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谨慎的向四周望了望,然后才凑近了唐久,小声说了起来:“哎呀,姑娘,我就知道你不是本地人,在我们本地,生得像你这个好看的姑娘,可不敢一个人走在街上的。”
这个说法倒是引起了唐久的一点兴趣。如今虽然并非是□□,但是倒也算是朗朗乾坤。
圣人治下盛事,必定门不闭户、路不拾遗,如今下尘界的皇帝虽然不是什么盛世名君,但也不至于让女子不敢独自上街吧?
这与唐久昨天见到的景象分明有些矛盾。
见唐酒脸上有些不解,老妇人的声音压得越来越低:“最近啊,我们城里出了专门抢人家大姑娘的神秘人。听说,越是漂亮的姑娘越是容易被他们抢去。我看小姑娘你生的这般容貌,不带上个七八十个家奴仆妇,是根本保护不住你的!”
卖馄饨的老妇人的话让唐久蹙眉,不由多问一句:“夫人,您是说最近城中丢了许多的女孩子?”
卖馄饨的妇人肯定得点了点头,又一再嘱咐唐久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被人掳了去。
唐久应下,谢过这位夫人,转过身来却觉此事绝不简单。
唐久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眉心红痣。总觉得似乎有什么能够将一切串联起来。
“长恨人心不如水,哎。”唐久摇了摇头。
她肩膀上的江笛啄了啄她的耳垂,毛绒绒的身子炸成一颗小球球:“阿九别怂,管他什么魑魅魍魉,只要干他|娘|的就是了,给我拿出你归棠老祖的气魄来!”
唐久:……她能说,她现在最庆幸的就是别人听不懂江笛的“鸟语”么?看看江笛现在这霸王模样,那还有女孩子的样子!一定是她养崽的方式有问题!
第9章 . 不叩仙门(九) 【晋江独家首发】……
不管唐久承不承认,在她的归去峰中,江笛的确是混不吝的那一个。
玉城平时虽然也跟江笛打,不过好歹也算是知分寸,并不会真的伤害到江笛。而江笛总是像个真正的小疯子一样,动不动就上去扑咬,好几次都抓掉了玉城身上的鳞片。
从这种角度上来说,虽然玉城不算是非常的好脾性,但是却真的算是对江笛谦和忍让了。
而随着年岁渐长,江笛一个小姑娘,不知跟谁学出了满嘴的片儿汤话,反倒是玉城还算是克制守礼,平素也只是看起来性子清冷了些,但是混在普通的若虚宗弟子中,也没有显得特别扎眼。
江笛若不是一身凤凰血脉自带的浩然正气,恐怕都会有人觉得她是行事无羁的魔修。
唐九曲起手来弹了一下江笛的脑门儿:“说什么混话,我们快走。”
太阳升了起来,渐渐的驱散了街边的浓雾。下尘界的这座繁华城市渐渐显现出了往日的面貌。
唐久注意到,在这熙熙攘攘的城郭中,有几家门口挂着白幡,不需凑近都能听到挂着白幡的院落之中传出的哭泣声。
通过那些模糊的哭泣声,唐久很快就明白这些挂着白幡的人家,就是卖馄饨的老婆婆说的女孩走失了的人家,这些女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亲属苦寻不得,就只能做到最坏的打算。
唐久着急去一探究竟的原因,是她眉心的那颗朱砂痣越发的灼烫起来,似乎在催促着她什么。
唐久按了按眉心,加快了脚步。
“阿九你是要去寻那个小崽子吗?好啊,我们先去寻到那个小崽子,然后再来料理这里的事情。”江笛的声音带着几分欢快。
她并不关心人类,就如同人类也并不会关心其他走兽的死活一样。江笛绝对支持唐久的选择,并不认为她先去寻人有什么问题。
唐久被压制到灵力只有微末,往日缩地成寸的本事似乎也施展不出。但是唐久的身形依旧很快,下尘界中就是轻功最好的人也难以与之相较。
随着唐久寻人的念头在心中升起,那眉间的朱砂就渐渐地在她的识海中化作一张地图。他们的目的地清晰的指着东南方向,大约过了小半日,唐久终于也到了地图之中指引的方向附近。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已经从一座只是有些繁华的城池到了巍峨的帝都。
帝都之中素有龙气,而所谓的“龙气”其实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灵气罢了。于是越是靠近帝都,唐九就莫名觉得内息运转得更加的轻松一些。
只不过她并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修士,在这种让她感觉到身心愉悦的灵力向她蔓延过来的时候,唐久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空气中的一丝异样。
寻常的时候,灵气对于修士而言都应当是十分舒适的,可是唐久偏偏觉出了些许的浑浊与凝滞。
如果放在上清界那样灵气丰沛的地方,这点儿混在灵力中些许不同,就连唐久这种大乘期的老祖恐怕都感受不出。可是在下尘界灵力稀薄,物以稀为贵,所以唐久从一开始就觉出了此处的异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
盘踞在唐久手腕上的小蛇一般的玉城也缓缓的顺着她手臂爬到了肩膀,凑在唐久的耳边说道:“这里的所谓‘龙气’不太对劲,我们家没有这么脏兮兮的龙,它怕不是口臭吧?”
口臭是什么鬼,唐久简直不忍直视。
为了防止玉城说出更恶心的比方,她用指尖轻轻的碰了一下玉城的小小的头,示意他自己知道了,转而开始探查这片区域。
不能外放神识对于唐久来说的确有些不方便,但是却并非是绑住她的手脚,让她做不了任何事。
就像现在,唐久要探查,便抬手一挥衣袖。有朵朵鹅黄色的花瓣顺着她的衣袖飞了出去,散入空中,转瞬不见踪影。
如果此刻韩三水或者谢雨诗在的话,恐怕就能认出来那脆弱又美丽的花瓣,正是险些要了他们性命的返真花。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返真花辅以特殊功法,就是最简单的替身傀儡术。那细碎的散出去的花瓣,每一瓣都可以替唐久探查。
唐久不是喜欢藏头藏尾的人,眼下她做完了自己能做的事,就散开了周围的隐身术法,转而走到了一旁的茶摊上坐下。
这台茶摊上的茶并不是什么名品,不过好歹是京城地界,已经比周遭强了不少。
唐久入乡随俗的点了一壶茶和一些粗制的点心,而后就这样漫无目的一般地坐在了椅子上。
她并不是真的漫无目的,只不过是在等那些返真花给她传递回来的信息。
想到这里,唐久就不得不吐槽一句。哪怕是很多年前就已经飞升的人物留下来的神识,也多少有一点豆腐渣工程。她费劲的为纪容修留下的一道神识,没想到那神识只是将她引来到这里,却没有办法再更进一步了。
到了盛京,唐久只能确定纪容修的后人在这里,但是那个人到底在何处,却还需要看唐久自己的本事。
“这位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呀?”
就在唐久捻着一块茶点却并不吃,只是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的时候,就听到一道声音从她的旁边响起。
唐久当然早就发现了这个人,也大概知道他要来做什么,只是让一个大乘期的老祖去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大材小用不说,唐久还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人碾死。
想想就都觉得非常麻烦,所以唐久只是选择了无视。
可惜的是对方现在不懂唐久这种良苦用心,越是看唐久就不理他,他越是要往前凑。
“姑娘是外乡人吧?嘿嘿,我带你领略一下帝都的风土人情?”
活着不好么?唐久连翻白眼都懒得翻。
她对小辈非常宽容,否则也不会将江笛和玉城宠成那样无法无天的性子。眼前的这个纨绔子弟虽然有些让人倒胃口,让她本来就吃不下的茶点就更吃不下去了,可到底还没有触碰到唐久的底线。
所以他和唐九攀谈,唐九也只是一板一眼的回他:“的确不是本地人。”
这一句“不是本地人”就仿佛是戳中了那个纨绔子弟的某种开关,让对方肉眼可见的兴奋了起来。
他凑到了唐九洲身边:“姑娘,我跟你说,我们这京都之中的独身的女子可不安全。”
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了,唐久挑眉:“那你便说说,是怎么样的不安全法儿?”
大乘期的修士,说是言出法随也不为过。眼下唐久有没有动用半分灵力,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也不是肉I体凡胎能够抗拒得了的。
本来这人还因为没有听到小美人儿娇羞无比的唤一声“公子”而有些遗憾,可是在唐久说完这话之后,他就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知道的一切的和盘托出。
纨绔子弟道:“整个京都都传说有贼人专门掳掠年轻漂亮的女子,可是我姐姐是宫中的贵妃,她告诉我,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贼人,而是国师大人需要用那些漂亮的女子的血为祭,再辅以一味良药,方能让我朝连年风调雨顺。”
将国运建立在女子的牺牲之上,唐久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居然还有这样的邪门歪道。”
听到唐久这样的说,这个皇妃的弟弟的脸也苍白了起来。他连连摆手:“可不敢混说,我们的国师是有大造化之人。去年的蝗灾就是他施法驱散的。同样都是我大渝儿女,儿郎们可以在边关悍不畏死,牺牲几个女儿家的血又怎么了?”
这种慷他人之慨的言论,偏偏还有人最是上头。
唐久并不和人争吵,她只是皱眉看了一眼这个三观不正的纨绔子弟,随后冲他问了一句:“那你姐姐告没告诉过你,那国师平时都在哪里做法?”
这显然已经涉及到了皇家,哪怕这纨绔再胆大妄为却也绝对不肯说。可是他如何能够抵挡得过大乘老祖的威压?
他脸上浮现出了一股痛苦神色,似乎整个人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斗争,好一会儿,他才磕磕绊绊的张了张嘴,然后抬手指向了不远处的方向:“在……在那。”
唐久瞥了一眼,那人指着的地方正是这下尘界的皇宫。
唐久头也不回的抬腿就走,一直到他走了很远,那纨绔子弟才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般的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他自然没有看到的是,唐九走的时候冲着他微微的抬起了自己的手,在唐久的手腕上,那道碧青色的身影发出了微弱的光。
江笛飞到了玉城旁边叽叽喳喳的问道:“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玉城的神色淡淡:“他既然觉得女子的牺牲理所当然,那么就让他在睡梦之中一遍一遍的体会那些女子做出的牺牲吧。想必他也会觉得十分自豪的。”
玉城的声音淡淡,江笛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速腾着小翅膀重新的飞回了唐久的肩膀上,然后小小声的冲着玉城说了一句:“忽然就觉得,你平时对我还蛮不错的。”
你才知道吗?玉城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却忘了自己现在被压缩成了蛇类的模样,而蛇……是没有眼皮的。
玉城:翻白眼翻了个寂寞。
第10章 . 不叩仙门(十) 【晋江独家首发】……
这个被唐久的颜色所迷,进而大胆上前搭讪的纨绔子弟的存在也不算是毫无意义。至少,他为唐久带来了一条重要的信息。
如果都已经被提示到这个份上,唐久如果还找不到这京都之中的怪异所在的话,她也就真的是平白的虚度了八千岁月。
唐久施了点小手段进到皇宫之中。
只要一踏进去这座皇宫,唐久就感觉到了空气之中的异样。
好好的一座巍峨皇城、天子居所,唐久一踏入就只闻到了浓重的香火味儿,让她以为自己进了哪座道观。
这皇宫看着繁华巍峨,谁又能想到在这几丈高的宫墙后,居然堂而皇之的修建了一个巨大的道场。
宫中的天家贵胄们,甚至是皇帝本人在地上跪了一地,而那道场中间则是一个持剑的道人。
都不需要唐久去探查,只是单凭空隙之中嗅到的浓重的血腥味,她就知道这个老道有些邪门。
这个时候,唐久眉心的那颗朱砂痣已经烫得仿佛要燃烧起来。
也幸亏唐久在之前闭关的时候曾经修炼过“身化木石”的特殊功法,这一会儿误打误撞,在这颗红痣异常滚烫的时候,唐久居然也能面色平静。
唐久身上下的禁制可以隐匿自己的踪迹,不过这种修仙界的低等法术向来都是看修为的。修为低的修士在使用这些法术的时候,自然都会被高阶修士看出来。
而这一会儿,唐久被天地规则压制到修为比一个小小的若虚宗刚入门的弟子都不如,这隐匿术法的说法虽然也能施展得出,不过威力却大打折扣。
唐久心头却一点都不慌,她顺手撸了一把江笛圆滚滚毛茸茸的小脑袋,而后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向着那高台上的老道走去。
这是一个十分大的高台,竟然占据了整座皇宫大半的面积。而那高台当真也是高耸入云,被称作是国师的人在上面比比划划,站在高台下面的人就是不跪着也看不清他的动作。
唐久不需要仰头就能够将高台上的事情看得分明,返真花制成的傀儡轻轻的飞散在空中,然后在高台处停留萦绕。
借着返真花的视角,唐久分明看见那个道人在高台中央绘制出了一道符阵。
寻常修士制作符阵都惯用朱砂。阵法的强弱只和阵法制作者本身的灵力有关,与用什么绘制符阵并没有干系。
眼下这个国师用鲜血结阵,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让唐久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虽然被空间法则压制得厉害,但是唐久本身拥有大乘修为,整个人与一团精纯的灵力无异。越是精纯的灵力,越能感知邪气和怨魂。
唐久只是靠近了这座高台,就已经被空气中的邪气扰得生出些烦闷。
她可以看到隐约模糊的灵魂。
那些被束缚在此处的灵魂长发被面,怨气浓重的还能够看见漆黑的长指甲。
唐久不觉得这些鬼魂面目可憎,只是觉得她们有些可怜。因为她知道,那些灵魂就是之前那个纨绔子弟说的被献祭了的女子了。
异地而处,化身厉鬼、将仇恨和撒向这个人间,其实也只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好指责的。
有的时候,有些人比鬼还可怕,根本不配被称之为人。
返真花制成的傀儡并不能够在高台之上待很久,因为那里有着剧烈的灵力波动,而返花的花瓣只要碰到这些灵力就会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