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继位了吗——简梨
时间:2022-10-07 16:57:50

  “她们就原谅我了?”
  “她们原谅与否不重要,要紧的是你心里坦荡,做错事就要认错。若是两位姑娘还生气,不肯原谅你,你也不能怨怪,只心里知道是自己错了,日后有机会尽力弥补就是。”
  李休一让母亲宽慰得心里舒服,也愿意低头,“我当时就知道错了,就是舍不下面子,待我伤好了,立刻去登门赔罪。”
  “明天就去,才有诚意。”儿子被打得下不了床,李太太详细说了今天秦氏干的蠢事,嘱咐他今晚好好休息。
  连续安顿好丈夫、儿子,李太太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房,陪嫁的老嬷嬷给她捏背,李太太嘱咐:“你吩咐人给秦氏收拾东西,别让老太太、老爷挑出错来。再则,拨个老成的丫头去看着休一,天再热也不许喝冰的,养伤呢。还有,把我之前准备的料子全部挪出来,送回京城去,节礼加厚三成。”
  “太太,您歇歇。这两日您夜里都没合眼,怎么熬得住。三哥儿伤得不重,老爷虽然生气,到底没下死手。打板子的人都是祖传的手艺,看着血淋淋的,根本没伤到骨头,养几天就好。好在,终于把那搅家精送走了,您再也不用受气了。”
  “唉……”
  “咱们给府里送的节礼,年年都是上等的。都说江南蜀中的料子好,我看也不如云南的,到底是女人当家,这上头就是有长才。之前买的世女名下商铺出的料子,那纹理、那色泽,啧啧,真不是老奴夸口,就是大太太在京里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么好的料子。”
  李太太被逗笑,“又来说笑。是我给大嫂添麻烦了,老大在家里依着大伯读书,我还给她送给祸害去。”
  “太太就是心太软,要是早拿出雷霆手段,秦氏还能作什么妖?老太太也是!”嬷嬷即便是私房话,也不敢数落主家老夫人,只能又哼一声。可见人以群分,都是哼哼怪。
  “婆母也有婆母的好,她心软、糊涂,可也正因此,从没有坏心,最大的想头就是争吃争喝争面子,真要让她杀人,她是下不去手的。”李太太自己就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在京城进学,小儿子跟在身边,其他庶出子女她是不在意的,到了云南,看到了安国公这样的巾帼英雄,更不在意内宅里这些了。
  谁家内宅没有这种事情,李太太习以为常,心里只盘算着明天去了国公府要怎样告罪。再进国公府读书是没指望了,那老三去是府学,还是去社学。
  国公大人注重教化,朝廷自己的官学有一套体系,是从上到下的通途,只是以往云南地处偏远,多少年不出一个进士,这两年才好些,也有同进士、进士慢慢崭露头角。
  为了教化土人,国公大人还另开了一套社学,邀本地土司、头人、小吏家的孩子来读,慢慢的人越来越多,平民百姓、大商人、军中武职家上进的孩子也有,真正是个不以出身,只靠本事取材的地方。
  国公大人对本地知府以下官吏都有直接任免的权力,社学中的佼佼者,往往直接授官。从云南做到其他省,甚至直入中枢的也不是没有。说起来,倒比走官学便宜。
  转念又一想,自从太/祖定下了科举定例,天家越来越推崇科举晋升,老三还小,倒不必这么早定下来。在云南,自然国公大人是天,可京城里依旧有鄙薄边人的习惯,若知道老三和小吏、商人的孩子一起读书,会耻笑他的。
  一个前程远大,一个利益在眼前,李太太难以决断,翻来覆去想儿子的前途,第二天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去国公府赔罪。
  春生和迟生只在事后听说,祖母短暂见了他们一家,说了几句不怪罪的话,然后父亲就引着在书房谈了两盏茶的时间,做足了礼数,原谅了李休一的口不择言。说到底,父亲算是这件事的直接受害人。
  没人把他们引到春生、迟生姐妹跟前赔罪,另一个直接受害人温表兄也没收到当面致歉,她们只知道李休一被赶回去了,暂时没有新人补上。
  迟生最近的兴趣在棉布上,天气越来越热,她想尽快把吸汗的棉布做出来当睡衣,不然这躺下去床上一个人形水印,日子热的过去下去了。年少不知化纤好,错把天然当成宝,如今后悔已晚了。
  松糕在府里学了几天,把迟生从记忆里抠下来的干货囫囵背下,回织坊仔细研究去了。迟生对清凉、结实布料的渴求,迫使她隔三差五去织坊。刚开始织坊的人还比较紧张,方管事全程陪同。后来迟生明确表示不喜欢人簇拥着,她来得多大家也习惯了。虽然免不了被班主任盯后脑勺般紧绷神经,但也没有之前的战战兢兢。
  轧棉机暂时做不出来,先从第一步去除杂质着手,做个梳棉机,两个滚轮上布满钉子,把棉纤维梳开,沉重的杂质自然下漏,只是花萼、小枝干等会附着在上面,靠器械弄不下来。梳棉机都卡在第一步,迟迟没有下文。
  织坊里关心这事儿的人都知道,大家也在心里琢磨该怎么改进。不过到底不是自己主管的,大多数人听个热闹,还不如对迟生每天骑来的驴子感兴趣,反反复复研究上面的彩绦。
  这天,迟生又过来研究梳棉机,周蝶儿捧了一匹渐变绿色的布匹过来献宝。“这绿色染料不易得,做成这般自然的渐变色,最适合夏天穿。若是做成衣裳,绣一身夏日荷花图,下摆是盛开的荷花,中间是绿叶和花骨朵,上面立几只蜻蜓,定然美不胜收。”
  迟生听了成本报价,点头道:“这个适合卖去京城或者蜀中,给富贵人家出席宴会的女眷穿着,花样也想的很好。做出来能卖贵价,我没意见,你自找方管事报告就是。”
  反正迟生自己是不会穿的,这么热的天,动一动一身汗,她很想念空调。
  迟生以为周蝶儿是来寻找支持的,表示了肯定她却不走,期期艾艾道:“听闻二姑娘正为梳棉的事情烦扰,我家倒是做出了个物件,说不定有用。”
  “哦,拿上来吧。”迟生之前还对着整个织坊征集舊獨过好主意呢,笑着安慰:“不要紧张,有想法是好事。”
  “不敢直接带进织坊,在外头家里呢。”
  “嗯?”迟生尾音上扬,周蝶儿连忙福身,“二姑娘容禀,是我家官人做的,恕罪,恕罪。”
  迟生哭笑不得,自己既不打人又不骂人的,怎么吓成这样:“别慌,慢慢说。谁做的不要紧,只要能解决问题,还是说,你们想要借献宝换点儿什么。”
  周蝶儿直接跪了,指天誓日地赌咒:“绝无此意!一家子生计都是织坊给的,大人给的,绝不敢再求恩典!”
  “那你怕什么?起来吧。”迟生去扶,还扶不起来,只好示意栀子去。
  栀子和松糕合力才把周蝶儿驾起来,松糕倒是明白她的想法,低声安慰道:“周姑姑别怕,二姑娘宽和,流言都是糊涂人乱传的,别怕。”
  “什么流言?”迟生抓住关键。
  松糕赔笑;“外头人瞎说,大人厌恶男人,所以产业才都让女人当家做主的。周姑姑也是一时紧张,乱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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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咸鱼的第十二天
  “果然是胡说八道。祖母对子民一视同仁,织坊染坊之类都是女子做工,管事自然要女子,这也是免得瓜田李下。若是男子当了管事,很容易借性别欺压女工。至于别的行当,男女都有,谁能干谁上,哪有厌恶男人一说。这么多坐衙做军的都是男人,祖母年年探问,哪里厌恶了?”
  “二姑娘说的是。我刚进府的时候,也是扎煞着手,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行一步路,唯恐坏了规矩。桂英姐姐教我的时候,我还傻乎乎问呢,结果桂英姐姐听完笑得直打跌。说外面传的神乎其神的规矩,她在府上十多年都没听说过,全是外头人以讹传讹。”
  “松糕说的对,明事理,成语也用得好,看来社学没白上,方管事推荐的好人才。”迟生不吝夸奖。
  松糕一下子红了脸,羞怯又骄傲,强撑着回了句,“谢二姑娘夸奖。”
  “听到了吧,这回能把东西给我看了不?”迟生笑问周蝶儿。
  周蝶儿也反应过来她是自己吓自己,连忙解释:“能的,能的,不是,本就准备献给二姑娘的,只是那东西笨重,没先禀告,不敢擅自带来,现在还在家里呢,我马上回去叫人送来。”
  迟生摆手:“不要紧,也差不多到阿姐来接我的时辰了,我陪你去家里走一趟。”
  “家里邋遢,二姑娘尊贵,怎么能……”
  “好啦,好啦,周姑姑,其他姑姑姐妹都夸你爽利,自家人面前,怎么还扭捏起来了。”迟生笑着请她带路,在门口果然遇上了春生。
  两人汇合着往前走,栀子、松糕、周蝶儿是织坊的,新雨、新芽是府里的,还有另外四个护卫,一行人骑驴的骑驴,骑马的骑马,浩浩荡荡往周蝶儿家里去。
  栀子骑着彩驴,驮着周蝶儿在前头带路,出了主城,往河边郊外走,骑驴大概两刻钟,才到了一个近郊的村子。
  路边玩耍的孩子看着这明显是贵人的一群人,机灵的连忙跑回去叫里长。
  周蝶儿领着众人去了她家,典型的农家小院,外头用竹条编成了菱形篱笆,院子里头种着各色菜蔬,廊下有鸡笼,这么热的天,味道并不好闻。
  一群人进了院子,屋里人听到动静连忙迎出来,令迟生惊讶得是,走在最前面的人。
  他也不算是走,那个男人双腿大约自膝盖以下都截肢了,双手握着两个类似矮板凳的有把手的物件作为支撑,速度很快得迎了上来。到了一定的距离,他又不动了。
  “两位姑娘恕罪,这是我家官人,形容不雅,冲撞贵人了。”
  “无妨,不要拘礼,进去说话。”春生出面安抚。真的不见嫌弃,让周蝶儿夫妻前面领路,一行人进了屋子落座,春生执意请他们夫妻坐下,“哪有主人家站着的道理,这位大叔身子不便,周姑姑就不要推辞了。”
  周家也没那么多板凳,其他人只能站着,春生笑问,“这些都是你家孩子?”
  周蝶儿连忙介绍:“大的两个在城里做帮工,到了晚上才回来,而今这三个,老三和他两个哥哥一母同胞,是大哥家的孩子,这两个小的是我一双儿女。”
  “他们父母……”
  “父母和大伯、小叔一家都是丙申之乱的时候去了,只留下这几条骨血。”周蝶儿说话都带哭腔。
  “唉,战事无情,好在如今还能保全性命。”春生轻叹,正想说什么,里长、保甲和村里有威望的老人到了,屋子里都挤不下,院子里挤挤挨挨全是人。又是一番乱糟糟的见礼,都忙完了,大家才接着叙话。
  “我这两条腿也是丙申之乱攻□□水蛮时候断的,军医说运气好,是铁寨门飞下来,直接切断了。要是石头砸的,骨头全碎了,命就保不住了。”那断腿汉子如是说。
  “失礼了,都忘了问,这位……”
  “我家官人周二朗,在军中做过伍长。”周蝶儿连忙解释,春生、迟生才反应过来,周有可能不是她的本姓。
  “周大叔,你曾在军中服役。”
  “是,小人乃是宁远军先锋营第九营同光所的伍长,因伤退了下来。”
  只听先锋二字,春生就肃然起敬,起身作揖,惊得众人也起身。春生按住准备起身还礼的周二朗,严肃问道:“可是抚恤不够,有人贪墨?”
  “没有没有,当时就给了二十两银子,只后来治病,找到失散父母、兄弟的尸骨入土为安,又养几个孩子……多亏我家娘子能干,画得一手好花样,才没让我这废人拖累了她。”战争从来是烧钱的,对政体,对个人都是,能苟全性命,已是大幸。
  “不是不是,官人手巧,织坊夹缬的板子就是他刻的,当初在社学读书,官人最爱画画,夫子最喜欢他。”
  夫妻俩相互谦让,春生心里酸楚,叹道:“周二叔是英雄,保家卫国流过血的好汉子,安国公府岂能让英雄没了出路。我可能看看周二叔的腿伤?”
  “伤处腌臜……”
  “不怕,解开吧,我看看。”不用凑近,春生已经闻到臭味了,不是廊下鸡粪的味道,也不是反复出汗的臭味,是一种皮肉腐烂的,微妙的臭味。
  周二朗的伤处用细篾条编成的软席子包着,他行动时除了用手做支撑外,腿也提供一部分支撑力,他家甚至连拿布裹一裹的余钱都没有。
  解开草绳,露出断肢,粗壮的大腿突然收缩变小,患处附近全是收缩的皮肉,断口很光滑,可是在最底端和褶皱处,有红肿、翻皮,右腿还有淡黄色的脓水……
  看一眼,不忍看第二眼,周遭人胆小的歪头闭眼,胆大的也不敢一直盯着。
  春生走到周二朗跟前蹲下,准备轻轻摸了摸患处,又始终没有碰到。
  “大姑娘,腌臜……”
  周二朗话音未落,春生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英雄过不不上好日子,没有这样的道理!没有这样的道理!”春生起身,对里长道:“周二叔一家承蒙里长照顾。”
  “应该的,应该的。”里长唯唯,不敢居功。实在是他往常并没有多照顾周家,只能说村里风气正,周家娘子又能干,不欺负罢了。
  “如今天色不早,诸位都先回去吧,让周二叔一家好生歇息。”迟生见春生陷入情绪,让众人先散了。
  “周姑姑,我们去看梳棉机吧。”等人走了,迟生又叫周蝶儿领他们继续今天的正事。
  到了室内,周蝶儿斜跨起弹弓,迟生立刻反应过来,弹棉花!
  “弹棉花,弹棉花,半斤棉弹成八两八1……”经典旋律在迟生耳中想了起来。
  迟生想的是如何用棉花来纺线织布,他们走的是把棉花弹松,做棉胎保暖,完全是两个路子。棉花刚推广不过二十年,云南又地处偏远,还没人试着从这个方向去努力。
  周蝶儿一边演示一边解说:“用木槌一边捶打一边弹,杂质就能分出来,且不挑棉花优劣,略差些的弹出来也看不出,且弹蓬松了,盖着更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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