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一根树枝将布条勾出来,仔细打量后发现是锦川斋的布料,正是燕国时洛北书常去的那家布行,她还托洛北书给她带进宫里过。
难道他们真的被暗中关押在了这里?
永嘉顺着溪流往上游走,一路沿着崎岖的溪岸,好几次险些崴到脚。她走出了一身薄汗,发现那溪流消失在后院的院墙外。
而萧启琮并无妻眷,后院一直是空着的。
永嘉不敢贸然靠近,又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将那布条丢进溪流中,转身往回走去。
还没走回原处就遇到了匆匆找来的麝烟,她手里拿着氅衣,看到永嘉后对不远处的家仆道:“已经找到了。”
那家仆应了一声,就又去通知其他还在石林中寻找的人。
麝烟走过来,讶异道:“公主去哪了,怎的还出了一身汗。”
永嘉叹息一声:“这石林太大,我不小心迷路了,怎么都走不出来。”
麝烟将披风给她披上:“公主还是快些回去换身衣裳,免得着凉。”
“嗯。”
永嘉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已经将布条放回去了,希望不会被人发现。
·
傍晚时,武陵侯书房。
家将将那块布料放到书案上:“侯爷,这是今日洛北书顺着溪流传出去的。”
萧启琮拿着布料:“何处找到的?”
“石林。”
萧启琮冷哼一声:“他倒聪明,知道永嘉在府上,就想用这法子传递消息。”
“侯爷放心,”家将道,“属下已经给他更换了牢房,并让人严加看管。”
萧启琮道:“他既这么着急,我现在就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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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侯府的私牢里,洛北书正倚靠在石壁上,他手脚腕上带着镣铐,浑身皮开肉绽却无一处致命伤。
牢房里更是漆黑一片,就连声响也很难听到,这种漆黑寂静又封闭的环境很容易让人崩溃。
这些都是萧启琮安排的,自从来到京城后就把他关在这私牢里折磨,像是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事实上,他嘲讽地想,不过是嫉妒他和永嘉青梅竹马深情厚谊,又有婚约在身罢了。
正想着时,突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他睁开眼,只见牢房里越来越亮,有人正在逐渐靠近。
不一会,来人就出现在面前,正是一身黑衣的萧启琮。
他生得高大健硕,站在牢房外投下很长一道阴影,背对着烛光冷冷开口道:“想知道你成功了吗?”
洛北书嘴唇干裂,嗓子更是沙哑得不成样子:“看得出来你心情不太好。”
侍卫搬来桌椅,萧启琮坐下,只一挥手,就有人上前去打开牢门,将洛北书绑起来,而后用沾了盐水的皮鞭抽打。
牢房里充斥着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血腥味很快弥漫开来。洛北书身上原本就皮开肉绽,这一下更是没个人形了。
萧启琮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等他一盏茶喝完,洛北书已经快要昏死过去。
他这才发话:“停。”
行刑的侍卫立刻停下,又有人往洛北书头上泼了盆冷水。
他急促地呼吸起来,被人强迫喂进一颗药丸才渐渐平复。
萧启琮道:“今日娮娮确实去了石林,还在里面迷了路,不过那布条却是在水中发现的。你说她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娮娮是永嘉的乳名,一惯只有燕帝燕后知道的,连洛北书这个自诩青梅竹马的人都不知晓,却不知他是从何知道的。
洛北书俊秀的脸庞有些扭曲:“你不敢让她来见我,无非是害怕她心中只有我。”
萧启琮讥讽道:“洛公子想多了,我只是怕你接受不了。你说,娮娮如果发现了这里又执意找来,我会如何对她呢?”
“萧启琮,你……咳咳咳……”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洛北书吐出一口鲜血。
萧启琮懒得听洛北书又放的什么屁,直接起身离开了。
他没有去换衣裳,直接带着一身血腥气回了院子。
刚一踏入屋门,永嘉的眉头就皱了皱,却并无做出再多反应,萧启琮佯装不知,在桌前坐下道:“过来用饭。”
永嘉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吃饭。
萧启琮盛了碗汤放到她面前:“方才去处理点事,回来晚了,日后不必专门等我。”
永嘉试探着问:“什么事?杀人吗?”
她说完就后悔了,依萧启琮的性子,只怕不仅不会告诉她,还要冷嘲热讽一番。
于是又补充道:“你身上的血腥味很重。”
萧启琮似乎这时才发现一样:“熏到你了?”
永嘉轻轻点头。
“不过是见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萧启琮伸出手,家将递上一只精巧的小匣子,“有件东西要给你。”
永嘉呼吸一紧,盯着那盒子,生怕打开后里面是一根断指、一截人骨、又或者是剥下来的一块人皮。
甚至,可能是更恐怖的东西。
萧启琮已经将盒子放到她面前:“打开看看。”
永嘉伸出轻轻颤抖着的手,即将放到盒子上时却又迟疑起来,倘若真是那些东西,她该怎么办?
就在思绪万千时,萧启琮突然握住她的手,强迫她打开了盒子,里面的东西随之呈现在眼前——是一块染血的玉佩。
上好的羊脂玉为原料,又由精工巧匠雕刻而成,是燕帝燕后给洛家的定亲信物。
萧启琮道:“记住我说过的话,不要再背叛我。”
永嘉的心脏砰砰跳动着,像是要跳出嗓子眼一样,她有些艰难地开口:“他还活着吗?”
“活着。”
永嘉呼吸放缓了些,绷紧的肩膀也放松了:“我知道了。”
当天晚上,萧启琮就后悔在晚饭时将玉佩拿出来了,看永嘉的模样是被吓得不轻,晚饭也没吃几口,早早就上床歇息了。
萧启琮忙完后也上了床,刚躺下就发现永嘉颤抖了一下,却依旧背对着他装睡。
萧启琮攥住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永嘉对他确实无话可说,两人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但又怕惹怒他,只能低声问:“说什么?”
“什么都不用说。”萧启琮烦躁地转过身。
和别人总有话说,和他就是一副倦怠的模样。
事实上,萧启琮平日里话很少,基本只说一些必须要说的,甚少与人说闲话。若有人在他耳边叭叭说个不停,他非得皱起眉头,将人一脚踹出去不可。
可是对着永嘉时,反倒希望她能和自己多说几句话,无关紧要的闲话也无妨。
就像那时一口一个琮哥哥,跟在他身后一整日都喋喋不休一样。
夜深了,永嘉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到一阵窒息,她清醒过来,伸手去推压在身上那人的肩膀:“萧启琮,你放唔……”
夜色中,萧启琮将她的手按到头顶,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道:“叫我琮哥哥。”
温热的气息钻入耳中,耳垂随之被含住,永嘉忍不住战栗,弓起身子想要躲开,却又被一把按住。
萧启琮一手按住她,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侧腰,轻轻揉捏两下,而后顺着衣缝钻了进去。
永嘉身子已经绷直,头往后仰着,雪白的脖颈裸/露出来,她断断续续道:“不,不要……”
萧启琮在她脖颈上落下细碎的吻:“碰一下就受不了?”
永嘉从小到大没被人这样对待过,很快浑身就zhanlibuzhi,xiangyaotaobishentiqueyourenbuzhuyinghe,带了哭腔道:“别,别这样。”
萧启琮松开她的手:“叫我什么?”
永嘉抓着他坚硬如铁的手臂,眼尾湿润道:“……琮,琮哥哥……嗯……”
萧启琮捏着她的后颈,强迫她和自己亲吻,将她的哽咽声全部堵进唇舌之中……
·
翌日,永嘉睁开眼,刚要起身就看到手腕上勒出的红痕,昨日的情景也随之浮现在眼前。
她脸颊泛起红晕,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麝烟端着水盆进来,见她醒了就笑道:“公主,今日是小年,王伯等着您起身后扫尘呢。”
王伯是府里的管家,这些杂事萧启琮向来不管的,只有他每年忙着张罗。
永嘉点了点头,让麝烟侍奉她洗漱:“侯爷呢?”
“去北大营了,似乎是有急事处理。”
用过早饭后,院子里就传来洒扫的声响,大抵是府里人手不够,王伯把麝烟也叫了去。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质朴的笑,似乎对这小年很是期待。
永嘉看着他们干得热火朝天,嘻声笑语不断,就想趁乱溜出去,再去找找洛北书。
谁知刚踏出院门,就被王伯叫住了:“夫人,族中人丁单薄,侯爷又不在府上,就劳您走个过场,带着去祠堂祭祖吧。”
永嘉连忙推拒:“我不行,你误会了,我不是你家夫人,不能替侯爷去祭祖。”
“夫人别谦虚了,侯爷不在,总不能让我这个糟老头子去吧。”王伯道,“祠堂就在后院,离得不远。”
永嘉听到后院,推辞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王伯也不给她机会拒绝,招呼麝烟道:“快,请夫人过去。”
永嘉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带了过去,她一路上观察四周环境,努力将所有路径、院落都记住,直到来到祠堂前。
王伯已经将祭品、供桌都摆好了,院子里还有一只硕大的铜炉,正在冒着缕缕香烟。
永嘉停在祠堂门槛前,想起之前不过碰了一下萧启琮的匕首,手腕都险些被捏断,还有他之后用帕子擦拭干净才肯重新收回腰间。
萧启琮对她嫌恶至此,倘若她今日进了这祠堂,岂不是自己找罪受?
思及此,永嘉往后退了几步,而后拎起衣裙转身跑了:“我真不能进去,侯爷会生气的。”
“哎,夫人!”王伯想去追,可眼看时辰就到了,只能让麝烟跟上,自己先去祭祖了。
他在心里道:“侯爷,夫人,小公子把喜欢的姑娘带回家了,只是小夫人有些害羞,二位千万莫怪罪。”
永嘉是故意跑的,她根据记忆跑进一条偏僻的小道,又往方才猜测的地方跑去。
跑到一座荒败的院落前停下,石林中的溪流是从地下而来,这里地势高,倘若有地下水,或许就是从这里引过去的。
她假装自己只是误入,好奇地走向院门,只见那上面落了道锁。
铁锁上锈迹斑斑,还覆着一层灰,像是许久都没人碰过一样。可当她仔细看去时,发现锁芯里很干净,显然近期是有人开过锁的。
永嘉还想仔细观察,却突然听到麝烟在身后叫她:“公主,快回来!”
永嘉转过身,见麝烟站在约摸五十步远的地方,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无法再靠近一样。
永嘉不明所以地走向她:“这院落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麝烟掩盖住眸子里的慌乱,将她拉过去,似乎才放下心来,“公主发髻跑乱了,奴婢送您回去重新梳妆。”
永嘉点点头,由着她扶自己回去。
北大营不知出了何事,萧启琮直到晚饭后才回来。
永嘉正坐在软塌上看书,听到开门声后不由得捏紧了纸页,低着头不敢去看,生怕让萧启琮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可萧启琮还是径直走了过来,在她身旁坐下,而后把一个纸包放在她膝头摊开的书卷上:“饴糖,今日是小年。”
这是小孩子过年吃的零嘴,萧启琮回来时不知怎么想的,看到了就想买一包带回来给她。
永嘉觉得说不出的怪异感,但被他注视着,也只能打开糖纸,捏了一块放进嘴里。甜味在口中晕染开来,她却像是失去了味觉一样。
萧启琮起身去换衣服:“今日王伯让你代我去祠堂祭祖……”
永嘉听他起了个话头,连忙解释道:“我没进去。”
萧启琮停顿片刻,声音才从屏风后传来:“为何不去?”
永嘉差点以为自己是误听,难道萧启琮不是应该大发雷霆,嫌弃她弄脏了自家祠堂吗?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萧启琮已经从屏风后出来,对她伸出了手。
永嘉将手放上去,就被他紧紧握住,而后被带着出了院子。
大概因为今日是小年,王伯让人在侯府点了许多灯,却又因为人太少,站在这灯火阑珊中只有一种落寞感。
永嘉抬头看向萧启琮,大抵也只有他这样心有玄铁的人,才能适应这样的居住环境吧。
正想着时,萧启琮突然转过头看向她:“在看什么?”
永嘉有些慌乱地收回目光,随口胡说了一句:“没什么,你好高啊。”
相比之下,自己才到他胸口。
萧启琮将她的手攥紧了些:“你今日跑去哪了?”
永嘉心口紧了紧:“一个没人住的院子,麝烟似乎很紧张,那里面有什么吗?”
萧启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下次不要一个人乱跑。”
永嘉应了一声,抬起头看时,只见两人已经踱步到了祠堂。
祠堂的门开着,里面还亮着灯,依稀能看到摆放整齐的一桌子牌位,一种肃穆感油然而生。
永嘉停下脚步:“侯爷要进去祭拜吗?我在此处等着。”
萧启琮却直接将她拉了进去:“你不愿进来,是不想和我有牵扯吗?”
永嘉能听出他话音里的不悦,便闭了嘴,和他一起走了进去。
祠堂里摆了两个蒲团,萧启琮在其中一个跪下,正对着先父先母的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