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还是客客气气的对玉城说了一声“谢谢。”
玉城不在意的摆了摆尾巴,随即又滑到了唐久的身边,直接回到了她的手腕上。
那个老道的灵力,已经被他们吸收的七七八八。而除了那些灵气之外,玉城还吸收了人间帝王被污染的空气。
这一会儿,玉城俨然成了在场之中修为最高的人。
“一直‘小子’、‘小子’的叫你也不是个事儿,不如你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
这时候,玉城修为恢复得快的好处很快就体现了出来。
就比如说现在,当玉城已经可以口吐人言,而江笛还只能“叽叽喳喳”的时候,玉城心里居然升起来诡异的满足感。
但是有一说一,玉城他也是真的服了自家主人这疏懒的性子,真真是天塌下来都不会多管闲事。
而现在,她已经和纪容修的后人相认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有打听一下人家的姓名。
少年刚才围观了江笛和玉城的打架,全程只觉得这是两只过于活跃的动物。
眼下玉城忽然口吐人言,少年也并没有表现出非常的震惊。
世人都喜欢进退有度的君子,没有人喜欢一把软骨头。虽然眼下这个少年还需要靠唐久才能开启一段全新的生活,但是他也么有到就连唐久的宠物都要讨好的地步。
不过面对玉城的问题,少年还是认认真真的答道:”纪尘寰。”
纪尘寰分明在回答玉城的问题,可是在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分明地落在了唐久的身上,仿佛在与唐久进行一场对话一般。
玉城:您觉得您礼貌么?
玉城有点气气,但是玉城不说。
唐久并不意外他姓纪,只不过在听见他说他名“尘寰”的时候微微挑了挑眉,
“尘寰”就是人间的意思。这个孩子以人间为他的姓名,不过却被人间辜负了太多。
唐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她已经知道了,在这个下尘界,“纪”是国姓。虽然不能说每一个姓纪的都是皇家贵胄,但是能够出现在皇宫,纪尘寰的的身份,其实已经不用太多的解释。
之所以那个人间的皇帝背负上了那么重的因果,正是因为纪尘寰是他的血脉。
“虎毒食子”乃是世间因果之中最重的一环,最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也就是说,纪尘寰是被他的家人亲手推上祭祀台的。
他被抛弃,继而被迫牺牲。
如果知道纪尘寰曾经遭遇过什么,其实就并不意外他会有如今这般的性格。
其情可悯,终究是,其情可悯。
说实话,其实唐九并不喜欢纪尘寰这样的性子。
他生得好看,得天独厚的一张乐天的脸,看起来是一团明媚。
如果不是唐久到底过了八万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再加上纪尘寰实在太年轻了一些,并不能完全隐藏好自己的情绪,恐怕唐久还真的会以为这是个爱笑的小崽子。
但是想也知道,在遇见了那些苦难的时候,谁又能全然干净?
有的时候,这种天真无畏,只是某些人想要表现给你看的。
一想起这个,唐久就觉得没有意思极了――她一天天的也不是专门看戏的,偏偏有人跟草台班子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
纪尘寰报过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就笑容温软的看向唐九,似乎在等待着她回一个她自己的名字。
最开始的时候,纪尘寰叫唐久“姐姐”,而唐久毫不犹豫的让纪尘寰唤她“老祖”。
事实上,对于很多修真仙之人来说,唤若虚宗归去峰的归棠老祖一声“老祖“就已经足够了。但是既然眼前这个少年执着想问,唐久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唐久耸了耸肩,直接蘸了桌上已经凉透了的茶盏,在桌上写给少年看。
――唐久。
哪怕唐久是出现的时候,一人抵抗皇宫之中的千军万马,可是唐久周身却也依旧给人一种平和的感觉,平和到近乎平易近人。
可是此刻看着她提笔写下的两个字,纪尘寰有些惊讶。
唐久的字居然这般凌厉,又带着几分霸气,如果是写在纸上,必定是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如今“唐久”这两个字被主人蘸着茶水写出来,片刻之后就会消融,但是却依稀得见几分主人的风骨。
唐久。
纪尘寰默默的在心中默念了这个名字。
比起这些有的没的,唐久已经招呼店小二,让他将桌上的东西收下去。
店小二先是高高的应了一声,转而咚咚咚的跑上来。在他收拾妥当离开的瞬间,纪尘寰和唐久的脸色都微微的变了一下。
他们听见了其他的声音。那是狂乱的脚步声,还有疯癫的喘息声。
那只是一瞬,唐久不见丝慌乱,似乎这个小插曲都尽在唐久的预料之中,。
唐久就没有说话,反而大大方方的打开了这间客栈房间的大门,整个人端坐在正对着大门的木桌旁。
不一会儿,一个浑身是血的老道,跌跌撞撞的冲着唐久就冲了过来。
那个老道周身已经没有灵力,头发花白,眼神狠厉,让人多看一眼就觉得毛骨悚然。而且和普通的人相比,他还多了几分病弱。
老道冲过来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踉跄,险些直接摔倒在唐久的面前。
唐久看了一出闹剧,也顺带认出来这个冲向她的老道士就是那个国师。
唐久在众目睽睽之下打败了这个国师,皇帝自然也不再信任那个国师了。
不得不说,普通人薄情寡义起来,总是让人更加叹为观止。
皇帝并不敢将这个国师定性为“江湖骗子”,因为他的确对他的国运有所影响。
但是皇帝却也不敢再留这个老道士,毕竟那位亲仙子亲手将他伤成这样,就已经是在认定他不是好人。
如今这个人间的帝王还对唐久就有事相求,自然就不能与她认定的不是好人的人“同流合污”,
所以,前一秒还对着那个国师大肆吹捧的皇帝立刻翻脸,不仅将这个老道士从皇宫之中赶了出去,还顺带着收走了赐给他的府邸。
现在这个老道士浑身带伤,无家可归,甚至不能在京都之中逗留,只能在旁边的小村里面落脚。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在老道士狼狈奔跑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议论唐久和纪尘寰的这对怪异的组合。
两个人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老道士只是稍加打听,然后就找到了唐久与纪尘寰现在的住处。
他心头对唐久恨极,想也不想的就冲着唐久冲了过来。
当然,他也并不是什么莽夫。这一次之所以这样有底气,是因为他终于动用了家中的一样传承多年的宝物。
唐久看着这个老道士冲了过来,她原本以为这回是物理伤害,却没有想到这个老道士还没有碰到她衣角的时候,他手中拿着的一样东西倏忽就从顶端绽开,浮现出了九转莲花的模样。
唐久长久沉默,很快意识到事情不对,她迅速的后退,可是却忘了自己没有灵力。
大乘修士的本能还在,她吸入白烟不可避免,然而在那之前,朝暮还在主人强制召唤下现身。
唐久持剑,一剑斩下了那个老道士的头颅。
背后偷袭,非君子所为。唐久皱了皱眉,甩干净了手上朝暮残存的血珠。
第13章 . 拂世之花(三) 【晋江独家首发】……
“小师叔、小师叔,你快醒一醒。”
唐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张凑近的大脸。
她条件反射似的拿枕头糊了过去,不出意外的,鹅毛枕正好就击中了趴在她床边的那个书生模样的男人的鼻梁。
幸好唐久喜欢用柔软的枕头,什么轻柔的棉絮枕,或者是鹅毛枕。她睡觉的时候,总要满满当当的塞上一床,将自己包裹起来,这才安心。
如果唐久像是她的师兄师姐那般,睡一根原木警枕,那恐怕此刻凑在她床边的这个人就不是鼻子微微红肿那么简单了,头破血流都是轻的。
来人“哎哟”一声,捂住了鼻子踉跄了两步,这才稍微退开了些。
唐久从床上坐起身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带着四个肉坑坑里的小手,她微微的愣了愣。
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才到肩头的小头发,唐久心头一跳,直接一双小脚赤足踩在了地上。
“哎,我的小祖宗哎!您了别光脚啊!”来人不顾揉鼻子,伸手掐住塘唐久的腋下,把她提到了空中随意抖了抖,像是抖干净一块抹布,然后才将人熟练地抱回了床上。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而且既嫌弃又怜惜,活脱脱就像个精分。
一边让唐久坐在床上不要动,男人一边伸脚往床下的位置探了探,果然扫出了一双鹿皮小靴。
唐久自己接过鞋子穿了上来。她摇晃了一下脑袋,还能听见扎着的两个包包头上系着的铃铛清脆的响声。而当唐久站在床下与男人对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才到这个人的腰部。
如今唐久是个身量未足,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孩子,而这个人叫她“九师叔”。
唐久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什么师叔、什么师门的,通通在她脑海之中搅成了浆糊,半点都想不起来。
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记忆,然后发现除了“唐久”这个名字之外,旁的其他事情他几乎都忘得一干二净。
但是也不要紧,她床边的这个人是个碎嘴的性子,他絮絮叨叨,很快就让唐久明白了自己身处何地。
这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偏远山谷,而他们师兄弟几人就是随师父一道隐居在这里的。
不,或许对于其他师兄弟来说是“隐居”,但是对于唐久来说,她从小被她师傅捡到,也就一直养在了这座山谷中。
她没有确切的名字,只是随了师父的姓氏,又因为是师父的第九个徒弟,所以索性就叫唐久。
其他的师兄弟们有自己的大名,可是为了照顾自己这个最小的小师妹,防止她胡思乱想,平时在唐久面前的时候,他们也就按着姓氏后面缀着齿序的这样的方式胡乱称呼。
而眼前这个吓了唐久一跳,又被她用枕头砸的人,就是唐久二师兄的徒弟。
是的,他们这个山谷至此已经正式开宗立派,也开始培养合适的门徒了。
至于这个古怪的地方能教人什么?大概是琴棋书画、五行八卦、治家平天下,但凡能想到的,这里的人就总能涉猎一二。
门派中弟子本就天资不俗,所以每每有谷中之人作品传世就都会引人惊叹。如此一来,就更将他们这个门派蒙上的一层神秘的面纱。
唐久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神秘的。毕竟一个人一辈子如果专注做一件事情的话,总有被人惊叹的地方。
她的八位师兄师姐各行一道,师父虽不是十全十美的天才,但是十分懂得因材施教。反倒是唐久自己,因为从小被八个师兄师姐带着,什么东西都会一点点,可是却没有找到自己最精通的东西。
所幸她现在年纪还小,比谷中早入门的师侄辈还要小上许多。因此大家都乐意对唐久指点一二,却也没有人强迫唐久成长。
唐久刚刚醒来的时候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对自己的师门也没有什么印象。而这一会儿那自称“谢彦”的师侄语速飞快,杂七杂八东拉西扯的说了一堆,可是偏偏唐久却有一种熟悉感。那复杂难记的人名和人际关系谢彦说了一遍,唐久就已经掌握了七七八八。
唐久没有对谢彦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的事情,只不过重新的在短时间之内将自己的记忆梳理了一遍。
谢彦是个隐形的话唠,他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堆话。见到小女孩自力更生的爬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水咕咚咕咚灌了小半,谢彦又难免老老妈子上身。
他取走了唐久手上的已经凉了的茶水,转而走了出去。不一会,谢彦就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奶。
这羊奶里加了茉莉花和杏仁粉,尝起来并不是反而有一点点的香甜。
唐久不算是对食物不挑剔的人,但是用小勺子舀起来尝了一口之后,她就也觉得味道不错,于是就自己挥舞着小勺子认认真真的喝奶。
“对嘛,小孩子就是要多喝一些牛奶羊奶,这样才能长得高。”谢彦笑眯眯地看着他家小师叔把自己喝成了一只小花猫,却暗搓搓的用手掌比划了一下唐久脑袋到他腰际的高度。
更过分的是,谢彦一边比划,还一边忍不住的偷偷地笑出声。
全宗门谁不喜欢小师叔呢?特别是小师叔明明长了一张包子,脸却还要报板起来端着长辈的架子的时候简直是意外的可可爱爱。
刚才谢彦火急火燎的来叫自己,不像是没有事情的样子。
唐久一抬头就看见谢彦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古怪表情。她沉默了一下,在心里面暗自把这个师侄标上了一个“不靠谱”的标签。
唐久:亲生的师侄,不能扔,不能扔。
心里建设了一下,唐久不得不出声提醒道:“刚才你那样着急唤我起床,只是为了给我端杯羊奶?”
“当然不是!”谢彦如梦初醒,然后就大不敬的抄起唐久就往门外走。
都是小师叔刚才太可爱了。
谢彦清咳了一下,正色道:“师祖说等您醒了之后,让带您去一下山门,今日有顾客来访。”
总算是想起来就是小师叔那小拳头,锤起人来也是挺疼的谢彦连忙恢复了一脸正色。
只不过,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真的尊重师叔的师侄揣着他亲师叔的动作,就像夹着一个布口袋的?
又或者说,这个世界上哪有正常的师侄一伸手就去夹着他师叔的?
疯的不是我,疯的就是这个世界。
唐久摸了摸自己还带着一些婴儿肥的软嫩脸蛋,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那绵软又滑嫩的触感,却让唐久心中升起了更多的古怪感。
有一点唐久可以确认,她在宗门地位并不低,至少辈分上来说,应该是很高的。而能够让唐久这个辈分的弟子都出门相迎的贵客,身份应当不简单。
只是唐久刚刚有了一点头绪,就被一路夹着到了山门口。
唐久看见的场景让她微微的愣了一下。
一般顾客来访是什么样的症状她就不太清楚,可是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客人,也不至于是跪着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