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去看看孩子们吧。”林氏温声道。
祝棠悄声退出内室,去另一旁看小孩们。她默默走到祝柳身边,低声道:“三哥,你也在看咱们侄女呀。”
“嗯,她们正在睡觉呢。”祝柳也放低了声音。
“肉嘟嘟的,好想戳一下。”祝棠说着,忍不住要伸出手指去。
祝柳连忙抓住她的手:“别闹醒了。”
“好嘛,那咱们出去吧。”祝棠指了指外面,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阳光正好,她抬手让阳光从指缝里漏进来,眯着眼看着蓝天白云,有些遗憾道:“这么好的天气,可惜不能出去玩。”
“现下天气还冷着呢,等三月了,到时可以出去踏青,到时书院里应当会一起踏青,你也可以来。”祝柳微微跟在她侧后方,看着两人的交叠的影子。
祝棠也看到了他们的影子,伸着脚去踩祝柳的:“踩了你就长不高了。”
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祝棠,祝柳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可以了,比你高便可以了。”
祝棠笑着要来捶他,突然听见祝林的声音,吓得连忙弹跳离开,让祝柳看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瞪他一眼,正了正色:“老六,真巧啊!”
“巧什么巧,你们不也是来看大嫂的?”祝林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你怎么一块儿也不叫上我?还是说你们昨晚是在一起的。”
“你胡说什么呢?”祝棠上去捂住他的嘴。
祝林反手扒开,瞅了她一眼:“我是说你昨晚晕倒了,三哥是不是守了你一夜,你想什么呢?”
“哦。”祝棠随手推开他,“你不用去看嫂子了,她现在在休息。”
“那你推我干嘛?”祝林也推了她一下,“我跟你说,我现在和三哥去一个书院里念书了,怎么样,羡慕吧?”
祝棠忍不住乐了:“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又不喜欢读书。”
“可你明明能随口说出那么多东西。”祝林一脸不可置信。
“那是因为我是天才,你知道天才是什么吗?算了,说了也不懂,你这辈子也没法理解的。”祝棠叹了口气,好像被自己的才华折服了。
祝林面色有些幽怨:“哼,你不是天才,三哥才是。”
“可三哥是...”祝棠想说出口的话憋在了嗓子,她背过身去,倒着往前走,看着在璀璨阳光下微微笑着祝柳,朝他比了个口型:三哥是我的。
祝柳垂着眼,额上的碎发微微飘动,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你说对不对,三哥。”祝棠歪着头,得意地看着他。
祝柳用手抵住唇,不让自己的笑声溢出来:“是。”
“你们打什么哑谜呢?”祝林回过头来,他刚刚是听漏了什么吗?怎么就是了?他拽着祝棠正向好好走,“看路,别摔了。”
“知道了!”祝棠跳起来拍了一下他的头,跑远了。
祝林气不过,又不能真去与她动手,一脸委屈道:“三哥,你看她。”
“她是女孩子,力气没那么大的。”祝柳脸不红心不跳,信口雌黄。
“她力气还不大?”祝林气笑了,明明从前三哥和祝棠关系那么差的,到底是什么时候他们背着自己那么好了。
他有些生气地跑上前,低声质问祝棠:“你说,我和三哥,你和谁更亲一些。”
祝棠回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祝柳,心中忍不住砰砰跳起来:“在我心里,几个兄弟姐妹里,你排第一。”
“我就说嘛,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三哥怎么能比得过我呢?”祝林勾住她的脖子,往前走去。
祝棠连忙推开他:“少拉拉扯扯的,亲姐弟也要避嫌的,你懂不懂。”
“呵,你什么时候竟也明白这个道理了。”祝林轻敲了下她的头,大摇大摆地走了,“不和你闲扯了,我要去念书了,我可是考取功名的人。”
祝棠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三哥,他什么时候那么勤奋了。”
“不知。”祝柳朝她踱步,在靠近的那一霎将人拐进了院墙后,将她抵在墙边,困在双臂之中,“你方才说,六弟在你心中排第一。”
他低下头,在她耳旁轻声问:“那三哥呢,三哥在你心中排在哪儿。”
“我说的那是兄弟姐妹中排第一。”祝棠底下头,额头抵在他的胸膛前,小声着,“三哥在我心中,是亲人是朋友是...爱人,是以后要共度余生的人,是独一无二,是一生唯一。”
她说完等了好久,没有听到回应,悄悄抬头,却正好对上他的眼眸,她心中有些紧张,咽了口水,讷讷道:“三哥...”
所有的话都在吻中不言而喻,她踮起脚尖,勾上他的脖子,与他一同沉溺在这一方小小的角落。
明媚的日光懒洋洋地洒在院墙上,墙头一枝横斜出来的桃树枝正在偷偷发芽,微风轻抚而来,墙面上的桃枝影子微微颤抖,与院墙上映着的娇小人影同步起来。过了许久,按着人疯狂掠取的人终于舍得松开手,微微直起身子,挡住了桃枝影。
“真想带你一起去书院。”祝柳一手轻撑在院墙上,一手抚摸着她的脸,看着她氤氲的眸子。
“等三哥考取功名,就能带我一起回家啦。”她笑着,声音还有些微微喘息。
祝柳忍不住又低头咬了一口,才与她肩并肩走出去:“等三哥下次休沐带你出去玩。”
“好,三哥我还没出去逛过街呢,你能陪我去吗?”
“你想去哪儿,三哥都和你一起去。”
两人慢慢走远,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墙角的一个丫鬟等两人离开,才敢探出头来,一脸震惊地拔腿往回跑。
第57章
阳春三月, 林氏终于是度过那个坎儿,活了下来。只可惜双胞胎女儿中,有一个因为天生不足早夭了, 林氏难过了好一段时间, 还是振作了起来。而府中也在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祝棠的婚事。
只是婚事的当事人祝棠并不知情,她还在林氏那里逗小孩子:“唉唉唉,嫂子你看, 她在对我笑,嘿嘿,好可爱啊。”
林氏已经能下地了, 只是不能多走, 她坐在一旁看着摇篮里的女儿,也忍不住露出甜蜜的笑容:“你若是喜欢,以后自己也生一个。”
“那可不一样, 我侄女这么可爱是因为你和我大哥生的好,我还不知道我生出来的会是什么样呢。”祝棠嘟了嘟嘴, 将小宝宝往嘴里塞的手轻轻□□。
林氏轻轻擦掉女儿脸边的口水:“你生的也好看, 而且你未来夫君也不差。”
祝棠想了想祝柳的模样, 确实, 三哥长得不是那种特别好看的,但就特别端正清爽,她小声嘀咕了句:“如果长得像他就好了。”
“你不是不喜欢林公子吗?怎么又希望孩子像他了?”林氏轻笑。
林公子?她撇了撇嘴,赶紧跳过了这个话题:“可我又怕生孩子, 感觉很痛,嫂子你不知道, 我当时在外面听到你的声音, 我都感觉自己要痛死过去了。”
“你呀。”林氏笑着轻点她一下, “自古以来生孩都是过鬼门关,但嫁人了哪有能不生孩子的呢,你不生,那你夫君自然只能叫别人来生了,你可愿意?”
祝棠的脸垮了下来,三哥不会这样的,而且如果是三哥的话...她想了想,要一个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林氏见她不开心,温声劝解道:“林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但通房这些总还是有的,我那几个叔伯也没见房中只有一个正妻,谁不是左拥右抱,你若这时便介意了,等出嫁了该怎么办?”
“我...”祝棠撇开眼,她才不会嫁去林家。
“也没几日了,这事儿本是由母亲来做的,只是母亲早亡,长嫂为母,我提前与你将将也无妨。”林氏说着,撑着把手起身,从箱中翻出了个什么东西交到她手上,“都是要经历的,莫害羞。”
祝棠接过那本册子,不仅不害羞,反而十分兴奋,只是当着林氏的面,她还是象征性的脸红了一下,腼腆道:“我知道了,嫂子。”
兴奋完后,她忽然反应过来,也没几日了?这是什么意思?“嫂子,什么是没几日了?”
“你不知道吗?昨日林霍上门来提亲了,这事儿算是已经说定了,听闻日子暂且定在五月。”
祝棠听着她声音,感觉眼前一黑,忙揣好小册子,往外跑去。她要结婚,为什么她这个当事人不知道啊?现下也不指望与祖母理论什么了,她还是赶紧跑路吧!
她一路朝自己的院子跑去,一进门就开始收拾东西,收拾着收拾着觉得是不是带太多了,又将衣裳什么的都塞了回去,只往包袱里放了些银子还有值钱的首饰。
小喜一进门就看见她把屋子弄得乱糟糟的,连忙问:“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呢?”
祝棠手上不停,喘着气道:“你快也收拾,我们马上离开祝府。”
“离开祝府,这是要去哪儿?”小喜惊了一下,在旁边帮她收拾。
“跑路!祖母已经趁我不注意把我亲事给定好了,可是我根本不想嫁给林霍,现在只能跑路了。”她系好包袱,左看右看,巡视还有没有遗忘的东西,“三哥给我找了个地方,说我要是迫不得已可以逃去那里。”
小喜住了手:“三少爷要您逃婚?”
“不是他让我逃婚,是我自己要逃。”祝棠背起包袱,往门外走去,“常庆常庆!”
她刚喊完,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侍卫从梁上跳了下来:“小姐,有何事吩咐?”
“走走走,我们现在去那个庄子。”她推了他几下,继续往外去。
常庆自然是没有意见,公子早和他吩咐了,若四小姐想走,自己要随时准备着,他检查了下腰间的匕首,跟着往外走去。
然而小喜却突然拦了上来:“小姐,你不能去。”
祝棠怔了一下:“为什么。”
小喜左右看了一下,拉着祝棠又进了屋子,关上房门,低声道:“小姐,不论您与三少爷到了哪一步了,也轻易跑不得啊。您想想您又没有户籍,若真去了三少爷的别院,来日三少爷若是欺负了您,您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啊。”
“三哥他不会这样对我的。”祝棠坚定道。
“小姐!”小喜跪在了地上,“奴婢早想说了,三少爷他不管不顾登堂入室,可想过这事传出去会对小姐您名声有碍?他成日里对您动手动脚,一看便不是什么正经人,说不定便是那些常年流连于烟火场所的男子,否则怎么会如此轻佻?”
祝棠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忧伤,却还是道:“是我先对三哥动手动脚的,不怪他。”
“即便三少爷是真心对您,可谁能保证以后呢,您与他本就不被世俗所容,这回还要与他私奔...更何况这算哪门子私奔,他还是那个锦衣玉食的三少爷,而您却再也不是四小姐了。”
小喜见她不说话,又加了把火:“您可想过,他会明媒正娶您吗?还是家中娶一房正妻,纳三五个美妾,让您一个人住在外头的庄子里,或许他头开始还会去看您,可到年华不再之时,您难道要一个人老死在庄子里吗?”
“我...”祝棠垂下眼,手中捏着帕子,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小喜见劝说有效果,跪近几步,轻轻抓住她的裙子:“小姐若真不喜欢林公子,可以去以命相逼,老夫人心疼小姐,定不会叫小姐您出事,可若真去了三少爷庄子里,您以后可就是连籍书也没有的流民了啊。
人心易变,今日说着喜爱您的人,明日若遇到了更漂亮的,熟知他不会变心呢?”
祝棠皱着脸,哭得眼睛与嘴唇都有些红肿,她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她也知道自己有可能是在飞蛾扑火,可三哥是她心中唯一的慰藉,她不愿意被这个世界同化,只有三哥思想开明一些,能与他说上几句心里话。
她缓缓跪坐在地上,满脸是泪的看着小喜:“小喜,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这辈子只想跟三哥在一起,不论今后是何结果,我自己选的路,我会自己承担。”
“小姐!”
“我想起来了,你的卖身契不在我手中,你还是不要和我一起走,若是祖母问起来,你就说你不知道我去哪儿了。”她站起身来,向她鞠躬,“对不起,小喜,可能会连累你了,但我真的非三哥不可。”
她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外冲了出去,跳上常庆已经牵来的马车,她坐在车厢里轻声道:“你出门时,与守门的说我是约林公子一起出去游玩的。”
“属下明白。”常庆抽打马背往前去。
马车轮子缓缓滚动,祝棠靠在马车上回想小喜说的话。
或许如小喜所说,祝柳以后会娶妻纳妾,而她会独自垂泪孤独终老,但她已经被迷惑了心智了,只想与他在一起,即使前方是悬崖峭壁,即使她是清醒的,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经过侧门,守门的人听常庆说祝棠是与林公子出去见面,便将人放了出去。
她挑开车帘回头看向祝府的院墙,轻轻叹了口气,心中默默道,对不起祖母,对不起嫂子,她不想只做一个提线木偶。
她心中有些难受,放下车帘的那一刻,马车路过祝府正门,她瞧见林霍的马车停在那儿,她瞳孔一缩,连忙朝外吩咐:“常庆,走快些。”
常庆虽不知缘由,却仍旧策马加速。
马车一路走,她一路看向窗外,心中焦急万分,眼见前方城门越来越近,她才微微松了口气,靠在了马车上,等待出城门。
今日城门前排队的人格外多,马车到了城门还得排队,祝棠前后看了一眼,总觉得预感不妙,她稍稍推开一点车门:“是不是人过得快一些?”
常庆看了一眼:“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