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继位了吗——简梨
时间:2022-10-07 16:57:50

  却不料,孙英珏去而复返,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抓着迟生的手就往外奔。
  “姑娘!”樱桃等侍女立刻拦住她,女兵手按在腰间长刀上,厉声呵斥:“孙小侯爷,放手!”
  孙英珏瞪着一双通红的大眼睛,不放手、不说话。他也怕把事情闹大,影响长兴侯府与安国公府的交情,又不甘心就这样什么都不做。
  迟生摆摆手,刚刚经历失恋的小男生总是这样冲动。罢了,看在孙嗣音的面子上。
  女兵和侍女会意退下,孙英珏拉着迟生一路出了安国公府,朝城南安置陈妙音的两进小院疾驰而去。
  院门大开,挂在门口的红灯笼平白暗淡三分。院子里花草摧折,看着不像样子。
  进了院子,只见仆人们围在院子里,六神无主,见孙英珏来了,连忙七嘴八舌的说话。
  “都闭嘴!一个个说,怎么回事儿!”孙英珏大喝一声,左右看看,问:“陈妙音呢?”
  “小侯爷,陈姑娘一大早就收拾好东西,回教坊司去了。不仅院子里的金银细软,连廊下牡丹都带走了。陈姑娘也是主子,我等下人不敢拦。陈姑娘说房契和奴婢们的身契不在她手上,她无法做主,只有等小侯爷决断。”
  孙英珏傻在当场。
 
 
第71章 人生导师
  “我去找她问个明白。”孙英珏反手拉着迟生就往外走。
  迟生却不愿意跟着他跑, “你心里要先有个数,不然你冲过去问她,三两句又被绕进去, 我不想跟去看热闹。不然你以后想起这段丑事来,恨不得杀我泄愤。”
  迟生的笑话很冷,孙英珏还是给面子的勾了勾唇角。“放心吧, 我心里有数, 就是不甘心, 非要当面问清楚。只要问清楚,不管是什么结果, 我都能放下了。”
  这跟老公出轨, 哭着喊着问, 我就一个问题, 你到底爱没爱过的家庭主妇一个样。无论男女, 陷入爱情,都很愚蠢。
  “既然要去见人, 先把自己打理干净吧。”
  孙英珏一舊獨身酒气, 衣服上还有水草银子呢,头发倒是晒得半干了。
  迟生是个能担事的,吩咐院子里乱做一团的仆人各归各位:“往日做什么的, 日后还做什么, 长兴侯府稳稳当当的,你们操什么心。厨房的烧了热水来,伺候小侯爷沐浴更衣, 往日贴身伺候陈姑娘的随我来, 我有话要问。”
  迟生三两句话安抚住仆人, 又把熟悉陈妙音的人叫道跟前, 问道:“陈姑娘是什么时候吩咐收拾东西,什么时候走的?”
  “东西一直都是规制好的,那忘恩负义的贱人惯会装模作样,往日说居家要有条理,每日只在外头摆放两三日用的东西。今日刚起床就吩咐收拾东西,不到一个时辰就走了。现在想来,可不是早有预谋!”贴身伺候的丫鬟是从孙英珏院子里拨过来的,回话很是流利,情绪也很大。
  “她走的时候,有什么可疑的举动没有。”迟生皱眉,一口一个贱人的,不雅观。
  丫鬟也很有眼色,略微收了收:“木姑娘,不是奴婢说嘴,那个人一直都很可疑。咱家小侯爷待她一片真心,她却只是逢场作戏。今日,她最亲近的那个小丫头天亮之后在门房那儿不知得了什么消息,立刻吩咐收拾东西走人。哼!她也不想想,凭她一个贱籍之人,还能逃得过侯府?”
  往后就是喋喋不休的抱怨和告状,迟生摆摆手让她退下,又叫了门房进来。
  “冤枉啊,真的没说什么。就是陈姑娘到底是养在外头的,难免要打听爷们儿的行踪,往常都是这样。今日我听说了小侯爷昨晚在店里喝了一晚的酒,又去安国公府闹事。怕小侯爷心情不好,迁怒陈姑娘,这才给她透个气。”看门的老苍头这样供述。
  迟生猜他肯定是拿了陈妙音的银子,派人去问他的孙子,小孩子年纪小,不经诈,很快证实了迟生的猜测。
  把院子里重要岗位上的人一一问过,事情经过就很清楚了。
  孙英珏重新打扮得人模狗样出来,织锦百花大红袍,头戴装饰玉珠的金冠,腰缠白玉革带,脚踩鹿皮靴子。脸上还上了一层薄薄的妆粉,很有见前任绝不能输的气场。
  迟生就道:“陈妙音很警觉,一直盯紧了你的行踪。知道你喝酒撒泼,就猜出你知道真相,飞快下了决定,行动迅速,都不哭求挽留,直接回教坊司了。可见她心知早晚有一天会暴露,即便这样,你还是要去吗?”
  “去!”孙英珏恢复往常的鲜艳装扮,雄赳赳气昂昂冲教坊司而去。
  “小侯爷,陈姑娘已经歇下了。咱们教坊司晚上才开门,好歹也是官面上的人,体面最要紧,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行行好……”
  “行首,小侯爷不是来砸场子的。我给你保证,他不伤人,也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令你为难。”迟生坠在后面,拦住出面协调的行首,示意孙英珏先走。
  行首得了这样的保证,知道陈妙音没有性命之忧,也不再阻拦。只是恳切道:“二公子,谁都知道你最是怜香惜玉,求您看在她是苦命人的份上,抬抬手,放她一马。”
  迟生并不与行首争辩,只是随着孙英珏的脚步上楼去。如今陈妙音住在教坊司一处装扮华美的房间里,看得出教坊司对她的重视。
  “孙郎为何这样愤怒,我早就告诉过你,我的谋算、我的心思,你早就知道的啊!是孙郎一心想要怜惜我,才把我安置在别院的。怎么,如今反悔了?想要回以前的嫖资吗?”陈妙音也不装高贵优雅了,讥诮曾经的情郎。
  “我以为你是有苦衷的。”孙英珏咬牙切齿,他以为那些是自谦、是言不由衷,谁曾想居然是实话。
  “确实有苦衷,我堂堂三品大员之女,如今沦落风尘卖笑,怎么会没有苦衷。”陈妙音挽好最后一缕头发,带上珠钗,对着镜子左右照照,满意得笑了。
  “我在和你说话,你不要这样漫不经心。我明明对你那么好,你,你……”
  陈妙音终于转过身,对着孙英珏,动作浮夸得上下打量他,“小侯爷,你对我所有的好,都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我手段高明,你技不如人。既然技不如人,就要学会认输。我跟你一场,你哪回过来,我不是好酒好菜招待,我无论笑脸迎人,还是故作愁苦,你都在我这儿得到了莫大的满足,不是吗?”
  “若是我食之无味,你会不停的来,不停送我礼物吗?你父亲也有妾室,去妾室房里睡觉,难道不用打赏吗?”陈妙音站起来,缓步走到孙英珏跟前,媚眼如丝,“你们男人,不就喜欢拉良家妇女下水。知道我的身份,专门把我收为外室,满足你那腌臜想法。”
  “你是这么想我的?”孙英珏很痛苦,他以为自己遇到真爱,万分尊重,从不以身份高低来待人。
  “难道不是?那你告诉我,你想什么?你不想我喜欢你,不想沾我身子,还是不想把我据为己有?你享受我对你奴颜婢膝,享受一位大员之女对你卑微,这是你从未遇到过的。”陈妙音缓缓搭着他的手,慢慢往上游走,“还是说,因为没沾着身子,你不甘心。放心吧,我还是完璧之身,三日后,教坊司会邀请京城诸位贵公子,我花落谁家,你也能来争取。”
  陈妙音越靠越近,眼看就要倒进他怀里,孙英珏却一把推开,嫌恶道:“我喜欢高洁之人,你这样的,不配近我的身。”
  “高洁,会包教坊司女人的,谁高洁了?你就配了?”
  孙英珏气呼呼往外走,拉开门,就见迟生站在门外。教坊司的门用轻纱细木条做隔断,装饰居多,并不隔音。孙英珏一想到迟生听到那些话,就羞得无地自容,心想往后迟生更要笑话自己有眼无珠了。
  陈妙音追出来,也看到迟生,轻笑道:“怎么,木二姑娘又来了。你这么千方百计得把小侯爷拉回正途,难不成看上他了?恭喜你啊,小侯爷浪子回头,你这位功臣想必也入了侯爷夫人的眼,日后夫妻和睦,记得谢我。若非我早早让小侯爷看清了外头女人逢场作戏的手段,你日后也不能守着一个正人君子啊。”
  陈妙音摇着手帕,一点儿不害怕得罪人。
  孙英珏转过头去,一掌把陈妙音掀到木门上,撞得她连连后退。“你胡说什么?胆敢败坏木二名声!”
  “行了!”迟生一个巧劲儿分开他和陈妙音,“何必与她一般见识。走吧。”
  孙英珏狠狠瞪了陈妙音,又看楼上各个门后探头探脑的教坊司姑娘们,知道言多必失、越描越黑,沉着一张脸下楼。
  教坊司外,马车已经准备好。两人登上马车,孙英珏飞快承认错误:“对不住,我不该坚持要来,害你受连累。”
  “知道就好。”迟生随手拿了暗格里的扇子扇风,“不过看在音音的面子上,再原谅你一回。”
  “若日后有流言,我自当辩驳,不会让人随意玷污你的名声。”孙英珏郑重承诺。一个女孩子的闺誉何其重要,孙英珏现在就是后悔,明明想好的质问,见到陈妙音一句也没问出来。现在恨不得重新回去吵一架,说的她抬不起头来。
  “哦,这倒无所谓,我本来也没什么贤良淑德、冰清玉洁的名声。关于我和阿姐对婚事的自我打算,你难道没听说过吗?”自从那日在坤德殿,当着皇后和几位命妇的面说了择偶标准,春生、迟生早就不在各家高门的选媳范围内。
  “你和木大是真性情。”
  “你也是真性情,就是脑子不好使。”迟生毫不犹豫吐槽他。
  “你是怎么看出陈……她不是好人的。”孙英珏现在厌恶的,连陈妙音的名字都不想提。
  “没有,我只看出她对你不是真心。好人坏人,是你查出之后,我才知道的。”现在,迟生也不激将,平和的把自己的分析说给他听。“你说救了她之后,她反而怪你让她继续受苦。真正绝望的人不会这样,要么庆幸自己劫后余生,感谢救命恩人;要么觉得你多事,回头再死一次。就是不会一边说委屈,一边吊着你。”
  “世上哪里不能死,真想自尽以全清白,在抄家的时候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既然来了教坊司,都是千方百计想活下去的。”迟生叹息,“我是不赞成狗屁的为了清白自尽的,大不了熬几年,等风头过了,隐姓埋名,远走他乡,重新开始。”
  孙英珏靠在车壁上,满脸疲惫,“我还有很多想问的,问她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我来骗,问她是不是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儿真心,问她那些山盟海誓都是谎言吗?我那么尊重她,那么怜惜她,她就一点儿都不感动吗?可是,看到她的时候,就气得忘了舊獨,而现在,我不想问了。她说的那些话,我虽然不赞同,但还是同情她的遭遇。木二,你比我聪明,如果你是我,你怎么办?”
  “我不是你。祖母从小就教我很多道理,包括市井的、欢场的这些手段,我都知道,还亲眼见过。老侯爷、侯爷和夫人很疼你,你自己又聪明,顺风顺水长大这么大,陈妙音才是第一个挫折吧。哎呀,吃一堑长一智,迈过去就好了。”迟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孙英珏想起母亲的眼泪,父亲的恨铁不成钢,还有妹妹,妹妹的无助。孙英珏捂住脸,他这些日子都干了什么啊。
  孙英珏肩膀耸动,迟生体贴得装作没看到。
  过了一会儿,孙英珏收拾好情绪,继续问道:“木二,我也不怕你笑话,干脆把我自己想说的、想问的都问清楚,免得以后再犯傻。你能教我那些辨别谎言的手段吗?”
  “我也是慢慢学的,其实一法通百法通,侯爷和夫人应该正在慢慢教你。等你回府认错,他们肯定压着你学文习武,管理下人,早晚会学会的。”迟生不想揽这个活儿,她又不是带孩子的保姆。
  “想想还是很不甘心啊,木二,我觉得,我之所以会怜惜她,大概和你也有关系。”
  “我?”迟生一头雾水,生怕他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
  “你和木大在坤德殿那番择婿的话,令我感触很深。你们看重什么、挑剔什么,都只凭自己的心意,是能自己做主的。我的婚事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想自己做回主啊。可我没有接触闺秀的机会,所以我挑了陈妙音,结果还挑错了。”
  “嗯……怎么说呢,这个事情,还是听父母的吧。”迟生不知道此时鼓励他自主择偶,会不会把他推向更深的歧路。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这不是看你傻嘛。”
  孙英珏豁得坐直身体,“你说谁傻呢!”
  看着他的样子,迟生哈哈大笑起来,孙英珏也被感染,不由笑出声来。
  孙英珏坚强得把话题掰回来:“说真的,你别给我东拉西扯,你是怎么说服安国公自主婚事的,我也想。是兄弟就传我秘籍,看见我踩陷阱了,还不赶紧把真法传给我。”
  “没听说过法不轻传吗?随随便便就说了,那就都不是真法。”迟生调侃他,马车已经走到了长兴侯府门口,“这话留在以后慢慢说,你喝了一晚上烂酒,今天又奔波了一上午,先回去休息吧。”
  “继续走,绕着东城走一圈再回来。”孙英珏扬声让车夫继续赶车,一把拉住迟生;“木二,我是真心诚意的,你和我说,我想找一个合自己心意的,有可能吗?怎么做才行?难道真的只有所谓发乎情、止乎礼,一举一动符合礼仪,才是我的命数吗?”
  孙英珏真诚的看着迟生,他不想过尺子比量的日子,他也有血有肉的人啊。
  “自然不是。”迟生沉吟了一下,叹道;“我先给你讲一下自己的亲身经历吧。我和阿姐去庙里烧香,留宿在佛寺。晚上在寺庙后山,看到一个和尚和山下送菜的农妇偷情。农妇的丈夫嗜酒成性,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换成酒,喝醉了就打妻子、打孩子,他们的孩子才三岁,有一次打得鼻血止不住,农妇抱着孩子上山求医,因此认识了和尚。”
  “和尚慈悲,救了她的孩子。也照顾她的生计,让她用菜换一些米粮,好歹能养活自己和孩子。是不敢给她钱、太多粮,怕她看不住,又让丈夫拿去换酒。这样两个人相处中,情愫渐生,才有我撞见的那一幕。他们欢愉之后,商量要私奔,逃到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和尚不要清规戒律,背弃佛祖;农妇也不受世俗约束,远走高飞。若是你,你听到他们密谋,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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