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开怀,十分满足地埋在她颈窝磨蹭,又将满腔爱意藏进二人唇齿之间,享用得十分干净。二人心口相贴,再没有更契合的去处了,纾意一身软绵绵的,教他恨不得搂着再也不松开。
旖旎散去,卫琅捧着她的脸:“这段时日我会更忙些,约莫过了年节便好了,你放宽心,想做什么去做便是,一应有我呢。”
“外祖一家不日便要回京,旧宅定要修缮,陛下兴许会令宫中将作监前去,我也请了匠人们来,如何都不会耽误事儿。”他想了又想,似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揽着她歪缠。
“你样样都想得如此周到,教我怎么谢你才好?”纾意点点他的鼻尖,心底一片暖意。
“还要谢什么,我是你的郎君,为娘子分忧都是些应当做的事儿。”卫琅笑着啄吻她的唇,“既说我周到贴心,可有多喜欢我几分?”
她捏着他的脸,笑道:“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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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一族乘着简朴的青帷车回京,宫中遣了近侍内监来迎,往昔交好的人家和门生也自行前来。张氏在家中想了几日,到底是弟妹的娘家,全家都去未免落了个巴结的口实,若是不去又显得太过无礼,最终让安平伯带着长子一同前往,也好全了礼数。
纾意和母亲早早地登车往城门处等着了,内监在皇帝身边日日侍奉,自然也听了定远侯这位御前红人说起自家未婚娘子的事,见了徐氏与纾意便来见礼,满面笑意地请女眷们在车中等,也少吹些冷风。
“林夫人,小娘子,这城门口风大得很,不如请二位带着小郎君在车中稍候,咱们远远见了徐老太傅的车驾便来禀告。”
徐氏笑着谢过中贵人好意,只说:“外祖此番回京不易,还要拜谢陛下圣恩才是。咱们做晚辈的,自然要在此恭候。”
内监捧着圣旨道好,请她们立在自己身后,也好替人挡些寒风。
林柏风带着儿子出了城门,见弟妹和侄女侄儿能与捧圣旨的中贵人站在一处,连忙上前见礼,内监常在御前侍奉,察言观色的功夫自然上乘,徐氏实在无法对谋害夫君的恶人和颜悦色,只僵着脸还礼,一应神情都进了内监的眼。
“安平伯也来了,还请与旁侧稍待,免得见了风。”内监开口赶人,让人挑不出他的错漏。
林柏风连忙点头,带着儿子立在内监指的门侧,不知为何,这风好像更大了些,簌簌往人脖子里灌,吹得二人缩手缩脚十分狼狈。
风声里夹着车马前行的碌碌之声,终于见了青质车顶缓缓而来,车夫呼喝着挥鞭,只想再快一些。
内监笑道:“徐老太傅眼见着便来了。”
徐氏双眸含泪,原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娘家亲人,原还能有这一天。纾意揽过母亲的肩头为她拭泪,只说相见是喜事,阿娘流泪再见风可是要伤眼睛的。
在此相候的众人也激动起来,只见几架车马愈近,近侍内监遣小内监相迎,一只苍老的手探出车帘,被小内监稳稳扶住。
“祖父!”
“恩师!”
周遭声响此起彼伏,声声唤着这位年近八旬的老臣。
他须发皆白,面庞满是沟壑,一双倦眼却仍有神韵,缓缓扫视在场众人,又抬了眼看城楼上白玉京明德门的字样,心中怅惘仿若隔世一般。
内监只笑着看诸位见过故人,等寒暄过再来宣官复原职和赏赐的旨意。
徐氏携一双儿女拜见曾外祖,又被徐老太傅托住了手:“芳妤独在京中抚育一双儿女实在是辛苦,快去见你父亲母亲罢。”
她再拜祖父,这才去见老太傅身后的父母。
“妹妹!”徐家舅舅见了自家妹子也流下泪来,一家人团团搂在一处哭泣,舅母柳氏牵过纾意的手,也问着从前那件事。
“张氏可还找了你的麻烦?信里写得轻松,可舅母是怕你报喜不报忧。”她将外甥女拉至近前低声问,这事未曾让徐老太傅知晓,免得老人家在暮州时更加忧心,卢夫人虽遣了人去暮州报平安,可总要亲眼见了才能放心下来。
“不曾,我与阿娘幼弟分了府,她当时尚且自顾不暇,更是没力气来烦扰咱们,”她红着眼角笑道,“咱们手上攥着她算计不成的把柄,还有自家儿子的前途要顾忌,哪来胆子与我们争斗。”
“这就好,这就好,现下家里回了白玉京,更是有人依靠了。”柳氏抚过她的鬓发,十分欣慰。
“舅母也许久不曾见过柳家老夫人了,如今也好宽慰一番。”
内监笑盈盈地上前来,捧着圣旨道:“奴婢今日奉了陛下之命前来宣旨,几位大人听过后也好进宫去啊。”
第70章
徐家人上前听旨, 一说皇帝知晓自己的过错,不该因一字而无端降罪,现将徐家诸人官复原职, 另有赏赐若干;二是徐家旧宅已令将作监修葺, 不日便可入住,还请徐家臣子进宫。
皇帝愿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的过错已是十分难得,在场众人不免更加敬重徐老太傅。
“老太傅、少师、侍郎,还请随咱家进宫去罢。”内监将圣旨双手奉上, “各位夫人娘子们一路风尘, 快快进城歇息才是。”
“家中已着人收拾好了院落门庭,还请祖父暂且住下, 等旧宅修葺好了再行安置。”徐氏红着眼眶笑, 请几位官身的郎君先行进宫觐见,她领着家眷往安乐坊徐府的宅子去。
“刘大, 驾车跟着去罢,待祖父出了宫门便引回府中来。”她吩咐车夫,刘大躬身答应,赶着车跟了上去。
林柏风像是终于领着儿子挤上前来,连忙赔笑向几位行礼:“亲家一路上辛苦,我伯府也将西府收拾好了,还请各位将就一二。”
在此处立着的女眷和年轻郎君都知晓张氏对自家娘子做的事儿, 对他厚脸皮的模样十分厌恶, 竟还能当作无事一般凑上来,实在是恬不知耻。
“亲家二郎是罢, 伯府咱们不便叨扰, 我的女儿既已分府便是想两不相干, 又何必如此。”徐夫人虽一身简朴衣袍, 仍有威严气度,她往林砚泽面上一看便让他心虚起来,往父亲身后缩了缩。
到底也不曾真成了事,且他夫妻已经这般殷勤,怎么徐家人就不能原宥他!真是、真是……
林柏风烦躁起来,甚至想着就该像从前那般一不做二不休,彻底绝了后患,现下也不至于整日悬着心,生怕徐家人告上殿去,更不会在这城门口众目睽睽之下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从前不过两个女流之辈,剩下那个小的也不足挂齿,好料理得很。可现下她一家子都回了京来,难道要借十只牛胆来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解决这一大家子不成?
舅母柳氏的兄嫂也前来迎她,她上前与徐夫人见礼:“婆母,我想着带着几个孩子回娘家一趟。”
“是呢,母亲许久未见妹妹,想得紧了。”柳家兄嫂也上前拱手,想带着妹妹和外甥们回去团聚一番。
徐夫人笑着点点头答:“那是自然,咱们先去芳妤宅中梳洗用饭,再让大郎和你一同去住些时日,等咱们自家宅子修葺好了再回来也不迟。再替我向柳夫人问好。”
这边是一团和气,林柏风却仍立在那儿,也不知在坚持些什么。
见他面色不虞,徐夫人也不愿与他攀扯,又开口道:“伯爷这是怎么了?我身子不好吹不得冷风,还要登车回去梳洗一番,今日便不在此与你谈天了。”
徐家人拜别诸位亲眷,便登车随徐氏回了安乐坊的徐宅。
柳家长兄笑着拍拍林柏风的肩头,只说:“伯爷还是不必勉强,在场这么多人都将伯爷一番真心看在眼里,也尽够了。这天可是一日冷过一日,莫要在城门前吹冷风,回府去罢。”
“早知如此……”柳家长嫂抛下半截儿话,笑吟吟搭上自家郎君的臂弯,回府吩咐宴席去了。
都是张氏想了这样的法子!都是她贪心不足又不能赶尽杀绝!教他今日如此为难!
林柏风心中一股子无名火起,又看了眼不争气的儿子,恨不得也给他一巴掌解气,现下只荫封了个七品的小职,若是他再争气一些春闱高中,何须父母如此为他图谋?
“还不快回府去?在这丢人现眼!你若是再争气些又何须老父在此?”林柏风压低了嗓子,只催促儿子上马。
二人来时并未登车,只想着逞一逞武将的威武体魄,回府时便被路上料峭的寒风吹了个透心凉,披风吹得像个灯笼,连手脚都僵住了,被门上的护院簇拥着搀下马来,憋了满肚子怨气冲去张氏院里。
她正等着迎徐家人,左右都等不来,却见自家郎君怒气冲冲地冲进院来,便问道:“怎么了?可是徐家人给你气受了?”
“你还有脸问!都是你想出来的好主意!算计她们母女二人不成,现下倒好,她娘家人回来给她撑腰来了!”林柏风气冲冲扯着毛毡披风,绳结却越勒越紧,只能长长挂在他脖颈上,险些踩着披风下摆绊了一跤,“我可是听得明明白白!中贵人宣旨,徐家儿郎们一应官复原职,现下正应诏在宫中伴驾,他们要是说出半个字,咱们一家可全都完了!”
“又是设宴又是腾院子,他们可给你半分脸面吗?倒教我出去丢人!”
原是将外头受的一腔子气往张氏身上撒,她焉能答应?
张氏教他劈头盖脸的斥骂骇得怔楞一瞬,立时双眉倒竖叉腰骂起林柏风来:“真是怪道,这事你不知情吗?你没指派人手吗?你不贪图富贵前途吗?现下竟都怪到我一人头上,你倒挺个腰子在这儿充好人!林柏风!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两人脸红脖子粗地争执起来,摔杯碎盏,干脆又甩开膀子厮打,张氏被他一掌掴散了发髻,便拽紧了披风系绳去勒他,哭天抢地着将林柏风勒得翻了白眼。
“主君!主母!有话好好说啊!”
屋里侍女婆子们见此吓得不轻,颤着手脚去拦,拦了这个另一个便高举双臂扑上来,只能去院里找力气大的护院车夫,一群人累得气喘吁吁,好容易才将公母两分开搀至椅上坐着。
侍女捧了铜镜来,又绞了热帕子为张氏敷脸,婆子们收拾着满地碎瓷狼藉,叮呤当啷不绝于耳。
周妈妈解不开林柏风脖子上的披风系绳,只能一剪子了事,让他在椅中半死不活地倒气:“这下可倒好……无需徐家人告状,我先要死在你这贼妇人手中,也不必受那刑部责问拷打,一了百了!”
张氏抹着泪,回敬道:“明日干脆全家一齐跳了金鳞池喂鱼,也不用丢抄家流放的脸!”
“让你养的那几房玩意儿先跳!先下去给我垫脚!”
林柏风混沌的脑子这才想起他的爱妾嫣娘还有身孕,她面容娇美,会温柔小意地唤他二郎,怎么能因为他而获罪呢?
他立时又活了过来,只想着什么法子才能保全一家:“徐家不是一直自诩文臣世家么,这次刚昭雪回京来,应当低调行事才是,不会立即去陛下面前告状罢。”
“那丫头也说不会让徐家寻我们的麻烦,应当不会食言罢。”张氏与林柏风对视一眼,心中都侥幸起来,想将纾意的话当作免死金牌。
“照我说,还是先将家当换成银两藏起来,若真是抄了家也好有个倚仗。”张氏看着镜中自己的狼狈模样,不免想起抄家后的悲凉来。
“是,我得着人换些金银在手,让同僚兄弟帮我藏着,若是真有什么好歹咱们也好有些财帛傍身。”他摸着自己颈间勒痕,哑着嗓子十分怅然。
“你可傻吗?到时候真落了罪,人家与你避嫌还来不及,怎敢替你藏金埋银?自家官职也不要了?”张氏扭过半张肿面呵斥他。
“那你说怎么办!”
“咱们得在城外寻个无人知晓的去处,将财帛悄悄埋起来,或是……再交一部分银钱给我娘家,自家人总是不会不认人的。”张氏喃喃道,却没听见林柏风嗤笑一声,口中重复着她那句“自家人总不会不认人”。
门口立着一个小丫鬟,她转了转眼珠,想着要将此事告诉嫣小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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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伯府这头愁云惨淡,徐府却是十分热闹,喜气洋洋。
徐氏与纾意安排着各位长辈住下,还备了驱寒辟邪的香汤请诸位沐浴,这才一家人坐下来吃了一顿团圆饭。
虽有波折,可如今总算是昭雪沉冤,今后更要平安才是。
皇帝将几位徐家臣子召进宫去行了赏赐,又说了些宽慰的话,徐老太傅终究是心存芥蒂,为朝廷操劳一生,更是两代帝王的帝师,皇帝因为“立储立贤”这种话便将他贬斥,实在是伤了臣子的心。
徐夫人见公爹如此神情,便笑着说起纾意的婚事来开解。
“絮絮如今定了定远侯卫家的小郎君,现下已袭了爵,他可是个好郎君?”
长辈总是盼着晚辈过得好,徐老太傅疼爱孙辈的心情压过了从前的悲凉,只说:“卫家儿郎确是好的,个个保家卫国,都是难得的将才,他待你可好吗?”
“现下咱们也回京来了,不知何时能见见,也好认认外甥郎婿。”徐舅父笑着打趣,直看得纾意低下了头。
“幼时咱们也是见过的,只记得挺拔俊朗,现下应也不会差。”
诸人你一言我一语,直说得她面颊绯红,只想离席回自己院中去。
徐老太傅咂摸着,还是摇摇头道:“我还是觉得武将不好,咱们絮絮最为知书达理,性子温柔,武将整日舞刀弄枪又不懂体贴爱护,怎能照顾好她。”
“祖父,谁说天下的武将都是粗枝大叶的,还是见了人再说罢。”徐舅父为卫琅打抱不平,“这史书上可有不少儒将,只要人通情理再用心些,自然能好好照顾絮絮。”
柳舅母正笑他可是收了卫家的银钱如此替人说话,便听院外婆子来报:“夫人,侯爷来了,正在门外等着呢。”
“他倒长了一对顺风耳不成?”老太傅朗声笑过,“请他进来,咱们都是家宴,一同用来也无妨。”
作者有话说:
我爱写打架quq
第71章
徐老太傅都发了话, 婆子便躬身去门上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