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不对。
女孩落水溺亡是真,档案上清楚写着女孩衣物有撕咬痕迹,而且夏晓曼也没理由编造一个假的视频来陷害自己血缘相连的姐姐。
再者说,若夏明月真是被冤枉的,早该站出来澄清了,哪会到现在都一言不发。
那就是贺以舟被吹了枕头风?
可他大哥也不像是那么容易被吹风的人。
桑淮想半天都想不明白,正要起身去找搞IT的朋友查一查视频的时候,电话再次响起。
是公司里负责带他的师父。
桑淮不敢耽误,急忙接通。
“小子,在家呢?”
即便看不见他本人,桑淮也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喜笑颜开。
“刚回家。”
“你小子这波走大运了啊。”
这番不明所以的话听得桑淮一头雾水。
“下午接到消息,夏明月准备公开道歉,上面把采访这个机会落你头上了。”
桑淮一怔:“道歉?”
“是啊。”他的口气中有几分不屑之意,“拖这么久,估计是怕了。啧,人都死了,现在站出来道歉有什么用,反正你准备准备稿子,具体时间我再联系你。”
桑淮反应过来,“好,听师父安排。”
电话挂断,他又怔怔坐回到沙发上。
夏明月公开道歉,也就是说……她承认了自己的过失。
那也就表示——夏晓曼没有欺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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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刘家那边给回应了, 他们要求你去家里亲自道歉,并且……”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沈东阳明显停顿须臾, “并且给刘艾歌磕头烧纸。”
KTV包间里昏暗, 剩片缕斑驳溢彩的五色灯在房间四处盘旋。
她窝在沙发里,没应声, 良久才摊开手, 平静地说:“有烟吗?”
沈东阳从茶几上抽出一根烟递过去。
她双指夹住,点燃,青烟袅袅, 侧颜笼罩其中, 表情雾蒙蒙地看不真切。
烟灰不小心抖落在指尖, 她睫毛颤了一下。
“去吧。”
沈东阳明知是这个回答, 但依旧不死心地劝说:“我是不放心,去刘家村少说两个小时路程,他们要是急眼在做点什么……”
想到刘家人品行,她此行怎么看都像是羊入虎口。
“既然答应采访,他们就不敢在镜头前做什么, 哪怕装装样子,也要给自己装的可怜些。”夏明月掐灭烟头,疲惫地闭上眼,“我去道歉, 不是给刘家人道歉,是为了给刘艾歌。”
网上那些人也没说错。
她是欠她一条命。
夏明月已经打定主意:“我会去。”
沈东阳知道劝说不了她,无奈叹息:“我陪你一起。”
“不……”
“明月。”沈东阳强势打断, “只有这个条件, 必须听我的。”
他的眼神让她把想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贺以舟呢, 这件事你和他说了吗?”
夏明月摇摇头,眼神黯然一瞬:“我没告诉他。”
沈东阳皱眉。
她说:“一是怕他不同意,二来……不久前有人去他店里闹事,我怕这次再跟着我,会继续牵连到他。”
贺以舟和她不一样。
她店面已经关了,只要躲藏好,那群人就伤害不到她。可是贺以舟的医院就在所有人都看见的地方,她不能任性地连累到他,更不能连累到其他宠物医生还有那些猫猫狗狗。
夏明月嗫嚅着劝说:“东阳哥,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我不希望你也……”
“我是律师,再刁蛮的场面都见识过。”沈东阳笑着安抚,“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反倒是你,想想怎么瞒过贺以舟,要是真的去,怎么也要一天。”
夏明月并不担心这一点,“他早上给我打电话,说去A城学习,估计走两三天。”
等他回来的那天,事情差不多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夏明月都想好了,该赔的钱她也已经赔了,该道的歉她也到了,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那些人没有任何借口再纠缠着她不放。
她要走下去,好好的,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因为她答应过贺以舟,要重新开始,带着他一起。
**
贺以舟开完会,赶到A城医学院时已是十一点。
正好赶上下课,他逆行在学生中间,步履匆忙,无视周围人窥来的视线,径自走向五楼,敲开某间办公室的门。
“进。”
办公室有些杂乱,教授模样的女人正井然有序地收拾着桌子上的教案。
他进门,女人镜片后的双眸一闪而过讶异:“小贺?”
“冒昧打扰了,老师。”
贺以舟学医那几年,程玉静给他上过几次课,后来每次到A市学习,贺以舟会习惯性拜访。
程玉静难掩喜色,着急拉来一把椅子:“快坐,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不用忙。”贺以舟说,“我来这边参加一个会议,顺便来见您一面,还有……”
程玉静立马看出他有事相求:“遇见麻烦了?”
“算是。”贺以舟大大方方承认,用手机找出那段事先保存好的视频拿给她看,“您之前主修过动物行为学,所以我想让您帮忙看看,视频里面的这只狗,是否有攻击人的行为。”
程玉静凑过去,认真盯着看了会儿,“我好像……在新闻上看过。”
贺以舟:“嗯,这是我女朋友的狗。”
程玉静一时间不知道该震惊他有女朋友;还是震惊他竟和热度事件牵连在一起。
“视频距离有些远,具体不好分析。一般犬类在有攻击表现时,会有明显的弓背露齿,尾巴下垂的幅度也会变低。视频里的这只更像是……”
程玉静语气凝滞,表情也跟着犹豫起来。
“阻止她。”贺以舟接话,神色晦涩不明。
程玉静颔首,“是的,更像是犬类着急之下的表现。”她又说,“不过光凭视频也不好断定,具体还要看当时的情况。”
“我知道了。今天真是麻烦您了。”贺以舟收起手机,“等您有空去上京,我再好好招待。”
程玉静见他要走,急忙挽留:“都到晚点了,先去吃个饭再走吧。”
贺以舟摇头,转身匆匆离去。
现在他要去论证,论证自己所做的猜测是正确的。
**
贺以舟去接抱抱来到郊区那条湖边。
自打事情发生,向来僻静的郊区湖已经成为网红们的打卡圣地,每天有主播络绎不绝地赶来。避免再生意外,政.府只能出面在周围围了个简易护栏。
为避人耳目,贺以舟特意选在凌晨三点。
确认无人之后,他才带抱抱下车。
抱抱已经很久没有出来了。
它开心的尾巴直晃,但还是懂事地跟在贺以舟身边,没有暴冲也没有乱叫。
湖水越来越近,抱抱的步伐有明显地停顿,再往前两步,贺以舟发现难以拽动手中的狗绳。他回头看去,抱抱就地而坐,眼中的意思很明显,是想让他扭头回去。
贺以舟犹豫几秒,松开狗绳兀自向前走去。
它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确定贺以舟不会回头后,突然撒丫子向他奔来,一声吠叫划破寂静。
贺以舟不予理会,迈开长腿准备翻越护栏。
“汪!”
抱抱扑过来咬住他的衣角,后身下蹲,用的全身力量去和贺以舟抗衡。
它是狗,自然不明白贺以舟意图,只是单纯地想让他远离水面。
对动物来说,水意味着危险,它不想喜欢的人陷入险境,所以奋力阻拦。
抱抱一边拉他衣角一边哼哼,尾巴因为不安而急促甩动着。
哼唧声不断,它分明是在害怕。
此情此景,与视频之中的表现如出一辙。
他从最开始就觉得疑点重重。倘若抱抱真的咬人,死者身上绝不会没有一个齿痕,抱抱的肚子里也不会有那个衣扣。
所有的现象都表示着——她是自杀。
她想死。
所以抱抱用自己能想到的方式去救她。
诚如程教授所说,动物的行为表现单一,摇尾巴可能表现为愤怒也可能表现为恐惧。它想以自己的方式救人一命,未曾想拍摄到网上就成了谋杀的凶手。
抱抱从最开始就是无辜的;
夏明月从一开始就不必承受这一切。
贺以舟不知该作何心情,他又开心又欣慰,又酸楚又觉得是如此可笑。
他翻下栏杆,抱抱立马松了口,围他打转,嘴里不间断地骂骂咧咧。
“抱抱。”贺以舟坐在地上抱住它的大脑袋,“你是一条好狗。”
“汪!”
抱抱疯狂舔他。
贺以舟抚摸着那身皮毛,不禁看向湖面。
湖面漆黑,空无一物,平静水面上倒映着一轮峨眉月,就像是吸附而来的白洞,茫茫孤寂,只觉得凄凉可怖。
湖水如此之冷。
贺以舟想不通,那个女孩是怀抱着怎样的绝望溺死在这寒冷之中。
明明——
不久后便是中秋了。
“走了,抱抱。”
贺以舟牵住它,一人一狗隐入在茫茫夜色。
——他要找一个真相,还她一个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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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刘家村偏远, 开车要走五六个小时。
他们选在早上五点出发,这时天刚露出点白尖,太阳也没到升起的时候。
沈东阳和记者约在某个路口相见, 两人到时, 那辆黑色保姆车已在路段停了一段时间。
沈东阳熄火下车,夏明月犹豫几秒, 跟着下去。
保姆车也下来两人, 一高一胖,高的俊秀,她忍不住撩起眼皮扫了一眼。
在她打量桑淮时, 桑淮也偷偷观察着她。
夏明月穿的单一朴素, 可是依旧难掩身段和骨子里的艳色。她冷冷淡淡, 口罩遮住大半张脸, 没戴镜子,一双长眼透着慵冷散漫。
即使早知道她的样貌,晨星几人还是被她的气质惊艳了一把。
随后惋惜,这么好看的人,偏偏没什么道德。
“我是沈东阳, 律师;这是夏明月。”
“你好,我是何峰,这是桑淮,我们都是负责这次采访的记者, 坐在里面的是摄影。”
沈东阳这才注意到后驾驶位还坐着个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夏明月看。
沈东阳瞬间皱眉,不动声色地挡在夏明月身前, “没其他问题的话我们就尽早出发吧。”
“等等。”何峰拦住, “事先和你们说一下, 我们这次跟拍选的是直播形式。”
听到这话,沈东阳气焰上来:“当时你们怎么不说?! ”
何峰:“跟拍,当然要实时直播。不过你们放心,正式直播到进村才开始。我们也是为了让观众信任,毕竟这件事闹得很大。”
说着,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明月身上。
沈东阳正要发作,被在旁的夏明月拉住:“东阳哥,算了。”
她两夜没睡,声音疲惫得很。
“直播就直播,我们做我们的就行了。”
沈东阳瞪了对面两人一眼,硬生生把这口气咽了回去。
两人正要回去,里面一直没说话的摄影突然从车窗里面钻了出来,语气又是促狭又是玩味:“你管律师叫哥?”
任谁也能听出其中之意。
“你……”
“东阳哥。”夏明月用力拽住他袖子,摇头,“走吧。”
车里面那人还在笑。
沈东阳瞪着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何峰出面打起了哈哈:“他也就是随口问一下,没别的意思,沈律师别生气哈。”
沈东阳懒得和他们计较,转身回到车上,一脚油门扬起飞尘,风沙迷了几人一嘴。
望着扬长而去的车影,摄影笑了:“这当女人就是好,分开.腿叫两声哥哥,啥都来了。”
桑淮内心不适,冷着脸说:“你要羡慕,现在就去变性,没人拦你。”
摄影脸色一变,“桑淮你小子怎么说话呢?有点成绩就想骑别人头上拉屎了?”
眼看两人要掐起来,何峰一左一右急忙拦住:“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大早上的动什么肝火,还录不录了?”
摄影师咕哝出几句脏话,桑淮假装没听见,面无表情上车,这次坐在了副驾驶位。
**
“他们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有的男人就是这样,见到好看点的就想骚扰几句,美名其约开玩笑,其实谁不知道那些小九九。你越在意,他们就越是开心。”
夏明月靠着车窗。
太阳要升起来了,霞火烧红半边天。
她合着眼,睫毛镀上一层金,那是朝霞晕过来的颜色。
“我不在意。”
她在偏见之中长大。
小的时候,大人说她小丫头片子不顶事;父母死的时候,他们又说她天煞孤星,注定克父克母;再后来出落的漂亮,又说她一张狐媚子脸,天生是勾人的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