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悠悠哼了一声,才不相信他的话,她要真会托他的后腿,容恕早离她十万八千里远了。
她跟着容恕进入府中,内里的照壁上挥毫泼墨地画着仙女飞天,汹涌的波涛海浪,数不清地奇珍异宝。
整个姜府修建地阔绰豪气,难怪是鉴宝阁的承办方,这画风很是一致。
正厅更为金碧辉煌,厅外守着两名侍女,开他们到来忙将他们往里相迎看坐,她的目光注意到堂上主位就坐的女人,雍容华贵,满头珠钗,髻间别着一朵红艳的杜丹,她品着茶见他们到来也恍若甚是不在意的模样。
女人莫约是三十多岁,岁月在她的眉眼间留下痕迹,周身上位者的威严尽显,若她猜的不错,这位应该是姜府的主母——容见俞。
有侍女过来给她们添茶,精致的杯盏,茶香四溢,她抬眼打量着这位给她添茶的姐姐,她模样精致,谈吐有礼,身上的衣料更是价值不菲。
果然是姜府,好有钱。
“夫人。”添完茶后,侍女微微一福身,站立在容见俞身旁伺候。
贺生前不久给她讲过姜府的八卦,说这姜府主母原本出身低微,不知她是哪里人,反正是一路颠沛流离到了江邑。那时候,她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遭人所劫当做奴隶发卖,便是那时,他被姜府的大少爷姜婴买下。
昔年的姜府远不如现在这般繁盛,姜婴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吃喝嫖赌样样都沾,挥霍无度。他父亲身体不好,很早便病逝,姜婴算得上是个实打实的败家子,姜府落在他手里,岌岌可危。
后来,这姜大少爷不知是收心还是真的脑子有病,他娶了当时还是自家的奴隶的容见俞作为正妻,十多年来无一侧室。
可以说,整个姜府就是在容见俞的手里发扬光大的,她除了不信姜之外,姜府的一切事由都被容见俞牢牢掌握着。
听完她的事迹之后许悠悠很是佩服这个挽大厦于将倾的女强人,她一步一步励精图治将姜府做到了现在这个地位。
而姜府真正的主人姜婴这么多年来依旧是毫无长进,干脆当了个撒手掌柜,因此外界也流传着许多疯言疯语,对他们夫妻二人关系的猜测众多。
有人说姜婴是被容见俞不是使了药就是使了妖术,迷惑了心智才会将姜府掌权人这个位置让给容见俞;还有人说姜婴已经醒悟,他现在装疯卖傻,日日吃酒赌|博全是做给容见俞看得,姜府的正牌主人总有一天会将权利从她这个外姓人手中收回;有人盖棺定论当然有人持相反意见,觉得他们夫妻恩爱和谐,这也是江邑群众大多数人的看法。
“还知道回来。”容见俞瞥一眼容恕,不轻不重地呵斥。
容见俞……容恕……
许悠悠反应过来,他俩该不会是姐弟吧,难怪这些天江邑的衙役都找不到人,容恕原来是被容见俞被姜府包庇着。
原著中关于容恕的家世没怎么提及,只知道他被人抛弃,是由文汜大师将人带到缥缈宗。
这个文汜大师说来可惜,文汜大师声名在外,中年时为自己卜算过一卦,预兆显示他会因一稚童而死。
后来预言应验,这稚童便是半路捡回的容恕,文汜大师为救他而死,临终前他托付自己的至交好友也就是缥缈宗的宗主好生照顾这个孩子。
缥缈宗宗主应肯,将容恕带回,因着他身上背负着害死文汜大师的骂名,所以在缥缈宗宗门内一直备受欺辱和嘲笑。
只有一个人待好,这个人就是他师姐杜怀薇。
“姐,我都把证人带回来了,你就不必这么生气了吧?”容恕道。
“你还知道我是你姐?”
“你也不才想起我是你弟么?咱们半斤八两。”容恕悠哉道。
他们看起来关系还不太好的样子。
火药味十足,许悠悠只好抿口茶润润嗓子。
容见俞的目光转向许悠悠,“你就是她说的证人?若是随手找来忽悠我的……”
许悠悠感觉到了一股子杀气。
“怎么会,我要真随手找一个,怎么能瞒得过你的眼睛。”容恕道,“我和她当真是在元诏城认识的。”
“你说说,你和这小子在元诏城都做了些什么?”容见俞问她。
原来容恕来找她是因为这个,她回忆说:“容恕在元诏城除了装神弄鬼,找太岁之外并没有再做过别的事情,发生的少女失踪案和他当真没什么关系,他若是有罪——”
许悠悠一顿,朝着容恕恶狠狠道:“也是见死不救,束手旁观之罪。”
容恕对于许悠悠这两个不怎么好的形容并不感到愧疚,他在这世上唯一在乎其生死之人只有杜怀薇,其他人等他俱可做视而不见,况且在元诏城他是知道接连不断地有少女失踪,并且很没有道德的利用了这件事情为他寻找太岁多添一把火,他没什么可愧疚的,只因他生来就是这样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他并没有看见过行凶之人,更没有在元诏城内见过杜娇,缥缈宗的人诬陷他杜娇是他所害,纯属意淫。
不过他想,就算是他亲眼看见杜娇被人绑架,他也不会施以援手。
一如现在,若是没有这突如其来的污蔑,他在江邑的行动不会受阻,他也不会向容见俞服软,唤她一声姐。
“我做过的事情一概都认,子虚乌有的事情一概不认,你明天便让官府把那通缉令给撤了。”容恕道,末了他缠缠绵绵地叫了一声姐。
怪异,许悠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也就这种时候肯叫我一声姐。”
容恕笑着没有说话。
“你若是想在江邑再待下去就别再给我惹麻烦。”容见俞道。
“知道了。”
两人之间正说着话,忽然从屋外进来了一个酒气熏天的醉鬼,他脚下不稳当进屋后就跌跌撞撞地四处乱撞,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给绊住了脚,一时四仰八叉地跌倒在地。
容见俞不悦的皱着眉头,从座位上下来。
这人身上一股特别浓厚的烟草气味,这几股气味糅杂在一起,特别难闻。
想来他就应当是众人口中所说的整日无所事事的姜婴。
容见俞将姜婴拉到座位上,硬生生的给他灌了一盅醒酒茶,难怪有人传言他们夫妻俩不和,容见俞给他灌醒酒汤的动作无比的娴熟,但你却无法从她的身上动作里看出一点柔情蜜意来,甚至于能够算得上是粗暴。
在鉴宝会即将开办的重要的时刻,姜婴居然也很喝成这般烂醉如泥,真的心大。
姜婴朦脓的眸子睁开,见是容见俞便亲昵地往她身上靠,然后从怀中窸窸窣窣地掏出一个油纸袋子。
灯火下,许悠悠看见那个袋子上沾满了烟草灰尘还有泥土。姜婴的衣袍上脏污不堪,额角有一处淤青,醉了酒在自己家都能摔着,在外面的黑夜中这个醉鬼怕是一路摔着回来的。
只见姜婴打开油纸,里面是一个同样沾满灰尘的包子。
这样一个酒鬼,冒冒失失的回家,身上全是尘土,怀里的东西又哪里会干净呢?
姜婴脸上挂着笑,讨好似的往容见俞身上凑,“夫人,我给你带了包子。”
酒鬼给她带回来的包子。
许悠悠本以为容见俞一身华贵,甚是不悦地看着姜婴,她对这个名义上姜府主人的态度好不到哪里去,会避开姜婴的靠近,但她没有。
她牢牢地捉住姜婴的手臂,没再让他往后倒下。
“夫人,还是热乎的。”酒鬼醉醺醺地道:“我一路给你捂回家的,你吃一口。”
容见俞嫌弃地瞥一眼,立马吩咐手下的婢女将姜婴给带下去。
容恕办完事,带着许悠悠离开姜府,她感慨道:“你姐夫虽然瞧着不怎么靠谱,但他是真爱你姐姐。”
容恕不屑道:“爱有什么用,容见俞可不喜欢爱。”
那她喜欢什么?”许悠悠问。“
容恕笑而不语,岔开话题:“小先知,感谢你今天帮我一个大忙,走,带你去吃大餐。”
“好啊,那我肯定要把你吃穷。”
两人走出姜府的时候,许悠悠总感觉背后一阵发毛,说来也怪,她似乎是若有若无地感受到了一道别样的视线。她频频回头看,在这大院周围却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怎么?”容恕发现她的怪像问。
“是不是有人在跟着我们呀?”许悠悠问。
她走近,神乎乎地放低声音小声对容恕道:“你姐姐是不是派人跟踪咱俩?”
“放心,跟踪我的人多了,不是她的派来的。”容恕打起响指,一道火光就从他的手里飞起,穿过几道刷着红漆的石柱,飞到了一个小女孩的面前。
“小孩子?”许悠悠觉得奇怪。
她刚走过去,那小女孩像是很怕生人一样,撒丫子就跑了,让她追都追不上。
“她是谁?”
“姜府里养的一个哑女,走吧,这小女孩就这样。”容恕道。
许悠悠应了一声,微点点头,因着这一个小女孩,她对姜府的印象从有钱,到了有钱中带着一丝丝地诡异。
回去的时候她还给裴栖寒带了点吃的,后来反应过来夜已深重,她师兄估计早睡了。
她推开客栈的门就见裴栖寒端坐在客栈的大堂内,他桌上什么吃食也没有,只有一盏清茶,手中握着茶盏也不喝,似乎是在等人。
见屋门嘎吱声响,他抬眸。
“师兄?”许悠悠暗暗有些吃惊,裴栖寒他是在等自己么?
师兄,这么晚了你怎么不休息?”她问,“师兄是在担心我么?”
裴栖寒没有说话,她继续说:“跟着容恕我不会有危险的,师兄大可以放心,今晚月色挺美,就当是出去散散心了。”
他不言语,心中似乎是憋着一股闷气,许悠悠注意到自己的手中拿的吃食,笑嘻嘻地凑到裴栖寒面前,“师兄,这个给你,我特地给你待回来的。这个糕点甜而不腻,很好吃的。”
裴栖寒瞧了一眼没接受,转身上楼。
气性还挺大。
这场面怪像花心妻子被男狐狸精勾魂离家,丈夫深夜独守空闺满心怨愤……
咦,她想什么呢,饱餐一顿别把脑子给撑坏了。
许悠悠收起自己不正经的想象,准备上楼。
贺生居然大晚上的比她回来的还迟,他看见了许悠悠手中的糕点,顺势接过放在嘴里。
“挺好吃的,”贺生说,“裴栖寒不要,可惜了,那我只能‘勉为其难’替他接盘。”
“你干嘛去了?”许悠悠问。
“你猜……”
许悠悠:“你猜我猜不猜?”
贺生:“爱猜不猜。”
“……”见贺生正准备走,许悠悠拉住他,“师兄他刚刚为什么生气啊,你知道么?”
贺生咬着糕点,轻笑一声:“谁知道呢。”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啊。”许悠悠朝着楼上走去。
贺生回到自己房间,许悠悠思考再三最终决定敲开裴栖寒的房门。
“师兄,我进来喽。”
裴栖寒正看着书,许悠悠才不管他那个臭脾气,她兴致冲冲地朝裴栖寒讲道:“师兄,我今天看见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
她回忆说:“你知道么,一向是以纨绔著称的姜婴居然连大醉的时候都记得给她的夫人带包子。”
“师兄,你都没有看见,那个包子上全是灰土渣,一看就不能吃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也不知裴栖寒听进去没有,她解释说:“容恕来找我是想让我为他作证,我觉得元诏城的失踪案和他没有关系,容恕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的,然后我就小小地帮了他这个忙。”
解释完后,许悠悠问他:“师兄,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裴栖寒冷着脸回:“我并未不高兴。”
“可是……”许悠悠惆怅道:“你已经很久没有对我这么冷漠过了,不是不高兴生气那是什么?”
在她的认识中,这点小事是不值得介怀和生气的。
“我并未生气。”裴栖寒强调道。
“哦。”死鸭子嘴硬,许悠悠低笑。
裴栖寒板着的脸松下,“你笑什么。”
许悠悠偏头,“没有啊,我就是爱笑而已。”
“师兄,我最了解容恕了,你放心,就算我手无寸铁,他也伤不了我。”
容恕的弱点,她真的是拿捏的死死的,再者他也确信容恕现在是不会伤害她的。
“苍谷他不是把你从天上扔下来过么?”裴栖寒瞟了一眼她手上的玲珑镯,“若是没有它,你……”
他语塞。
许悠悠自然而然地接话道:“今时不同往日啊,再说你那个时候对我见死不救,现在肯定不会吧?”
她拨弄着自己腰间的示踪铃,“师兄肯定知道我去得地方是姜府,对么?”
“是我多虑。”裴栖寒起身,将许悠悠给请了出去。
“诶诶诶……”许悠悠站在裴栖寒的门外,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
裴栖寒的心思还真的是难猜。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对裴栖寒已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现在看来还是不够的。
她站在门外道:“师兄,明晚有游神大会,你会和我一起去看吗?”
屋内没有声音,许悠悠继续道:“听说游神可精彩了,每十年一度,错过了可就真没有了。”
“好,”屋内传来应答,“你早些休息。”
“那明天见!”
明天他的气就该消了。
作者有话说:
朋友啊,朋友,许悠悠有好多朋友,只见过一面的人也可以当做朋友。
她待每个人都很热心,裴栖寒觉得,他与那些人的区别只不过是多了一个师兄的头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