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净宁:“我知道。”
温渝:“知道什么?”
林净宁没说话,看了一眼玻璃窗里边,女人枕着杨慎的腿,衣服都快扯到胸口,他别过头,默不作声地咽了一下嗓子,喉结滚动,眼眸变暗,隐晦道:“你几点的飞机,我让江桥去接你。”
温渝没听出这话的意思,说道:“我看江桥比你还忙。”
林净宁吸了口烟,长长的舒了口气,抬脚踢了一下玻璃门,杨慎停下动作回头,对着林净宁嘿嘿一笑,抱着怀里的女人进了里面房间。
温渝的声音听着平静:“你别管我了,忙你的吧,我自己回学校就行,还有些事要处理,开学这几天应该会很忙。”
林净宁挑眉:“撂我话?”
温渝:“谁撂你话了,真的很忙。”
林净宁笑笑。
又说了两句,电话很快挂断。林净宁又在露台站了一会儿,把烟抽完,推开玻璃门出去的时候,还听得见房间里杨慎的动静,女人的喘息。他暗骂了句这孙子,拉开包厢的门就走了。
而温渝再回到宜城,已是第二天中午。
她还没来得及停下来歇会儿,就先去了办公室给骆佳薇交论文资料,但那天还不是开学,骆佳薇不在,她把文件放在桌上就去忙了。开学的事情很多,她忙的晕头转向,还帮着院里的辅导员安排新生的事情,弄完这些往往就到深夜。
文学院的开学典礼是在足球场的橡胶草坪举行的,温渝和其他几个老师安排幕后工作,这场典礼顾世真看的挺重,因为要宣布一些重要的学院改革,还请了院长来参礼,几个知名文学家作陪,总之排场不小。
典礼的主持还是骆佳薇。
为此李湘私下里和她聊过说:“你们文学院的开学典礼真是隆重,谁让你们顾院长是校副院长,我们就没这个命。再说了这种典礼学生会主持也可以啊,骆佳薇至于亲力亲为吗?还真把自己当成宜城大学的招牌了。”
“你知道来观礼的都有谁吗?骆佳薇够身份。”
李湘直接掐上她的脖子:“她是对你多好啊,你这么为她说话,忘了她多刁难你的事了,要是我一个眼神顶死她。”
温渝呛得往后仰,推开李湘笑了:“这叫在其位谋其政,她做该做的,我也做我该做的,只要不太过分要求合理,我一个小助教能说什么呢。”
“你这说话调调不太一样了啊,有那么点锋芒了。”李湘评价道,“有个小道消息,你们文学院这次改革,说不准会提拔你做讲师,听说有几个名额。”
温渝对这个倒是没那么在意。
她是跟着骆佳薇做课题的,辅助教学,已经做好了苦战几年的准备,自然也免不了做一些闲事。幸好这一回的开学典礼主持词,不用她写。
典礼是在9月底,那天有零星雨点。
橡胶草坪上摆满了椅子,遍地是穿着校服的学生,有那么一瞬间,温渝像是回到读高中的时候,十六七岁,青春年少不懂事。等到学生入座,典礼快开场,那几个重量级人物才缓缓走了进来。
温渝是一个愣神瞧了一眼。
那群人后面,林净宁走在顾世真的旁边,穿着一身铁灰色西装,一手抄着兜,像是在说什么,淡淡笑笑,随意拉开椅子入座。
四周很快安静下来。
骆佳薇已经开始在介绍这一排人物,说到林净宁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又瞬间恢复正常的语气节奏,一个佛家小故事开场,逗得学生大乐,又引人深思。在这一点上,骆佳薇是个人物。
温渝的目光一直看着林净宁。
他举手投足之间谦逊温和,靠着椅子,视线落在别处,顾世真说了句什么,你看,他脸上那三分漫不经心就出来了。
这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掩饰。
那场的典礼最后,多了一个基金捐赠环节。温渝算是明白顾世真为什么这么热情,林净宁又捐了一笔钱。骆佳薇特意拿着话筒感谢了一分钟,请他和几个院长上去与大家握手留念。林净宁默不作声扫视了一圈,不见温渝。
顾世真在台上致辞,简短两句提起了几件事,其中包括骆佳薇的课题获得学院重点论文推荐,还有一个被李湘猜对了,有两个助教被提拔做了讲师,但不是温渝。但她更高兴的是课题的事情。
她站在背景板侧面,跟大家一起鼓掌。
骆佳薇趁着空挡休息,让她典礼结束去办公室,好像有事要说。温渝是在节目表演结束前离开的,一个人前往教学楼。
她走在半路,手机响了一下。
林净宁发过来一条消息:“你在哪儿?”
那样一群德高望重的人都在,他居然还玩手机,光明正大给她发消息。温渝免不了一阵腹诽,又暗自高兴。
她故意回道:“我在京阳。”
手机没动静了。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足球场的方向,那边欢呼雀跃,也不知道林净宁坐在那儿,现在想的是什么,或许又是一场游刃有余的谈笑风生。温渝在办公室等了近十分钟,已经听不见典礼的动静,她拿起手机看了好几回,林净宁再也没有发过来消息。
恰好这会儿有人敲门。
温渝一边纳闷并没有上锁,一边往门口走,摸上把手拧开,门口没人,正要关上,便看见林净宁,他倚靠在墙上,要笑不笑的看着她:“不是在京阳吗?”
温渝已经愣在那儿。
她不知道怎么被林净宁带进去的,只听到了他从里面落锁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他低下头来,绵绵密密的吻,吻在了她的脖颈。
温渝痒的躲开他的触碰:“这是办公室。”
林净宁故意道:“去车里?”
温渝忍不住踢他:“流氓。”
林净宁低笑,调情的话信手拈来:“我来这可是为了见你,这坐了两个小时一眼都没见着,你不心疼就算了,还说我流氓?”
偏偏温渝就吃他这一套。
但还是狠下心推开他,往后站了几步,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道:“你别离我那么近,被人看见不好。”
林净宁别开眼,扶着跨笑道:“你再说一遍。”
温渝声音小了几度,看着他不修边幅的笑意里有那么点不怀好意,生怕被人撞见,犹豫道:“要不你先回去?”
林净宁这回是真想不通了。
他第一次摸不清温渝在想什么,要是别的女人,巴不得这事儿人尽皆知,但她似乎生怕被发现一样,躲着藏着。
见他脸色不对,温渝走上前:“生气啦?”
林净宁没说话。
温渝歪着头问的,像极了小学生做错事的样子,无奈林净宁不为所动,双眸淡淡看着她。那天的温渝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她闻到了他身上的烟草味道,讨好般的靠近,仰头亲了一下林净宁的唇角。
那清清凉凉的触碰,林净宁目光沉下来。
夏天的热让人发潮,宜城的雨惹人心荡。
她今天穿的半身裙,裹着腰际的皮肤,却还是可以看见身体的曲线,纤细小巧的腰盈盈一握,领口的皮肤光滑雪白,像一池春水。男女之间,一点即透。林净宁不是那种多么坐怀不乱的人,有了反应也不会忍着,那一刻他很想知道里边什么样子,只嗤笑一声,捏了一把她的腰,轻声道:“你这个小骗子。”
第22章
那天到底没有做什么,林净宁还是有分寸的。
温渝脸皮薄,往后退开几步,朝窗外看了一眼,确定没人,才松了一口气,对他道:“典礼结束了吗,你就过来?”
林净宁抹了抹嘴角,好像还有她的味道,笑道:“无非就是一些场面话,听多了没什么意思。”
温渝站在窗前看他:“那什么有意思?”
林净宁走到她办公桌前坐下来,翘着个二郎腿,随意拿起一本书,拨开两页:“你有什么想玩的?”
他手里拿的书,是李湘从杭州萧山国际机场带回来的,《伍尔夫传》正版,她在网上找了很久的旧版本,都绝版了。那一年嘉兴只有军用机场,要坐飞机是要去萧山或者上海的。李湘从嘉兴回来,温渝一直想去那看梅花。
温渝摇头:“现在没有。”
林净宁问:“文学院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在这?”
温渝说:“教授找我有事。”
林净宁目光一敛。
温渝:“怎么了?”
林净宁淡然一笑:“随便问问。”
温渝一边回他话,一边又朝外看,想听听足球场那边的动静,算着时间,犹豫道:“一会儿教授该回来了,要不你——”
没见过这么赶人的,林净宁好笑:“我这刚坐。”
温渝双手合十,歪着头莞尔:“今天真的有事,回头找个好地方,一定让您想坐多久坐多久,行吗,林总?”
这声林总,听着像在骂人。
林净宁凝视了她半晌,嗤笑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又看向她:“最多给你半天时间。”
等林净宁走远,温渝倒有些怅然若失了。
她后来在办公室等了很久,骆佳薇才缓缓出现,像是忘了让她等这回事儿,只说是回来拿些资料,让她准备明天的课。温渝后知后觉,笑笑说好。
结果那个下午就出了一件事。
宜城大学的网站通知了几个文件,有一个是有关课题论文,还是李湘给她转载过来的,那片论文换了名字和封面,作者署名只有骆佳薇一个人的名字,小部分内容也被篡改。
李湘发过消息,下一秒电话就打了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这个女人真不是东西,至于这么不要脸吗,仗着有点背景,真是面子给多了,都把自己当个人了。没文化可以学,长得丑可以整,心眼坏还真没法治。”
温渝愣怔了一会儿,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
温渝:“难道哭吗?”
李湘:“现在怎么办?听说这篇论文会被顾世真推向国际杂志,而且我觉得顾世真肯定是向着她的,我们怎么斗得过,这口气怎么争回来啊?上次张晓是这样,被人打还得忍着,这次又是你,我还听说讲师名额的事——”
温渝打断她:“湘湘,你让我想想。”
李湘叹了口气:“我还在院里呢,事情也比较多,你要是心里乱就先睡觉,等我回来给你带点吃的,晚上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温渝:“嗯,没事。”
她挂了电话,郁闷了好一会儿,在房间又坐不住,索性出了门,也不知道往哪走,沿着后门的淮海路一直往上走,走了大半个小时,看见了宜城法院,刚好有一个案件在公开审理,温渝出示了身份证就进去旁听了。
旁听的人不多,十来个,大家都很安静。
林净宁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案子听到一半,她挂断了。过了会儿,电话又打了过来。温渝没办法装作漠视,跑出去接。
他是皱着眉头说的:“在哪?”
庭审室附近不允许喧哗走动,温渝直接走到了外面,才给他回道:“我在宜城法院门口呢。”
“怎么去那儿了?”
温渝:“没事瞎溜达啰。”
林净宁笑:“还第一次见瞎溜达去法院听案子的。”
他声音压得低,莫名的有种踏实感,温渝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说:“你这不就见到了吗。”
“听的什么案子?”他问。
温渝沿着淮海路又往回走,边走边说,居然也说了好一会儿,林净宁也静静听着,偶尔会问一两句,会给她往深刻分析,她总讶异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笑笑说那是你太笨。
她当然反驳:“你才笨。”
林净宁笑:“你抬头。”
温渝听他的话,下意识抬眼,一辆黑色的大众辉腾缓缓停至她的身侧,这让温渝愣了一下,直到他降下车窗喊她才回过神。
“想什么呢?上车。”林净宁说。
温渝不知道想起什么失笑,弯腰上了后座,坐在他身边。江桥自动升起挡板,将车子掉头开向市区方向。
上了车,温渝问他:“你怎么在这?”
事实上典礼结束后,顾世真请林净宁去办公室坐,他推脱了,让江桥走的后门打算回公司,不想半路看见有个身影像她,倒也是意外,只是笑着打趣:“可能是听到了你的召唤。”
温渝:“乱讲。”
林净宁笑了几分。
温渝很快平静下来,看向窗外,过了会儿才说:“我原来以为这世界挺好的,现在看也不见得。”
她的脸上有种漠然地伤感,却很淡,轻易是察觉不出来的,但林净宁还是感觉到了,吩咐江桥:“去百岁斋。”
温渝意识被拉回来:“去那干吗?”
林净宁说:“去了就知道了。”
上次来百岁斋是个傍晚,也只是吃了点东西,待了一小会儿,没怎么看清里边的样子,现在是三四点,百岁斋就点了灯笼,长长的走廊,像是故宫里娘娘住的寝宫的一样,走廊尽头有湖有亭子,远处还有树林和阁楼,是个雅静的去处。
她跟着林净宁进来阁楼,上了四楼。
这是一个大开间,用竹子制的镂空隔板挡着,有客厅,客厅后面是一个十平米大的私人影院,再往里走是厨房浴室,最尽头是卧室。那天温渝才知道,这是他常来住的地方。
门被侍者从外面关上,就剩他们两个人。
林净宁说:“我先去洗个澡,身上有点味道。”
他说的这样熟稔,以至于温渝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皱了皱鼻子,看着他笑了一声进了里间,忍不住脸红起来。
她随意转了一圈,进了影院房间,有一个长沙发,对面就是幕布,幕布下边是一个小长桌,最上面放着一张像是专辑,她看了一眼,愣住,那是一张有关伍尔夫的电影碟片《时时刻刻》。
温渝熟练操作了几下,幕布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