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使出十八般武艺征服一盆菜呢,莫苦踩着软绵绵的积雪走进棚子,来不及抖落身上的雪花,先把钱サ氖执铀中解救出来,捂在自己的大手中轻轻的揉,怕弄疼了她,又怕捂不热。
上辈子钱ゼ度怕冷,小时候的可怕经历导致她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二十一世纪有空调加持,再不济有热水袋,可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她的脚和手长满了冻疮,严重的已经二次化脓。
哪怕是后来莫苦买来了汤婆子,也没法整治冻疮,经常是好不容易干瘪下去,被冷水一激又满血复活,哎,苦命的娃,顽强的疮。
“冷吧?”钱ゼ不得莫苦拧眉心疼的模样,曲起手指在他手心挠了挠,“我不冷,痒。”
怎么能不痒,莫苦的手虽粗糙,但裹住她的手好似一个暖炉,不一会儿冻疮开始发热,使得整只手都暖和了起来,进而慢慢的痒意蔓延至整个手指手背。
“真痒~”她耐不住的在莫苦手心使劲蹭,虽疼却停不下来。
莫苦愣了愣,改握为捧,对着冻疮的地方吹气,花大娘说过这样可以稍作缓解,无奈红彤彤的冻疮实在太过严重,除了拼命抠其他任何方法都只是杯水车薪。
忍了一小会儿,钱ゾ醯米约和菲ざ挤⒙榈耐煌惶,耳朵里嗡嗡作响,用力一挣,脱离了莫苦,两手迫不及待的交错抠起来,但她控制了力度,一是怕抓破皮变得更严重,二是冻疮越严重的地方皮肤越敏感,稍微用力就疼得受不了,只得改抠为蹭,一不小心就给蹭出了血。
“还好来年冻疮好了后手会恢复原样,不会像有些人那样变得很粗很厚,要不然这会儿是快熟了的红烧猪蹄,往后是乖乖等着冬天被红烧的猪蹄。”她举起十根红肿的爪子在眼前晃了晃,还有心情开玩笑。
莫苦仿佛充耳未闻,一言未发的走进屋里将汤婆子拿出来放进她手里,自己撸起袖子开始洗菜。
钱バ男榈拿了摸鼻子,蹲在他旁边小声问道:“生气了?我也挺生气的,它怎么就能欺负我呢?怎么敢欺负我呢?也不看看我男朋友可是上过战场的帅哥,飞檐走壁、刀枪棍剑,无一不通,也不怕灭了它的祖宗,断了它的根。”
“……”
这么哄都没用?
“你不承认你厉害?”她再接再厉,继续各种有理有据的胡说八道,“别害羞嘛,咱实话实说,谁敢说你不厉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既能主外又能主内,牵得马儿哄得狗子,掏得鸟窝抓得河虾,村里赞叹乡里嘉奖,天上没有地下绝迹……”
“咳!”莫苦及时打断越说越起劲、越说越不着边际的钱ィ莫名想笑,却更为心疼,“我没生气,你坐过去,待会儿溅你一身水。”
冻疮的气他生的着吗?他是生自己的气。
为什么没有在一进入冬天就将活揽了,为什么没有立即发现她手上的异样,等到发现时为时已晚,说到底还是自己做的不够,不够细心,不够专注,不够好。
“莫莫,我要是叫你今后别来了,你是不是会发火?”坐在凳子上抱着汤婆子蹭的不亦乐乎的钱プ彀拖胁蛔。总得找点话来刺激莫苦,“也不是今后吧,就是冬天的早上,尤其是下雪的时候。”
发火倒是不会,不过莫苦怒瞪了她一眼,意味不言而喻。
钱ザプ虐岛警告性的眼神无动于衷,笑得没心没肺:“你想啊,要是你摔了伤了,我找谁说理去,要是你也跟着我长冻疮,谁在关键时候来帮我一把。”
“不会的,我皮糙肉厚。”
哟嚯,终于不苦着张脸了,哎,自古甭管男的女的,都一样难哄。
虽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那话,但却是出自真心,山路本就难行,清晨霜雪夹杂,路面甚滑,纵然武功高强,谁又能真的空中无阻碍飞行,飞机还会遇上气流颠簸呢,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不过她也知晓无论她说的多有道理,多可怜,莫苦都不会听她的,照样第二天一早天不亮就出门。
这也就是在古代,好歹入境问俗些,要换在千年后,哪舍得让他吃这等苦,同居,绝对同居。
什么早起,什么山路,什么冻疮,通通见鬼去吧。
……咦?要不然结婚算了?结了婚这些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吗,关键是还有人给她暖被窝。
想着想着她无声的傻乎乎笑起来,谁知道她是在笑自己脸皮厚还是在笑莫苦知道这个想法后的反应。
第41章
因为姻缘庙对面的一半林园地势较为平坦,所以适宜种果树,以方便收成。
未到午时,太阳悄悄露头,门前积雪已清扫干净,正是种树的好时机。
莫苦和花大爷一早便进城买树苗去了,怕莫苦年轻不会挑,买了上当买了吃亏,花大爷说什么也要跟着去,给莫苦长长知识,因着离过年不到半月,所以买的并不多,剩下的年后再买还能和老板砍砍价。
虽有朱春、葛叔、钱田、钱大爷爷四户人家将杏树和李子树卖给了钱ィ但检查一番,长势不错的少之又少,她付了所有树木的钱,最终只移栽了一小部分,搞得几人拿着钱心不安理不得,手直哆嗦。
将将一个时辰,几人在她的指挥下将树木移栽完毕,大冷的天,硬是累出了一身薄汗。
本想休息休息,好巧不巧买树苗的人正回来,只来得及喝口水,然后继续栽。
此次买的树苗有杏树、李子树、桃树和梨树,梨树花期早,且需得五年左右才会进入盛果期,所以必须在年前种了。
林园里哪个地方该种什么早划分清楚,几人分工合作,挖坑的挖坑,栽树的栽树,浇灌的浇灌,在天黑之际栽了所有的杏树。
“辛苦大家了,虽然没什么好菜,但多少给点面子,别嫌弃。”钱フ泻糇攀展さ娜顺苑埂
“フ饣八档募外,我们统共才出几个苦力,一大家子跟着过来顺饭,明眼人一看就是你吃亏,我们还能嫌弃什么。”钱大爷爷坐在上位故作不高兴的说道,“再说,看看这一桌子菜,有鱼有肉,放在以前可不敢想。”
“就是,这孩子就爱瞎客气,说的我老婆子都不敢动筷子。”钱大奶奶跟着附和,果真把刚拿起的筷子放下。
“别啊大奶奶。”钱プ炖锴崆岣嫒模恭恭敬敬的两手将筷子重又递给钱大奶奶,倒先委屈上了,“您要是不动筷子,我们这一屋人谁敢动,我真饿了~肚子都瘪了~”
钱大奶奶看着她那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叹了口气:“形象,注意形象,这么多人看着呢,吃饭吃饭。”
哟,好久没听到这恨铁不成钢的慈爱的训斥,还怪想念的。
“ィ我看着林园分了好几块,你还打算种些什么?”钱大爷爷一小杯酒下肚,好奇的问道。
“哦,目前打算的除了今天买回来的,还有就是枣树、石榴和橘树。”钱ケ叱员咚底约旱募苹,“都是些常见的,不常见的我想是想种,但一难种活,二卖价高,不利于发展,所以便直接放弃。”
粮朝倒是有不少几乎只存在与有钱人家的树木,但她的林园客户本就是大众老百姓居多,那些贵重的普通游客最多买来尝个鲜,不可能花大价钱买很多,没必要还单独占一块地方,单独雇人仔细养护。
再者林园最重要的目的是图个乐子,没人真的会计较到底种了些什么。
“这么一说,从五月起到年底一直都有果子吃。”花大娘疑惑道,“怎么不种一月到五月的?”
钱ィ骸罢饧冈陆峁的本就少,价格自然也不便宜,而且踏春赏花才是主要消遣。”
“有道理,你说的那什么场,什么场来着?玩、玩什么?”钱大爷爷皱着沟壑纵横的眉头回忆,怎么也想不起名字。
“游乐场。”狗蛋抢答的声音从另一桌传过来,“是游乐场,小孩子玩的。”
“对对,就是那个游乐场,ツ愀我们仔细说说是个什么样子?”
“那个啊,其实也没什么好说道的,就是做几个玩具供孩子玩儿,当然大人要是想玩儿也可以,不过就是可能会被笑话。”钱パ凵癜盗艘凰玻语气略带羡慕,“现在的孩子,不是被寄予厚望整日埋首书海,就是早早当家为生计犯愁,完全没了孩子的童乐,不管出身于何种家庭,都不应剥夺他们享乐的资格。”
这话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只拿旁桌几个吃的专注的孩子来说,哪一个不是早早的被迫扛起了家里的重担,即便是顽皮的狗蛋也懂事的下地除草,上山捡柴。
钱ゴ瓜卵郏扯了扯嘴角,扯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
这里的孩子,因为没有,所以不会希望,自然不会失望,但千年后的孩子因为有,所以向往,最终亦或是如愿以偿,亦或是终身遗憾。
而她到死尝到的不是遗憾的滋味,而是冰凉到极致的麻木,已经记不得第一次玩滑滑梯的心情,也记不得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一次次从游乐场门口离开。
桌下默默成拳的手忽然被一双温热的大手覆盖上,那手在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慰意味十足。
钱プ头看过去,就见莫苦又露出了心疼的模样,他唇齿轻启,无声的说:“没关系。”
简短的三个字,她看懂了背后的万千意思――没关系,都过去了;没关系,往后陪你一起玩;没关系,你不再是一个人,我陪着你……
她翻转手掌,与莫苦十指相扣,像是扣住了自己的全世界,庆幸与释然。
“哎呀,这个话题太沉重了,换一个换一个,饭都不香了,我辛辛苦苦做了好久呢。”钱ゴ笊っ乓蝗拢将大家的不良情绪一扫而空。
“是是,拖サ母#咱么的苦日子啊,到头了,以后都是好日子,有书读,有学上,乡绅老爷们家的少爷有的咱们村的孩子也有。”
“对对,现在一想,比那些少爷们的还要好呢!”
一顿饭在后半段的欢声笑语中结束,临走前,钱ジ众人结了工钱,但或许是碍着今晚这顿饭的缘故吧,竟无一人收下,仿佛这钱成了什么烫手山芋似的。
“没事,今天本来干的也不久,晚上聊得又开心,这钱他们拿着也不顺意。”莫苦说道,“他们既然愿意将树卖给你,说明是信任你、支持你,来种树也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忙。”
也是,今天气氛正好,可能的确不太好意思拿工钱。
原想着明天肯定不会这样,可谁知道接下来的几天他们还真就是“白”帮忙,谁都不愿意收工钱,搞得她总觉得自己欠了人情,心里挺不舒服的。
这还不止,因为从头到尾都只有这四家人在帮忙,村里的人以为是她不愿意让其他人来帮忙,对她可是憋了一肚子怨气,横竖看她怎么冷淡怎么来。
直到钱大爷爷黑着脸站出来说清他们纯是帮忙,并没有拿工钱,顺便指责了那些多嘴多舌的村民一番才使得这股怨气消散。
本来嘛,一个村的人,主动问一句“需要帮忙吗”难道很难?
就像钱大爷爷说的:“不要以为你们是这样的人,就以为别人跟你一样,若是都抱着这样的想法,这村子哪怕能富裕个几十个,在儿孙手里也迟早得完。”
到底会不会完谁也不知道,但钱ブ道她是完了。
买回来的树刚种完就到了除夕,晚上她和钱田一起到朱春家吃了饭、守了岁,回家想在睡觉前烧水泡个脚,前脚刚端着热水出了棚子,后脚棚子“啪”的一声垮了,正对灶台的斜上方垮了很大一个洞,幸亏不是砸在了锅里,否则她明天可没锅煮饭。
春节不宜动土休憩,还好能将就几天。
可是,人总归不能总想着“还好”、“幸亏”,这不,她出来倒水的空隙,不过是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洞,“啪啪啪”的挨着洞旁边像是产生了连锁反应一样全跨了,雪花呼呼呼的往锅里吹。
呵呵,锅是没坏,可这棚子也不能做饭了。
要不要这么倒霉,大过年的出这事,她怕不是来年不顺?
朱春听见声音跑过来一看,先是一怔,接着没良心的哈哈大笑,最后唉声叹气的连连说道“怎么会这样啊”。
是啊,怎么会这样啊?明明前不久莫苦才加固了一番。
这两天风雪是大了些,但已经到了压垮棚子的地步?
搞屁嘞!
她明天咋整?
“这几天上婶子家来吃。”朱春帮着将锅碗瓢盆一应东西搬进屋里,“等出了年,重新修个屋子,这棚子啊,夏天太阳晒,冬天冷风吹,早该换了。”
她也知道啊,但不是想着反正要不了太久房子都得全拆了重新修吗,还那么麻烦干什么。
哦豁,这回好了,算不算是提前拆?难不成她要把修房子的计划提前?
“只能这样了。”钱ゴ雇飞テ的抓了抓头皮,进屋前看了看留了个地中海发型的棚子,地面薄薄的积雪在天光下闪闪发亮。
说来棚子也是垮的好笑,前沿完好,临近三分之一的地方开始垮,还跨成了整齐的一字型,谁也别想活,横梁上的茅草顺着耷拉下来,长短不一,像是用剪刀剪了个齐眉碎刘海,早上一看,一滴滴晶亮圆润的雪珠挂在刘海上,顺势落进越发厚的雪地上,好似在哭自己好好的发型怎么就成了个地中海。
也怪不得村民与朱春的反应如出一辙,她自己都想先大笑再同情自己,大过年的也算是逗了一个乐子,权当做好事了。
第42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难得一夜大雪过去,初一是个和煦的大晴天。
积雪已除,坝上摆了几张桌子,上了年纪的围成一桌下棋,时不时传来“不对”“你会不会啊”“一看就会输”的抱怨与幸灾乐祸声,一听就知道说这话的人迫切的想要亲身上阵。
其实杏李村娱乐项目甚少,论棋不说精湛,只说知晓规则之人绝对不超过三人,之所以还能下的不亦乐乎,图的不就是因为不会所以看谁耍赖厉害的乐趣吗。
年轻一点的又另成一桌,说着国家大事,议论着谁家姑娘漂亮,期盼着何时娶妻,将桌上的几个如花姑娘听得一愣一愣的,指着男儿说肚子里没有学问才娶不着漂亮媳妇,逗得一桌人哈哈大笑。
而最能引起钱ス裁的莫过于那些个奶奶婶婶的家长里短,说了县老爷的后院之事,说了李老爷的风流之事,说了陶少爷的藏娇之事,说了自家儿孙之事,别看村子闭塞,却谁家的八卦都能说道上几句,还能说得有模有样,有板有眼,自古女人被说“八婆”不是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