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继位了吗——简梨
时间:2022-10-07 16:57:50

  “行行行,你厉害。”赵衡笑得拍桌子。
  “实话实话,你这样的公子哥儿到了野外,能不能点燃火还不一定呢?”
  “嘿,这话就正中我下怀,不是我要炫耀,是你撞上来了。我烤肉是一绝,怎么样,改天试试我的手艺?”赵越骄傲挺胸。
  “别改天了,就今天吧。”赵姑娘拍板,“家里有烤架,我让人搬出来,再搬几把罗伞出来挡风。”
  “不必不必,咱们居家哪儿有用得着罗伞的,翻找又是一通麻烦。”迟生意思意思推辞两句。
  “反正都要翻烤架出来。”赵姑娘干脆,“我们在家也不常吃这些。”
  “那你是怎么会的?”迟生问赵越。
  “平时吃够了!每常行军,安营扎寨之后,总要猎点儿东西打牙祭,运气好的时候有羚羊、鹿子,差的时候蛇能炖汤,反正我最烦草鱼。每回在海子边上扎营,我都不爱吃烤鱼。”
  “行,那就让厨房多上两条鱼,你不吃,可以烤。”
  众人愉快得笑起来,果然快乐还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众人兴致勃勃,不让下人帮忙,就要自己动手。
  英国公府下人训练有素,很快就把东西摆好,肉已经码好调料,迟生看着原色的肉,就想念辣椒。唉,不说了,辣椒这时候还远隔大海呢。
  “你们云南人很能吃辣,这是我家厨子调了正宗的蜀中茱萸酱,尝尝合胃口吗?”赵越很快就考出了第一批,分别递给几人。
  迟生先尝了一口原味,又蘸着茱萸酱吃了,点头赞叹,“好手艺。”
  吃了几口,又拿刚才的樱桃点心串味道,“点心也很好,不甜。”
  赵姑娘一头问号,迟生笑道:“对点心的最高赞美,不甜,哈哈哈。”
  旁人不懂迟生的梗,春生是知道的,笑骂:“这是个怪胎,不爱吃太甜的。咱们昆明有个怡馨园,专门做点心的,她白给方子,就一点要求,不要太甜。人家都要给她单独做一炉,你们说怪不怪。”
  “个人口味罢了,我吃着茱萸、生姜辣得吃不下,钺儿却喜欢。”赵姑娘打圆场。
  赵越呆住,放下烤肉,诚恳道:“九姐,在这欢快的时候,你不觉得钺儿这个称呼不该出现吗?叫我全名也好啊,平白显得小十岁。”
  “你是今天才知道自己辈分低、岁数小吗?”迟生笑道;“就明目张胆欺负你了。”
  “太过分了!”赵越“悲愤”得把所有烤好的肉都端走,跑到桌子那边去。
  赵衡怪叫一声,交代一句:“我去把肉追回来。”结果和赵越两个人狼狈为奸,躲到树后面吃肉去了。
  场中只剩她们三个,赵姑娘才笑道:“两位木家妹妹莫怪我莽撞,实在没想到我有这个荣幸忝为太子妃。外头只听闻太子殿下贤明,却不知殿下喜欢什么、厌恶什么。两位妹妹在宫中居住,定然熟悉,特来请教。”
  这个时候就该迟生出场了,“赵姐姐,太子殿下的确是英明神武,并非外头传言舊獨夸大,为人温和有礼,对我们这样的外臣之女也非常客气。而且最重要的是学识渊博,我们偶尔去端本宫请教太子殿下学问,殿下无一不精,无一不通,那样的学问,真是让人高山仰止。我平日只学几样都觉功课太重,压得喘不过气来,殿下却样样出彩,真是令人既羡慕又倾佩。”
  “妹妹过谦了……”
  “唉,绝对不是。我还记得殿下与长史对弈,连赢三盘。后来长史坦言,第一盘想着不能赢储君,想要留手,结果输了。第二盘不敢藏私,全力以赴,还是输了。第三盘暗自鼓劲儿,超常发挥,依旧输了。这才知道殿下棋力高深,不能轻忽。知道这事儿,我都不敢与殿下对弈。”
  “殿下还写得一手好字。英国公府应该有殿下批示过的折子,九娘可以找出来看看,真是秀润华美,正雅圆融。我记得李次辅就曾点评过殿下的字,乾文奎画,落在人间,荣光异色,真有辉山川而贲草木者。1”迟生非常热情,不用问,就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对了,英国公府有李次辅的书画收藏吗?九娘不知,我与阿姐受教于李先生,正是李次辅之子。我早就想瞻仰师祖墨宝,可惜没有机会。”
  迟生这么热情,赵姑娘怎么好意思推脱,笑道:“有的,收在祖父书房。”
  “在老国公书房啊,那算了,不好打搅,下次有机会再看。”
  “是祖父书房,祖父还在边关,书房也是无人用,我去取来,给妹妹一观。”
  迟生拉住赵姑娘,笑道:“九娘没看出来吗?我这是找借口还想再来蹭一顿烤肉呢。”
  赵九娘哈哈大笑,“不必找借口,随时欢迎你登门。”
  她们谈笑的功夫,春生已经烤了一盘吃下肚,又给她们烤好递过去。
  “妹妹是客人,还让你动手,惭愧,惭愧。”
  “小事儿!你吃,等赵钺回来,罚他只准看,不许吃!”春生虽然话少,但态度是很温和的。
  送走春生、迟生,赵九娘去给老国公请安。
  “怎么样?”老国公笑问。
  “木大话少,没坐多久就和小叔、弟弟对战去了。木二活泼,说的全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话里话外全是对太子殿下的赞美,可说的又都是不亲近的事。”
  “他们这已经是在表达对你的亲近了。”
  赵九娘嘟嘴,“我还以为,能打听到殿下喜欢吃什么菜、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好投其所好呢。”
  “傻。她们即便知道也不会说,头回见面,非亲非故,你敢和人说这种机密?”
  “喜欢吃什么、穿什么都是机密吗?”
  “在宫里是的。”老国公平静回望过去,“你是太子妃了,不再是北疆纵马的小姑娘,你祖母、母亲接到消息正在回程路上。内帷的事情她们会教你,如何做好一个妻子。曾祖现在教你,如何做好一个太子妃。”
  赵九娘并非不懂事的小孩子,蹲在老国公跟前,仰头崇敬得看着曾祖父,濡慕万分。“请曾祖教诲。”
  “明面上,做好太子妃有很多要求,孝顺帝后、辅佐太子、友善弟妹、善待命妇等等,但内廷为天下所供养,不缺珍宝,你出身公府,不缺教养,一个中规中矩的太子妃,怎么也做得下来。但是,你要让人重视,要不可替代,有最重要的一条——”
  赵九娘双眸明亮,等着老国公传授秘籍。
  “有自己的声音。”
  “九娘不懂,什么是有自己的声音。”
  “陛下希望你代表勋贵,坐上后位,平衡现在和未来几十年,因冯可道作为国丈带来的影响。皇后希望你做个贤惠的太子妃,诞育子嗣,执掌宫廷,照顾年幼的弟妹,为太子纳妃,开枝散叶。太子希望你孝顺、友善、能干。公主、皇子、宗室、朝臣,他们都对你有要求,甚至,家里也会希望你能帮扶,你呢?”
  “我……我希望太子待我好,至少,至少依礼而行。肯定会的吧,殿下颇有贤名……”突然被问起,赵九娘有些结巴,不知该怎样说才是正确答案。
  老国公摇头。
  “希望皇后娘娘慈和,不会为难我。我也有闺中密友嫁人之后,与婆母不睦,夫君又不帮忙,在婆家立身艰难。”
  老国公还是摇头,只是他嘴角还有笑容,令赵九娘有再回答的勇气。
  “早日怀孕?我听说的啊,曾祖别骂我,外头传言,先帝晚年康王殿下颇为受宠,先帝之所以把皇位传给陛下,就是因为皇后早早诞育太子,□□夸过‘好圣孙’。冯首辅进言,要传孙、先传子。”
  老国公轻敲曾孙女的头,权做警告,叹道:“不急,慢慢想,离大婚还有很久,你有时间。想一想如何能保全自己,做一个人人都不能忽视的太子妃。太子妃不能是一个面具,你套上行,旁人套上也行。自己的声音,想想。”
  赵九娘拧着眉头,冥思苦想,不明白。“曾祖,您就和我直说呗,我脑子笨,想不出来。”
  “我现在说了,你也不懂,自己想明白,才是真明白。”
  赵九娘叹息,大人真是爱故弄玄虚,直接说答案有什么不好。赵九娘忙着想曾祖出的难题,忘了她觉木家姐妹不够真诚的事情。
  太子的婚礼定在金秋十月,还有半年筹备,但内务府已经叫苦连天,直呼忙不过来。
  事实上,今年是个好事、大事齐聚的年份,于国有太子大婚、会试大比,于个人有春生、迟生及笄。两姐妹已经求了陛下旨意,今年安国公会进京,为她们主持及笄大礼。
  因太子大婚,陛下又下旨施恩,加开一场特科,选拔贤才君子,时间定在九月。也就是说,八月秋闱、九月特科、十月大婚,这下不止内务府,前朝也忙碌起来。
  特科如正式科考一般,只是在没有正式科考的年份不定时加开。也有文邦经国科、明经科、明法科、武科、医科、水利科,这都是太/祖留下的规矩。
  钟勉要考医科,白竑已经不准备在国子监继续读,正在备考秋闱乡试。
  迟生拿着外头递进来的消息,摇头闭眼,“别让我看到秋闱两个字,但凡看到,总觉得要出事。不是舞弊,就是贡院走火,要是不出事,都不值得单独拎出来说。”
  “你可闭嘴吧!就是在自己家,嘴上也有个把门的。”春生拿干果盘里的榛子丟她,两人休沐日回到安国公府,如同官员十日休沐一般,这才是真放松。
  “表兄要考明法科,你不去劝劝。”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但以春生对白竑的了解,如此着急参加秋闱,肯定是为参加明法科。
  “我这不是顾忌着你吗?”迟生一个咕噜从软榻上爬起来,“我去白府,你不生我气?”
  “不能把人约出来吗?”春生觉得自己不迁怒表兄已经是圣人了,再放任妹妹登白家门,那是神仙也办不到的。
  嘻嘻嘻,迟生捂嘴直乐,就知道春生装不了大度。
  “还用你说,我已经约表兄在酒楼见面了。听闻他家黄河鲤鱼做得特别地道,咱们也去尝一尝。十日才一休沐,都一年多了,宫外的好东西还没吃遍,真是可惜。”
  所有学院、商行的休沐都跟着官员休沐走,国子监的休沐偏偏错开,就是这么牛气。因此,春生、迟生和白竑的会面,只能约在下午。春日天黑得早,等到白竑从国子监赶来,已是华灯初上。
  “怎的这么慢,再不来,牛肉都被我们吃完了。”耕牛不许随意宰杀,这是跌死了一头小牛,店家特意留的,才做得了这牛肉锅子。
  “大妹妹、二妹妹~”白竑随意抱了抱拳,把书匣放在旁边,自顾自坐了,先夹一筷子嫩牛肉在锅里涮了涮,吞进肚里,长舒一口,“好吃。”
  “瞧着跟三天没吃过东西似的,怎么了?”
  “二妹妹好眼力,的确是三天。我有意今年下场秋闱,正在准备。考场上不让夹带,需得人自己做饭,我正练着厨艺呢,至少要把东西煮熟,不然考场上拉肚子怎么办。”
  “哪里需要你做这些,到时候直接带熟食进去就是,国子监该有考过秋闱的前辈,没找他们传授经验吗?”
  “考试的规矩越来越严,之前还能带书童入场,现在连自己进去都要再三搜检。听闻前朝状元都是谁答题快点谁,甚至有昏庸之主,看容貌、看籍贯点选魁首,哪像如今,规矩越来越严苛。这也是好事,必须是真才实学者,才能得中。于我等士子,也是公平之举。”白竑倒是看得开。
  “我回去帮忙打听一下,这规矩不是从今年开始的,总有人有经验。实在不行,我找人搭个考棚,在里面待三天,连待三回,总能试出什么东西在秋日能保存,不至于让你吃馊的。”迟生努力回想,啊,有什么熟食快餐能舊獨帮上忙。
  “二妹妹这法子好,我也不该待在书房苦读,住进考棚里考个几回,一应事宜按照考场的规矩来,就不信磨不出一个举人来。”
  迟生让店家拿了笔墨纸砚,一边吃,一边把自己想到的记下来。
  “二妹妹还是这么爱记,可谓笔耕不辍。”白竑打趣。
  迟生看看自己一手拿笔一手拿筷子的形象,笑道:“都是自己人,我还讲究个什么劲儿。”
  春生吃得半饱,才问:“你这么着急靠秋闱,是想参加今年的特科吧?”
  “瞒不过大妹妹,确有此意。”
  “当今陛下仁善,朝廷又屡屡有喜事,太子大婚有特科,待太子妃诞下皇孙,定然还有,皇子公主陆续成婚,朝廷施恩的机会不会少。表兄才高,并不需要赶时间。”春生语气平铺直叙,讲道理、摆事实。
  “是,我知道。”
  “虽然各科考中录取都有功名,但除去医科、水利之类看重特长的,最优选其实是文邦经国科,此科最难考,考中后也最受重用。表兄在国子监成绩我听先生们都夸赞过,你若考文邦经国科,把握很大。”
  “大妹妹谬赞。”
  “白家并不需要你支应门户,上有三品大理寺少卿,你这少年才子,再沉淀几年,成绩会更好。”
  “我都明白。”
  “那你想考哪一科?”春生图穷匕见问道。
  白竑苦笑,“明法科。”
  春生从炉子里取出温好的果酒,倒了一杯喝下,默然无语。
  迟生从考试准备事宜中抽回精神,劝道:“表兄,你要想清楚,一时冲动,日后要用很多年来弥补。你什么都不缺,何必走更难更险的路。”
  “多谢两位妹妹。我知道的,若非至亲之人,不敢在这些事关人生前途的大事上参详,我也深知两位妹妹对我的关怀。只是,我心意已决,只想报考明法科。”
  “往日,你对律法刑部之事并没有特别喜爱,考明法科你在官场前程会比别人艰难。”
  白竑洒脱一笑,“与别人比,永远是比不完的。我知自己是真心喜爱律法一道,虽天赋不足,但勤能补拙。终有一日,我能明断是非、为百姓仗义执言,为被冤者伸冤雪耻。待到晚年,或著书立说,或主持编撰修订我朝律法,或许有幸在青史上留下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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