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一车车木材堆放在空地上,崔工正拿着图纸指挥工匠们搬到不同的地方。
“幸好我没有加人,否则你这钱更是如流水一般有出无进。”崔工打趣道。
“还是崔工有远见,这样一来不仅他们几月有工钱,而且完工天也凉了,正好种树,专业的就是专业的。”钱フ娉系呐穆砥ā
因为面积较大,县老爷又重视,崔工一开始计划的至少要三十人,后来一看情况,索性砍半,只用十五人,这两月早上早点开工,中午休息时间稍长一些,按照工时结工钱,既不累着工匠,也不耽误进程,还解决了钱和种植的问题,一箭三雕。
“这些个亭台水榭你真不给点建议?”崔工将手里的一张张草纸翻得哗哗响,上面皆是精美的图案。
钱プ旖浅榱顺椋连忙拒绝:“不不不,这些真的非常非常好看了。”
她自小审美观不错,但动笔能力就差了很多,比之一塌糊涂好不了多少,先前的林园图纸已经穷尽了她的毕生功力。
“诶,钱姑娘,这里是要建什么?”来姻缘庙的香客在门口看了许久,细细讨论一番决定还是问她。
“园子,很大很大的园子。”她呵呵呵直笑,心里小算盘一打,开始了她的无网络无实物推销,“以后里面会种上各种各样的果树和花卉,等到结果子的时候,你们可以自己去摘,如果想要加工成罐头也可以找我,既具有观赏价值又有体验娱乐趣味,让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也能体会一把富贵人家的后花园。”
“钱姑娘这主意不错,杏树可得多种些,今年的罐头我是有份听没份吃。”
“听姑娘如此一说,倒不失为男女月下幽会的好去处。”
“诶诶诶,我说你这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正经的,整天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怪不得娶不着媳妇儿,太风流。”最先问话的香客白了那人一眼,又稍拧着眉问道,“如此宽广,姑娘不用细说我已大概能想象出往后的春色满园,可是收费的?”
呵,可不就是为了赚钱吗。
“自然是要的。”她可不敢说的太理所当然,但也不能虚假宣传,“不过我自己是贫苦出身,况且本就不是为了有钱人家建的,费用自是不会高,我图个糊口,大家图个乐子,皆大欢喜。”
“钱姑娘实诚,我们住的不远,开门迎客的时候来给你捧场。”几人中长得最高看起来最稳重的一人说道,另几人纷纷应和。
捧不捧场不重要,重要的是多多宣传啊,光你们几人来有何用。
这话也就是心里想想,嘴上可不能不把门的说出来,她笑着道谢:“那敢情好,前三天都是免费的,讨个好彩头。”
至于日子嘛,她没说,因为不确定,从目前的规划来看,春节前应该是可以一切收拾稳妥的,但考虑到林园里花木的生长趋势,不得不多观察一段时日,才敢定下开园时间。
万一什么都种不活,园里一片萧条,让别人来看啥,不是浪费表情吗。
因着土地都卖了,村里只有极少数人家手里还有种菜的地,家家户户都闲的快发毛了,钱バ牧楦V粒觉得是时候与大伙开诚布公的谈谈了。
这一次崔工也留了下来,用他的话说,他就是凑个人头,让大会开着不至于太过寒酸。
钱ケ扯运翻了个白眼:合着多你一个人头就不寒酸了?分明是好奇心爆表,外加蹭一顿晚饭。
村长抬眼一望,连吃百家饭的路边小黄都到了,正趴在屋檐下伸长着舌头流着哈喇子散热,村长不忍,将自己杯里的凉茶倒了一点在地上,小黄看了看那一小块遇热便散的只能看清湿湿样子的泥土,继续朝着村长吐热气。
村长啧了一声,老神在在的喝了一大口凉茶,转身走了。
“咳咳,人都齐了啊。”村长站在最上方,热的嗓子发哑,“想必大伙对ピ谧龅氖露即嬗幸陕牵这次召集大伙来就是解惑,下面让ダ锤大伙讲讲,有什么问题赶紧问,以后可别再说‘什么都不清楚’的话。”
哎呀,这是心里还有气啊,村长简单的开了个头,把场面交给钱ィ自己坐在井边凉快去了。
八月中旬的天热的要命,村民们手中的蒲扇摇地簌簌响,个个都满脸不耐却又不得不忍受着,钱ヂ吞吞的走到上方,学着村长的样子喝了一大口凉茶,才稍觉心里的一团火去了一小半。
“林园大概在进入冬季后会种植花木,这里有一件与各位息息相关的事,那就是杏树和李子树的移栽。”她连开场白都省了,一上来就进入正题。
可话音刚落,耳边就响起了杂乱的细小的交流声。
能不能让她把话说完了再议论,一个两个的站着不嫌热吗!
“安静!”许是天气实在太热,进而影响到她的情绪,难得的第二次在大伙面前发了狠,“我会给你们留时间各抒己见,现在,眼下,听、我、说!”
她自己看不到自己的样子,瞪着眼咬牙切齿的模样比小黄汪汪汪咬人时还要凶,立马就把在场众人给镇住了。
莫苦有眼色的递上一杯凉茶,干脆站在她旁边给她扇风,她这才缓了神情,鬼天气惹得她烦躁的要死。
好吧,世上有两种时不时跳出来背黑锅的主――缘分和老天爷。
“目前有三种方案,一是直接将树卖给我,往后结的果子以比游客低的价格采摘;二是做好标记种在园子里,树和果子仍是你自己的,但必须每年给我租金,毕竟林园是我的;三是一切照旧,原封不动。”她公事公办的发表完意见,一眼扫过各人表情。
其实仔细算来村里长势甚好的杏树已经不多,她大可以实行第二种方案,但不收租金,免费让村民占地,只是经历了前一阵的事情,她完美的将你是你我是我贯彻到底,没什么好商量的,再说了,她不是将果子的钱定的比游客低了吗。
可能是发火的威严尚存,也可能是在思量比较这三种方案的利益,竟出奇的无一人说话。
“林园建成后游客凭票据进园,园里的果子在成熟期会分时段供游客和我们自己采摘,当然其中肯定会有一些游客想要将果子加工成罐头,这部分由我们来完成,价格届时会统一。”村民又有要交头接耳的架势,钱ヌ嶙派ぷ咏这烦人的景象扼杀在摇篮里,“你们可以好好想想采用哪种方案,或者有更好的方案也可以提出来,但有一点我必须事先声明,方案一旦选择便不可更改,即便是第二种方案改成第一种方案也不可以,三天后各家将所做选择在村长这里做好登记。”
“咳!咳咳咳……”正喝茶的村长冷不丁被这个任务呛得使劲咳嗽,差一点身子不稳栽进井里。
只是做个登记而已,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吗?钱サ弊雒豢醇,继续就林园问题进行讲解。
“最近我看大家也比较清闲,所以我给大家找了点活儿干。”她冲着正在修建的林园抬起下巴,“林园里有些土地需要合二为一,有些地方需要填土,愿意做的明天一早拿着工具来我这里登记,休息时间和崔工的队一样,按工时结钱,等到林园建好还会有更多的活儿,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还是希望能优先自家人,当然,不愿意做的也不强求。”
“我来。”
稀稀拉拉的人群中举起一只手,钱ヒ豢词乔田,她家小叔公一如既往的支持她的工作,真叫人感动!
“除此以外,后山要建一个小型游乐园,里面有供孩童玩乐的地方,有供父母休憩的地方,具体的等施行的时候再给大家讲,现在主要是让大家知道有这么个事,等林园这边的事忙完了就需要将那边的地方打理出来,当然工钱少不了大家的。”
第32章
若说林园一事令村民惊讶,那么游乐园一事出口便让村民感到震惊与困惑,毕竟“游乐园”几个字他们是第一次听说,一点概念也没有,更遑论要去造这个东西,还要用这个东西来获利,不得不说往后运行的时候着实让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惊艳了众人的眼。
可能是散场时的话太过骇人,当然在村民心里的确称得上一个“骇”字,大家一时半会竟没有反应过来,拍拍屁股各回各家,什么林园的杂七杂八的问题全给抛到了九霄云外,钱ザ嫉P幕岵换岬诙天一早起来家门口堆满了人。
果不其然,门一开,外面十来颗头齐刷刷转过来,均是一副谴责的模样,这是个什么情况?
昨天不是说好了有问题当场说清的嘛,这会儿找麻烦做甚?她不负责的。
晕晕乎乎的拿着锄头铲子和村民去挖土,钱バ睦镆神即陨,会不会是先给她下马威,然后再秋后算账?还是罗列了十张八张纸的问题打算找个时间好好问问她?
怎地会这么安分的就跟着她来挖土了呢?竟还教训她起的太晚,一点也不知晓时间可贵?
我的天,她是最看重时间的好不啦,时间就是金钱啊!
论钱,谁有她喜欢,她活生生就是掉进了钱眼儿里,不过是平日里压抑着没让村民看太出来而已,“先村民之忧而忧,后村民之乐而乐”的人设打造的不要太深入人心!!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昨晚村民回家后又偷偷摸摸的自发的开了一个小会,无外乎是坐在一起讨论那个连名都没听过的伟大事物和钱サ奈按笮蜗螅临了大家心照不宣的形成了默契,惊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之余甚至是将钱タ闯闪嘶钇腥般的人物,比女娲信女还神乎其神,后悔之前怎么眼瞎心也瞎的不跟着她干一票大的。
哦,自然这其中肯定不包含某些人。
“狗蛋,你说他们是不是在酝酿什么阴谋?”钱デ倪溥浯盏焦返吧肀撸觉得自己非常了不起,因为她正在不耻下问。
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这事要换成是其他人,她一定笑别人是病急乱投医。
“啊?”狗蛋正拿着把小锄头与干涸的泥土奋战,闻言抬起头懵了一瞬,随即像是想明白了似的环视一圈周围吭哧吭哧挖土的村民,悄声道,“我娘说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伙都是明事理的人,不会跟你一般见识,就像她一开始不也是顾虑这顾虑那的,还差点怀疑你,好在后来回头是岸,反正死活手里就指甲盖那么大点儿的银子。”
语病,妥妥的全是语病,不然怎么会句句话都在骂她?
不应该找狗蛋的,这和自取其辱有什么差别,还不如问脚下不能言语的土呢。
啊!如曲奇一般清脆的泥土,如竹兰一般幽香的泥土,如母亲一般温暖的泥土,你说谁是这世界上最美的人?
啊呸!请原谅不多见的嘴瓢,是谁在背后鼓捣小动作?
啊!亲爱的泥土是不会骗人的,若……
“ソ悖
好奇的声音适时打断了钱ト缟窬病一般的冥想,若是再迟一些,怕是晚上梦里都是“啊,如神明一般幽深的泥土”,吓都能把自个儿吓死。
“你看那是不是上回来的那个柔弱少爷?”狗蛋指着坝上的两人说,“往这里看了好久了。”
哟,可不是文弱书生陶书嘛,旁边那个与他有几分相似的老头儿看来是陶老爷没跑了。
“眼神不错。”她不走心的夸了一句,“走,搞事去。”
刚走到坝上,还没来得及和陶老爷打招呼就遇上下山的莫苦,她调笑道:“你可真会挑时候,确定没有掐指算过?”
“没有。”莫苦想都没想的答道,刹那后眉头微微动了动,一脸莫名其妙,完全没意识到那是句玩笑话,竟真的思考起背后意思来。
“陶老爷,陶少爷。”钱ズ湍卸一样拱手道,一开场就将场子整成了武林大会般的会晤。
“……”陶老爷愣怔片刻后大笑三声,“怪道如此稀罕之事钱姑娘能办成,今日一见果然不拘一格,非你莫属。”
钱デ虚道:“闲来无事瞎糊弄的小玩意罢了,承蒙陶老爷看得起。”
“我倒是不知姑娘何出此言,不过……”陶老爷身体轻侧,睨了一眼落后他半步的陶书,“小儿与这句话却是格外映衬。”
陶老爷表情平静,语气真诚,仔细看还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微笑,明明是揶揄之语,但却让人无端端听出了“我儿子学习好,全是靠他本身的自觉与努力,与我做家长的毫无关系”的自豪感。
许是他常常将调侃的话用严肃正经的口吻说出来,陶书早已习惯,并无多余的神情,只是面对钱フ飧鐾馊瞬拍训玫挠辛说憔狡戎意。
钱ッ嫔如常,装作没听懂,嘴里打着哈哈:“只听过陶少爷学富五车、惊才风逸,有幸一见才知竟也是雷厉风行、从善如流之人,想必是得陶老爷真传,看来外界的传言不甚完整。”
场面话谁不会说,她把每根神经里里外外都搜一遍也能说出漂亮的官话,但能不能赶紧步入正题,她真的词穷了,呜呜!
“哈哈哈,他哪有那样的头脑。”陶老爷喜笑颜开,果然夸人总是不会有错的,“他娘都说他约莫是投错了胎,赶着捡他哥哥的旧衣裳穿才把自己努力长成了个男儿身。”
这这这……这让她如何接,再看陶书,羞的脸都红了,肯定在心里编排他爹怎么什么话都往外倒。
“不管男女,总归是与‘才’一字紧密相连,是个让人羡慕的光耀门楣的主。”
不知道说什么时就往好了说,往实了说,把人夸的软绵绵、轻飘飘,啥事都好解决。
看看,陶老爷笑得脸上褶子毕现,很是随意亲和的招呼她坐下,这里又不得不夸一下莫苦了,早将凳子茶水备好,会办事。
“听说钱姑娘这里要建一个林园?”
“是的是的。”
“这里面有将近一半都是我陶家的土地吧?”
“是的是的。”
“看这情形,我要是要要回土地怕是不能了吧?”
“是的是的。”
“这孩子尽会自作主张。”
“是啊不是,难道陶老爷不知此事?”
陷阱,绝对是陷阱,害她差点说顺嘴。
“我若是知晓,钱姑娘这事只怕不能成。”陶老爷放下茶杯,悠悠的叹了口气,显得自己吃了多大亏似的。
钱ピ谛睦锲擦似沧欤都懒得拆穿他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