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生却有些担忧:“姨妈,原来那些贼奴是老太太的陪房,不会有事吧?”
作者有话说:
钟勉是男主,很明显的吧?
第74章 血脉亲人
拜见长辈的流程走得这样快, 只能说勉强不失礼。在门外的时候,老夫人态度温和,表示了亲善, 怎么进门了,反而这么快就打发她们休息,莫不是为着处置奴仆的事情生气了。
春生、迟生有些忐忑, 怕姨妈为难。
虞松风笑道:“祖母上了年纪, 她老人家不爱喧哗, 喜清净。在北疆的时候,三五日才许我们去请安一回。”
永诚侯走到春生、迟生面前, 拍拍她们的肩膀。“小姑娘家家的, 别多想。姨丈带了好东西, 立刻让他们搬上来, 现在就挑。”
永诚侯一声令下, 早就备好的礼物一箱箱从外面运进来。削制好的皮毛油光水滑,永诚侯拿出放在最上面一张火红的狐狸皮, “这是猎场上自家养的狐狸, 毛色鲜亮,最合你们小姑娘用。”
世人总爱追求野生,其实野生的狐狸为了求生, 皮毛往往皮毛干枯颜色不均匀, 只有家养的才这么光泽亮丽。
“该留个四妹妹才是。”迟生谦逊道。
“岂能少了她的?”姨妈笑道,“十几年头回见你们,快别客套了, 好生收起来。”
十几个箱子, 都打开, 能从面上一两样窥见其珍贵, 都是华美稀少的北疆特产。春生、迟生也不扭捏,笑眯眯应下。
“这才好呢。”永诚侯顺势坐到了自家夫人旁边,“你们在京城可遇到什么难事?小小年纪,两个人独居京城,可怜呐~以后家里有大人了,受委屈也有帮衬的。”
姨妈一巴掌落在他大腿上,“胡说,有帝后关照,没有不好。”
“是,是,是,还是夫人说话周全。总之,不管怎么滴,先住下来,你们收拾房子的时候,给自己收拾住处没有?对了,还没谢你们收拾烂摊子呢,我就是为这个留你们住下的。这样总行了吧。”永诚侯最后一句声音突然低下去,侧头询问得看向自家夫人。
迟生含笑看着,原来夫妻之间,还有这样亲密无间的时候。迟生注意到,刚刚姨丈故意起来走动,又故意坐在姨妈旁边。之前长辈在的时候,他维系威严,现在倒是不讲究了。还有姨妈,嗔怪他不讲究,一巴掌顺势拍在大腿上,还摩挲了两下,仿佛是怕打疼了他,安抚一般。
世间夫妻亲密时刻数不胜数,很多夫妻连孩子都有了,在外也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姨妈姨丈不同,只简单的拍大腿一个动作,那含笑的表情,弯起的眉眼和嘴角,迟生仿佛看到了不必言说的亲近与默契。这才是恩爱夫妻。
姨妈绷不住笑了,“行,行,你快别杵在这儿耽搁我们叙话,不是说要谢吗?先去把老刁奴处置了,才是谢呢。”
“得令!请夫人放心。”永诚侯是一点儿架子都没有,躬身抱拳,如在军营中领命一般出去了。
嫂嫂也起身,请示道:“母亲,儿媳下去看着车马仆从,安排她们搬东西。”
“行,先安置马上要用的,其他不着急,慢慢来。”姨妈笑着点头,给了儿媳一个眼神。
嫂嫂心领神会,带着仆从退了下去。
如今屋里只剩他们几个,姨妈招手让春生、迟生过去,拉她倆在自己身边坐下,一手拉一个,左看看右看看,心疼到:“像,春生长得像娘,迟生长得像小妹。”
亲人在姨妈口中有了令人新鲜的称谓,迟生一瞬间的陌生过后,都变成了浓浓的依恋,这就是血脉亲情吧。我的亲人,亦是你的亲人。
只打量着两个外甥女,姨妈的心又酸又涩,又暖又热,那复杂的心情,逼得她红了眼眶。真好啊,远嫁十几年,又见着血脉亲人。
半晌,姨妈才收拾好情绪,问:“你们祖母身子还好吧?”
“好。一顿饭吃三大碗米饭,一斤肉,能舞动狼牙棒,常年坐镇军营。”春生笑答。
“那狼牙棒还用着呢!当初还是我和小妹找来的玄铁,给娘打造的。传说当年降下天火,烧了一大片林子。大火过后,那块陨铁露出痕迹,许多年过去,周边长满了花草树木,还有鸟雀在上头做窝。你们娘听说了这事儿,非要拉我去找陨铁,好不容易在老林子里找到了,又千方百计搬出来,交给当年最好的工匠打造。”
“当时工匠手艺已是顶尖,但炉温不够,锻打不出更好的样式,只能锻成狼牙棒。我还想着,等以后找到技艺更高超的工匠,融了重造。没想到,这一等,就快二十年了。”
“姨妈~您对祖母的孝心天地可鉴,如今也该轮到我们了。这些年,家里也在招揽工匠,改进技术,日后等我们姐妹给祖母重铸兵器。姨妈和母亲的孝心,由我们接续下去,这才是传承。”
“好,好,迟生说的对。”
这个“好”字,今天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读了那么多书,见了那么多世面,她们却都找不到除了“好”更能表达今日欣喜的词。姨妈拉着两人不松手,回忆起在家的日子,那是她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那是她的青春。
“娘,你别拉着两位妹妹不撒手啊,这大热的天,当心生痱子。”二表哥看气氛有些沉重,连忙插科打诨。
“你才生痱子呢!”姨妈拿桌上的点心丢他,二表哥身手利落,一个猴子捞月,稳稳接在手上,还故意尝了一口,发出夸张的惊叹声。
“老大成婚了,面上还能装三分稳重。剩下的这些,纯属猴子投胎,个个都不省心。”姨妈嫌弃得看着儿女,对春生、迟生道:“日后他们要是来闹舊獨你,只管动手,打坏了算我的。往常在北疆也常动手,没事儿,不要有顾忌。”
“大姐,二姐,娘说的是真的,但忘了加称谓,谁经常动手?就她老人家。藤条都打断了几根!”
大姐?二姐?
春生、迟生头一回听到这样新鲜的称呼,反应过来,心疼更火热了。
是极,是极,这样称呼才更亲密,这才是一家人啊!
“三弟说真的?那肯定是你太调皮了~”迟生从善如流换了称谓,那一挑眉更是精髓。
三表弟捧着心口喊冤:“苍天啊,大地啊,你为何对我如此无情。”
“当然是因为你演技差,见面一刻钟,连大姐、二姐都骗不过去了!”四表妹兴致勃勃道:“咱们重叙排行,我是不是也要长一个位次,三妹妹?”
三表弟砸她头上乱揉两把,“三妹、四妹有啥区别,你还是最小的,让娘给咱们生个弟弟妹妹最靠谱。”
“滚!”姨妈又是一块点心扔过来,以三表弟的身手,只能是投喂。
四表妹遗憾地收回了星星眼,她从小就盼着能有一个弟弟妹妹,比她小的,能听她话的。到时候她一定带着他玩儿,保护他、教导他……咳咳,虞家的传统,兄姐都有教导弟妹的权利。四表妹受了这么多年“迫害”,盼星星盼月亮能有个弟弟妹妹。
“你们几个也滚,让我和春生、迟生安静说两句话。”姨妈把几个孩子都轰出去。
几人走的时候,挤眉弄眼得给春生、迟生使眼色,仿佛在约之后一起干什么。姨妈只当自己瞎了,没看见他们明目张胆串通。
“你们娘是怎么回事?我在北疆千里迢迢,信上只说因被虫咬了,救治不及而亡。什么虫这样厉害,钟老仙翁当时不也在吗,他老人家都救不回来?是不是有其他苗寨下蛊?若没人弄鬼,你们娘怎么会……”姨妈想知道详情。
“母亲的确是被一种名唤红点虫的小虫咬了,这虫是因母亲被咬之后,身上起红色小点新命名的。虫很小,成群聚集在水边,以往都当成瘴疠、虫瘴的一种。对付起来也简单,火能烧死,兑得浓浓的药水也能驱散。只是母亲当时下榻的客栈就在水边,她晚上出去散步的时候被虫咬了,当时没有发现,事后排查才从护卫处得知。”
“没有人下毒手。当初我们被绑,祖母已经清洗过各部族,连接壤是四川、贵州各处都扫了一遍。如今汉人势力的手脚,还伸不到昆明。母亲过世后,祖母又把各州、各部族梳理一遍。许多不臣服、暗中作乱的部族都被一锅端了。”
春生解释道:“姨妈知道的,咱们那儿被虫咬很正常。身子康健、处理及时能活;身子骨弱,没有医药辅助,撑不过来也常有。当年母亲之所以撑不过去,主要是身体亏空……”
“她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怎么就亏空了?”姨妈语调尖利,难以置信。“还是因为白昆山?”
迟生接口道:“也不全是。姨妈,不是我为白某人开脱,其中也有母亲自己想不开的缘故。”
“哼!汉人讲究狗屁的子不言父过,你们当然不好直说。我是知道的!当年我就劝她,白昆山看着有才干,可太有主意了。这样的人,收做下属,他能为你赴汤蹈火,扶他一把,他会知恩图报,就是不能做丈夫。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那个蠢东西,合该有则一劫。”姨妈抹去眼角的泪痕,不愿在晚辈面前失仪。
“不说那扫兴玩意儿,你们在京城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京城贵人多,我刚来的时候,也没少被排挤?”
迟生笑道;“那姨妈是怎么应对的?姨妈这些年过的好不好?老夫人好相处吗?”
夫妻关系、母子关系不用问,迟生已经看出来了,只是老夫人那边,迟生还是担忧婆媳关系不好相处。
姨妈忍俊不禁,“你还装大人上瘾了?我的日子,岂有不好的。你们别看老夫人严肃,其实她老人家年轻时候,是出了名的软脾气。”
真的吗?
春生、迟生都点头,表示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相信吧。
“真的!中原礼教令人烦扰,但也有真正把礼放在心上,当做一生修行的。公爹当年战死之后,也被追封了营国公爵位,母亲身上也是超品国公夫人诰命,可你们看,她老人家可有那样华丽装扮,耀武扬威?不仅没有,咱们侯府连国公牌匾都不曾挂。京城也不是没有类似的人家,老夫人健在,自然要挂爵位最高的牌匾,面子好看,人家也高看一眼。对内,她老人家也舍得放手。这些年,她看我的确撑起府邸,就安心颐养天年,都不过问府里的事情。”
姨妈摸了摸迟生的脸颊:“只听你这么问,就知道见多了京城富贵人家的龃龉。可怜孩子,咱们居家过日子,都是清清静静的。也是你们那造孽的爹娘不当人,好好的孩子,看都给吓成什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迟一点儿。
第75章 兄弟姊妹
“世上最不能隐藏的三件事, 贫穷、咳嗽和爱。”
站在永诚侯府的回廊上,春生望着庭中开的正艳的木芙蓉,轻声呢喃。
“你说什么?”春生没听清。
“世上最不能隐藏的三件事, 贫穷、咳嗽和爱。”迟生口齿清晰得重复一遍,“春生,姨妈是真的疼我们, 她和姨丈是真的感情和睦, 表兄们是真的喜欢我们。”
迟生一连三个“真的”。
“陛下和嬢嬢待我们也很好, 给我们穿皇子服饰的尊荣,允许我们在甘祠殿独居一处, 不用要求普世女子的标准要求我们, 已经很好了。可我只感激帝后宽容, 并没有这种感觉, 春生, 你明白吗?感觉……如今才见面半天,姨妈姨丈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我就感觉很窝心。”
“明白。血脉相连, 不必刻意交好。其实,姨妈已经做了很多,每年单独给我们备礼, 都是实用东西, 这次处置刁奴,顾全我们的脸面。真心疼爱,一言一行都看得出来。”春生伸手摘下一朵白色芙蓉把玩。木芙蓉初开是白色, 然后转为浅红, 等到变成深红色舒展的花瓣, 就是马上要凋落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 迟生脑子里不停回放姨妈拍姨丈大腿然后安抚,还有眉眼弯弯的表情,脸上仿佛有光。
两人就这么站在回廊下,去而复返的虞松风,风风火火冲过来,“你们怎么在这儿,快来,房间都收拾好了,看看合不合心意。”
“什么房间?”
“你们也太粗心了,收拾房子居然没给自己留。我让你们嫂子去归置了,春生喜欢练武,就挨着老二住,后门直通演武场,咱家人少,在演武场跑马都行。迟生安静,跟着……算了,挨着谁都没用,家里没有安静的人。你住在临水的小楼上,二楼单独布置成书房。”虞松风推着两人往前走,“别磨蹭了,赶紧的。”
绕过回廊和中庭,进了后院,其他兄弟姊妹等在这里。
“嫂嫂、二哥、三弟、四妹。”春生、迟生一一打招呼。
“先去看迟生的小楼~”其他几人还在回礼,虞松风已经拉着迟生往小楼去。嫂嫂在后面解释:“我听说二妹身子不如大妹妹康健,你放心,这小楼虽然临水,但加高了地基,只是借个景致,并不潮湿。我听你们大哥说了,当年在二楼藏了一块饼,几年之后找出来,干硬得能当砖头用,没发霉腐坏。”
“为什么在二楼藏饼?”迟生好奇。
“嗨,那时候一天五顿还是饿,祖父还说什么养身,我不敢在演武场附近偷吃,就藏些吃食在小楼。咱家小楼除了逢年过节附庸风雅,都没人来。谁知道藏多了自己都忘了。”虞松风回头对妻子道:“你少拆台啊。我和大妹、二妹见面也不多,好形象多留几日。”
“早晚都要露出真面露~”嫂嫂打趣。
一人人打闹着上了小楼,小楼共有三层,还带一个小花园。小花园靠墙的两边种满了花儿,如今正是花期,开的泼辣热闹,好多花枝都蔓延到路上,生机勃勃、繁花似锦。院子里用青砖铺地,平整好走,下雨时候又能很快漏水,没有脏污。
小楼的第一层是给迟生起居用的,嫂嫂道:“先简略布置一二,等你正式住进来,再添置。”
女孩儿闺房他们就不进去添乱了,几人直接绕到外面楼梯上楼。
“别家楼梯都在楼里,家里的楼梯却是修在外面,娘说这是西南特色,是不是?”二表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