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袅玉腰——图南朵
时间:2022-10-14 17:25:05

  赵蘅玉心中大定,她想,大约就算疯癫肆意如赵珣,也难以接受和亲姐姐的灭伦之罪。
  接下来,她只需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自请和离,再为斐文若谋上一分好姻缘,算是给斐文若一个交代。
  这几日里,斐老夫人每看赵蘅玉一眼都会叹一口气,她没有再当着赵蘅玉的面说什么,不过她认定,娶了赵蘅玉之后,斐文若仕途无望,这怎能不让她忧心。
  然而这一日,红袍太监相容满面地挤进了永安侯府,宣旨任命斐文若外放为济宁直隶州知州。
  斐老夫人被这意外之喜砸了个满面。
  如今朝廷翰林院里养了多少进士尚未授官,她原以为斐文若一辈子都只能在翰林院编书,没想到却外放做了一方地方大员。
  斐老夫人跪下接旨,看见斐文若夫妇还在怔怔,忍不住催促道:“文若,接旨啊。”
  斐文若很难不去想这圣旨的意图,赵珣仿佛在用外济宁这件事来逼他做选择。
  若选择了官位,是否就要乖乖将妻子奉上?
  赵珣依旧没有放弃赵蘅玉么?
  斐文若注意到了赵蘅玉紧张的眼神,她似乎也领悟过来赵珣的用意。
  耳边却是斐老夫人声声的催促:“文若!”
  斐文若用力攥紧了手指,身体有些僵硬,他顿了半晌,终于艰难跪下:“臣接旨。”
  斐文若接旨完毕,所有人顿时欢喜起来,斐老夫人看赵蘅玉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她拉着赵蘅玉的手,不住地说:“公主真是我斐家的福星。”
  赵蘅玉艰难地挤出了笑。
  所有人都欢天喜地,只有斐文若和赵蘅玉神色怔怔,相顾无言。
  斐文若沉默了半晌,他看着赵蘅玉:“公主,我……”
  赵蘅玉打断了他,轻声道:“斐公子,他没有给你另外的选择,若不接受知州的官职,那就是抗旨不遵,那样,他就更有理由将斐府一网打尽,将我囚入宫中。”
  她走了过来,定定看着斐文若:“我希望斐公子能够青云直上、高步云衢。”
  斐文若知道赵蘅玉是为了宽慰他,他垂下眼睛,扯起唇角笑了笑:“好。”
  宣旨太监这时又说道:“因着贵府的喜事,太子殿下办了小宴,是家宴,请徽宁公主和驸马小聚,就在三日之后。”
  赵蘅玉顿时浑身一僵,片刻后,她整理好情绪,又向宣旨太监道谢了一回。
  宣旨太监事务繁忙,拒绝了斐老夫人留他的好意,太监走后,斐府人也跟着斐老夫人渐渐离开。
  斐文若这时看着赵蘅玉满目惊惶的样子,忍不住走近了她,他用力握住了赵蘅玉的手:“公主不要担心。”
  赵蘅玉手一抖,抬眼望着他。
  院中,赵珣的缇骑还在,正警惕地望着他们,眼见斐文若牵住了赵蘅玉的手,一人握了剑就要走上前来。
  这时候斐文若却松开了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他说:“你是太子的亲姐姐,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他加重了亲姐姐这三个字,仿佛是要通过缇骑的口,故意去气那个深宫里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
  南庑房里。
  赵珣听了缇骑的禀告,面色阴郁,缇骑两股战战,低垂着头不敢多瞧一眼。
  过了不知多久,缇骑感到头顶上传来沉压压的声音:“退下。”
  缇骑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他刚走到廊檐下,就听见屋内一阵轻微的声响响起,仿佛是什么瓷器跌破了。
  赵珣的手握着茶盏,茶盏在他的掌中四分五裂,他压在桌面上,手心被割出了道道血痕。
  在线人的眼皮底下,斐文若就敢和赵蘅玉十指相扣。
  在他心中备受煎熬的时候,斐文若竟敢趁虚而入。
  赵珣捏着手中的碎瓷,碎瓷摩擦,发出令人牙疼的声响。
  赵珣倏然松开了手。
  .
  三日后,赵蘅玉和驸马斐文若一同入宫赴宴。
  赵蘅玉很是忐忑,她有些不解这次赵珣的意图,照理说,这么多天他没来过永安侯府,应当是放手了的。
  但赵珣岂能以常理忖度。
  赵蘅玉与斐文若一起来到侯府外,他先是将赵蘅玉扶进了马车,而后自己猫着腰要钻进去。
  缇骑沉着脸拦下他。
  侯府外人多嘴杂,斐文若问道:“太子殿下不许我们夫妇同乘一车么?”
  缇骑左右望了望,人群中一双双眼睛都在指责缇骑狐假虎威,缇骑拧眉想了一下,还是退了下去。
  斐文若钻进了马车里。
  赵蘅玉不由得有些担心:“你这样做,会惹怒了他。”
  斐文若笑笑:“无妨。”
  赵蘅玉欲言又止,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马车悠悠到了宫外,斐文若先行跳出了马车,又是殷勤将赵蘅玉扶了出来。
  赵蘅玉硬着头皮,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下了马车。
  一路上,她不住地看见宫人们好意地打趣,她有时能听见宫人说他们两人伉俪情深,如胶似漆。
  赵蘅玉不知为何,越听他们议论,心里越是紧张。
  宫人引路,很快赵蘅玉和斐文若就走到了殿内。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斐文若就被宫人们挤开站到了角落里。
  赵珣赫然出现,他站在她面前,言笑晏晏,像是放纵不羁一般,他握住她的手腕:“阿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背对着所有人,偏偏面向着斐文若,将手指伸入赵蘅玉的袖管中,强行与她十指相扣。
  他笑道:“听宫人说阿姐和驸马如胶似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他似笑非笑道:“阿姐憔悴了不少,莫非是驸马在新婚之夜孟浪?阿姐的肚子里,别是已经有了孤的……侄儿吧?”
  赵珣握着她的手,将手指一根一根地塞进她手指缝隙中。
  殿内宫人都开始应景地笑了。
  取笑捉弄新婚夫妇,这算是宫里难得能放纵一笑的场合。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60章 
  赵蘅玉的惊恐一瞬间向她袭来, 只不过片刻之后,她镇定下来,她冷下脸, 想要挣脱。
  赵珣却强硬地拉着她,不肯松手。
  赵蘅玉见挣脱不开, 索性垂下了手。
  赵珣要牵,便牵着吧, 他现在也只能做这些把戏了。
  只是她和赵珣这番纠缠之态就这样暴露在斐文若的眼中, 这让她分外难堪,她忍不住抬头,看了斐文若一眼。
  赵珣一直在盯着她, 她这一眼, 霎时间让赵珣怒形于色。顾忌宫人在场, 他隐住没有发作。
  而一直站在一旁的斐文若, 这时候走了过来, 他轻轻用手揽着赵蘅玉的腰, 将她扯了过去。
  恍若他是赵蘅玉实实在在的夫君。
  赵蘅玉不避不让,任由着他动作。
  赵珣怔怔, 在他反应过来之际,赵蘅玉已经拧开了他的手, 她站在斐文若身旁,拉开了和赵珣的距离。
  这夫唱妇随的情景刺痛了赵珣的眼睛。
  赵蘅玉在他身边,从未有过这般柔婉顺从的姿态。
  最开始,因为陈宴之的事, 她不得不屈服于他, 赵珣能看出来赵蘅玉眼底的抗拒。
  她柔中带倔, 一直折磨着赵珣的心。
  她困在延福殿之时, 赵珣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温柔,而那却也是她佯装出的娇媚,也没有半点真心。
  为什么在斐文若这里,她却毫不吝惜她的柔情脉脉?
  赵珣站在原地,目光不定地看着赵蘅玉和斐文若二人。
  这时候,一直站在桌边的陈敏敏走了过来,她对现在的状况一无所知,她羞涩站在赵珣身旁,对赵蘅玉说道:“三皇姐,快落座吧。”
  赵珣面色发沉,甩开了陈敏敏走了过去。
  桌旁还站着几个女子,是赵珣的才人和淑女,她们都面带拘谨,等着赵珣等人过来。
  张才人和李淑女对赵蘅玉行礼,赵珣一抬手,他故意说道:“你们是我的家人,见了阿姐不必客气。”
  张才人和李淑女顿时受宠若惊起来,边上,陈敏敏面色有些挂不住的难看。
  赵珣等着赵蘅玉的反应,但赵蘅玉的反应显然让他失望了。
  赵蘅玉淡淡道:“你们是太子的姬妾,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赵蘅玉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更没有半点不痛快。
  赵珣深恨赵蘅玉的石头心肠,他一见斐文若便心里油煎似地难受,她怎能如此无动于衷。
  赵珣故意笑了笑,当着赵蘅玉的面,他抬起手,想要揽住身旁张才人的肩。
  他抬起了手,如愿以偿地看见赵蘅玉扫了他一眼,他顿时浑身僵硬起来。
  他想要让赵蘅玉吃味,但事到临头,他又害怕赵蘅玉误解。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心底却开始有了浅浅的欣喜。
  然而赵蘅玉淡淡移开了眼睛。
  赵珣神色变幻几回。
  赵珣的手虚虚放在张才人边上,张才人一下子脸红了个彻底,赵珣手握成拳头,终究是放了下来。
  这一顿饭,在场所有人都吃得没滋没味。
  家宴完毕,赵蘅玉起身,就要和斐文若一道告退。
  赵珣却道:“阿姐回门,弟弟不敢懈怠,特意请了戏班子排了一场《南柯梦》,阿姐,驸马,请。”
  赵蘅玉和斐文若对视一眼,斐文若说道:“家中祖母病弱,臣不敢在宫中久留。”
  赵珣笑道:“你家中奴仆自然可以照料好老夫人,如若不然,孤可以送些宫女太监过去。”
  赵珣的笑容这时候看不出一丝阴翳,仿佛真的是在为斐文若着想,但赵蘅玉一丁点都不会信赵珣的好意。
  她琢磨着赵珣的话,隐约听出其中的威胁之意。
  斐文若再次看了一眼赵蘅玉,赵蘅玉这次无奈轻轻颔首。
  斐文若便道:“殿下说笑了,臣家中自然有奴仆,臣便和拙荆一道,陪殿下看戏。”
  赵珣笑容不减,半是玩笑道:“拙荆?驸马别忘了,阿姐是皇家公主,还须尊敬一些为好。”
  斐文若神色不变:“是。”
  赵珣深深望了赵蘅玉一眼,甩开袍裾率先走了出去。
  赵蘅玉望着他走出去,心里松泛了好些。
  虽然甫一见面赵珣又有些要发疯的样子,但用膳过后,他言语间尽管有些夹枪带棒,但看起来正常了不少。
  赵蘅玉想,大约赵珣渐渐地开始接受,他们两人之间是不可能的。
  畅音阁是一座三层大戏楼,碧瓦朱甍,雕栏画柱。
  赵珣等人坐在对面的阅是楼看戏。
  坐下后,赵蘅玉才晓得赵珣点的不是折子戏,他排了整本的《南柯梦》,估摸着时间,要从天亮唱到天黑。
  赵蘅玉开始有些不安,不知赵珣这样安排的目的。
  唱到驸马迎娶公主时,赵珣的笑容有些冷峻,不过他今日耐心出奇地好,再没有多余举动。
  等唱到了《蝶戏》这一出,戏中的驸马在公主死后花天酒地胡作非为,赵珣才终于高兴起来。
  李德海察言观色,说道:“这驸马可恶,不过贪图公主美色权势。”
  赵蘅玉这时候才明白赵珣点这一本戏的目的。
  兜兜转转只是为了讥讽斐文若一遭,可真是用心良苦。
  月上枝头的时候,这本《南柯梦》终于唱完了。
  赵蘅玉与斐文若再度起身告退,但赵珣却道:“这般晚了,阿姐便留在宫中吧,千万别因为嫁到了斐府,就陡然生疏了。”
  赵蘅玉和斐文若推脱不得,只得留在了宫里。
  夜虽已深,赵珣却将斐文若叫到了南庑房,和他商议公事。
  斐文若开始觉得赵珣是别有目的,但一番交谈,并非言之无物。
  斐文若走出南庑房,在宫人引路下,来到了赵蘅玉之前居住的延福殿。
  走到延福殿宫门口,他脚步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寂寂。
  片刻后,他重新抬脚,走进了延福殿。
  宫人引他到寝殿,斐文若到外间就止了步。
  延福殿宫人任由他,取了衾盖就在外间为他铺好了床铺。
  .
  赵珣从南庑房走了出来。
  他来到乾清宫偏殿,这里如今是他的住处。
  迈步走上玉阶的时候,他面色沉沉,拧着眉,心头有化不开的郁结。
  来到寝殿门口,他伸手,手却顿在半宫中,久久没有落下。
  他又重重拧了眉,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猛然推开了门。
  殿内,宫女候在帷幔之外,更远些的地方,站着好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
  赵珣抬手,让他们退下。
  在宫人退下后,赵珣缓步往前,他伸手撩开帷幔,鸳帐之中,坐着的竟是本该在延福殿的赵蘅玉。
  赵蘅玉凛然坐着,她脊背挺直,看起来是镇定的,但躲闪的眼神泄出了一丝慌乱。
  赵蘅玉努力不在赵珣面前露出她的不安,她抬起头,看着赵珣:“你大约也知道了你的身世吧?”
  赵珣扯起唇角,似是想笑,却僵硬着笑不出来。
  他俯身摸上了赵蘅玉的脸,赵蘅玉睫毛一抖,被他掌心的炎意烫得瑟缩。
  赵珣贴面说道:“那我和阿姐,不是更加亲密吗?”
  赵蘅玉素白的手握紧了锦被,锦缎的被面被她抓得发皱,她浑身僵硬,却强忍着退缩之意,强忍着心中的厌恶,她睁开眼睛直视着赵珣。
  “嘉母妃是你的姑母,你杀了她和十弟,”她哂笑,“不过,就算十弟是你亲弟弟,你也不以为然,罢了。”
  她接着笑道:“你还流放了舅舅和外祖,还有舅母和小侄儿。不过,对你来说,也是无所谓的吧。”
  赵珣面色难看,他捏着赵蘅玉的下巴:“我那时并不知晓那是你的外家。”
  他靠她这样近,几乎呼吸相缠。
  赵珣想起他们肌肤相亲的那些时刻,赵蘅玉檀红的唇幽香霭霭,还有,轻咬上去时,赵蘅玉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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