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继位了吗——简梨
时间:2022-10-07 16:57:50

  刘女官亲自提了灯笼,为她们姐妹引路。
  “怎敢劳烦姑姑,让丫头们掌灯就是。”春生推拒。
  刘女官温柔一笑,当初她代安国公送她们姐妹进京,安顿好后,又返回云南,如今再陪安国公入京。一来一往,两年时间,几乎都在路上。如此辛劳,怎不令人感动。“两位姑娘莫不是嫌姑姑老了?”
  “怎么会?姑姑青春永不老。”迟生嘴甜哄人。
  “永不老的是妖怪!”刘女官轻笑,两个丫鬟在前头提灯,她也亲自提了一盏气死风灯,护着两位姑娘回房。
  进了房门,刘女官让丫鬟送了两个大大的瓶子上来,里面灌满热水,不顾春生推脱,直接放在她手上。
  “不能大意,夜风凉,当心生病。我听说二姑娘前些日子就是贪凉,还吐血了,吓得大人一夜没睡着。”刘女官给她们备了水瓶,又拿薄披风给二人披上。好吧,夏夜里,这披风还是能穿住的。
  “姑娘们别伤心,大人是爱之深、责之切。大姑娘武艺高超,得了老英国公、老卫国公称赞,两位老国公的书信,大人看了一遍又一遍,把夸大姑娘的词句单独摘抄出来。二姑娘在宫中力压诸皇子伴读,夺得头筹,大人嘴上说太高调,当晚却温了酒庆祝。大人对姑娘们的一片心,姑娘们千万不要误会。”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她们在京中,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听说北疆某部族有叛乱了,听说吐蕃谁和谁又打起来了,只有云南安稳如镜,陛下称赞祖母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时候,当祖母上奏有域外向化土人想要入京进贡的时候,春生、迟生也为祖母骄傲,私下里高兴庆祝。
  “姑姑,我们知道的,就是自责,没有做好,惹祖母生气担忧。”春生总是不愿意让祖母失望的。这次见面,祖母鬓边已经有了白发,曾经在战场上让敌人望风而逃的勇将,如今入京已经不骑马,改乘车了。
  “姑姑,我害怕,怕时间跑得太快,我们追不上。我们还没长大,祖母就老了。我们还不能挑起云南的担子,它始终沉甸甸压在祖母肩头。”
  烛火下,迟生泪珠滚落在衣袍上,晕开一片水渍,刘姑姑心疼的上前一把搂住她,“好姑娘,好姑娘,不哭,不哭。”
  刘姑姑语调温柔得哄她们,就像哄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一样。“姑娘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谁家未及笄的小娘子能有这份能耐。多少人写信回云南,夸大人养了两个麒麟儿。大人是盼你们做得更好,不是说你们做的不好。”
  刘姑姑一边拍着扑在自己怀里的迟生,一边用手摩挲春生的脸庞。春生的手搭上来,刘姑姑抚摸她长满茧子的手。
  这是练刀的人才会长这样的茧子,虎口、指根、掌心肉垫都是半透明的老茧,别人家十五岁的小姑娘,怎会有一双如此苍老的手。
  刘姑姑温言细语,把两人哄睡着,才慢慢退出房门,交待值夜的侍女,“今晚警醒些,若是姑娘有什么动静,记得第一时间起身查看。”
  等刘姑姑回到正房,安国公正拿着一册书装样子呢,见她回来行了一礼就站在旁边,等了许久都不说话。安国公忍不住道:“回来了?”
  “可不是回来了,立半天了,大人看书眼神好,看人的眼神可不行。”刘姑姑从小跟着安国公,有底气埋怨她几句。
  “两个小丫头怎么样了?”安国公也不装了,把那册书扔在桌子上。
  “还以为你不会问了。两位姑娘是大人一手教养长大,两年不见,欢欢喜喜来迎了,又准备伺候您歇息舊獨,多么亲近依恋。大人倒好,见不得姑娘们多高兴会儿,一棍子打死俩!”
  “行了,行了,别埋怨了,半天说不到重点,两个小丫头怎么样了?”
  刘姑姑扑哧一笑,“就是要让大人多着急着急才行呢。”
  刘姑姑慢条斯理把乱扔的书归置到小匣子里,“两位姑娘哭得泪水连连,自责自己没做好,令祖母失望了。”
  “胡说,春生被人绑架都没哭,岂会为这点小事掉泪珠子。”
  刘姑姑长叹一声,“没哭,是我摸着她糙的不像话的手哭了,她还红着眼眶安慰我,叫我别和大人说。反复的说,自己喜欢练武,想像大人一样,日后也上战场杀敌。”
  安国公也一时没说话,半响,才自嘲道:“老了,管不住自个儿脾气啦!看着老大已是中年妇人,我就忍不住想起老二。若是当初我能狠心掰正她的性情,何至于让她们幼年丧母。我老了,她们还没长成,怎么应付得了旷野里的豺狼虎豹。”
  “大人长命百岁。”
  “还好,没祝我寿比南山。”安国公自我开解,“一时伤感,倒让两个丫头跟着伤心。得,明早做白粥,用糖渍玫瑰卤,再煮一份杂菌汤。”
  哈哈哈,全世界的长辈都一个样。妈妈是不会道歉的,妈妈只会叫你,“来吃饭了!”
  第二天一早,春生、迟生忐忑得去见祖母,发现祖母已经不生气了,也不怪她们没好好上学,终于松了口气。
  吃到熟悉的味道,一整天春生、迟生都很开心,陪着祖母入宫觐见。
  宫中了道路她们是熟悉的,陪着祖母入垂拱殿,又是另一种庄严肃穆。
  安国公穿着正式的紫色朝服,手持玉笏,以最正式的礼仪参见陛下,陛下也用同样肃穆的礼仪接待她。安国公向太子行礼,太子微微侧身,还了半礼,尊重老臣,礼贤下士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走完了仪式,陛下令诸位臣工退下,殿中只留太子、安国公、春生、迟生。
  “爱卿许久未见孙女,瞧瞧,养得白胖些没有?”皇帝笑着打趣。
  “正是抽条的年纪,还能喂这么壮实,陛下没少费心思,臣谢过。”
  “哎~你肯送她们来京城,是对朕的信任,咱们君臣相得,岂有不好生教养,待之如子侄的。朕的太子,你上次见的时候,还是垂髫小儿,如今再看,如何?”
  安国公仔细看了太子,目光温和又慈祥,看得出她即将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真诚的、慎重的:“盛德闻中夏,黎民望彼苍1。老臣僭越,有此储君,太/祖泉下有知,定然欣慰,江山稳固,陛下后继有人矣。”
  皇帝哈哈大笑,“是极,是极,太子才干出众,德行出众,正是我朝难得的后继之君,有他在,三代太平可期。”
  “运气出众!”太子殿下微笑补充,“儿有父皇这样的慈父,才是最出众的地方。翻看史书,多少太子不得善终,只有父皇待儿只有一颗慈父心,没有半丝帝王虑。”
  “瞧瞧,瞧瞧,这孩子,真是让朕惯坏了,这样的话都敢说。”皇帝一副无奈的样子摇头,安国公就知道这马屁应该怎么拍了。
  夸,使劲儿夸,太子殿下英明神武,都是陛下教导的好,天家和睦,这事儿不敢保证后无来者,但绝对前无古人。
  皇帝听着安国公夸太子,还觉得确实如此,等安国公夸到自己身上,才觉得脸红。什么帝王心术啊,那怎么能加诸到自己孩子身上。这是他和皇后的嫡长子,是在他无尽的期盼中诞生的未来皇朝继承人。不管了历史上有多少猜忌少壮太子的帝王,皇帝心想,等朕老了,绝不重复汉武唐宗的悲剧。
  诸王、藩镇、官吏,每一个意外,都能让精心教养的储君登不上帝位,令国家陷入动荡。皇帝在不当太子父亲的时候,还是很有帝王心术的。皇帝看了一眼老当益壮的安国公,又看了两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亲善得挽留:“爱卿难得进京,待春生、迟生及笄礼过后,就是太子大婚,大婚之后,河水上冻结冰,不好行路,在京城过年了再回去。”
  “臣求之不得,只是陛下容禀,臣此次来除瞻太子大婚仪之外,还为陛下带来了吐蕃松日赞普请求入贡的文书。”
  吐蕃松日赞普?吐蕃三大势力之一,占据的土地接壤四川、云南,与安国公交好,他的幼子曾在云南居住多年。吐蕃也有幼子守产的习俗吗?这位幼子,是否是两家结盟的象征?
  太子脑中瞬间闪过许多想法,面上却丝毫不露,接过文书,恭敬呈给陛下。
  作者有话说:
  1,方孝孺夸赞朱标的诗。
  闭上眼睛,我以为自己沐浴在阳光下;睁开眼睛,才知道四周都是敌人仇恨的炙热眼神。
  今天,作者才知道自己工作在怎样的环境里。今年换了新工作,气氛很压抑,与之前的轻松氛围完全不同。一直被一个同事找茬儿,今天鼓起勇气,开诚布公的谈了。她才说:你以为就我一个人议论你吗?
  作者就像裤子上沾血的傻子,对每一个从身边走过的人微笑示好,但是走过的人没有一个提醒,反而呼朋引伴的围观,私下里议论这个出丑的傻子。
  第一次遇到这样探听别人阴私、贩卖隐私、夸大其词、传播谣言的工作环境,打击很大。以前听别人讲起办公室倾轧,觉得不理解,如今真经历了,才知道可怕。
  你不知道每一张笑脸背后都藏着什么龌蹉心思,不知道每一个温声细语的人都在别后怎样诋毁你,四周都是敌人,可敌人看不见。
  唉,不好意思,让大家也充满了负能量。
  就这样吧,以后小心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第78章 国之幸事
  甘祠殿。
  芷阳公主斜靠在软榻上, 宫女素手芊芊正在剥荔枝。红色的荔枝壳被摆放在一个白色的瓷盘里,红的越红,白的越白, 竟一点儿也不觉得荔枝壳无用。莹白的果肉用签子小心翼翼去了核,堆放在一个粉色的荷花形玉碗里。芷阳公主拿金签子,时不时挑一个放进嘴里。
  “吃啊, 怎么不吃?”芷阳公主问张蓉, “你出嫁后, 难得进宫一趟,怎么, 还和我生分了不成?”
  张蓉温柔一笑, “岂敢~”那调子拖得长长的, 一听就知道是和公主开玩笑。
  张蓉早已嫁人, 如今梳起头发, 头上簪了与衣裳同色系的牡丹,雍容华贵, 颇有初为人妇的优雅从容。
  “我记得你以前不爱簪牡丹, 现在发觉它的美了吧。”芷阳公主示意张蓉看自己头上的粉色牡丹,她自小就爱牡丹,宫中也只有她一个公主, 那些适合女儿家的新鲜好物, 自然都是紧着公主享用。张蓉做公主伴读时,没少跟着沾光。
  “婆母也觉得簪花是习俗。”张蓉挑了一个荔枝肉在口中慢慢咀嚼,仿若不经意笑问:“看着殿里这熟悉的陈设, 真是怀念啊。如今公主也定下驸马, 马上要下降, 不知日后我们可还有多少机会在甘祠殿里共叙情义。”
  “这还不简单, 等我出嫁的,有空就给你下帖子。哎呀,总算能从宫里住出去了,我早就羡慕木大、木二,能明目张胆住外头,无人管束。如今永诚侯回都城,她们又多了个新住处。我听说她在永诚侯府独占一栋小楼,全用鲜花香草装饰,如屈夫子诗中的神女所居,真想看看。”
  “我也听说了,迟生妹妹还为那长春楼作画,请了好多贵女参加永诚侯府的宴会,引永诚侯府姑娘入闺秀们的交际圈子。怎么,公主竟没去过吗?”张蓉微微惊讶。
  “当时我在行宫避暑,听到这新鲜消息的时候,宴会都过小半月了。后来,这不是安国公进京吗?木大、木二也没心情搞宴会。”
  “我也没去过……”
  “我知道,你刚出孝期嘛!左都御史最是清正,不爱玩乐,你出嫁之后真是受苦了。等我出宫开府,就请你们来府里乐上三天三夜。”芷阳公主完全没有婚前恐惧,也不觉得出嫁之后和现在有什么不同。驸马是她自己选的,长得俊俏又有才干,家族也昌盛,父皇母后太子哥哥都宠爱她,作为皇朝独一份,芷阳公主心里只有奔向自由的欢乐。
  “嫁人之后,是不一样的。”张蓉轻叹。
  “有啥不一样?”
  望着芷阳公主天真的眼神,张蓉也说不出刻薄话,只能道:“女子在娘家是掌上明珠,嫁人之后就要相夫教子、管家理事、还要侍奉婆母与丈夫,自然是不一样的。”
  芷阳公主原本认真的神情顿时放松,扒着手指数:“我永远是父皇母后的掌珠啊?我的封号还是皇爷爷赐的呢,咱家两代人只有我一个女儿,什么时候都是明珠。相夫教子?阿沈对我很好,不用我侍舊獨奉。侍奉婆母?我又不与沈家人住在一起,我和阿沈住公主府的。管理家事有女官呢,唉,可惜乳母年纪大了,不能继续陪我,不过乳兄如今已经升了五品,她也该回去享天伦之乐,母后之前还问我要提拔底下人,还是重新分配几位女官过来……”
  芷阳公主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掰下去,说到后面直接随心所欲,讲起近日琐事。
  张蓉笑得勉强:“不是每个人都有公主的福气。”
  “瞧你这话说的,咱们这样金尊玉贵长大的,谁都福气都多。你是我们中第一个嫁人的,左都御史家风清正,家族声明远播,还有那么多族人帮衬,是很好的夫家啊。不枉老国公当年为你定下如此婚约,看你如今满脸笑容,就知日子过得肯定不差。”
  张蓉还要说什么,又有宫女端了一个正红玛瑙盘子过来,里面是妃子笑。妃子笑的壳是绿色的,只有少数红色,放在这玛瑙盘里,更是青翠欲滴,如同刚从晨露中采摘的鲜果,又如碧玉雕成的宝贝。
  自从杨贵妃“一骑红尘妃子笑”之后,这荔枝就大大有名起来。
  “坤德殿那边送来的,说是安国公进上的,荔枝树种在大缸里,一路运到京城,这些刚从树上摘下来。娘娘嘱咐,荔枝上火,公主不可多吃。”宫女元团团一张笑脸传话。
  “放下吧。”芷阳公主顺手从盘子里拿了一个,亲手剥壳尝了尝,“嗯,新鲜的就是不一样,比之前的酸一些,但果味儿更浓。”
  芷阳公主的大宫女连忙上前,“公主,我来剥吧,您早上刚染的指甲,别劈了。”
  芷阳公主无可无不可的点头,自有宫女鱼贯而入,捧水盆的捧水盆,奉手巾的奉手巾,伺候公主洗手。
  “哦,对了,刚说到什么来着?”芷阳公主问张蓉。
  “今日我是陪婆母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看时辰,婆母那边应该快了,我要敢时间回去。”
  “啊,这么快,你都多久没见我了,就不能多陪陪我吗?”芷阳公主不乐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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