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可怜的小老头,本意是为着村民好,可这会儿无一人领他的情,狼狈的成为了众矢之的,可悲可叹哪!
“嗤!”钱デ崦镆恍Γ打算做一回好人,挽回点儿在村长心中的形象,“大家在说话做事前先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当真不知我买土地一事,还是明知却要故意拖延以换取利益。”
此话虽是疑问,但语气却肯定无疑。
村民们嘟嘟囔囔半晌答不出话,刚刚还舌灿莲花,这会儿怎么一个个憋着张脸,跟自己吃多了黄连似的,还苦上了,她钱ゲ趴嗪貌焕病
且不说狗蛋打小报告一事,就单论朱春和钱田将自家田地里的种子拔掉一事,他们心里难道没有一点逼数吗,在这一个个委屈的,怎么不上戏台子演呢,精彩的她都想掏钱打赏呢。
看着一群人青红交加的脸色,她忍不住又是一声笑:“村长是如何与你们说的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又是怎么编排的我也不知道,但有一点我知道,我一个大活人在这站着,你们谁当面问过我呢?我是会吃人还是会杀人,就这么容不得沟通?”
还没嘲讽完呢,突感有人扯她手臂,她心里正烦着,看也不看用力一扭将那只讨嫌的手给扭掉,继续叨叨。
“啊,我知道了。”她夸张的恍然大悟道,“谈条件总要找个替死鬼的嘛,杏李村谁最合适,村长首当其冲,哎哟,可怜我以前怎么就没藏点私,或是收点利息啥的,失策,太……”
在说到“替死鬼”时那只手又扯上了手臂,而且还用了力道,颇有种“你再不住口我就把你扯出人群”的架势,钱サ幕鸩涞拿暗搅颂炝楦牵回头劈头盖脸问道:“谁啊?有毛病啊?”
撞进眼里的是朱春尚来不及收起的惊慌神色,或许是从未见过钱ト绱撕人的模样,一时半刻惊地甚至忘了张口。
哎――
她心里长叹一声,看在她婶子如此紧张兮兮的份上,就饶了这群哑口无言的“鱼肉”吧,算是为自己以后的行事留点便宜。
“行吧行吧,有事说事。”她一副压根不愿商量的样子,不耐道,“不说?还是没事?不是我说你们,让你们说的时候你们像是嘴巴被针缝起来了似的,不让你们说的时候,你们那嘴跟发洪水似的,一发不可收拾,不就是土地的事嘛,说说说,有什么想法赶紧说,我忙着呢,没空理这破事。”
话说到这份上,按理说应当七嘴八舌吵得人头疼,但现场竟鸦雀无声,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愿做这出头人。
莫不是我最近的作风让他们觉得我凶神恶煞?钱グ蛋的擅啤
“都不说?”她将村民挨个看过去,只见他们中有人嘴皮动了动,却始终不发一言,“呵,行,那就听我说。”
“土地一事我想应该不用我多做解释了吧,这地呢最后是要建造成林园,杏子、李子、石榴、茶梅、木槿、芙蓉等等,什么能让林园四季如春就种什么。大家应该也看出来了,你们手中的土地与我而言可有可无,如果想卖给我,我会以市价购买,农作物也会按市价进行补偿,如果不想卖……”她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那就接着种呗。”
接着种,势必会被周围环境影响,格格不入不说,甚至最后会颗粒无收。
“如果卖了,以后想种你还能让出来吗?”有人高声问道。
钱シ路鹛见了什么笑话般,低着头笑出了鹅叫声:“一开始我的确是这么承诺的,可今时不同往日,说句难听的,现在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和我讲条件呢?”
打一棍子再给颗甜枣,在村民惊讶到要暴怒的边缘,她慢悠悠的说:“啊,对了,上百亩的林园定要许多人来打理,我得合计合计人数和工钱,看看多少合适。”
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像是专程说给村民听的,反正不管村民的反应如何,她是转身就走,真的合计去了。
第30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钱フ饣岫还真不想收了村民的土地,没钱哪,果然在这个时候大量支出还是太勉强了些。
白天牛皮吹大了,菩萨保佑千万别来人。
但事情就是这么天不遂人愿,越是不想来什么就越是来什么,非要把人往沟里赶。
刚清理完灶台,村长和村里的几位老人就找上门来了,先是好好寒暄了一番,搞得好像大家是多年未见的熟悉的陌生人,生分又客套。
“那啥,您几位再这么下去,晚上估计我爹娘得从坟墓里爬出来教训我。”钱バψ鸥每人倒了茶,态度恭敬谦卑,哪还有半分白天的强势,“我大致知晓是什么事,您们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几人相视几眼,还是村长开了头。
“グ。我也知道你的不容易,村子里的情况你也清楚,看在我们老家伙的份上,你看能不能按照最开始的条件来?”
果真是一点弯也不拐的啊,钱バ睦锬拍拧
“钱爷爷,如您所言,对村子如今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我想并不需要我做什么让步。”她加重了“如今”二字,让在场的几人都尴尬了几分,“修身齐家平天下,‘身’只有两三人领悟有何用,而‘家’靠的也不是一人之力,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人偏偏是我,为什么我就得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我才十七岁啊。”
若说前几句话他们听了还不痛不痒,那么这几句话说完他们是羞愧难当,“羞”的是让一个无父无母的姑娘家扛起了振兴村子的重任,“愧”的是不仅没有帮上她的忙,反而还拖了后腿。
咦,好像有用,钱ノ屈着一张脸,将哭不哭,暗暗看他们的反应,将卖惨和可怜进行到底。
其实她说的也没错,村子里的人似乎习惯了占她的便宜,竟越来越得寸进尺,想要将她变成摇钱树,颇有种要往不劳而获的方向发展的趋势。
她又不是冤大头,凭什么要在吃亏的道上一去不复返,没道理嘛。
“哐当”一声,钱大爷爷放下杯子,深深叹了口气,往常还算清明的双眼倏然变得浑浊,声音苍老戚戚:“走吧走吧,没几年活头了,别白活了这么些年。”
钱ゲ⒉焕棺牛如来时般好好的将人送出门。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何尝不是对杏李村子孙辈的教育。
最后不知是怎么谈的,反正村民都没有附加条件的上交了田契,就连难搞的朱晓丽这回都没有抱怨,当然好脸色是肯定没有的,见着她就跟她们是八辈子的仇人似的,两眼一瞪,牙齿一咬,恨不能吃了她。
要真能吃了她才好呢,不必为钱发愁了。
“ァ!背米畔憧妥叩貌畈欢啵摊子也快收拾完的档子,朱春将钱ネ屋子里拉,“我看你这几天愁眉苦脸的,是不是愁钱的事?”
还不待她回答,朱春径自掏出来一个鼓囊囊的钱袋,一股脑往她手里塞:“你干的是大事,婶子大字不识,帮不上你什么,这点钱虽不多,但好歹也能应个急。”
所以为什么之前她独独只找了朱春和钱田,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在整个杏李村只有这两人是毫无保留的对她好,是无论出什么事都会站在她这边,是不管何时都将她当家人。
一大早鸡鸣之时,钱田就将钱送了过来,什么都不说,只一句“你都说给我养老了,还不准我给我孙女出一份力啊”就将她的万千拒绝之词堵在了嗓子眼,怎么都说不出来,也不能说。
她捧着犹如千斤重的钱袋,第一次因为感动红了眼眶,狠狠抿着嘴才将泪意憋回去:“不瞒婶子说,最近的确缺钱,很缺,婶子放心,等熬过了这阵,我必百倍的还给您。”
“傻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朱春心疼的抚了抚她的眼,倒是先落下了泪,“都说因果循环,婶子这辈子没拿过这么多钱,没过过这么舒坦的日子,那都是因为你,看到你如今过得好,你爹娘泉下有知也安心了。”
这话颇有些伤感,若换了个人可能真的会就此哭出来,但钱シ浅2缓鲜币说暮思乱想。
她想:别说我爹妈是死是活我不知道,就连他们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要真说安心,可能就是安心幸好亲身女儿没有找上门吧。
没错,与原主的父母双亡不一样,她是真的无父无母,孑然一身,论感情,还不如相处了几个月的朱春和钱田呢。
钱固然是少了点,但总归是一份心意,就像朱春说的,能应急,这已经非常难得。
也不知道是提前商量好的还是怎么,第二天莫苦竟然也来送钱,里面有花大娘的部分,还有鹿天的全部家当。
“你给他掏空了,他还怎么娶媳妇儿?”钱バ睦锔屑す楦屑ぃ但她还没消气呢,对着莫苦焉能有好语气。
“八字尚没一撇,还早着呢。”他顿了顿,接着说,“山上种有庄稼,吃穿不愁,你……钱不着急。”
其实他想说钱不用还,但他不敢说,怕钱ジ生气。
好不容易这会儿气氛没有那么剑拔弩张,莫苦小心觑着钱サ纳袂椋说出了这段日子以来藏在心里的话:“ィ我是一介莽夫,粗心、笨,很多事都做不好,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对,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改。”
怎么看怎么招人同情,钱ズ龈凶约菏遣皇枪分了些。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钱,不多的过往犹如烟花般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却将她的心熨烫的有了温度,于是终于缓了表情抬起头:“没有,你没有哪里做的不对,你……真的很好。”
严以律己、心醇气和、温柔敦厚。
“那……”莫苦紧了紧手心,轻声问道,“这段日子你为何生我的气?”
钱ネ蝗恍α耍眼角都渗出了泪,她伸手擦掉,故作轻松的说:“你会不会太草木皆兵了,女孩子嘛,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暴躁易怒、毫不讲理。”
莫苦丝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假,只尴尬的怔在原地,慢慢的许是想通了其中关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绯红爬上了脸颊,再爬上耳廓、脖颈。
“这,这样啊,那……我……”莫苦语无伦次半晌,最后化作一句轻轻的吐息,“没生气就好,这样就好。”
傻不傻!
钱ヒ⊥非承Γ笑莫苦手足无措的模样傻,笑莫苦为她的紧张与无条件信任傻,也笑自己的执着与自卑傻。
即便莫苦对她再好,即便她再清楚莫苦的心思,但她始终觉得这些都像是浮云,一夜过去便会烟消云散,因为在她短短的二十几年人生中,她算不上是个好人,也从未享受过这几月所拥有的温情与付出,即使换了一副皮囊也合该如此才正常。
所以她才对莫苦的不回应耿耿于怀,其实就算莫苦明确表示、再三言誓,她也同样会患得患失,这种心态是种在她骨子里的,或许将要用一生来克服。
算了,总归是自己的问题,莫苦何其无辜。
再说,那个铁憨憨就是个闷葫芦,凡事不爱挂在嘴上,一切靠行动,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嘛。
也亏得如此,若是莫苦嘴甜一点,心眼多一点儿,她钱ナ遣皇堑檬笔笨炭痰P幕岵换嵋桓霾蛔⒁饩陀泄媚锝他的魂儿给勾了去。
爱情哪,总叫人迷了心智。
嗯?爱情?
爱,情?!
钱ッ腿汇蹲。周遭的风声和鸟声都停了,连莫苦在说些什么她都听不见,只听见自己的心脏像是摆在了琴键上,随着音符上上下下,时而激昂、时而愉悦、时而悲伤,一曲毕豁然开朗。
“哈哈哈哈……”她低低的笑了出来,很开心,很轻松,原来这么简单,竟是这么简单。
她不否认对莫苦有好感,甚至是……喜欢,但却从未意识到这份喜欢何时上升到了爱的地步,尽管这爱来的并不深。
任性,不过是因为有人纵容;失落,不过是因为想要得到和自己一样的答案;生气,不过是因为在意心里偷偷藏着的那个人。
一切都再明朗不过,想通了这点,连日来的烦躁一扫而空,就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清新了许多,她不再纠结,反正……莫苦是逃不过她手掌心的,哈哈!
莫苦疑惑的看着笑得贼兮兮的钱ィ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这样子极像憋了一肚子坏水的捣蛋鬼。
也只有莫苦才会将她形容成“捣蛋鬼”,明明是像欲干坏事的蛇蝎妇。
“ィ嗯,那个,就是。”莫苦拧着眉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钱ヌ裘伎醋潘,不想他竟然说了一句特别幼稚但又特别窝心的话,“山上的事有鹿天收尾,我有很多空闲功夫,你……有事叫我就行,毕竟村里的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行。”
她答的太干脆,莫苦反而不安心,急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村里的人都有正经营生,我算是自由人。”
“我知道。”
诶,怎么感觉这话的味儿不对劲啊,钱ッ凶叛劭此,他满脸窘迫却故作随意,怎么瞧怎么话里有话。
呵,小样儿,吃醋就吃醋呗,她高兴着呢。
第31章
不知道缺钱的事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县老爷托崔工带来了一大笔钱,以县老爷清廉的作风怕是去了一大半家产,看的钱パ勖敖鹦牵心流血泪,她成了债台高筑的欠债人。
“小姑娘,你说你何必赶得这么急。”崔工不赞成的摇摇头。
钱ゴ雇诽酒:“失策失策,都这样了停也没法停,只能到时候自己种,还省了请人的钱。”
“眼看快到处暑,土都干得能捏成粉末,还能种什么。”崔工毫无所觉的继续摆出事实打击她。
“还好还好,已经立秋,雨水也会跟着慢慢多起来。”钱プ晕野参浚“反正也没钱,就从现成的开始种吧。”
这事她的确有疏忽,春季乃播种的季节,再往前推也该是冬季,七八月热不说,土里水份稀少,不适合种植。
一来她没想到进展会如此顺利,二来各方面准备虽说不甚充足但还能负担,可以一步步运作,便有了如今的尴尬境地。
停歇了半月,连深埋土里的草根都被药杀死,田地里的草垛子被村民抱回家当柴烧,燃地噼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