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历史同人)凡尔赛不如当女王——文可扑不可坑/万川一月
时间:2022-10-01 20:01:16

  “目前没有。”安塔妮亚平静地说,“但以前有,以后早晚也会有。”
  如今是九月,还没到天花传染的高峰期,美泉宫中风平浪静。
  但就在去年,她的第二个哥哥卡尔因为天花夭折。
  而且她知道,如果她不采取行动,皇宫中最近的一波瘟疫即将在两个月后到来,夺走约翰娜的生命。
  “那你打算找他做什么?”尼古拉奇怪地问道。
  按理说,这绝不该是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关心的问题。就算出现了瘟疫,也该有皇宫中的专人安排大公和女大公们离开,而不是让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来找医生。
  当然,小公主显然是偷偷溜出来的。
  “我找他给我种人痘。”安塔妮亚答道。
  “……人痘?”尼古拉愣了愣。
  “对。”安塔妮亚想他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这是从中国传来的一种预防方法。种人痘之后,就不会得天花了。”
  接种方式很简单。医生用小镊子在天花患者的伤疤上蹭一下,然后在你的胳膊上划开一道小口子,把镊子在伤口上涂抹一下。之后的几天,原本的伤口上会长出一个小脓疱,等它再度脱落后,就不会得天花了。
  “但种人痘的安全性不高吧?”尼古拉皱起眉头。
  “哦?你知道它啊。”
  确实。这种预防的问题是,每几十个接种人痘的人里面,就有那么一两个得天花死掉。
  这就比较可怕了——虽然天花的死亡率比这高多了,但人们总会有侥幸心理,或许我不会被传染上天花呢?而接种人痘却需要主动做出冒险的决定。
  但安塔妮亚相信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因为上辈子她就接种了,并且再也没有染上天花。那已经是好几年后的事情。
  关键在于,现在教会十分反对接种人痘。那些老家伙们说,只有上帝才能决定谁能在天花中幸存下来,所以接种是违背上帝意志的。
  去他的!如果上帝的意志是让她的兄弟姐妹们早早死去,那就让上帝见鬼去吧。
  安塔妮亚已经想好了,她会首先偷偷自己接种,然后说服女王给皇宫中的人,至少给她的兄弟姐妹们都接种人痘,以此抵御今年冬天即将到来的严重疫情。
  然而面前的小少年却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听说过别的接种方式吗?”
  “别的?你说把痘痂粉吹进鼻子里那种吗?听说那种死亡率更高。”
  “不。”尼古拉摇了摇头,轻轻吐出一口气,“听说有另一种方式可以预防天花,和人痘一样有效,而且基本不会死人。”
  ……
  “用牛痘预防天花?您确定吗,殿下?”
  斯维登医生惊讶地看着来找他的大公爵小姐,目光在她身边陌生的小少年身上停了一秒钟。
  格拉德·范·斯维登医生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荷兰老绅士,因为痴迷于医学这么个叛逆的追求被家族视为异类,但却在弗朗茨皇帝还是洛林公爵时与他有着不错的交情,因此皇帝邀请他来定居在维也纳,做王室的医学顾问。
  皇帝向来没什么架子,没什么事也常常邀请他去逛美泉动物园。不过最近一年他没这个心情了——天花时时肆虐,维也纳人心惶惶。
  就在去年,皇帝夫妇的第二个儿子因为天花死去,而他身为王室医生却对此束手无策,为此很是挫败。
  “这是东方最新的一种实验发现。”安塔妮亚微笑道。
  尼古拉给她详细地介绍了该如何通过缜密的实验设计来取信医学专家,再由她来吩咐斯维登医生。毕竟,哈布斯堡女大公的话自然比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年的话更可信。
  “您只要走访一下附近的农场挤奶工就能够验证,那些被牛痘感染过的挤奶女工没有染上天花的。”
  牛痘是奶牛常见的病,感染的奶牛□□上会出现脓包。普通人平时接触不到,但挤奶女工却免不了会碰到这些溃烂的伤口。她们中许多人之后会发烧、身上长出丘疹,但这些与天花十分相似的症状过几天就会慢慢消退,没有一人因为牛痘死亡。
  痊愈之后,她们似乎就获得了天花的“豁免权”。
  ——这么一通劝说下来,安塔妮亚自己都坚信牛痘可以预防天花了。
  “如果确实如您所说吧,”斯维登医生沉思着说,“那也未必就是牛痘的功效。可能是这些挤奶女工喝的新鲜牛奶,或者是这些农场环境里面的一些特殊物质。”
  “……不过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思路。”
  ……
  马车行驶在维也纳的街头,尼古拉凑到窗户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周边的一切。
  正是气温适宜的时节,天色晴朗,街上十分热闹。来往马匹脖子上系着的金色铃铛发出叮铃铃的脆响,马身上是绛紫色的丝辔,随后经过的马车半开着窗,可以由拉开的车帘瞥见里面珠光宝气的丝绸和种种饰物一闪而过,仿佛倏忽闪过的亮晶晶的流星。
  不过所有的女士都行色匆匆——这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女王的“贞洁特使”正在附近巡逻,如果被他们发现任何貌美的年轻姑娘走进一幢房子,就会在屋子外守株待兔,等她出来时盘问她,如果可怜的姑娘难为情得红了脸,就有可能被送进监狱。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先生?”安塔妮亚问道。
  “好像是有人和贞|洁特使在吵架……咦,那是首相大人么?”
  考尼茨亲王?
  安塔妮亚奇怪地探出头去。
  确实是首相大人。
  他一如既往地穿着考究——毕竟这位格外注重外貌的政治家所有的衣服都要专门拿到巴黎去洗烫,还一定要撒上法国香水。他对时尚之都巴黎的服装潮流了如指掌,甚至在安塔妮亚成为法国王后之后,还专门与她就此交流过。
  首相大人骑着马,马背上还带着一个女人——咦,那并非他的夫人,而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丰腴女人,打扮得跟他一样花枝招展。大概是他的情人。
  这下事情就很清楚了。
  考尼茨首相嚣张得很,女王去匈牙利巡视此时不在首都,他便敢带着情人招摇过市,还跟贞洁特使吵架。
  估计等女王回来找他算账,他还敢跟女王当面争辩。这大概是首相大人独一份的尊荣。
  “我们走旁边的小巷吧。”
  马车艰难地从拥堵的车流中转向,安塔妮亚是看着首相那一头亮闪闪的银发,想起了宫廷里的一个传闻。
  这个传闻非常有意思,她决定与外国人尼古拉分享,毕竟这种故事讲给从没听过的人才好玩。
  “你看,那个穿得像孔雀一样一身亮闪闪的男人就是考尼茨首相。”
  尼古拉点点头。
  “看到他的假发了吗?上面扑了超多粉。据说他有一个专门的扑粉厅,每天早上会有侍从在整个屋子里撒上细粉,然后六个仆人拿着手帕在屋子里站两排。首相戴着假发从他们中间走过去,仆人们一起对着他扇动手帕,这样就可以把粉均匀地扑在假发上。”
  尼古拉侧过头看了一眼,好怪。又看了一眼。
  他忍不住说:“下次如果你有机会,可以提醒考尼茨首相,千万不要在这个扑粉厅里点火,不然可能会引发剧烈爆炸。”
  “啊?”
  “……没什么。”
  就在这时,旁边马车上忽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安塔妮亚殿下?”
  一身米白色精致礼服的莫扎特坐在马车里,刚从美泉宫回来。
  他原本也在好奇地围观胆敢当街和女王风纪使者们对着干的首相大人,却突然发现旁边马车里那个漂亮黑发小男孩旁边坐着的金发小女孩,似乎就是他最喜欢的安塔妮亚小公主。
  “哗啦”一下,那辆马车的窗帘被拉了下来,然后骨碌碌地驶离了。
  “咦?”
  六岁的莫扎特愣了愣,可能是他看错了吧。
  他很快把这事抛在了脑后,兴致勃勃地哼起自己脑中的旋律来。
  街上车水马龙,带着三角小帽的小贩赶着牛车,城里的居民们侧身挤过几乎动弹不得的车流,所有人都在幸灾乐祸地看那位一看就是贵族的男人和风纪使者吵架,唯有小心翼翼护着箩筐中鸡蛋的农妇在大声叫骂磕到她的马车夫——
  就在这时,那位贵族怀中浓妆艳抹的女子身子忽然晃了晃,一头栽到了旁边的露天马车上。
  “曼妮!”考尼茨首相一声惊呼,连忙下马。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忽然从马车上传来。
  马车里身穿大蓬裙的女子一把甩开栽倒在她身边的女人,恐惧得面容都扭曲了,手脚并用地往远离她的方向挤过去,语无伦次:“她好烫……她,她胳膊上起了个脓包!”
  恐怖瞬间从这辆马车扩散开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在街道上越传越远。
  “天花!是天花!”
  作者有话说:
  尼古拉万万没想到,他的穿越生活会从医学实验开始。
  天花:傻了吧?医学实验没法在脑子里模拟吧?
 
 
第16章 
  ◎死神来了◎
  维也纳城里又出现了新一轮天花瘟疫。幸好,瘟疫尚未传进皇宫之中。
  “安塔妮亚殿下展现出了令人吃惊的科学逻辑。她提出,为安全起见,验证的第一阶段可以在猴子身上进行。先给它们接种牛痘,等它们痊愈之后,再接种天花病人的脓液——如果这样没有感染,那就证明了牛痘对预防天花确实有效。”
  斯维登医生和弗朗茨皇帝走在美泉植物园里,向皇帝汇报医学实验的进度。因为之前已经因天花失去了好几个孩子,皇帝一直对他的研究进度很是关心。
  “但猴子和人不一样吧?”弗朗茨皱眉。
  “对。这是为确保安全性所做的先期试验——实验用的四只猴子身上的牛痘脓包消退后,我给它们接种了天花病人的脓液。已经一周多了,没有一只猴子发病。那……或许就可以考虑在人身上试验。”
  皇帝停住脚步,扫了他一眼。
  那目光中的锐利锋芒让斯维登医生的心猛地缩了一下。
  皇帝平时向来和蔼可亲,加上两人都对科学研究感兴趣,有时甚至让他错觉皇帝只是一位慈祥的老富翁。
  但这一眼带给他的压迫却让他骤然醒悟,虽然这个国家的理政大权始终牢牢掌握在女王手上,但皇帝也是他的君主。
  而且是个相当英明的君主。
  斯维登医生不禁低下头:“陛下,天花的恐怖已经笼罩我们太久太久了。最近五年里,维也纳死亡登记册上每十个孩子中,就有九个死于天花。”*
  “而且,马上要入冬了。每个冬天都是天花的高发季节,今年冬天似乎还会格外的冷……而这一轮天花甚至比冬天来得还要早。”
  医生的声音小了下去,“我心里总有不安的预感,觉得这个冬天,或许会有一场大瘟疫。”
  他想了想,用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低声说:“陛下,我们会找自愿做试验的穷苦家庭。”
  空气仿佛凝固了。
  今年冬天似乎来得格外早,皇帝默然望着植物园里已经开始落叶的悬铃木,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多给一点补偿吧,钱我出。”
  斯维登医生顿时松了口气。
  目前,特蕾西亚女王正在她的领土之一匈牙利王国巡视,弗朗茨皇帝的首肯便是维也纳的最高旨意。有了这一保障,他便能放心地去做那件不算光彩的事。
  皇帝高大而臃肿的身躯往旁边踱了两步,忽然转头问斯维登医生:“这不是我女儿一个人提出来的吧?”
  斯维登医生有些意外:“这些确实都是她和我说的——”
  “你有没有看到她身边别的什么人?”
  “啊,有一个看样子像是东欧的小男孩,和她差不多大。那个孩子基本没开口,公主也没有介绍过他,所以我没有问过他的身份。”斯维登医生谨慎地答道。
  总不会是什么皇家私生子的戏码吧?毕竟皇帝风流名声在外。
  “哦……”弗朗茨微微点头,没有什么表示,“我知道了。”
  ……
  1762年的冬天过早地来了。
  天空是冷白色,翻卷的浓云无边无际地蔓延,浓雾笼罩了维也纳。红栎树掉光了最后的叶子,连风都带着冰一般的寒刃,吹在人脸上仿佛刀割一样。
  维也纳南区的街道有着齐整的石板路面,每一片街心广场四周都有玫瑰一般绽开的房屋与街巷延伸出去,拐角处是灰白色的大理石喷泉。
  这原本是精致而优雅的公共建筑,但四面却弥漫着一片不祥的死寂。
  街上零零落落,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仅有的人也行色匆匆,用灰黑的大毡帽和厚厚的围巾将自己裹紧,仿佛惧怕着什么一样四处张望,然后如同鬼影一样消失在浓雾之中。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因为冬天到了。
  更重要的是,与冬天结伴的死神来了。
  “哒,哒,哒”,缓慢的马蹄声从霍比根堡巷的浓雾尽头传来。
  街边一栋四层旅店的三楼卧房里,莫扎特缩在被窝里,不敢点蜡烛。他有些畏惧地将窗帘拉开一条缝,看向寂静无声的世界里唯一有声音传来的方向。
  “哒,哒,哒”,白雾的尽头出现了一匹瘦骨嶙峋的黑马。
  它缓慢地拉着一辆漆成纯黑色的矮小马车,驾车的人一身黑色斗篷,戴着黑色的面罩,长长的黑袍在寒风中翻卷,似乎有什么银色的光芒一闪——
  莫扎特一把将被子盖过头顶,心怦怦直跳。
  黑色斗篷的高大身影,手上拿着什么……镰刀吗?他不敢看了。
  他知道那匹马拉的是尸体——死于天花的人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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