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ゴё盘榔抛樱将脖子缩进厚厚的狐裘领中,竖起耳朵听得兴致勃勃。
正听到江奶奶问起朱春虎子婚姻一事,不防一丝凉意擦过脸颊,她伸手一摸,摸了满手水渍,转头一看,狗蛋手握一个雪球跃跃欲试,见她望过去咧嘴一笑,竟直直地朝她扔过来,她吓得一跳,像青蛙一样灵敏的躲过了袭击。
几个小屁孩不管打没打中,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卧槽。”钱ビ植亮瞬亮常笑着说着狠话,“大过年的别惹我动粗啊。”
“姑姑,我没扔。”三岁的钱锦花穿着大红花袄,跟个球一样一颠一颠的跑过来抱住她的腿,撒娇道,“小胖扔的,狗蛋也扔了。”
“哎哟,你个小不点告状倒是快啊。”钱ザ紫旅着她冰冰凉的小红脸,“老实交待,你是不是也想扔?”
“不想,我是好人,他们坏,姑姑可好了,不扔姑姑。”小姑娘嘴甜,最是会哄人。
“英雄所见略同。”钱デ崆峁瘟斯嗡的鼻尖,略带严肃的教训,“但是,狗蛋是你的小叔叔,不能没大没小的直呼其名,知道吗?”
“知道了。”钱锦花捂着嘴小声求道,“那能不到告诉曾爷爷吗?”
“嗯……”钱ス首魑难的思考,“念你是初犯就原谅你这一次,绝对不告诉曾爷爷,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钱小花不能独占姑姑。”小胖撞进钱セ忱铮两手捂在她的脸上,凉的她从心里“辍绷艘簧,“姑姑新年好。”
“爪子爪子。”钱ソ锌嗖豢暗氖咕⒔脸往一侧倾,奈何小胖玩闹似的一直跟着贴上来。
那手啊,比之冬天早晨结的的冰块也不遑多让。
“小胖下来。”狗蛋一把将壁虎似的小胖扯下来,虎着脸训斥,“没见ソ愣伎焖さ厣狭寺稹!
其实小胖并不胖,相反还很瘦,三岁的小孩儿即便是穿上厚衣裳也比同龄的钱锦花瘦了一大圈,据说是出生时希望他将来能长得健健康康的,故取了小胖这个名字,这并非是什么小名,他的大名就叫钱胖,不得不说,他的父母可真是……够直白啊!
“好了好了,我没事。”见小胖憋红了一张脸,眼睛里似有水珠生成,赶紧的打圆场,“小胖是喜欢姑姑呢,不过,你怎么还这么瘦啊,都硌脸。”
“啊?”小胖不明所以的摸着头顶,“我吃了好多饭,还有肉,肯定会胖的。”
自小养成的营养不良,好在年纪不大,过个几年就会好。
钱プ回门前的矮凳上,对一旁耍雪玩的孩子招手:“都过来。”
别看她只有二十多岁的生理年龄,但上至七十岁的老大爷老太太,下至两三岁的稚儿,她都能完美的融入进去,毫无违和感。
加上她如今是村里的名人,号召力杠杠的,在一群半大孩子中是妥妥的老大。
“今天大年初一,我作为比你们大一点点的成年人,真的只有一点点哦,你们应该对我说什么呢?”
钱锦花小姑娘眼珠子骨碌一转,竟当众跪下来给她拜年,把她吓了个半死。
话说,你们的长辈们都在那边桌子上看着呢,你们这样真的好吗?她怕被骂。
一人如此,人人见状都如此,齐刷刷跪了一地,说着吉祥话,什么财源广进万事如意花开富贵寿与天齐……看来过年时候没少说。
她惊恐的两步并做一步进屋拿出红包,用生平最畅快的态度将钱几乎是砸在孩子们身上,完了还想恳求一句:“祖宗,下回要钱咱能悄悄的吗?”
小屁孩儿们拿了钱高高兴兴的又是一通吉祥话,这才慢吞吞的站起来,吓得抱着汤婆子的钱ブ沼诰醯没肷砣群土似鹄矗太骇人了,什么最招惹不得,祖国未来的花朵啊,没见旁边那一双双仿佛来自地狱般要吃人的眼神敌视着她吗。
“咳。”受了跪拜礼,也该端一端长辈架势说两句,“比起昨天,你们又长大了一岁,都是大孩子了,往年诸多困苦,很多东西可望不可求,但如今我们的生活蒸蒸日上,那么我们应该抓住机会,学我们所学,求我们所求,在保证身体康健的基础上,多吸收养分,争取早日成为一个擅辩是非、满腹经纶、对自己与家人都能负得起责任的人。”
哇,虽然没有华丽的辞藻、浮夸的道理,但好有哲理性哦,她说的,她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好佩服自己哦!
“姑姑,可望不可求是什么意思呀?”钱锦花歪着小脑袋不解,两条弯弯的柳叶眉硬生生皱成了八字。
钱プ院赖谋砬榱蚜艘豢椋没自己回答,而是转而问起了葛宝:“小宝知道意思吗?”
葛宝异常认真的点头回道:“知道,意思是可以看见却够不着,ソ闶撬滴颐且郧暗纳活很艰难,许多哪怕是特别简单的目标也只能望见却无法实现,但现在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不仅吃得饱穿得暖,还能好好做学问,成为一个正直的人。”
看看,爱看书的孩子就是不一样,解释起来既通俗易懂又简明扼要。
别看他才六岁,那脑袋里的文化不比村里活了几十年的人少,站在人群里谁都不能忽视这么一个文质彬彬、少年老成的小家伙,哪是这一群流着鼻涕、抠着脑袋的文盲能比的。
“哇,小宝叔叔好厉害啊!”钱锦花捧着一张脸崇拜的望着葛宝,暗暗决定再也不跟小胖玩了,她都给带笨了。
“所以你们要向小宝看齐,别一天到晚的就知道疯玩,你们现在最重要的功课是学习,遇着不懂的……”钱ピ有一段总结性的话要说,但忽瞥见林园里有一个熟悉的人影,立马下了逐客令,“多看多听多问,行了,玩去吧。”
话音刚落,她摔下汤婆子,比孩子们跑的还快,冲着人影欢快的奔过去。
“慢点。”莫苦站在林园的空地上,远远的见着跑过来的人,担忧的嘱咐道。
虽晴空万里,但雪化后的路面湿滑,稍不注意便会踩进水坑或摔个狗吃屎。
不过有了钱,朱春给她纳的新鞋挑的都是上好的鞋底,地面抓得可牢了呢,她才不怕。
满心满意的想要见人,等近在眼前了反而不急切了,钱セ翰蕉行,等着疾步走来的人。
“你怎么上这儿来了?”自从坝上见到人影开始,她快翘上天的嘴角就没下去过,话里满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莫苦捋了捋她因奔跑而略微凌乱的发丝:“我看一群孩子围着你,便想等一会儿,顺便过来看看种的树怎么样了。”
“嗯?老实说,是不是怕他们问你要压岁钱?”
若是以前认识的莫苦肯定会非常真诚的否认,而现在的莫苦倒是学会了说话的艺术:“虽是穷了点,但你看我是这样的人吗?”
“嘿,学坏了啊,合着是嫌弃我没给你发工钱?”
“大过年的不兴冤枉人。”
“我发觉你现在说话真的很欠揍诶。”
“要打也等过了今天再打。”莫苦带着她往林园里走,“梨树的花芽都长出来了,过不久该是满目如雪无暇。”
年前种的树经受了十几天风雪的吹打长得更好,想必能有个好的收获。
“我那棚子垮了,你看到没有?”钱ビ肽苦并肩穿梭在一片绿色海洋中,不自觉的两双手便握在了一起,“亏我走快了两步,要不然你现在看到的就不是完好的我了。”
莫苦捏了捏她的手指:“大过年的不说不吉利的话,我下来的时候一眼便望见了,心里还纳闷着莫不是眼花了?怎么就垮了呢?人没事就好,改天重新修一下。”
“嗯,那中午去婶子家吃饭呗。”
“啊?不,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钱ソ十指紧扣的手举起来晃了晃,“你以为村里的人不聪明就是笨吗,咱俩又没掩饰,谁还看不出来啊,反正我是不在乎别人说什么的,再说婶子见你去了指不定多开心呢。”
“那好吧,正好我给狗蛋准备了一个红包。”
“哟,可以啊,都知道贿赂了。”钱ヌ裘既⌒Γ“我给你说那个棚子,真的不抗造啊,关键是我还没造呢,它就这么垮了,先是哗啦一声掉了一块皮,然后……”
第43章
漆黑的夜空中挂着稀疏却明朗的星星,一闪一闪犹如银河的波光,璀璨熠熠。
钱パ鎏稍谝∫紊希左手揣进莫苦的衣袖里紧贴着皮肤取暖,右手抱着汤婆子,脚边摆着一个小火炉,嘴里吧唧吧唧嚼着肉干。
忽然,她指着天上最亮的一颗星说:“你看,我的家乡说不定就在那颗星的背后。”
“说不定?”莫苦转头疑惑不已。
“对啊,说不定。”钱ツ蜒谝凰柯淠续道,“因为我也不知道我的家乡到底在哪儿。”
说是没有任何留恋,可当真的正面面对时,心中难免惆怅,或许是对祖国大地的不舍吧,她如此自我开解道,不害臊的将自身品格拔高了一个维度。
“我啊,一觉醒来发现身处异处,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甚至连我自己的脸都是陌生的。”她缓慢且平静的叙说当初情境,像是在说柔和的睡前故事,“我想,难道我是到了天堂?可是,我明明应该是要下地狱的一个人,明明看见的应该是恐怖阴森的阴差阎罗,怎么可能是散发着爱心的天使?”
占用她人之身复活是她白日做梦都不敢想的,哪怕是到了现在有时候她都觉得一切皆是幻象,说不准哪一刻她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地狱。
若是在几个月前幻象破碎她倒是没什么,而如今有了牵挂是无论如何都不甘心的,既然活了,就让幻象一直持续到她谢幕的那一刻吧。
莫苦始终看着她,偶尔给她换一杯热茶,未发一言。
“我来自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国度,那里不属于粮朝,甚至不属于眼下这个世界,若是将这里比作母亲,我的家乡便是这位母亲许久以后的后代,那里交通发达,科技日新月异,不仅相隔千里亦能对话,就算是相见也只需半个时辰,而且没有苛捐杂税,没有高人一等的皇帝,人人生而平等,男女同桌而食,同校念书,甚至会当街亲吻……”
说到这,她转头看着莫苦笑了笑:“在我的家乡流行新年互送礼物,所以呢,我也得送你一个礼物。”
“嗯?”
“把眼睛闭上。”
莫苦虽不知她口中的礼物是什么,但还是乖乖的将眼睛闭上。
钱ケ着呼吸凑近,侧头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真的很轻很轻,几乎只是皮肤轻触,若是脸皮厚的人,可能压根不会有什么感觉。
但莫苦感觉甚重,猛地睁大眼,满目震惊与不可思议,脸上的触感尤为清晰,仿佛火烧般滚烫,一路烧到了心里,将浑身血脉都点燃,叫嚣着这不是做梦。
可眼前的“罪魁祸首”只是歪头微眯着眼看着自己笑,好像刚才的动作再平常不过,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他轻颤着嘴皮略带沙哑的问道:“你……不是夺舍?”
瞧瞧这话题转的,生硬又别扭。
“夺舍?”钱ゲ恢原来他一直是这么想的,穿越和夺舍能有多大区别,不过是一个被动,一个主动,但极有可能原主都不是自愿献身的,“你也可以理解为夺舍,但并非强行,而是原来的钱ヒ丫死了,当然我也是死了的,莫名其妙就上了她的身,然后变成她复活了。”
许是听到她说自己死了,莫苦倏地双手紧抓裤腿,双眼圆睁,气息沉重,足足愣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平复下来,疼惜的说:“竟有这等奇事。”
“好了,别皱着眉头了,小心变成个小老头。”钱ソ手指放在他的眉心,等着他自己将眉头展平,“如果那个世界的我还活着,你我永远都不会相识。”
想到他们连成为陌生人的资格都没有,她心里突地疼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活生生剖开胸腔,将心脏挖了一块,残缺迷茫。
“况且我过的并不开心,应该说大部分时候都是无所谓,无所谓活着,也无所谓死去。”她重躺回摇椅,继续无波无澜的述说距今并不久远的故事。
她从出生起便被父母遗弃,好在父母还算有点良知,没有把她随意扔在荒山野岭,而是丢在了福利院门口。
福利院建在偏远的小城镇,里面收养了很多孩子,早已超出了可容纳范围,有不少和她都是一样的境况,她一到福利院,自然成了最小的孩子,也成了人人可欺负的对象。
食物被抢,睡觉的床铺被占,被孤立,被骂是没爸没妈的野丫头,被揪着头发拳打脚踢,常年她的身上都是消不下去的红痕。
起初她不明白,以为是自己不够懂事,所以她加倍的对哥哥姐姐好,主动揽活,主动送上自己有的东西,可换来的是变本加厉。
后来再大一点才知道,原来他们欺负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得到了院长更多的疼爱,就像一个家里父母总是偏爱最小的孩子多一些,大一点的孩子便生出了逆反之心,在父母瞧不见的地方狠狠欺负弟弟妹妹。
但其实她知道,院长并未多疼爱她半分,每个进来的孩子都是如此长大的,不过是她最小,自然关照要多一点,等到后面有更小的孩子进来,这些所谓的疼爱便又会出现在另一个孩子身上。
“难道没人管吗?”莫苦听得青筋必露,恨不得把那些孩子抓过来揍个半死。
钱タ嘈ψ乓×艘⊥罚骸霸撼げ⒎敲挥薪痰脊这些孩子,可福利院偏僻,这些孩子所受教育甚少,前脚答应的好好的,后脚就能反了天,都是半大孩子,都是院长呵护着成长的,你是让院长打他们还是罚他们?”
不过也多亏了这些欺负,她才能享受到人生中的第一份温暖,许是觉得亏欠她吧,院长常常会私下对她嘘寒问暖,带她回家吃饭,单独给她过生日,多奢侈的生活啊!
六岁那年,距离过完五岁生日不到四个月,一对穿着光鲜亮丽的夫妻出现在她面前,女人踩着程亮的高筒靴站在水泥地上,亲和的蹲下与她平视,完全不嫌弃她洗过但看起来仍旧脏污的脸蛋,摸了摸笑着说:“小宝贝,以后跟我一起生活,我就是你的妈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