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得想到赵珣,赵珣也是这般突然地变了,从一个文弱腼腆的少年猝不及防地变成了阴晴不定的燕王。
他褪去少年时的青涩,已然成了个侵略性十足的男人。
赵蘅玉微微仰着头,略带出神地望着陈季之,陈季之怔愣着,也忘了反应。
赵蘅玉回过神来,忽然觉得窗内那道目光愈发深沉,萦绕不绝,让人脸颊生痒。
赵蘅玉按住心慌,努力不去看窗户那边。
陈季之看着赵蘅玉,他觉得赵蘅玉瘦弱得过分,苍白得过分,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她神色怠倦,眉眼间有忧愁。
陈季之忍不住出言安慰道:“公主放心,一切都处置妥当了。”
赵蘅玉身子晃动了一下:“处置……妥当?”
陈季之点头:“莲花汤池那里没人会寻到端倪。”
陈季之和几个赵珣的心腹,在昨晚深夜将陈宴之的尸首处理干净了,陈季之得知昨夜赵蘅玉来过莲花汤池,他猜出了几分。
赵蘅玉怔怔看着陈季之,正要说什么,忽然看到赵珣高大的身影已经来到了廊下,他拉长的影子覆在赵蘅玉的身上,赵蘅玉顿时一僵。
赵珣忍着心里的燥郁,沉声道:“进来。”
赵蘅玉站在书房的正中央,离坐在书案后的赵珣还有老远的距离,赵珣心里压着火,反倒笑了:“怕我吃了你?”
见赵蘅玉还在磨蹭,赵珣再次压低声音:“过来。”
赵蘅玉挪着步子走了过来,隔着书案与赵珣站在两端,赵珣冷笑:“阿姐与季之说了许久的话,究竟是什么事这般有趣,也说来我听听?”
赵蘅玉没有听出来赵珣的阴阳怪气,她轻声说道:“说的正是昨夜莲花汤池的事,陈公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我安心。”
赵珣冷声问道:“季之还算体贴?”
赵蘅玉迟疑点了点头。
赵珣又道:“既如此,不如我为阿姐换一个驸马?”
赵蘅玉一惊:“不、不行!”
她惶惶抬头,看清楚赵珣的神色,这才意识到赵珣是在说笑。
可奇怪的是,他说笑却也没什么笑模样。
赵蘅玉不明白赵珣的意思,她静默了半晌,问道:“陈世子的事,若有人问起,你可有想好说辞?我思来想去,知道这事不能自己瞎说,于是过来和你商议。”
赵珣却道:“你只管摇头不知就好。”
赵蘅玉一愣:“就这样?”她问道,“那你叫我过来做什么?”
赵珣站了起来,他的身形陡然拔高,赵蘅玉仰着头去看他,沉甸甸的压迫逼近了她的心底。
赵珣伸手轻轻勾起她尖尖的下巴:“自然是做未尽之事。”
赵蘅玉摇晃着后退了半步。
赵珣眸光一寒:“不愿意?”
赵蘅玉无力地意识到她已经将把柄交给了赵珣,她已然走投无路了。
赵珣满意地看着赵蘅玉脸上的抗拒渐趋和缓,她垂着头,似一只被缓缓驯服的鹤,赵珣不由得声音放柔:“去莲花汤池等我。”
赵蘅玉面无血色地抬头:“不要去那里。”
赵珣低头看着赵蘅玉,她应当是受足了惊吓,娇怯又惊慌,赵珣莫名地在心里生出了一丝怜意,他没有故意为难:“那便去芙蓉汤池。”
赵蘅玉久久沉默,终于还是颔首:“好。”
赵蘅玉一路上避开宫人,终于来到芙蓉汤池。
这一路上,她体会到从未有过的难堪和心虚,她不由得想起那些艳情诗中描述的女子。
遮掩着容貌,小心翼翼,前往汤池会面,由人恣意怜爱。
她如今和诗中的女子有什么差别。
赵蘅玉心绪如麻。
芙蓉汤池里,帷幔轻垂,水雾氤氲,这里一个服侍的宫人都没有。
虽然赵蘅玉知道,这大约是赵珣事先支走了宫人,但看着空旷的汤池,赵蘅玉忍不住想起陈宴之,这让她感到害怕。
她不安地蜷缩坐下,石砖被温泉的暖气熏染,有了几分热意,但赵蘅玉依旧忍不住抖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赵珣站在她身后,弯腰抱起了她。
他结实的双臂绕过赵蘅玉的腿弯,赵蘅玉只觉得后背一暖,她陡然失重,陷入他的怀里,被整个端了起来。
赵珣稳稳地抱着她向汤池边走去,赵蘅玉随着他走动的动作,一下一下的,失重感陡然一轻陡然一重,起起落落让她忍不住掐住赵珣的臂膀。
赵珣轻笑:“放松。”
赵蘅玉尾音发颤:“放我下来。”
赵珣没有理会赵蘅玉,他缓步走进汤池,温泉水没过他的腰间,他这才松了手。
才刚松手,赵蘅玉就推着水下意识想要躲开,赵珣不紧不慢,在水中捉住了她的脚腕,将她拉了回来。
赵蘅玉瞪大了眼睛,而后羞红着脸,瓮声瓮气道:“放开。”
赵珣忽然低下头,望着她白嫩的足尖。
赵蘅玉浑身一颤,脚尖都蜷缩着,她慌乱挣扎起来。
赵珣松开了手,他看着她:“或许,你更情愿让人知道你杀了陈宴之?”
赵蘅玉再次强调:“不是我,是你。”
赵珣轻笑:“可是没人会信。”
赵珣的手拨开温热的泉水,握住赵蘅玉细又软的腰肢,他迫使着她贴近了他,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赵珣笑着说道:“若是要我主动,我可保证不了不伤到你。”
赵蘅玉低着头沉默以对。
赵珣按着她的腰,将她拉了过来,将两人之间生疏凝滞的距离拉进。
赵蘅玉嘴唇翕动,弱弱地推拒:“我不会。”
赵珣轻笑:“我教你。”
他托着赵蘅玉,将她举了起来,他眸光幽微:“首先……”
他卸了一分力,赵蘅玉冷不防地跌落下来,她趴在赵珣的肩上,小声吸着气。
赵珣凑近了她,几乎要吻上她的唇,他说道:“张嘴。”
赵蘅玉强忍羞耻,只得张嘴。
赵珣声音渐哑:“伸出舌头……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赵蘅玉蹙着眉, 硬着头皮凑了上去,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气势。
她一再妥协,赵珣却依旧不满意, 他凝视着赵蘅玉的神色,额上青筋跳动。
“可真是难为死了你。”他讥笑。
他按着赵蘅玉的唇:“就这般让你恶心?”
他神色阴郁地看着赵蘅玉, 呼吸起伏不定,赵蘅玉回望着他, 眸光星星点点, 她哀愁地看着他,眼中满是迷茫和不理解。
赵珣恨恨伸出手,大掌捂住了赵蘅玉的眼睛, 他道:“别拿出那副长姐的姿态, 你根本不是我的皇姐, 你心知肚明。”
他轻易被激怒, 低下头, 愤恨地咬上了赵蘅玉的唇。
赵蘅玉在一片黑暗眨了眨眼。
赵珣的手穿过她湿漉漉的乌发, 按住她的后脑勺。
赵珣低头看,赵蘅玉冷静的桃花眸染上艳色, 她蹙着眉,可怜兮兮。
赵蘅玉小时候养过一只猫, 她唤它雪狮子,雪狮子浑身雪白,长长的毛,是赵蘅玉见过的最好看的猫了。
雪狮子不亲人, 只在赵蘅玉喂食的时候会飞扑过来, 因为饥饿而面露凶恶。
赵蘅玉望着赵珣, 忽然想到了她养过的雪狮子。
她不懂事的时候, 曾经用手逗弄过雪狮子,将带肉的骨头拿给雪狮子,雪狮子会向她扑过来,将她的手指咬得冒血。
等它心满意足地吃饱,它会纡尊降贵地舔舔她的手指。
赵蘅玉觉得赵珣和那雪狮子有些神似,都是外表漂亮,兽性难驯。
她小时候会一遍一遍地原谅雪狮子,因为那是她一手喂养长大的。
赵珣发觉了赵蘅玉走神,他笑着:“会吗……”
赵蘅玉感到唇角发麻,她睁开湿漉漉的眸子,眼神空茫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他面若白玉,鬓发微乱,下颌滴落着细汗,眉眼间有了颓唐的靡丽。
赵蘅玉脑子放空,一下子竟忘记了眼前究竟是谁。
赵蘅玉没有时间去想,大脑乱哄哄,只好像蒲苇草一般拥抱着他。
一阵脚步声起。
赵珣面色一变。
他飞快将赵蘅玉团团抱在怀里,将池边的大氅撒开一披,赵珣托着赵蘅玉,让她环住自己的腰。
赵蘅玉猛然被赵珣扯了起来,微寒的空气在她的肌肤上激起细密的冷意,她迷茫望着赵珣绷紧的下颌,忽然意识到现在的事情,脸色惨白。
赵蘅玉靠在赵珣怀里使不上力气,可如果不使劲抱住的话,她会滑下来的。
赵珣见她动作缓慢,催促着拍了一下她:“快些。”
赵珣没有使上重力气,但这一拍让赵蘅玉羞愤欲死,她垂着眼睛,她动作迟疑缓慢,磨磨蹭蹭地抱住了赵珣,她将自己的脸埋入赵珣的胸膛。
大氅将她包裹严实,她贴在赵珣的胸膛上,感到他心跳如鼓。
赵蘅玉以为赵珣在紧张被人发现,她被这紧张感染到,双臂更紧地抱住赵珣,赵珣额上青筋一跳一跳,赵蘅玉有些害怕地动了动。
赵珣低声警告她:“别动!”
赵蘅玉便不敢动了,她整个人蜷缩在赵珣怀里,很不舒服。
赵珣平缓着呼吸抬头。
帷幔后走来的人是陈季之。
赵珣略带不悦地看着陈季之走进来,但陈季之恍然不知,他朗声笑着,恭谨中带着熟稔的亲近,说道:“六殿下,我四处找你找不到,听人说瞧见你来到了这里,因有要事相商,所以偷偷潜来,望殿下见谅。”
京中,似乎太子的病情更加严重了,陈季之听到这个消息,不敢耽误,即刻去找赵珣,却怎么也找不到赵珣的踪迹。
幸而有宫人瞧见赵珣来到了芙蓉汤池。
陈季之以前是恭敬守礼的,跟了赵珣许久,又在军中混了一段时间,渐渐也会变通,虽然十六所汤池不让外男入内,但他没什么顾忌,偷偷来了。
汤泉行宫不比宫中,宫人懈怠得很,管事的皇后最近又因为太子的事,操碎了心,无暇顾忌其他。
一路走来,到了这芙蓉汤池,竟然见不到几个宫人,陈季之心中疑惑,却也没放在心上。
他走了进来,看见赵珣穿着厚厚的大氅,站在汤池边上。
他说了一大堆的话,那边确实安安静静,赵珣拧眉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蘅玉乖巧地趴在赵珣的怀里,她原本以为来人是李德海,心中虽有紧张和难堪,但没有过多的惧怕。
李德海应当知道他们两人的事。
但听见少年的声音,她浑身一缩,顿时僵直起来。
赵珣面色难看。
她听出来是陈季之,所以更加紧张?
在书房的时候,赵珣就看见赵蘅玉在外面和陈季之相谈甚欢,她甚至故意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
赵珣痛恨赵蘅玉的轻浮态度,也痛恨别人对她的觊觎。
她仿佛总能轻易地引动这些男人。
赵珣不由得想到两年前他甚为得意的计谋。
他仅仅用一枚荷包就将赵蘅玉和斐文若的婚事定下。
现在想来,他却心里油煎似的难受。
或许不是他的计谋高明,而是赵蘅玉只需轻轻一勾手,斐文若就能上钩。
她甚至只需一露面,陈宴之就成了花下亡魂。
祸水。
陈季之没有听到赵珣的回答,他疑惑道:“殿下?”
赵珣拧眉:“嗯。”
赵珣等着陈季之离开,但陈季之有些没眼力劲,他就站在那里,似是准备在赵珣沐浴期间和他商议事情。
陈季之看着赵珣身上的那件黑色大氅,这衣裳格外厚重,赵珣身姿本就高大,这下更加魁梧。
只是陈季之疑惑,这里不比外面是天寒地冻的,汤池还在源源不断地冒着热气,六殿下他不热吗?
陈季之思忖片刻,有些踟蹰。
莫不是等着他来帮忙宽衣?
六殿下虽然在贺兰山的时候与兵士们同吃同住,未见丝毫娇惯,可他毕竟是金尊玉贵的皇子。
陈季之转头四处看了看。
怎么李德海不见踪迹,就连一个服侍的宫人都没有。
陈季之思来想去,走上前了一步。
赵蘅玉缩在赵珣的怀里,八爪鱼一般扒着赵珣,时间越久,她的力气越是小,虽然有赵珣的手臂紧紧揽着她的腰肢,但她手臂发软,已经抱不住赵珣的腰身。
汤池里潮湿又闷热,赵蘅玉感到一阵阵的头晕,终于她的腿无力地垂落下来。
墨狐氅衣之下,雪白的足尖露了出来,隔着薄薄的衣裳,靠着赵珣垂落下来,无力又可怜。
赵蘅玉要急得哭了出来,她想要缩回脚,只能贴着赵珣向上使劲。
赵蘅玉惊慌地偏头,隔着氅衣的缝隙不安地往外看陈季之。
陈季之走了过来……
他现在似乎并未察觉,但若是走近了,他一定会看到的。
赵蘅玉焦急地挠着赵珣的脊背,赵珣掌心一紧,捏着她的腰肢,失了轻重。
赵蘅玉咬唇,却没能抑住喉间的哼声,轻轻的,憋在氅衣里,泄露出一点声响。
陈季之脚步一顿,他迟疑着问道:“我方才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
赵蘅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模糊地瞧见陈季之左右张望着。
赵珣在氅衣内按住赵蘅玉的头,他忍住躁郁开口:“大惊小怪什么,不过是一个宫……”
陈季之自言自语道:“猫?”
赵珣的话到了嘴边,复又吞了下去。
他本是打算告诉陈季之,他偶尔兴起,在这里幸了一个宫女的。
赵蘅玉蜷在氅衣内,闻言僵硬的身体也松泛下来。
陈季之说道:“这汤池中怎么会进来一只猫,是宫人太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