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生语速飞快,还有些地方省略太多,有些词不达意,但春生听懂了,很赞成。不过——
“粮食从来都是必须的,你的中心也要建在吃饱肚子上,占城、交趾的地还是要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可我听说那里气候炎热,土人开化程度很低,宗教信仰分支繁杂,蛇虫鼠蚁太多,我们去了,会不会水土不服……”
春生哈哈大笑,“想想你说的,是不是和中原人看我们云南一样。我们也只需要一个引子,你说占城稻好,那就从稻子开始吧。”
作者有话说:
依旧还有一章……
第66章 太子选妃
送走未来建设云南的种子选手, 春生、迟生结伴回宫,刚进后宫范畴,就觉得有些不一样。宫里这装扮、氛围, 不说张灯结彩吧,也是焕然一新。栏杆比平时干净,红漆柱子亮三分, 原先挂在回廊上褪色的布幔帘子也换了新的。
春生随手抓个宫人问道:“怎么装扮起来了?”
宫人娇笑:“大公子, 各家贵女该进宫待选了。”
哦哦, 选太子妃的该进宫来了。“不是说十五才进宫吗?”
“大公子过糊涂了,今天十四, 明天就是十五, 现在装扮, 内务府还喊忙不过来嘞。”
“是了, 是了, 果真糊涂了。”春生一拍脑袋,把手里拿着的点心盒子递给她, “忙去吧, 和姐妹们分着吃,甜甜嘴。”
“多谢大公子。”宫女一福身,窈窕背影渐远, 还能听到几个小姐妹讨论今天运气真不错, 大公子果然和传说中一样英武俊秀,待她们也和气。
迟生听得嘴角放不下来,打趣道:“你这身男装再不脱了, 我怕宫里又得多几个得相思病。”
“你也该穿上, 未来太子妃就该进宫了。”春生眼珠子一转, “除非你想成为其中一员。”
“其什么中, 员什么员,我回去马上换。”迟生拎着裙角跑回去,立刻换了一身直挺挺的薄棉袍子。之前她穿轻纱、绸布的裙子,配合春天,一身新绿,倒也清新。如今换成直身袍子,依旧是宽腰带束腰,下摆撒开,还有垫肩。
“你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让人看见肩上一团高耸着,还以为你得病了呢!”春生是瞧不上这些人工装饰的,她就爱穿纯色的袍子,最多加个腰带,其他什么也不要。即便如此,也是挺拔白杨、赏心悦目。
亲手设计的垫肩,隐形的,怎么会被看出来!迟生苦大仇深:“你以为我是你,穿什么都好看。你怎么把肩练得那么宽的,穿着天然就是一个倒三角。我还要拿垫肩填一填,不然穿男装不好看。我天天和你走在一处,总被你比下去,我也要面子的啊。”
“喊你和我一起练刀你又不肯。”
“我射箭、跑步、举石锁,每天一个时辰,还不够啊。”迟生表示的确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春生那样。“每天锻炼一小时,健康工作五十年。”照春生现在的锻炼强度,一百年都有余了。
春生把白眼翻到天上去,这种光说不练的嘴把式,也就现在抱怨两句,喊她动真格的时候,又缩到一边去了。罢、罢,春生心想,谁让自己造孽早生出来一脚呢!生来就是做姐姐的,只要迟生练得够保命,其他还有自己呢。
大齐朝择太子妃,不是那种排队验身带有侮辱性质的挑选,而是请适龄的女子进宫游玩一天,给贵女们一个充分展示的机会。若是到时候入了帝后的眼,却不想入宫,直说就是,帝后也不会为难。
当然,金光大道和羊肠小道摆在面前,正常人都不会自讨苦吃。太子啊!嫡长子,陛下解衣覆之,爱重有加,皇朝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天下未婚男子中最大的金龟婿,谁不想嫁。
有些父兄品阶不够的女子,就喜欢把这当成展示自身的舞台,毕竟各家贵妇都要来的。她们的门第够不上入宫当太子妃,但被聘到其他高门,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春生迟生也被抓了壮丁,就她们最熟悉皇宫,又能毫无避讳的接触各家女眷。
赏花、游园、弹琴、绘画、吟诗、作赋、舞蹈、对战……贵女们各展长才,皇后在上首看的非常满意,不时含笑点头。
春生、迟生非常乐意做配角,比如迟生给要跳舞的贵女弹琵琶伴奏,比如春生给想跳剑舞的贵女做搭档,她俩穿男装来的,把甘当绿叶的心思写在脸上。
皇后笑盈盈送了几位优秀贵女的画作、诗赋给皇帝看,垂拱殿那边也送来了赏赐。
垂拱殿中,皇帝正招英国公奏对。
“这几年气候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捉摸不定。北疆往年要到九月才下雪,去年八月就已经有一尺深的雪,等到半个月后,又是中午只能穿纱的炎热天气。只要遭遇白灾,草原人就会南下。北疆防线压力增大,急需换防。”英国公年迈,脊背却依然挺直,他穿着紫色的宽袍大袖,说起话来,却依旧是武将风采、干脆利落。
“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有能拉拢的。”
“陛下圣明。草场靠近我朝疆域的,常年与我们互市、通婚,对依附朝廷生活没什么不满。汉话说的很好,除了面貌、放牧为生这两点外,其他与汉人无异,是我朝屏障藩篱。那些离我朝疆域远的,尤其是曾经险些入主中原的,比如沙陀人,记恨太/祖当年把他们赶去草原,记着让他们的王朝不能存续的仇恨。或者惦念着血脉荣耀,不肯轻易向大齐低头。随着气候越来越反常,强弱颠倒,敌对我朝的人越来越多。”
“远交近攻,这是国策,不会变化。”
“是。既然如此,北疆防线必然吃紧,必须要换一位能战、善战、敢战的主帅。臣那几个犬子,只是将才,为帅还差着一截。”
听到此话,饶是皇帝也忍不住露出笑容。谁家能出一位将才已经是家族荣光,只有英国公这样以武立家的家族才有底气说,不是帅才就是不成才。
“老国公过谦啦,北疆防线交给赵家,朕才安心。”皇帝抬手止住英国公的谦虚,继续下一个话题,“吐蕃战况如何?”
“仍旧是诸族混战,其中有三支势力较强,降龛谷给、马默特、松日三族,赞普以族为名。其中松日赞普对我朝态度最为亲和,他的幼子曾在安国公处受过几年教养,会说汉话,学习典籍,对汉人有好感。”
“派去的使者情况如何?”
“使团一百三十人,因水土不服病死二十七人,因与本地人冲突死亡五人,因雪灾死亡四十二人,还剩五十六人,正在回程路上。”英国公叹息,其中也有他的族人,他家能征善战,能徒手降服烈马的好儿郎,面对一人高的雪、面对天灾也是无可奈何。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开疆拓土谈何容易,“还是气候恶劣,不合用大军征讨。继续对松日赞普释放善意,若是他能如前朝松赞干布一般统一吐蕃,朕也愿意嫁女入藏。”
英国公把话听在心中不做评价,继续往下说,“西南有安国公坐镇,各族反叛都少,如今十万大山倒有了安居气象。”
皇帝笑道:“到底是父皇,有识人之明、用人之能,安国公不仅天生神力、能征善战,在内政上也是颇有才干。西南有她坐镇,朕很放心。”
英国公顺着皇帝的话头,笑道:“安国公脾气暴烈,也是这几年才缓和下来。内政上,她参与的倒不多。她那烈火般的性子,只要坐镇军中,那些人就不敢闹事,她的狼牙棒可不是吃素的。”
在拱卫四周边境的将帅中,皇帝最满意的就是安国公,不仅因为她镇守的疆域最广,她的能力最强,而是她汉化程度最深,最向往中原文明。
“哎,治理地方,会用人就行了。朕听闻李先生家的幼子去她麾下掌管官学,这就很好,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朕等着看今年殿试,有多少滇地俊杰。”这说的是李正见。
皇帝对安国公再放心,英国公也要尽劝谏提醒的职责:“听闻去年有向化之民前来投靠,安国公未引其入朝。安国公能吸引别族来投,可见威望日隆。”
“朕看过李卿递上来的奏疏,还配了图画,那些土人矮小黝黑,只在腰间围一块遮羞的布,无论男女都不穿上衣,身上用颜料绘制图腾。即便开放如云南,都不能接受这等穿着,听说刚入城的时候,许多人惊舊獨呼掩面,以为是山里的猴子。”这说的是李知府。
这话说得刻薄,英国公都忍不住笑起来。“既是未开化之人,倒也罢了。”
“对了,李卿在云南也有六年,任满两轮,这回吏部考选,记得提醒朕调他回来。”皇帝转头对垂拱殿大总管吩咐,他日理万机,说到哪儿安排到哪儿,不然再想起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是。”大总管躬身应下,这些年早已练就一身过耳不忘的能力。
“到底是太后族人,历练够了,也该入朝为朕分忧。”皇帝感慨一句,问道:“南边海上还有群盗劫掠船只吗?”
“靖海侯整顿之下,海寇已不敢在我大齐海疆游弋,海疆战力无忧。”
“是了,主要是市舶司的商税,贪腐成性,那些蛀虫以为朕不知道吗!还有天灾,台风入境,不可捉摸,海边房屋全部摧毁、大船也不能幸免,至今未找到应对之法。去年新下水的宝船,沉了一艘,那是朕拨内库钱财造了三年才成的啊。”皇帝说起宝船沉默,心疼得直抽抽。
这些与军事无关,英国公只带一双耳朵听听便罢了。
说完四面疆域军事,今日奏对就结束了。英国公虽身体不好不能再上战场,但经验丰富,作为皇帝的幕僚参赞,辅佐军事,最令皇帝满意。
“朕听闻老国公的玄孙女,最近回京城了?”
英国公一怔,连忙回禀:“是,她出身北地,礼仪疏陋,成日里舞刀弄枪,老臣也头疼呢。”
“会武艺身体才好。爱卿的玄孙女可及笄了?”
“已经及笄。”
“正好,赵卿送她回来,怕也有议亲之故,不知老国公可舍得让玄孙女入宫?”
“小辈淘气,恐不堪……”
皇帝拉起老国公的手,轻轻拍了拍,“朕向来倚重老国公才干,家学渊源,你家女郎,必定不类凡俗。只是宫里规矩大,女郎入了宫中,就如鸟入樊笼,老国公不舍,也在情理之中。”
怎会不舍!能与皇家联姻,是多大的保障,而且是做太子妃,未来国母!想想姓冯的吧,侍奉了四朝君主,在当今手中却还得了善待,不忠的名声、贰臣的记载都被抹去,执宰国政,注定青史留名。
皇家是真的优待亲眷!若是赵家能出一位国母,那些对武将的猜忌,对朝局的试探通通不复存在,赵家又能再保三代富贵太平。
英国公起身拜倒:“陛下隆恩,臣一家粉身碎骨,难报万一。”
“不要粉身,朕还等着与老国公一起看四境安宁,天下归心。”
第67章 各有前程
帝后择定英国公长孙女为太子妃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四方, 迟生撑着下巴想了想,“昨天送去垂拱殿的画作、诗赋,赵姑娘的并不出众啊。”
“傻!”春生卷着兵书敲了敲她脑袋, “英国公府家世何其出众,他家如今三代人,只有一个嫡出女儿, 父兄叔伯小三十号人, 这还只是嫡支, 旁支又有多少入朝为官的。更别说老国公这镇山太岁还在呢!”
英国公府四代同堂,未来太子妃是现任英国公的长孙女, 入宫的时候只凭两代国公教养, 就压别人一头。
“也是。”迟生自嘲, “只是我想着, 既然把人都叫进来了, 总要考察一下个人吧。”
“就一天,能考察出个什么来。进宫的贵女都是行行行, 好好好, 真不想当太子妃的,不会出这个头。与其相信自己有一天之内看出原形的慧眼,不如相信英国公府的家教。”
迟生丢了一颗樱桃在嘴里, 笑道:“果然。赵姑娘的诗平平无奇是稳重端方, 格外出众是灵气逼人,只要看中了人,什么话不能编。”
“你可闭嘴吧!哪儿来这么多抱怨, 她与我们不同。”春生含而不露, 只说着半句, 剩下的都吞进肚子里。
她们在甘祠殿, 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半含半露。
事实上,赵姑娘是极聪慧能干的人,旨意正式下发之后,赵姑娘就给春生、迟生下了请帖。邀请她们到家中小聚,开了一场樱桃宴。
宾客只有两姐妹,陪客却有三位,赵姑娘、赵衡、赵钺都来了。
“见过太子妃。”春生迟生刚被领进小院,就立刻拱手行礼。
“两位木家妹妹折煞我了,还未大婚,叫我九娘就好。”赵姑娘温婉可人,皮肤白皙,看不出是在北疆长大。
“还请落座,我家有颗很大的樱桃树,长在温泉旁,每年果子都比别处早些。两位妹妹在宫中已经吃到贡果了吧,也尝尝我家的私房点心。蜜汁樱桃、酪樱桃、樱桃煎、甜酱樱桃包,听闻木二姑娘最擅厨房事,尝尝可合胃口。”赵姑娘招呼他们用小桌上的点心。
小桌摆在树下,春风轻抚,樱桃颜色纯正,此时少有这样鲜艳的色彩,摆盘也十分精致,衬得点心都好吃三分。
迟生讶异,“我擅长厨房事?九娘怕是误会了。”她倒是顺杆爬,一点儿都不客气,叫得亲昵。
“啊?我听闻木二妹妹指点厨房做了许多菜肴,外头酒楼争相模仿,难不成传闻有误?”
“哈哈哈,我是个只会说不会做的,指点二字用的极为恰当。”迟生尬笑。
“合该如此,我们又不需要亲自动手,会吃,已经是了不得的本事。”
春生听她们有来有往的恭维,自己不客气先夹了一筷子蜜汁樱桃送入口中,“是啊,她小时候还幻想,要是有一天家道中落,凭自己一条金舌头,能去酒楼做供奉呢。”
赵越噗嗤笑出声,没见过这么盼着自家落难的。赵衡瞪他一眼,提醒他保持体面。赵姑娘原本还撑着一张温婉可人的面具,此时也撑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我用自己本事讨生活怎么了?谁说我只会吃了,我烧得一手好开水呢。这么大的本事,我炫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