进暖袖里。
  何琼之忽然嗅到一抹香气,他捻了捻手指,拿到鼻间,发现是抱谢瑛时染上的,很淡的一缕梅香。
  他盯着手指看了半晌,双手慢慢交握起来。
  那股香味,若有似无拱进鼻间。
  手心里,仿佛犹能感觉到谢瑛的柔软,他按下这个念头,顿觉自己荒唐混账。
  后半夜,谢瑛脸色渐渐好转,腮颊和唇都泛起红润。
  周瑄一夜未睡,天蒙蒙亮时,骑马离开。
  谢瑛醒来,根本不知周瑄来过,他又明令禁止,不许透露出去,故而白露和寒露也没特意提及。
  只是求神拜佛到处祝祷,乞求谢瑛能逢凶化吉。
  “多亏何大将军,奴婢都慌了,脑子一团浆糊什么都干不成。”白露扶她坐起来,垫上软枕靠着。
  谢瑛喝了口药,觉得从头到脚都是苦的。
  “若不是他,我小命就没了。”
  冰天雪地,还能被条毒蛇咬伤,这样好的运气,可谓千载难逢。
  泡了汤泉,谢瑛觉得浑身舒畅,她拢着外衣任由寒露擦拭头发,心里却在盘算怎么拿到陛下印鉴,她得准备几份出城文书,手令。
  而周瑄定然在周围布置了许多眼线,明目张胆去找,定然会引起察觉。
  她抚弄着发丝,思绪慢慢清晰。
  窝在行宫,谢瑛看书,寒露和白露百无聊赖之际打起双陆。
  何琼之猎来两只野鸡,晚上便支了火架炙烤,他在军营待过,涂抹调料炙烤火候掌握的极好,香气飘满庭院。
  谢瑛撕了一条,见何琼之双手倒腾不过,便递到他嘴边,感激道:“蛇伤的事还没谢你,今儿借花献佛,横竖是你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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