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是知道富贵人家林园多,奇珍异卉、百花争艳,但平头百姓人家雪梅林海难得一见,此举并非无利可图。”既是谈生意,她也就势利的谈,反正不管听得舒不舒坦,这事也没有后悔药可吃,“谁会闲来无事天天的往别家园子里钻,就是那城里的‘秋林’也单是饮茶论诗、嬉闹扑蝶的去处,可能垂钓摘果?”
陶老爷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在思考她话里的准确性。
姻缘庙建造至今半年将过依旧人来人往,时不时有人欲言又止,只好拉着旁边认真“看戏”的莫苦问那群村民是在干嘛,末了说到时候一定要来光顾。
“陶老爷是生意人,对陶少爷所言想必心中自有计量,且不论今后客源如何,但只论姻缘庙的香客就足以不亏本,不过是收回成本的时间长了些而已。”她一边说一边对几步之遥的身穿绫罗手戴翡翠玉镯的妇人招手,“易夫人今天真漂亮,莫不是因为吃了我家的凉虾?”
“就爱听你说话,这张小嘴比你家凉虾都甜。”易夫人娇嗔的瞪她一眼,笑靥如花。
“那可不,不然怎么做出那――么甜的凉虾呢。”她让莫苦将屋里的十罐凉虾抱出来,与易夫人带来的下人一起装上马车,“夫人可记着了,放进冰窖一个时辰后再拿出来吃,保准比沙漠的甘霖都来的甜。”
“放心,说什么都不能忘,上回亏大了。”易夫人拧着娇俏的眉懊悔。
“不亏不亏,今天多送你两罐。”
“那我可就厚颜的收下了。”易夫人毫无深宅妇人的扭捏与含蓄,倒是有几分江湖儿女的豪迈与洒脱,“赶明儿你做一份详细的文册出来,我好回去给我的姐妹们好好宣扬宣扬你的林园。”
“冲你这句话,再多送你两罐都心甘情愿。”
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恰好让陶老爷看见这一幕,可比什么精准分析都来的靠谱。
“易”这个姓在粮朝颇少,而能当得上一声“易夫人”的也就只有粮朝唯一的异性王爷的妻子,不认识易夫人这个人,也得认识这声称呼。
陶老爷若有所思的看着缓缓离开视线的马车,良久极为欣慰的对陶书说:“为父终于不用担心交于你手中的家业了。”
啊哈哈,可别,没有陶大少爷的支持,您的家业恐有破产的风险,钱ピ谛哪诖蠛埃为陶老爷这一有感而发呜呼哀哉。
第33章
得县老爷青睐,与陶老爷相谈甚欢,将村民唬地一愣一愣的,饶是村长活了一大把岁数,勉强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也不得不仔细掂量掂量对待钱サ奶度,可不敢再有一丁点多余的心眼,否则被发现了就会落得个六亲不认的下场,林园土地的事教训虽不大,但也够喝一壶的了,往后可不想再喝一缸。
“哟嚯,我以为没人愿意卖给我呢,比预期的好了不少。”钱ザ读硕缎戳怂母雒字的纸,满意的点点头。
村长又看了看一目了然的几个字,颇有些心虚的解释:“其实大伙更中意的是做好标记种在园子里,主要是考虑到以后都不能改成卖,便一开始就选了不卖。”
“哦――”她漫不经心的拆台道,“要是免了租金应该就不会有顾虑了,哎,我也得吃饭哪,往后还要养活一大票人,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村长讪讪,努了努嘴不再言语,再说下去也不能说出朵花来,反而还会听到更多的挖苦之语,他老了老了还是想保留一些尊严。
看村长呐呐的模样钱バ南潞眯Γ将人送走时心思一动,仿佛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噎死人不偿命的话:“又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我的,以后还能再买杏树自己种啊,两不耽误嘛。”
刚没走几步的村长一个趔趄,差点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被烤成肉饼。
多半是上一世过的太苦,这一世怎么看怎么顺利,前几天还为钱为种植发愁,转眼一过什么都非常完美的解决了,除了欠债这一点不尽如意外。
哎,还钱还钱,二十一世纪定时定点还房贷,好在只有一个债主嘛,这一到了古代,嘿,好家伙,不仅不知道啥时候能还上钱不说,债主还有好几个,要是催上门来,一人百来口唾沫都能把她给淹死。
县老爷、朱春、钱田、花大娘、莫苦、鹿天,还好还好,都是熟人,不会有人下黑手。
日子一忙碌起来总是过得很快,秋日的第一场雨如期而至,解了燥热的空气。
艰难挖过的土堆得高高低低,浸入雨水后自动躺在了一条水平线上,都不用人工后期加工,可谓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站在坝上一眼望去,一寸寸土地已然成型,只等着属于它的作物停留在此,来年结满丰盛的果实。
“我想去把那个小池子挖出来。”钱ッ凶叛酆菀ё叛浪担仿佛那个连雏形都还没有的池子是她八辈子的仇人似的。
莫苦想了想,还是说道:“下着雨呢。”
“正好,可以看看储水量如何,这会儿泥土软和好挖,等崔工下次来可以直接贴石砖,往后下雨就能慢慢蓄水为后面种树做准备。”
雨下了一天一夜犹没有停歇的趋向,瓦沿边的水如珠子一般砸在地上,溅了满墙。
莫苦抬头望了望不小的雨:“我去吧,你在家呆着。”
“那……一起去吧。”钱ザ作迅速的取来斗笠,二话不说戴着就往朱春家冲,莫苦拦都拦不住。
“呐。”她将蓑衣递给莫苦,边取来自家的蓑衣边说,“上婶子家借的,改日也应该再做一副,诶,你会做不?”
莫苦看着钱ゴ┥纤蛞拢犹豫半晌才开始穿自己的:“花大爷会,我明天向他学。”
“也不用那么急,有的穿呢。”她也就是突然那么一说,并未真的放在心上。
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往雨里一站才知道雨有多大,啪啪的落在斗笠上像错落有致的洒了一把玉珠在瓷盘里一样叮叮直响,将莫苦的那句“两个人就不够穿了”直接淹没在了雨声里,一点余音也无。
“你回去吧,雨太大了,我一个人去就成。”莫苦拉住不知为何看着有些兴奋的钱ゴ笊说道。
钱シ从α艘换岫才听清他说的是什么,甩了甩手无所谓的说:“没事,我又不是沾不得雨水的泥娃娃。”
莫苦见劝不住人也不再劝,左右自己在她旁边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况且看她好像很喜欢沐浴雨水的感觉,也不想扰了她的兴致。
他倒是一猜一个准,别人喜欢下雨天是喜欢它的韵味――干净浪漫,而钱ナ堑ゴ康南不队晏欤因为她获得自由那天正是风雨交加的雨夜,即使第二天因此发起了高烧也挡不住对雨天的喜欢。
这样的天气村民们都躲在家里唠嗑,钱ズ湍苦两人成了室外的一道风景线,虽稍显狼狈,却和谐而美好,就连狗蛋都想拿着小锄头跑过去助一把力,还好被朱春三言两语给哄回去了,不然大白天的地里还开着一盏电灯泡,多浪费资源。
“诶!好好挖啊,一挖就松了。”钱ヒ怀头下去,一大坨泥就被带了出来,很快一个两个三个水坑出现在脚下。
莫苦拿着铲子专往钱コ头下钻,她挪地,他也跟着挪地。
“不是,你干嘛呀?”钱セ鹈叭丈,这人是成心跟自己过不去还是跟锄头过不去。
莫苦抿着嘴看了看她,说:“你在边上站着,我来就好,一会儿就完事。”
“我站边上还不如在家里站,谁吃多了干这傻事。”
说的可不就是她自己嘛,雨停了来不挺好吗,非得冒雨干活,不是她傻难不成是莫苦傻,当然自告奋勇要来的莫苦也是真的傻。
“你再跟我抢,小心我……”她突然住了嘴,瞬间明白莫苦话里的意思,小样儿,担心她就直说呗,“那,那我就站这块儿不动,把这一小圈挖了,剩下的都归你?”
“嗯。”
这回莫苦不找她的茬了,乖乖的挖另一边去了。
因为小池子都是挖在有斜坡弧度的地方,并且刚翻了土的田地更为泥泞,稍不注意就会打滑,莫苦紧张也不是没有道理,但钱ビ植皇切『⒍,哪那么容易摔倒,十个脚趾把泥抠的牢着呢。
说是小池子,但实际上并不小,池子与池子之间的间隔是早已定好的,那么大小就要结合片区的作物需水量来考虑,只能多不能少,为今后节省不必要的劳动力,概括来说就是节省了钱。
不知道挖了多久终于挖出了一个小洞,趁着莫苦不注意她偷偷挪动了一小步接着挖,不料第一锄刚下去,铲子就跟着来了,不是吧,在这样的条件下还能有这么快的速度?!
莫苦不生气也不说话,非常坚持的挡着锄头的路,特别霸道的要霸占整个池子。
“那什么……”钱バπΓ讨好的说,“不是我动的,是腿,我尽量用强大的精神力去控制住它,争取让它不再动分毫。”
刺啦!
没把握好力度,一铲子下去直接全没入了泥里,莫苦使出浑身力气才将铲子抽出来。
见过狡辩的,没见过能狡辩的这么幽默的,他对钱サ娜鲜队稚仙了一个维度。
难得的他回了一句嘴:“我觉得我应该端根凳子来让你好好坐着。”
“那也行啊。”钱セ赜Φ脑袅铮“你一来一回的空挡我保证把这个池子挖完。”
莫苦:“……”
行吧,这话没毛病。
“嘿嘿嘿!”钱ド岛呛堑男Γ怎么就这么高兴呢,连陷进泥里的脚踝都高兴的想跳舞。
这回她是真的再未动过,等到莫苦完工,她的两条腿分明在轻微抽搐,脚下已经被踩出了两个深深的脚印,一抬腿离开,里面立刻灌满了水,一脚下去“啪”地一声水花四溅。
莫苦无奈的看着幼稚无比的钱シ锤凑飧龆作,想原来她也有小女孩的一面,想把她可爱的一面自私的永久私藏在心里,谁也瞧不见。
“你看,池子里一会儿就有好多水,我这一脚下去鞋里都要进水。”她指着池子雀跃的说道。
池子长一丈,深五尺,两人当真是费了九牛之力才挖好,没一会儿工夫就蓄了至少一寸深的水。
“再等个一时三刻小黄都能上里面游泳。”莫苦被她的情绪感染,也跟着开起了玩笑,可怜了小黄不是被迫舔干涸的茶水就是冒雨泡露天SPA。
“对对对,会不会被淹死?应该不会吧,你说它会游泳吗?”她低着头踩着莫苦的脚印走,嘴里絮絮叨叨个没完,明显是兴奋过了头,“要不改天把它扔河里看看?哈哈哈,你在一旁看着,别真给淹,哎哟!”
哦豁,这回是小黄没给淹死,她倒是先摔个狗吃屎。
闻声的莫苦吓得回身一看,只见她半仰着坐在地上,斗笠歪向了一边,半张脸都埋在了斗笠里,正愣神的抓着手下的泥,若是没穿蓑衣,正好是一个泥娃娃。
很快地,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苦了脸,张着嘴哇哇大哭,准确来说是假哭,只有愤懑的叫喊,没有疼痛的眼泪。
“啊,啊!什么鬼天气,我的屁股。”
莫苦既心疼又好笑,偏偏还不能笑,死死憋着,憋地脸颊肌肉都在抖动。
“让你在家呆着你不听,摔着哪里了没有?”莫苦赶紧的将她扶起来,整理好斗笠,将她手上的泥在自己衣服上擦干净。
看她的样子也没有摔疼,不过是心里不舒坦:“啊啊啊――”
“上来,我背你。”
她抽着鼻子爬上莫苦的背,嘴里不甘的咕哝着:“嘤嘤,怎么这么倒霉,不该来的……锄头别拿了,谁还能擅自拿走不成。”
看,是谁说的自己不是小孩儿,不会摔倒,就问打脸疼不疼?
第34章
雨水一多,林园的建造也断断续续,没有迎来它的竣工,倒先迎来了钱サ纳辰。
上辈子她一共过过三个生日――
第一个是五岁那年,她坐在小桌子前像匹饿狼似的盯着小蛋糕,其实她表现的很有教养,即便想一口吞掉蛋糕也努力控制着自己,拼命将涌进口腔的口水往肚子里咽,待最后一句“祝你生日快乐”落音后眼巴巴的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得到肯定才拿起勺子一小勺一小勺的挖着奶油吃,那是她吃过的人间最甜的东西。
第二个生日是六岁那年,隆重又奢华,梦幻又童趣,粉红色公主裙、闪亮水晶鞋、五彩气球、室内游乐场、八层大蛋糕,大厅里来了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个个都夸她乖巧听话、漂亮可爱,直言她的父母真有福气,五指不沾阳春水的母亲甚至亲手给她做了一碗长寿面,晚上破天荒的准许她同父母一起睡,那是她一辈子最温暖的时候。
第三个生日是二十一岁那年,她拿到了第一份工资,非常奢侈的给自己买了从橱窗外看了不下百遍的蛋糕,她甚至还厚着脸皮进去问过店员,如果这一款下架了还能不能买到,知道可以定做后才终于放了心,每天算着发工资的日子。那天她同样是坐在一张小桌子前,自己给自己唱了生日歌,许了无数个愿望,可期待满满吃进嘴里的蛋糕却没有那么甜,入喉一丝苦涩久散不去,那是她短短二十几年里最失落的一刻。
自那以后,她依旧会时不时的去买蛋糕吃,应当说她很喜欢吃,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吃蛋糕的时候应该是很甜很温馨的,可直到去世也没有找到那种味道的蛋糕。
不比原主,爹娘在世时生辰这一天比春节过得还要好,哪怕是后来一人过日子,也有朱春和钱田陪着她过生辰,虽简单却满足。
从这一点看来,原主还是比她幸福太多太多,如今这样的幸福空降到她本人头上,倒叫她有些无所适从。
刚吃完早饭,朱春就神神秘秘的将在做凉粉的钱ダ进屋里,狗蛋无缝连接的探进头,从身后递出来一个包裹。
“ソ悖祝你天天有新衣裳穿,天天有香喷喷的肉吃,天天有赚不完的钱。”顶着钱ヒ苫笥朱忑的目光,狗蛋上翘的嘴角下跌,“姐,手酸。”
“啊?……哦,哦。”她手足无措的接过狗蛋手上的东西,因为略显慌张还差点没拿稳掉在地上。
她有原主的记忆,却从没在意过生辰,压根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再者从古至今,小生日基本上除了家人不会再有人专人来给自己过,好在狗蛋的祝福语够直白,她立马反应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