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晏,干得漂亮。”涂幼安回想了一下卢诗怡面色惨白的样子后心中更是得意,下意识便松开两人交握的双手。
只是还不等谢无妄失落涂幼安便挽过他的手臂,十分自然地勾了勾他的指尖,信心满满地说道:“今天的马球一定要赢。”。”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先秦左丘明的《臧僖伯谏观鱼》
春蒐,是指捕杀没有怀胎的禽兽;
夏苗,是指猎取残害庄稼的禽兽;
秋狝,是指猎杀伤害家禽的野兽;
冬狩,捕杀猛兽则为了平衡生态。
第三十四章
虽说涂幼安的马术依旧不怎么样, 但这六七天的练习多多少少还是让人受益匪浅的——起码她现在上马下马已经非常利索了。
但因着她身量算不上太高,骑在马背上望向地面时总是会产生轻微的眩晕感,心跳也会不自觉地加快, 每次这种紧张感都要缓一阵子才能消散。
谢无妄看着涂幼安顺利翻上马背的动作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夸赞道:“有进步。”
只是上了个马背的涂幼安一脸无语地看向谢无妄:“……你认真的吗?”
大概是涂幼安语气中的质疑过于明显, 谢无妄有些心虚地别开视线,清了下嗓子试图给自己辩解:“起码你已经没有前一阵子那么僵硬了。”
刚开始那几天涂幼安身体僵硬地像块儿石头一样,上马的时候就像个提线木偶, 四肢看起来向不属于她自己一样,导致谢无妄每次看见都胆战心惊生怕出事儿。
“这倒是。”涂幼安十分厚脸皮地接受了这个夸奖, “起码我现在上马和下马的动作和从小就学习骑马的人看起来一模一样!”
谢无妄倒也没有反驳,他抬手帮涂幼安调整了一下马鞍的位置,习惯性拽住对方的脚腕放到脚蹬里, 等做完这个动作后又自己觉得太过无礼, 但转念一想两人已经成亲应该不算唐突,可是即便成婚也应该先得到同意再……
“它、它怎么自己在往前走啊!”
最后还是涂幼安有些惊慌的声音打断了谢无妄停不下来的胡思乱想。
涂幼安本就还没从突然拔高的眩晕中缓过来劲来, 偏偏那匹马好像知道她在害怕,在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几步后直接猖狂地小跑起来, 谢无妄不过愣神片刻涂幼安已然被马带着跑出去一段距离。
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实在是让人非常讨厌,涂幼安拽紧缰绳后努力回想着谢无妄曾经说过的那些诀窍, 可双腿却僵硬如铁根本不听她使唤。
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缰绳突然被人拽住, 紧接着身后便贴上坚实的胸膛, 熟悉的冷梅香让涂幼安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谢无妄单手拽住马鞍, 干脆利索地翻身上马,瓷白色的长袍在半空中翻飞画弧, 最后稳稳地坐在马背上牢牢地把控住缰绳。
“还好吗?”平日里如霜般疏离冷淡的声音里藏着几分担忧。
涂幼安一时还有些晕乎, 神情恍惚地顺着这道声音仰头往上看去, 在对上那双藏着担忧的绿眸后缓缓眨了下眼睛,过了片刻突然说道:“子晏,我才发现你是桃花眼诶。”
谢无妄愣了下,随后低头看向靠在自己怀里仰头盯着自己的涂幼安,视线相交时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可有受伤?”
涂幼安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听他这么一问登时便改了主意,她松开缰绳给谢无妄看了眼勒出红痕的掌心,瘪着嘴道:“有些疼呢……”
那道红痕确实勒得有些深,但其实连皮都没不曾破,可谢无妄握住手腕看了看后拧起眉毛的模样好像涂幼安受了什么大伤一样:“待会儿回去上药,我带了。”
“骑马的时候不能表现出惧怕,马感知到你的情绪后故意欺负你的。”谢无妄将人圈在怀里,夹紧马背给涂幼安示意。
“我知道,但是腿脚它不听使唤啊。”涂幼安比划了一下,指着两个人的腿道,“你看你的腿,你再看看我的腿。”
“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涂幼安越看越生气,“不仅给了你如花似玉的美貌,还给了你高挑的个头!我怎么就没有这种运气,我也想长高,子晏你说我还能长高吗?”
谢无妄也不清楚涂幼安的想法为什么总是那么天马行空,等她说完后才继续道:“骑马时上半身应该挺直,坐得太软会没有力气。”
“哦哦,好的。”涂幼安立刻直起身子端正态度,“是这样吗?”
没想到涂幼安这次会这么听话,谢无妄看着两个人之间那半个拳头的距离眸中闪过一丝不满,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多嘴说那么些话。
他眸光微闪,语气十分坦然:“但若是马受惊的话身体就不要前倾了,微微后仰勒住缰绳会比较好。”
涂幼安了然地点了点头,向后靠在谢无妄怀里拽着缰绳再次问道:“这样是吗?”
“嗯。”
谢无妄有些庆幸涂幼安此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表情,不然一定会被发现因为动了某些小心思而心虚的自己。
端王眯着眼睛望向远处马背上姿态亲昵的两人。
红白相衬,极为登对。
玲珑小巧的女子靠在高大宽阔的男子怀中,肢体交触时的亲昵毫不遮掩,惹得周围不少姑娘目光中都露出羡慕之意。
“倒是许久未曾见过幼安妹妹这般开朗恣意的模样了。”
端王突如其来的感慨让站在一旁的宁王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瞧去,只是入目之景实在是刺眼,刺的他连呼吸都滞了一下。
他吐出一口气,本想别开头,可不知为何就是移不开视线,过了好半天才僵着脸开口:“这有什么稀奇的,她本来就是个疯疯癫癫的野丫头。”
宁王语气算不上多好,可端王却并不在意,他却转过头看着脸色黑沉的宁王,笑了笑:“是啊,我记得那时候幼安妹妹刚来王府时还带你爬过树呢。”
“结果被发现后你们两个人被母后叫去罚跪了半个时辰,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带你去玩这些东西了,变得越来越乖巧,越来越听话——”端王的尾音轻轻散开在空气中,“也越来越惹人怜惜……
端王看着马背上的两人,眸中露出几分失落:“真好啊,看来她并没有嫁错人。”
可宁王在听见这句话后脸色一白,猛地转过头拽了拽缰绳,忽地拔高声音喊道:“不就是成婚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等我成婚后一定比某些人更快乐更幸福!”
只是可惜他声音虽大却依旧没能传进涂幼安二人的耳朵里,谢无妄在教完技巧后便下马引导涂幼安自己骑行,在小心翼翼地跑了两圈后突然看见涂幼安捂着眼睛道:“子晏,我眼睛里好像进沙子了……”
谢无妄听见这话后立刻勒住马将人从上面抱了下来,一把抓住她乱揉的手道:“别揉了,眼眶都泛红了。”
“走吧,去那边给你用水冲一下。”谢无妄将人扶住往阴凉处走去,随后拿起水壶里的水给涂幼安谨慎地冲洗了一下。
“好点了吗?”
涂幼安转了转眼珠子,正要回复就见那边站着的公子喊道:“谢指挥,马球赛要开始了,咱们快去抽签选队吧!”
“我就来。”谢无妄回复完扶着涂幼安道,“我先送你到帐内休息。”
“不用不用。”涂幼安连忙摆手,推了他一把道,“你先去准备吧,我等会儿好一些自己过去就行啦。”
她这次可是打算狠狠压一笔,只是这种事情不能让谢无妄知道,想到这里涂幼安一边推着谢无妄往马球场走去,一边鼓励道:“你这次一定要发挥全力赢下比赛,不能再让着他们了,放心吧有我撑腰,你放开去打就行。”
谢无妄愣了下,正要询问她怎么知道自己上回让了皇子,但转头时却看见涂幼安已经和兔子似的一蹦一跳跑出老远,在和对方挥手道别时谢无妄唇角微弯,转身向马球场走去。
他有预感——今天一定可以赢。
*
马球场面积挺大,半夏又没跟在身边,涂幼安只能凭着自己模糊的记忆往女眷休息的帐子处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解开腰上的荷包确认了一下自己今天带了多少银子,正计划着下注金额,没想到会在拐弯时与人撞在一起。
对方身形高大撞得涂幼安身形不稳直接往后倒去,她下意识想要撑住自己倒下的身体,却没想到下一瞬就被那人一把抓住手臂拽了过去。
“真是巧啊,幼安妹妹。”
肃王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涂幼安也顿时僵住。
她没有抬头,只是小心翼翼地试图拽出自己被拽住的手臂,却没想到肃王收紧力度根本不给她逃走的机会。
“幼安妹妹不同我问好吗?礼尚往来可是基本礼仪。”
肃王的语气不紧不慢,涂幼安见一直抽不出手臂后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肃、肃王殿下安。”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若不是涂幼安努力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只怕整个人都要贴在肃王身上。
早知道她就让谢无妄陪自己一道过来了,真是倒霉……
肃王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他浑不在意地用手指揉捏着涂幼安手臂上的软肉,紧接着便再次贴近对方,看着眼前的少女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紧紧贴靠在柱子上后笑了笑,压着声音道:“可本王最近一点都不好。”
察觉到肃王动作的涂幼安心中又是恶心又是不安,她拼命挣扎却被肃王钳制地动弹不得。
偏偏在这种时候意识到男女之间的差异。
那点力道对于常年习武之人自然算不了什么,肃王撩开涂幼安耳边碎发,见她一脸厌恶地别开头轻笑了一声,毫不顾忌地凑到她颈窝处吸了口暖香,满足地喟叹了一声后问道:“幼安妹妹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好吗?”
“肃王殿下请自重。”涂幼安冷着脸回道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疏。”肃王捏住涂幼安的下巴,黑眸里晦暗不明,“不如唤我,昱归哥哥?”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五章
“男女授受不亲。”涂幼安敛眸掩住眼底厌恶, 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殿下还是先松开臣女吧,让人瞧见有损风评。”
肃王并未立刻回复, 他摩挲了几下涂幼安的下巴,眼底不由得露出几分满意。
到底是娇养出来的姑娘, 光这身皮囊就不是教坊司那群伎子能比得上的,想必哭出来的模样也是极其惹人怜惜的。
肃王沉迷地摩挲着少女滑腻的肌肤,一时不察被涂幼安倏地用力狠狠推开, 涂幼安不等他反应过来转身就走,快步走了几步后身后突然传来肃王好整以暇的声音:“不装了吗?”
涂幼安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 但并未停留反而更快地往反方向走去。
“嫁给一个来历不明出身卑贱的人,幼安妹妹就不觉得委屈吗?”
肃王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戏谑, “你就不好奇谢无妄的出身吗?”
如他所料, 涂幼安这次果然停了下来,声音里满是不耐:“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难得看见涂幼安不同以往的模样, 肃王眼底浮出几分兴味。
他直起身子走到涂幼安面前站定,动作轻佻地拈起涂幼安方才因为骑马散落在脸侧的长发在指尖把玩:“我从前一直以为谢无妄不过是我父皇手底下最忠诚的一条狗, 可没想到这两人似乎还有些情分。”
肃王言语间的轻蔑让涂幼安极为不适,她垂着头退后一步掩饰住自己眼底的情绪, 抬手将头发别在耳后淡淡道:“我夫君为陛下出生入死查办了不少贪官, 陛下最是赏罚严明, 便是器重也并不奇怪。”
“不过才嫁过去几天, 幼安妹妹便这般护着他。”肃王有些遗憾地收回手,看着面容平静的涂幼安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幼安妹妹早就与谢指挥私相授受, 暗通曲款呢。”
若是寻常女子听见这些事情定然羞恼愤恨, 偏偏涂幼安神色平淡地好像从未发生过这些事情,连带着肃王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
涂幼安面容上露出些许不解,她偏头看向肃王,十分认真地回道:“我已嫁给谢无妄为妻,便是出言维护也是理所应当。”
“更何况,我与夫君之间是否早有私情,肃王殿下应当比我更清楚才是。”
毕竟那件事情若是真的被捅破,不止对涂幼安的清誉有害,始作俑者的肃王更是难逃一劫。
当今陛下最是厌恶阴险毒辣之人,若是叫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做出这般阴损之事,别说太子之位,只怕肃王手里的兵权也无法保住。
“幼安妹妹这是在威胁我?”肃王笑容中透出几分寒意。
“臣女不敢。”涂幼安垂下头故作惶恐地往后退去。
肃王神色晦暗地盯着涂幼安头顶的发旋,片刻突然绽出一个笑容:“幼安妹妹如今这幅样子比我想象中还要有趣。”
“就是要反抗才有意思啊。”肃王几步上前用力掐住涂幼安的下巴,逼着她抬头与自己对视,声音甚至都因为兴奋变得有些颤抖,“就像程兰每次都在拼死反抗一样,若是像条死鱼躺在那里任人宰割才最是无趣呢。”
看着涂幼安骤然紧缩的瞳孔肃王俯身凑近她,呼出的热气让她的长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幼安妹妹不必害怕,若是有朝一日我那同父异母的杂种弟弟死了,我很乐意替他继续照顾你。”
*
“我的天!姑娘的脸这是怎么了!”半夏在看清涂幼安有些红肿的脸颊后惊呼了一声。
“没什么,被虫子咬了后不小心挠的。”涂幼安皱着脸回道。
总不能说是因为觉得所以恶心一不小心就把脸给搓肿了吧。
待涂幼安坐下来才发觉到自己有些腿软,她抬头看向半夏匆忙翻找药品的背影,这才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