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想清楚的,我会想清楚的。”世女跪在地上喃喃,话都说开了,她也无法自欺欺人,她与白昆山的夫妻情分,的确已经到了尽头。“女儿不孝,险些搅扰阿娘寿宴,待寿宴之后,女儿会处理妥当的。”
安国公点点头,叹道:“起来吧。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我也未曾怪你。”
安国公素来刚强,这已经是温言软语了。世女被她扶起,泪水又扑簌簌落下。
安国公不让世女送她,径直出去,看到外间趴在软榻上的迟生,轻笑一声,长臂一展,直接把人捞进怀里。
迟生条件反射得搂住祖母脖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毫无朦胧。
“都听完了还不跑,等着挨打吗?”
迟生谄媚一笑,“祖母~~~”
声音里硬塞进三斤糖,甜的腻人。
安国公也不多说什么,她的两个孙女聪慧,不用嘱咐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安国公出了东院,刘女官上前接过迟生,禀告道:“姑爷那边,大姑娘陪着,刚才来人通禀,已经熄灯,大姑娘也回院子歇息了。”
安国公点头,指了指迟生,“安心回去歇着。”
迟生按捺住满腔的八卦心思,保持稳重被刘女官送回院子。等她一走,立刻叫人去请春生,听了这样的八卦,怎么能不和姐姐分享。
春生早就等着了,请她的人刚出院门,她就一阵风似的刮进来,拉着迟生的手道:“快进里屋,我有话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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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咸鱼的第三十一天
春生今天也是听了一肚子的八卦,忍不住要和妹妹交流。
飞快清场,春生拉着迟生坐到床上,“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听说表兄乃是五岭温家之人,派人去查探过吗?”
“知道。”迟生点头。大人们是不会和小孩子商量事情的,起初,两姐妹只被告知“这是你们温表兄”,剩下的信息全是各方打听得来。白昆山要隐瞒阿温的身世,作为晚辈,两姐妹也没资格问。
“后来打听到了,那五岭温家不过是本县一个普通人家,三代最高官位不过七品,是当初祖父为信守旧约,才把女儿嫁给温家。结果父亲这一支碰上兵匪,除父亲外全部罹难。温家知道此事后,逐渐慢待正妻,慢慢折磨死了我们的亲姑姑。温家当家人很快续娶,对留着温氏血脉的表兄也不放在心上。后来父亲长大了寻访亲人,知道表兄过得不如意才把他接到身边教养。”
“若非年代久远,没有实证,打杀了温家那不成器的又如何?慢待妻儿,舅家打上门理所当然,也不知父亲在顾忌什么。难道还想走律法一图,求个名正言顺。唉,父亲有时候就是太……就像先生说的君子欺之以方。”
迟生问:“好啦,说阿温表兄的身世,这些是父亲说的?”
“是,倒和我们查到的一样。”去外地查探消息,要保密又要详尽,很耗费时间。可迟生还是疑惑,“可是没找到祖父母的坟冢,没听说五岭有哪家姓白的大户遭难,或者姓白的官宦在五岭主政。”
“前些年乱糟糟的,衙门的黄册几乎是摆设,乱兵过境,人基本犁过一遍,没有乡老、族老,寻访不到也正常。”春生摆摆手,“这不是重点,我想说的是,既然确定了阿温表兄的身世没有大碍,他本家也不过一小官之家,品性还不好。都无需亮出安国公府的招牌,只要一说父亲看重,想收表兄为弟子,那温家还敢阻拦吗?怕是巴不得双手奉上。”
“是啊,一个会因为妻子娘家败落而欺辱诚信守约故友之女的人家,再出卖一次自家人也不是什么大事。然后呢?”
春生一拍大腿,还是迟生懂她:“然后我就建议父亲正式收表兄为弟子,名正言顺的住在国公府,保证再没有人因为遮遮掩掩的甥舅关系乱嚼舌根。”
“父亲不许?”迟生猜测,若是允许了,春生不会是这个表情。
“可不是嘛!我想父亲可能不愿意为莫须有的流言专门收一个弟子,我就说,干脆认表兄做义子算了。”
“也是个办法。”此时义子也是有继承权的。前朝国祚将倾,朱氏起兵叛乱,就是凭借上百个义子组成了义子军,几乎横扫北方。若不是太/祖异军突起,天下还不定是什么样。
“父亲还是不许。我又想,义子不行,直接过继也行啊。只要他们和离,我俩肯定是姓木,要跟着祖母的。父亲膝下没有孩子承/欢,改了表兄姓氏,做白家的继承人,那也可以啊。”春生非常坦荡,她也不觉得给父亲找个儿子有什么难为情的。
迟生也跟着点头,她们的所有荣光,都是来自安国公府,即便白昆山和离,也丝毫不受影响。
“那父亲怎么说?我估计还是不许。”迟生继续问。
“是啊,所以我就不明白了。首先申明,我完全相信父亲的品行和才华,凭他的本事,即便离开云南,也有大好前程等着。为什么就是不和离呢?”
“我也纳闷。今天我听祖母的意思,也愿意他俩和离的。全家都同意的,他们两个拧着。”迟生摊手,“所以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合该他俩是夫妻。”
迟生是真闹不懂了,她们以安国公府为荣,以云南为傲,可也知道在中原王朝眼中,这里只是偏僻边地,流放之所。好些人一听说要到云南、交广做官,宁愿直接辞官,都不愿来的。所以,没道理白昆山会留恋。他也是正经科举出生,以他的能力调任京中,或者谋划到其他地方任官不是不能操作。
春生长叹一声;“我今天也看明白了,父亲母亲可没把我们当成能商量事的人,咱们也尽力了。日后如何全看他们心意,只要不扰了祖母,随便吧。”
“嗯。”迟生点头。她对这辈子生身父母的感情是不如对祖母那般濡慕的。安国公平日里公务繁忙,可也从来没有忽视过她们姐妹,手把手教导,学习生活,无一不安排妥帖。
心里打定主意日后如何行事,春生迟生相互劝慰,不再理会这事,全心投入对寿礼的筹备中。
随着寿宴日子临近,越来越多人汇聚到昆明。
这日,春生、迟生正在排练,下人匆匆来禀,请她们去正厅见客。
到了正厅,安国公端坐上首,笑得和蔼可亲,世女也喜笑颜开,白昆山也是满目慈祥。
“见过祖母,母亲、父亲,春生/迟生来迟了,还请恕罪。”舊獨
“不必拘礼,起来,见过你们表兄。”安国公笑着叫起。
只见厅中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立在当中,他穿着鲜艳蜀锦制成的衣裳,腰带是皮革雕成的,还嵌着宝石。
“虞松风见过两位表妹,表妹芳安。”虞松风笑着拱手,眼中全是善意,他小麦色的皮肤上,脸上还有丝丝红晕,只看他站在厅中,就仿佛看到了一个草原少年乘风而来。
“大表兄安。”春生、迟生赶忙还礼。
“大表兄怎么来了?瞧我问的什么话,定是来给祖母祝寿的!太好了!”春生兴匆匆拉着虞松风落座,“只有大表兄来吗?姨妈和姨丈呢?二表兄、三表弟、四表妹呢?他们没来?”
“春生你慢点,一个一个问,大表兄答不过来了。”迟生笑道。
“只有我过来,爹娘驻守边镇,没有旨意,不能随意离开。恰逢外祖母大寿,爹娘本想上书陛下请旨,可这几年气候异常,冷热之间没个过渡,本来之前还热得只能穿纱,几天之内下了好几场冰雹,然后开始下雪。如此异常气候,草原上是要生乱的。爹娘来不了,二弟、三弟、四妹年纪还小,爹娘不放心他们走这么远的路,只能由我代为贺寿。”虞松风也是明快少年郎,他们表兄妹虽然没有见过,但以往有书信和礼物交换,并不陌生,如今更是一见如故。
“来了就行,来了就行。我还以为要去了京城,才有机会见姨妈、姨丈和表兄们。”春生非常兴奋,她们家经历过灭族之祸,亲人稀少,平日里连族人都肯照顾帮扶,如今来了一个货真价实的血脉至亲,怎能不欢欣鼓舞。
“祖母,表兄的院子可安排好了,住在我们旁边行不行?我们带表兄参观府里,再四处游玩。”迟生兴冲冲问。
长辈们含笑看着他们说话,欣喜他们感情和睦。安国公笑道:“行吧,你这个小管家婆,都依你。既领了命,要招呼好你表兄。”
“是。”春生、迟生起身抱拳,利落应下。
虞松风也爱两个表妹飒爽,和他们相处,并不像和其他贵女相处一般处处周到、注重礼仪。怪不得临走的时候自己问母亲如何行事,母亲只说,到了便知道。
“祖母、母亲、父亲,我们带表兄去安置。”迟生笑着提议。
“去吧,别逛太远,按时回来用接风宴。”安国公含笑点头。
春生迟生领着虞松风简单逛了一下安国公府,也替他介绍了如今住在安国公府的人。
除去主人家的住所自有规制,迟生重点给虞松风介绍住阿温表兄、钟老仙翁祖孙和住在客院的各位宾客。
“阿温表兄出自五岭温氏,是父亲姐姐的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他母亲早逝,父亲不慈,在本家过的很不好,父亲才把他接过来。”迟生道:“阿温表兄人如其名,温文尔雅,文人可亲,读书习文用功刻苦,待会儿介绍你们认识。”
“好啊,我在北地,见多了疏狂男儿,倒是少见南方温润君子。”
春生笑喷,“表兄,你才多大,疏狂?疏狂得起来吗?”
“好啊,胆敢嘲笑我,看我这钵大的拳头,怕不怕!”虞松风握拳,把手指捏得咔咔作响,一般来说,足以镇住场子。
春生剑眉一挑,也学着他的神态,昂着头,把手指捏响。
两个人像两只小公鸡,昂着鸡冠,拿下颚看人。
突然,两人都绷不住了,同时笑出了声。
虞松风真高兴,表妹们相处起来和家里的弟弟妹妹一样,真让人开心又快活。
“两个傻子,还走不走了。”春生上去,一手牵一个,“来的贵宾不少,我给表兄介绍,若是我记不住的春生补充,你宴会上是要挑大梁的,千万要背熟宾客名单。”
“还有你记不住的?我就靠着你提点我,你记熟就行。”春生嘟囔,却脚步轻快得跟了上去。
虞松风已经是少年,春生、迟生还是女童,将就着她们走路。
走了几步,迟生突然松开:“太热了!果然我不适合搞这些肉麻戏!”
三人又一同笑起来,震得周遭路过下人频频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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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咸鱼的第三十二天
安国公府占地面积很大,三人也逛不了多久,走马观花看了一圈,留出回房更衣的空挡,各自吃接风宴。
虽是接待小辈,但接风宴还是非常正式得在正堂摆在了一大桌。
团团见过礼后,春生担起职责,笑道:“表兄,我来给你引见。这是温家表兄,最是爱护妹妹不过,算年纪小你一些。”
“温竑见过世子。”
“温贤弟不必多礼,一家子骨肉,唤我兄长就是。”虞松风作为嫡长子,已被请封世子,做惯了兄长,对弟弟妹妹们很是照拂。
阿温犹豫了一下,见两位表妹对他微笑鼓励,也从善如流唤了一声:“虞大哥。”
“这是钟仙翁的玄孙钟勉,钟小大夫年纪虽小,医术却不俗,为我和迟生开了许多药膳调养身体,我们多蒙他照顾。”
“不敢当,小子钟勉,见过世子。我和家祖在此,多有叨扰。”钟勉笑着起身行礼。
“到底是老仙翁亲传,家学渊源,西北与云南相隔千里,咱们能遇见,是多么难得的缘分,钟贤弟也不要客套,唤我兄长就是。”
互唤贤兄、贤弟,本就是交际中最普遍的。迟生却听得笑出声来,“表兄当兄长上瘾啊!”
“你懂什么,我们这是英雄惜英雄,惺惺惜惺惺!”虞松风回头瞪表妹。
这下,在场诸人都笑了,这是什么话本桥段。
迟生笑得最厉害,属实小学鸡发言了。
安国公也笑着从门外走进来,问道:“谁家英雄相惜呢?”
众人又要行礼,安国公笑道:“都坐、都坐,家宴,不要拘礼。”
世女和白昆山跟在后面,一起落座。
桌上除了云南本地特色风味之外,还做了西北特色,茶水、果汁好几种,吃得虞松风连连赞叹,只说云南果然是他的家乡,饭菜都很合胃口。
一家子也不讲究食不言饭不语,虞松风讲了父母近况和西北风俗,几个小辈也在桌上叽叽喳喳约他出门游玩。
春生和迟生是不敢说这话的,她们最近筹备寿礼,功课都缩减了。
忙碌的时候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眨眼就道了寿宴正日。
安国公府门外已经摆上了流水席,无论是谁,只要来说一句祝寿吉祥话,都能坐下吃一顿饱饭。越过喧扰的人群,安国公府内灯火辉煌,路边火把烧得正旺,照得府邸明如白昼。再往里走,到了正院正堂,这里的灯烛都用玻璃罩子透光,光线更明亮,也少失火风险,一片富丽堂皇。
安国公穿着礼服端坐上首,威严又亲切。下首左边是朝廷天使,右边是世女,左下手第二位坐的是钟老仙翁,右边下首第二位是白昆山。这几人单独一桌,剩下两两一桌,不然这大堂还摆不下。
迟生、春生姐妹笑盈盈看着祖母,虞松风和温竑也小声说着笑话,江德和钟勉抱怨都好久没来国公府了,在的时候埋怨功课多,现在休息几个月,又烦恼找不到玩伴。几个小孩子的位次如此靠前,众人也都没意见,能做此有一座,谁不是天子之骄、家世显赫。
到了时辰,鼓乐大作,众人举杯先敬寿星。敬过三轮,安国公请众人观赏歌舞,气氛这才从庄重转到轻松,难得的社交场合,众人也纷纷左右攀谈,这样的好日子,最适宜联络感情。
一曲终了,舞女折腰摆袖退下,突然,正堂灯火熄了数盏,突然暗淡下来,不等宾客惊呼,一个轮指琵琶声炸响,众人心神都被吸引过去,知道这是表演才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