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迩还没来得及说,泽叶就先一步把话一字不落尽数翻给贺承洲听。
“帅帅,姐姐说,她想和你结hong。”
他拽着脸色怔然的贺承洲,过去指了指黎迩的包包:“本本,妈妈给的。”
……
沉默。
“走吧走吧,先走吧。”
黎迩拽着贺承洲下楼,她不想当着第三者的面聊这个,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羞耻。
贺承洲原本的计划是在黎迩上车前,从后座拿出花送给她,结果上车了才想起来。
提前的惊喜完全打乱了他的思绪。
他动了动唇,刚要说什么时,黎迩先出声,眼眸弯弯:“元旦是法定节假日。”
换句话说。
我们今天去结婚吧。
贺承洲骤然湿了眼眶,踩下离合,朝溪山别墅的方向走:“你等着,我立马回家偷户口本去,本来准备今晚再动手,我现在就去。”
贺承洲明着暗着已经和她提过很多次,她也在山上答应好他了,原本就打算今天晚上认真地和他说一次。
但贺老爷子对她还不满意,她不能让贺承洲和家里反目,这几天就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黎迩说:“贺承洲,不用偷了,我去见爷爷。”
“不用。”
贺承洲摇头:“你不用见他,他同不同意也不重要,我不和他过,我从他那把户口本偷出来,我们直接去民政局吧。”
——贺老爷子也防着这招,心里还是一万个不愿意让她进门,所以户口本从那之后就一直被他掌管着。
“这样不好诶,你不想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吗?”
黎迩笑说:“没关系,我们去吧,我有办法说服爷爷,你相信我。”
贺承洲半信半疑带着她回了别墅。
老爷子在后花园倒腾花花草草,预料之中不见她,黎迩对贺承洲说:“我直接过去找爷爷,你等我一下,我一个人去就好。”
“别,我陪你。”
贺承洲虽然心里也很迫切,但还没失了理智,怕爷爷为难黎迩。
“不用,你陪我那今天就不结了。”
“结结结。”
贺承洲立马惶然说:“我不去了还不行,一定要结,你不能反悔。”
他坐立难安在客厅绕圈,死死盯着连接后院的那扇门。
过了没几分钟,出乎意料的场景出现了,黎迩搀扶着红光满面的老爷子推门进来了。
老爷子吩咐保姆去书房保险箱里拿户口本,看得出来心情很愉悦。
上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爽朗,还是在他哥的婚礼上。
手里拿到户口本的时候,贺承洲都觉得这场面有点不太真实。
上车,他好奇地问黎迩:“爷爷就是个老顽固,你用了什么妙招搞定了他啊?”
黎迩本来想保密,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我说以后不管生几个小孩,第一个小孩都给他养。”
贺承洲立马就炸毛了:“这不行,我不同意!”
老顽固养出来的肯定是小顽固,女孩子肯定还好,如果是男孩,参照他爸和他哥,变成那种性格,他想想就会疯。
黎迩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你爷爷没有养过女孩子的,对女孩子,他一定会捧到天上宠爱的,相信我。”
“我知道,但是生男生女又不是我决定的。”
黎迩一本正经:“就是你决定的啊,我上过学的,学过生物。”
“不是。”
贺承洲差点被噎得没话说:“对,基因学上确实是我决定的,但概率学上,我决定不了啊我。”
“你可以的,加油。”
贺承洲:“……”
怎会如此。
他原以为只要能和黎迩结婚他能不惜任何代价,但这个还真是戳到他痛点了。
算了。
以后再说吧。
大不了备孕的时候去庙里求一求,再不行请个法师算了。
正气着呢,忽然想到一件事。
咦?
怎么聊到生孩子了?
过年了,这次是真的要过年了。
贺承洲外套是一件卡其色风衣,里面也是一件V领的白色针织毛衣,刚好不用换衣服。
结婚证拿到手里的时候,贺承洲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抱着她在耳畔低声一遍又一遍重复:“你真的是我老婆了。”
这一天,他等了好久。
—
今年的春节是1月24号,比较早,过完新年后,在贺承洲多次苦苦哀求下,黎迩决定和他搬到一起住。
不回之前那套婚房了,就搬到贺承洲现在住的这套公寓里。
贺承洲是想回之前的婚房的,毕竟那里有很多美好的回忆,而且地段环境都好。
但黎迩不想回去,他也就尊重她的意愿,大不了过阵子再买一套大平层。
兄弟俩个在公司相互帮衬肯定会更好,但贺承洲思来想去还是果断退出了。
他想把精力更多投入到琴行,今年年底准备出新专辑,如果顺利,还有一场婚礼待办。
搬家那天,贺承洲租了一辆大货车陪着她来来回回走了四五趟才把东西全运过来。
黎迩东西不太多,但比较杂,小物件很多,易碎品也多,交给搬家公司不太放心。
又请了专门工人费劲儿把东西都运进屋子,原本空荡的客厅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看着充盈的屋子,黎迩在原地站了几秒,决定摆烂。
她最讨厌收拾东西。
黎迩叹了声气,愁眉苦脸道:“我要不请一个专门的收纳师吧?头疼。”
“没必要,东西要自己放才有人情味,我歇一会给你收拾吧。”
黎迩摇头:“我目前一点都不想动,但是让你一个人帮我收拾,又不好意思。”
贺承洲笑了一声:“这个简单,我们等价交个换怎么样?”
“这要怎么等价交换啊?”黎迩拧眉。
“白天收拾家务,晚上收拾你,答应吗?”
他顶着一张纯情泛滥的脸说着最荤的话。
黎迩思考了一会,点头:“答应。”
她觉得这个交换也还算等价,相当于把雇佣费兑换成了体力支付。
反正晚上讨不到好处,她索性真就撒手不管了,到客卧睡觉去了。
想着晚上的福利,贺承洲干活儿都有了力气。
他叉腰环视了一圈,决定先收拾主卧。
他记得之前婚房时的格局,先把床头墙布和串灯装了上去,又把一些摆件放到卧室各个角落。
他慢悠悠收拾着,很快到了最后一个纸箱。
打开一看全是书、本子还有厚厚的一叠画纸和相册一类的东西。
最上面是一个日记本,上面缀着刺绣小花。
他记得这个本子,这是黎迩秘密基地里的东西。
心里莫名紧紧揪起来,右眼皮子突突跳个不停,脑袋也像是被接上了高压电,开始阵痛,像是有什么即将要冲破牢笼束缚奔涌而出。
零散的记忆碎片忽然开始剧烈地冲击他的脑海,半响,他痛苦地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
捱过这阵,贺承洲起身,朝着卧室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顿了几秒,他伸手捞过那个日记本。
作者有话说:
来喽来喽。
第50章 差点
“我靠, 贺承洲,你疯了吧,打人不打脸。”
上来就极尽凶悍,江清彦人还没站定, 拳头就和不要命似的直往他脸上招呼, 他散打拳击练了多年原本能占上风但也招架不住他的攻势, 只能拼命护着自己的脸,一个劲儿躲退。
然而面前的男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薄唇紧抿仿佛把他当个出气筒一般可劲儿砸着泄气, 丝毫不手软,力度是一点没收。
顾靳云看情况不对劲,赶紧拨开围栏闯了进来。
刚走到贺承洲身边,江清彦就一个没守住被贺承洲一脚横踹到腹部, 痛呼一声, 朝后倒地。
“操。”
江清彦把拳套摘了扔到一边, 眸里蹿起一团火:“贺承洲,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谁招惹你你冲谁发火去, 给谁不痛快呢, 妈的,老子请假过来就是给你当出气筒来了, 操了。”
“承洲, 你怎么了,有什么不痛快就说出来,都是兄弟自己人, 有什么话咱就敞开明说, 别闹别扭。”
贺承洲瞥他一眼, 眸里凝郁着冷冽的寒气。
他没说话,转向一旁继续去打沙袋,精力旺盛得像耗不完似的。
顾靳云搀扶着骂骂咧咧的江清彦坐到了沙发上。
沙袋荡起又因为惯性坠回来,再次被重重击打出去。
头上的汗顺着额角滑落,贺承洲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打湿,拧成一股一股。
男人眉眼沉郁,眼睛微微泛起红肿,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一下接一下仿佛不知疲倦般地击打着硕重的沙袋。
沙发边桌子上的手机音就没停下来过,铃声响了又响,消息提示声也是接连不断。
顾靳云身子悄悄向旁边移,小声:“清彦,你说承洲这是咋了?”
江清彦心里还憋着股火,也没遮掩,故意说的很大声:“谁知道他怎么了,说不准他老婆在家欺负他了,气没地儿撒,就出来找大冤种当出气筒。”
“劝劝?”
江清彦说:“要劝你劝。”
“行吧。”
不说话的贺承洲是最可怕的,反正他戴了拳套,也不怕他伤着手,还是等他一会火消得差不多了,再仔细盘问吧。
空气又陷入凝滞,静得只能听到沙袋被砰砰拍击的声音,那声消息提示音就格外刺耳。
屏幕亮起,微信又进了条新消息,顾靳云无聊,偷偷探头看过去。
顶上弹出【乖宝】的消息。
消息一条条地往出弹。
【乖宝】:你为什么一直不理我呢。
【乖宝】:晚上回来吃饭叭?我跟着小红书上一个美食博主的教程新学了一种饺子的神仙吃法,是南瓜馅儿的,评论区都说很香。
顾靳云嗤了一身,嘟囔:“稀奇,还会做饭呢,都快被宠成残废了。”
【乖宝】:我等你回家。
兄弟间没有真正的仇恨,缓和了一会儿,江清彦气也消了大半,凑头看过去,正好看到这条消息,不屑道:“恐怕回不去,在这发疯呢。”
话音才落,头顶罩下一片阴影,骨节分明的手从俩人脑袋中间伸下去,捏起手机,利落地按下关机键。
“别人隐私好窥探么?还是说眼睁睁看自己兄弟当傻子这件事很有趣?”
语毕,是很久的沉默。
还是顾靳云先反应过来,问道:“承洲,你…想起来了?”
贺承洲沉默着摘下拳击手套,解开手臂上缠绕的绷带。
去隔间换好自己的衣服,他一刻没在这多留,摔门出去。
出了拳击馆的门,料峭的寒风直面打到他脸上,眼睛顿时涌上一抹酸意。
以为拳击可以宣泄掉他所有的情绪,但他错了,只要停下来,无尽的难过就会从四面八方袭来,充溢满他心脏各个角落。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颤抖着手翻遍了日记本的每一页,又从头到尾看完了他们每一张的合照。
可能当时心里麻木到了一定境界,疼到已经失去了知觉。
失忆前是个纯粹的替身,就连后来爱上他都是用时间克制自己对她日记里那个人的情感后的结果。
他把黎迩当唯一最爱,捧在心尖尖上,但在黎迩那,他是第二选择。
第一次追随那个男人去死,在手腕上留下了一条丑陋的疤,心疼得只有他。
第二次放弃自己的生命,还是因为那个男人,肺部严重感染,留下终身不可逆的损伤。
他在找她的路上出了车祸,命都差点丢了,但那一刻的她却觉得是解脱,一心向死。
因为那样就可以把自己和那个男人困在过去的回忆里,和他永远在一起。
她原本就不喜欢满天星,是那个男人喜欢,还因为里面有个“星”字。
昏迷的那段时间里,那个男人在梦里送了她一大片向日葵花海,她就把向日葵纹在了身上。
但他因为爱她,纹了她最“喜欢”的满天星。
多可笑。
只有他傻。
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脸低埋在掌心,他再也忍不住,唇间发出细微的抽泣声,肩膀一抽一抽。
头顶的路灯打下来,把他背影衬得尤为落寞孤独。
脸上已经被眼泪模糊成一片。
身后追出来的顾靳云和江清彦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归根结底,还是要他和黎迩去解决。
他们瞒着也是应贺谨洲的要求,而且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性。
贺承洲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他的世界里只有胜利一种选项。
小时候和别人比赛掰手腕输了,对面高他两个年级又人高马壮。
众人都是当看热闹一般,根本没当回事,任凭谁看那场比赛也都不可能赢,他也确实输了。
这是他自有意识来第一次输。
所以他闷闷不乐回家不吃不喝整整两天,第三天就主动要求报班进行力量训练。
三个月后,他愣是以同样的方式赢回了比赛。
贺谨洲的考虑不无道理。
他要强又骄傲。
如果当初就把真相原原本本告诉他,以他爱黎迩那个程度,他信不信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也是个考验。
因为他们同样也都能看得出来,那个时候的黎迩真的是对他没有一点爱意。
顾靳云至今都记得在夜色那晚,贺承洲残忍地告诉黎迩她心里爱的那个男人已经去世很久后,黎迩崩溃的样子,更记得崩溃又梦醒之后她看向贺承洲时冰冷又没有温度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