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追妻攻略——酲言【完结】
时间:2022-11-06 11:53:17

  纾意只坐在席间,今日原本阖家共叙团圆之乐,却教祖母将话头引至她这儿好一番问询, 且这卫琅正说着便来了, 她垂头扭捏着,这下当真教她食不下咽。
  他像是刚从营中赶回来似的,卸了甲胄,只穿一身赤红的武袍, 身如松竹, 十分体面周全,一看便是长辈眼中极有出息的晚辈模样。
  卫琅身后近侍各自拎着好茶酒, 另有前些日子给纾意送过的蜜脂梨、黄橘和糖霜, 现下也一齐送来请徐家长辈们尝尝,橘与梨一同送来, 正是吉利二字并不会有什么不妥。
  她坐在晚辈席中,一双杏眼盈盈回望他。
  今日为了应景,她特意穿了一身朱红团花的小袄,圆溜溜的珊瑚耳珰在她颈侧晃荡,显得灵动可爱,让他一时忘了回神。
  卫琅抱着手,眼却粘在纾意面上, 借着俯首行礼狠狠压了压唇角, 再抬头便是一副目不斜视的正经模样:“晚辈卫琅,见过徐老太公, 见过各位尊长。”
  “今日带了些茶酒果子来, 还请尊长们尝尝滋味。”
  众人都将一对小儿女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 心中起了些久违的有趣, 徐老太傅笑着让他免礼:“几年前确是见过,现下看来更英朗些。”几年前卫琅扶棺回京孝期请征,形容自然憔悴。
  祖父也笑着点头:“原以为武将大多面皮黑,今日看倒也挺白净的。”
  “怎的说起这个来了?”徐夫人失笑,又不是夸赞几岁的孩童,倒谈论起小郎君面皮黑不黑了,她连忙递上箸子让他快些住嘴。
  卫琅笑道:“这个冬日若是裹得严实些,明年开春想必还能白上几分。”
  众人皆笑,又让他挨着徐家表兄入席,正好与纾意两两对望。
  “小卫郎君如今在何处供职?”
  “陛下圣恩,点晚辈于北衙龙武军统将,近日正值练兵,晚些还得回军中去。”他恭敬答道。
  皇帝虽称病了一段时日,城内布防之事却并未松懈,安王借着许家的势力向宫中金吾卫中安插自己的私兵,只待到时一举破得宫门,皇帝佯装不知,只让卫琅按旧例练兵。
  徐家人刚从御前回来,不仅得了皇帝的垂问,更听了些最近朝中事。皇帝提了几字安王近来颇为忙碌,徐家人听着便心知肚明。
  今日乃是一家团圆,也不想在此处谈论这些政事,几位徐家长辈只问了些是否辛苦的话,便又说到了纾意处。
  “不知婚期定在何时?”祖母问道,“若是近了咱们便要快些准备起来。”
  虽说纾意的亲祖母还在安平伯府中,可徐家也不想让她在那虎狼窝里出门子,到时将老夫人接来一同送她便是。
  二人对视一眼,卫琅叉手道:“晚辈惭愧,还未行六礼。”
  徐家尊长立时变了神情,二人相处已久,俨然未婚夫妻相处的模样,怎的男方还未曾请媒人上门不成?怎的如此不敬重纾意。
  她也不知该不该说等父亲回京再行礼之事,看卫琅点过头便开了口:“父亲不日便要回京,我二人商议过,还是父母都点头应允才好。”
  徐夫人不掩惊喜:“芳妤,这可是真的?林郎婿要回来了?”
  “正是,等年前的事儿忙完,鹤风便能回京来了。”
  这可真是接连的好事!
  “苦尽甘来啊,”徐老太傅颇感欣慰,这下子真是一家团圆了,“好儿郎,且陪我饮上一杯!”
  卫琅带来的酒已温好,仆妇为众人满斟,着实热闹了一番。
  宴罢,卫琅向诸位尊长辞行,另拉了纾意的手叙话:“那梨可好吃吗?”
  她抬了脸笑眯眯看他:“十分甜,还可用小匙去了梨核往里头填你送来的糖霜,再一同放入炖盅里,添上小半盏水,慢慢炖上一个时辰,炖出来汤如琥珀,梨肉绵软,好吃得很呢。”
  他看自家娘子开怀心中也是十分熨帖,十分认真地听她说如何炖梨汤,一直想到了今后二人的小日子,简直要将他整个人化作蜜水。
  “你爱吃就好,我听说还有用梨汁熬成膏子的,若是见着了我再着人给你送来。”卫琅吻过她的指尖,现下更不想走,“天气愈发冷了,家里御寒衣物可都齐备?我今日还带了两双鹿皮的靴子来,已放至你院中去了,记得试试合不合脚。”
  “眼见着便要到年关,冬至节假京中仍要混进人来,不过娘子不必忧心,我已安排人手看守门户,待过了年便能太平。”他虽带着温和笑意,可难掩眼底疲累,纾意自然明白他话中过了年便太平是何意,可仍十分担心。
  “怀英身在军中,也要当心才是,刀剑无眼……”她只觉得自己也该出一份力,只说,“军中可缺银钱?我这些日子挣了不少,给你买些军备粮草应当还是够的。”
  他不免失笑:“好娘子,知道你心疼我,这军中粮草自有陛下发放,如今太平盛世,自然是不会缺。再说了,若真是缺了银钱粮草那还有我呢,怎会用娘子的银钱?这样的郎君也太不中用了些。”
  她眨眨眼,心中生出十足的不舍。
  “过完了年这日子就顺遂了?”纾意抬头问他,仿佛这一去便再难回宫似的。
  “是,我答应你,新年一定当面道一声新禧。”卫琅很想吻她,只犹豫再三,还是轻轻将唇贴上她的额心,告辞出府了。
  她立在廊下看着,直至狸狸寻来、伸直了手脚攀她的裙角才回神,纾意俯身将它抱在怀里,却给了调皮小猫拨弄耳坠玩乐的机会。
  “你倒是会找玩伴,回院给你寻只毡球,也好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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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乍起,这白玉京内确像卫琅所说那般不太平起来。
  巡街的兵士变得十分凶神恶煞,许多做些小生意的人被四处驱赶,城内经营章程一日变一个样子,只让他们往东市去做生意,再不许走街串巷。城东时有盗窃斗殴之事,百姓看着多起来的陌生面庞,日子也艰难起来,可这些并不能让城西的权贵们看见。
  金银丝络穿过珊瑚珍珠,悬在车驾上摇曳驶过,权贵出门各个隐在仆从拉起的行障之中,自然看不见街巷中冬日萧瑟。
  兴许是年关将至,许多人愿来纾意的香料铺子添置,或是家中宴上用香,或是买来赠与上峰亲眷,倒让她挣了不少金银。
  徐家的老宅也修葺好了,正好赶上年前安置进去。
  徐氏备了许多细巧的摆设花草,也好让空旷了许久的宅子添些人气,而纾意则准备了笔砚琴谱之类送给同辈的表亲。一家三口登车去老宅赴宴,也商讨起过年的事儿来。
  舅父早早便亲自至门上迎自家妹妹,又递上手炉,将几人引至园中:“路上可冷?今日只请了几家姻亲,未请故交,免得多生事端。”
  “是呀,现下只希望平安便好,不用杵在有心人眼中再说结交朋党。”徐氏点头,一同拜见祖父与父亲母亲。
  过年便有许多事要做,除去备礼祭祖之类的旧俗,徐家还要接济孤弱以示不忘祖训出身。
  今日也无需讲究许多礼数,一家子便在席上说起筹备年节的事儿来,吃穿布置陈设,各有各的讲究,长辈们纷纷回忆起来,说舅父年幼时去厨下灶房中摸胶牙饧吃,饧糖十分粘腻乳牙又松动,他生怕将牙粘了下来,只敢捂着嘴去寻妹妹帮忙。
  舅父面上有些红意:“母亲,这席上还有许多小辈,怎好在此揭儿子的短。”
  舅母十分开怀,又说起表兄幼时贪嘴的事儿来,只道亲父子如出一辙。
  表兄连忙开口打岔,拱手问曾祖徐老太傅:“曾祖父,今年的桃符谁写才好?”
  “自然还是我写。”冻醪十分惑人,徐老太傅用得面颊微红,话音也迟缓下来。
  “从前都是曾祖父写的,咱们家的桃符可年年都被人窃去。”
  不少人家想沾一沾徐家的文气,且老太傅的墨宝可是千金难求,平日买不得便等初一夜间来窃,让徐家人哭笑不得。前几年老太傅便多写上十对摆在大门前相赠,众人听闻便一拥而上,着实是抢回家中去的。
  “众人皆爱重于我,多写几对又有何不可。”老爷子有些醺醺然,笑着说道,“今年怕是无人来窃啦,我写的桃符也未曾避开什么祸端。”
  众人都知晓老爷子说此次落罪一事,也并未多言平添不快,接着又说起了接济孤弱的事儿来。
  “今岁冬日像是颇为严寒,我想着多准备些衣物毡毯送去才好。”徐夫人说道,“前几日着人在京中打听,各家铺子都在赶制冬衣,只说来不及。”
  纾意想了想,她从前定制毡毯与西市那位胡姬娘子做了不少生意,想必她那儿有些办法:“外祖母,这事儿便由我来问问罢,西市有位做毛毡生意的掌柜娘子与我相识,她应当有些办法。”
  “好呀,那便辛苦絮絮了。”徐夫人又道,“说来再过几日便是絮絮的生辰,可想好了要些什么?外祖母给你买来。”
  她笑着摇摇头:“怎能敲外祖母的竹杠?我一个小辈,生辰也没什么所谓的,且这些日子吃的席面够多了,又近年关,热闹得像日日过生辰一般,可让我好好睡上一天罢。”
  纾意却没想到,卫琅整日忙得团团转,仍能从军中给她送生辰贺礼来。
  联珠一早为自家娘子送来帕子,却见门前放着一只锦匣,便带进了屋:“娘子,这门前怎会有只匣子?我昨夜都收拾好了呀。”
  她睡眼朦胧地接过启开一看,里头“生辰吉乐”的字迹如此熟悉,纾意失笑,卫琅昨夜翻进墙头来便是为了送礼,又一声不吭地走了。
  再等等罢,宫中赐宴定能见到他。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主线剧情部分比较多,卫琅和絮絮要晚点才能贴贴了!(冷酷后妈
 
 
第72章 
  皇帝身体看着似是每况愈下, 年前观傩戏时也十分勉强。他倚在皇后身侧,人也佝偻起来,眉心凝着深深怒纹, 想来这些日子没少动怒。一身龙袍显得十分宽大, 实在不像五旬之人的模样,仿佛揽月楼上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似的。
  且安王屡屡重任在身,臣工们不由猜测陛下是否想封他为太子。朝中看似十分平静,实则早有臣工选好了门路, 只待那一封圣旨降下。
  安王这些日子又花了不少功夫安抚后院中的妃妾、上下打点, 只想让她们的母家在今后更加卖力一些,也好助他成就大事。
  终于, 十字街上的马蹄踏破了京中平静。
  “边疆急报——外族贼寇犯边!人数逾三万!函州危矣!千里求援!”
  “急报!速速避让!”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卫琅三年前从北疆大胜而归,少说也能守一甲子的太平, 怎的这才几年外贼又卷土重来了?
  “陛下,臣以为此战报存伪,卫将军三年前大破外族贼寇,大军直取王帐,更以贼首单于之命退贼五百里,族中青壮殆尽,今岁卷土重来全无可能!”兵部尚书上奏, 面上满是坚决。
  “陛下, 这外族贼寇分作东西两部,今岁冬日颇为严寒, 北疆水草匮乏, 若是此次两部狼狈为奸犯边也未可知。”
  “说不定是卫将军未曾斩草除根, 有漏网之鱼逃回部中, ”礼部侍郎扈焕章上前禀道,“只是这网未免漏得大了些。”
  卫琅面不改色,只立在武将前列静听。
  卫家旧部闻言十分愤慨,诸位将士以血肉拼来的太平竟能被此人说成夸大其词、谎报领功,不由上前嘲讽:“咱们只记得前年贼寇头颅堆作山峦,应请扈侍郎前往北疆清点贼首才是!也不知侍郎能数到第几个?”
  “怕不是刚下车马便吓得晕了过去!想来今日作此言论也不足为奇了。”
  “礼部侍郎倒管起兵部的事儿来了?真是怪哉。”
  武将们不免嗤笑不止,让扈侍郎连连气道田舍翁不足与谋,险些便要吵起来。
  “陛下,边疆急报不可轻视,且实情只有亲眼得见才知,若为真可守边疆百姓平安,若为假也可治函州刺史谎报军情之罪,还请陛下定夺。”卫琅上前天揖,引来安王悄悄侧目,仿佛正中他下怀一般。
  “父皇,定远侯府世代镇守北疆,且曾大胜而归,对外族贼寇情形十分熟稔,儿臣愚见,不如着卫将军领兵出征平定,以安抚函州百姓。”他上前揖道,只等着拉拢来的臣工附和。
  “安王殿下所言甚是!卫将军颇为善战,正是此次出征的最佳人选。”
  “卫将军统领龙武军已久,底下军士自然更加拥戴,两下相和是再好不过的。”
  朝中不少臣工赞同让卫琅出征,徐家舅父虽刚刚回朝,却也听出一丝不对劲来,他与父亲对视一眼便上前道:“陛下,卫将军任龙武军统将,职责乃是戍卫皇城安危,怎能如此领龙武军出京?自有十六卫可领折冲府兵出征,若是此次龙武军出城以致京内兵力不足,恐有人借机生事,还请陛下三思啊。”
  “徐侍郎这是说的什么话?如今天下太平,怎会有乱臣贼子敢在白玉京内生事?徐侍郎还是莫要杞人忧天。”
  “徐侍郎放心罢,谁不知卫将军是你外甥女儿日后的郎婿,卫将军定会安然无恙回京迎娶林娘子的。”
  “你还是少说话的好,陛下才为徐家平妄议立储的罪名不久,莫要落了个结党营私的新罪才是。”
  徐舅父偏生有一副铁骨,同朝为官,他从未怕过这些蠹虫庸才,扬起下巴便开始唇枪舌战,字句如剑,仿佛这能将他们身上刮下一层皮来。
  皇帝像一尊坐在龙椅中的腐朽神像,他松垮披着一身织金衣袍,面上的金漆风化脱落,露出了内里的风霜。他垂眸看着殿中闹剧,阶下各人心中自有成算,形形色色的面庞上神情不一,却让他心中释然。
  既是他所求,那便成全了罢,也算自己这个父亲的最后一次迁就。皇帝将眼神从安王面上收回,开口道:
  “卫琅听命。”
  殿中立时寂静下来,众人都看卫琅依言上前天揖以待:
  “外犯函州,今命北衙龙武军统将卫琅点五万骑赴函州平患,明日辰时开跋,安王、尚书右仆射祭酒相送,不得延误。”
  “另有云麾将军赵绥,点右骁卫三千骑,领雁门、原城处折冲府一万五千骑押送粮草同往函州,三日后开跋,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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