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臣(科举)——桑阿豆
时间:2022-10-07 17:11:58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新学
  这次朝堂大清洗, 因为有融安帝和张太后的配合,事情进展倒是十分顺利。
  他们以谢良臣为刀,将国中顽固势力清除, 让国库再无空虚之忧,自认皇权得到了再次加强,而谢良臣则趁机壮大了自己的队伍,算是互利共赢。
  唯一不满的就是被打击的各位朝臣们,因为此法一实施,他们手中的土地就得交出来被划分给百姓。
  同时他们也想不明白, 谢良臣自己名下也有大量的免税田地,他这样做不是损人不利己吗?
  可他偏偏就这样做了,因此朝中不少官员都对他恨得牙根痒痒, 总想找机会弹劾他。
  刚好他新升调了一批人上来,这就让他们抓到了把柄, 说谢良臣举贤不避亲,有以权谋私的嫌疑。
  比如,他三弟谢良材,原本一开始在礼部任主事, 后来迁工部郎中, 结果现在谢良臣就把他调去国子监任司业去了。
  还有祝明源和唐于成, 谢良臣将二人一个调去了刑部直隶京兆府司任主事,一个调去了督察院任右佥都御史, 武徇则派往工部,接替谢良材的郎中一职。
  除此之外, 他还大力提拔国子监出身的官员, 不仅进士出身的官员们得到了重用, 就连原本底层的小官也做了破格提拔, 将吏部非进士不能入流的潜规则给直接破坏了。
  为此,首先发难的便是江尚书,他道谢良臣此举乃是为了把持朝政,请求皇上太后免了他吏部尚书之职。
  谢良臣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直接出列道:“若说举贤不避亲,江尚书与大理寺少卿江大人乃是父子,这又该如何说道?”
  之前江牧升迁之时,江尚书任职吏部,而钱庸为户部尚书。后来钱庸上位,吏部尚书之职便又落在了钱庸头上,自此之后,江牧便一直担任大理寺少卿未曾挪动过。
  要说江尚书没有关照过自己儿子,谁会相信?
  “谢大人此言差矣。”另有一文官也跟着出列,反驳道,“小江大人考评历来优秀,在大理寺多年更是兢兢业业,上下官员无不信服,怎能与谢大人此举相比?”
  “哦?李大人的意思是,本官在任免官员的事情上徇私舞弊了?”谢良臣哂笑一声。
  那姓李的官员出自督察院,是督察院另一位佥都御史,自唐于成被调入督察院之后,他便十分不满。
  主要就是因为唐于成情商高,极擅做人,因此才入督察院不久便笼络了好些御史,他心生不满之余,便觉得觉得唐于成是靠着拍谢良臣的马屁所以才升官的。
  “这话可是谢大人说的,不是本官说的。”李御史冷笑一声,偏过头去。
  谢良臣扫了一眼江尚书又看了眼这姓李的御史,嘲讽的弯了弯嘴角,既然有人非要出来挑衅他,那他就找个人开刀好了。
  “李大人如此义愤填膺,本官既任了户部尚书一职,便将吏部最近升任的各位大人履历当堂说出来,看看本官是否有徇私舞弊之举。”
  言罢,谢良臣便从自家三弟开始,一一将众位官员升迁的理由再次详述。
  虽然他的确提拔了大量的自己人,但是谢良臣也是有选择的,他只选那些的确有办事之能,如齐术、汤一业这种。
  至于原本的贵戚子弟,谢良臣也尽量选了风评不错,家风也不错的那种,所以他虽提拔了不少人上来,但是几乎无明显可指摘之处。
  “哼,即便谢大人所言为真,满朝文武百官,谁人不是为国尽忠?可谢大人却偏偏选了与你关系甚厚的同乡和国子监学生,还说不是藏有私心?”李御史仍旧不服。
  见他硬顶,谢良臣也不废话,直接将这位李御史的旧事也说了出来。
  “说到私心,李大人早年间曾娶有一糟糠之妻,该女子于乡野间侍奉李大人双亲,兼顾抚育幼子,可是李大人考中进士之后,随即便休妻下堂,停妻再娶,如此私德有亏之人何配谈公义。”
  此桩乃是李御史早年旧事,如今他那糟糠妻子也早就不在人间,他本以为此事无人知晓,却没想到谢良臣竟能随口说来,一时脸色大变。
  “我......谢大人......”
  “住口!”谢良臣直接呵斥一声,“除了停妻再娶,你还在任佥都御史期间肆意弹劾与你政见不同的同僚,打压下属,实在不堪再任督察院左佥都御史一职!”
  “臣请陛下和太后明察,此等不仁不义之徒实在不堪再委以督察院要职,当贬去地方为吏,如此方可警示百官修身养正。”
  前番他训斥人时疾言厉色,后面说要将其贬官为吏又说得轻飘飘,不仅朝中百官被他这番行状震住,就连上头的小皇帝也有点吓到了。
  “这......”
  他转头去看帘后,却无人开口,于是小皇帝只得下旨:“李御史德行有亏,又兼攻讦同僚,朕甚不齿,特去其督察院左佥都御史一职,贬为渠县县丞,望其自省改过。”
  正四品的堂官一下成了不入流的县丞小吏,如此巨变让朝中众人皆噤若寒蝉。
  也是此刻他们方才明白,谢良臣不仅仅是在逐步的把持朝政,甚至连皇上和太后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一时间再无人敢跳出来挑战他的权威。
  至于仍立堂中的江尚书,见此情况也默默的退回了队伍里,不再继续向谢良臣发难。
  前番诸位皇子夺嫡,由于他曾私下偏帮成王,若不是有先帝遗诏,恐怕他早就被罢了官。
  也因此,张太后却一直对他心怀芥蒂,所以才会借着曹毅兵败的名头,轻易去了他的首辅一职。
  原本江尚书还想着自己恐怕再无上位之机,可如今见谢良臣这般跋扈,又觉得或许事情还有转机,开始在心中盘算起来。
  不管他们如何想,谢良臣却没打算停下自己的脚步。
  如今不管是融安帝也好,两宫太后也好,他们之所以忌惮自己,不外乎就是因为如今时局未稳,战乱未平,他们若是擅动,恐怕立即便会有性命之忧。
  等他朝小皇帝成年亲政,羽翼渐丰,恐怕很快便会想办法除掉自己。
  所以谢良臣既是迈出了这一步,便没打算收手。
  首先他要做的就是将郭要的军队武装起来,这个好办,工部的震天雷已经开始批量发往前线,而突火/枪也开始生产铸造,用不了多久,郭要的所领的军队就会成为国中的战力天花板。
  其次,他还需将全国大势控制在自己手中,而最好的抓手还是土改法。
  由于朝廷已经下了正式的命令,因此所有违抗政策的地方豪强都被打成了叛逆。
  国中拥护土改法的农民极多,但是却缺少组织调动,于是谢良臣直接派了人往地方,令其领导百姓斗争,将土改之法彻底推行下去。
  为此,他还发了“集贤令”,召集拥护土改之法的有志之士,不拘其出身,只要在地方上成绩突出,谢良臣都不吝于嘉奖,直接授官。
  除此之外,打仗也需要钱,他便开放了海禁,以商税补之。
  至于西北原来陆上贸易,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先把路打通,但是因为资金以及技术条件的限制,如今尚无法立刻解决。
  所以谢良臣只能以盐引为诱饵,让内陆的客商尽量通过陆上丝绸之路出国做生意,以此带动地方经济发展。
  桩桩件件事皆不容易,谢良臣每天都很忙,可即便如此,他也还要时不时的去地方出差。
  “夫君你放心去吧,穗儿在家会照顾好我的。”盛瑗站在门口为他送行。
  她如今已怀孕五个月,只不过那肚子可比当初怀谢存墨时大多了,看着实在让人担心。
  此次谢良臣要去的地方是徐州,为宣王起兵造反之地。
  自郭要父子领军出征后,他们便兵分两路,郭要领五万大军去与曹毅汇合,同时接管他手中兵马,而郭整则直扑势头最猛的宣王。
  经过这几个月的苦战,除了刚开始他们配合谢良臣演了一场戏,让四王看起来即将兵临皇宫之外,后来形势则完全逆转。
  朝廷平叛的大军杀到后,地方百姓同时响应,如此夹击之下,四王很快便兵败如山倒,如今当初势头最猛的宣王已经自刎而死,东面的地界也基本太平。
  宣王死后,郭整就带着兵马南下围剿其余叛军去了,因此谢良臣此次去不是为了平叛一事,而是为新学揭幕。
  他摸了摸盛瑗高高隆起的肚子,叹口气,知道自己辜负她良多,想要说什么,却也明白此时做任何承诺都是无用的,不如到时以实际行动来证明。
  于是只得道:“我此去会很快回来,我把江着留下,要是遇到急事,你只管吩咐他去做,还有万事不可逞强,只等我回来后再说。”
  “嗯嗯,我知道了,夫君安心。”盛瑗点头。
  再次看了母女二人一眼,谢良臣转过头,跨上马领着人出京了。
  徐州如今的知州是他当初在国子监任司业时的学生,名李广深。
  他原是太学生,后来考试合格,便去了国子学,再后来由谢良臣举荐,获得了参加会试的资格并于次年考中了同进士。
  李广深虽然不是两榜进士出声,但学问尚算扎实,因为他是中过两次乡试副榜的人。
  按照以前大融官员升迁的潜规则,他是绝对不可能升到知州一职的,最多就是县令、同知,或者通判。
  但是自谢良臣发出了“集贤令”之后,李广深很快就脱颖而出,成了里头的佼佼者。
  譬如现在的徐州,此地原为兵祸兴起之地,照理说该是民生凋敝,流民无数才对。
  但是李广深行事却极是大胆且另辟蹊径。
  据郭整给他的信中所言,李广深在郭整大军破城之前便已经悄悄潜入了城内,然后暗中收集了城中资助宣王造反的官绅豪强们的信息,等大军一破城,他立刻就交出收集的证据,另还有无数的证人,让郭整抄了几乎徐州所有富户的家。
  谢良臣要土改,但也没打算赶尽杀绝,让那些士绅活不下去,基本就是只收回土地再分配而已。
  但是即便如此,对于他的这种做法,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的既得利益者不满,有的人心中愤恨却不敢抵抗,政令一到还是乖乖交出了土地。
  而一些胆子大的则直接跟着造反,或者偷偷资助叛乱的四王,毕竟他们可没说要将自己的土地收回分给佃户贫农。
  对于第一种,谢良臣下令,只要收回了土地,他们原本的家宅和私财,他是允许对方保留的,但是对于后面两种,谢良臣则要求直接抄家后充公。
  至于抄出的钱财如何处置,他也没让上交国库,而是直接让地方官府用于百姓民生。
  因着他的这项命令,原本抵抗十分强硬的乡绅们,在发现朝廷平叛军队似乎更强之后,渐渐也不再明目张胆的举旗造反或者大张旗鼓的资助四王,而改成了私下偷偷摸摸的给钱。
  若是朝廷大军杀到,他们就会装成恭迎王师进城,从而让人很难抓到把柄。
  但是李广深却早一步潜入了城中,并且还组织了一批人混进城中众大户家中为仆,就为了收集证据。
  所以等郭整一到,李广深便交出了一大串城内富户的名单,说这些人都非真心归降朝廷,该当抄其家产以济百姓。
  如果只是这样,谢良臣也不会如此看重他,主要还是郭整随信附过来的名单实在太长了。
  据他说,几乎城内所有大小地主以及大部分富商都在此名单上,而且其中好些人其实并没有资敌,但是因为家资巨万,所以还是被李广深当肥羊宰了。
  而后,徐州因此抄出的可用于济民的银子便达四百万两,粮食则有数十万石。
  有了这些钱粮,李广深出手也大方,先是命州府官兵将粮食分发给百姓,随后又调拨财政开始在村里修建房屋安置百姓。
  甚至因为州府财政过于充裕,他还命人打造了农具分发百姓,如今徐州不仅不像刚大战之后的城池,反而比之前更加的生机勃勃,井然有序。
  对于李广深的做法,郭整曾在信中问他是否妥当,毕竟若是将所有的“土豪”都无差别的打了,恐怕日后抵抗的人会更多。
  但是谢良臣却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表示这些都是证据确凿的,自然与别处不一样。
  其实按他原本的意思,自然也是要打土豪分田地的,而且最好也是涵盖所有的大地主。
  但是因为这并不算是正真意义上的革/命,所以谢良臣也只得加了这么一条弹性政策,毕竟步子一下迈太大,并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为何要如此,其原因也很简单。以目前大融的国力来说,要安置战乱后的全国百姓,让他们能安安心心的开始种地过日子,这笔钱国库是绝对拿不出来的。
  完全开放商贸的税收,最多只能用来补贴前线的军费开支,要想安置百姓,这笔款项就只能从当地的富商地主家来。
  所以即便有“冤假错案”,谢良臣也不打算追究,甚至对于李广深能行事如此果决,切中问题的要害,谢良臣还十分欣赏。
  因此开办“新学”的试验地,谢良臣便选在了徐州。
  刚到徐州城外,城门口已经站了一众前来迎接的官员,见他下马,李广深立刻带着人上前行礼:“见过谢大人!”
  谢良臣不等他拜下便将人扶起,笑道:“李大人不必多礼,既是要办新学,此等礼数便不必再留,咱们只当寻常同僚相处就是。”
  “下官不敢。”李广深还要再拜,谢良臣干脆拉了他的手腕,领着一众官员大步进了城。
  见谢良臣如此和蔼可亲,徐州城内大小官员皆面面相觑,心中一时又是害怕,又是困惑。
  郭整已经与谢良臣的妹妹定了亲,这事上邶朝中人人皆知,不过在他们眼中,谢良臣不过是把持朝政的奸臣而已,还谈不上可怕。
  但是徐州的地方官员却不一样,因为他们知道,宣王并不是自刎而死,而是被杀死的。
  不仅如此,宣王一脉所有的亲族,连带地方有名有姓的皇族,几乎全都被杀了个干净,就是以后有人要自认郑家人,估计都要被当成骗子。
  趁着兵祸大肆屠杀大融皇族,说是郭整一人为之,没人肯信,都在说肯定是谢良臣主使的。
  他既有这个胆子,这些地方官们也震惊于谢良臣的心狠手辣,都在猜测,恐怕等天下太平之后,除了如今在宫中安坐大位的小皇帝之外,郑氏再无开国先祖之嫡系血脉。
  所以在徐州地方官员的想象中,谢良臣应该是个面容极其阴鸷,做事心狠手辣且极具上位者威严的人,属于看谁谁死,随时要拖人下去斩首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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