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羸弱不可欺——意千重【完结+番外】
时间:2022-11-07 17:20:07

  杨氏闲下来,终于可以细问房子的事。
  杜清檀道:“是武八娘的房子,一个月租金五千钱,可以买,但就贵了,少不下250金。”
  其实也还好,以她现在的收入,不吃不喝干上好几年吧。
  只是这活儿也不是固定的,干完这个月,下个月就不知道在哪里。
  “租金太贵了。”杨氏忧愁得不行,憋了许久,道:“那就别买了,暂时住着,等天气好了,还把咱们永宁坊的房子修起来搬回去。”
  独孤不求突然道:“永宁坊怎么也比不上这边,还是买下来。钱不够的话,我这里有。”
  杜清檀没吱声。
  不是钱不够,而是折腾这么一回,直接没了。
  一样都是欠债要还,不如只欠武八娘,如此还能少一个债主。
  杨氏却是高兴起来:“要不这样,正之把这房子买了,我们租了住,肥水不流外人田!也省得你的钱三下两下就花光了!”
  啥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分明就是外人啊!
  再说,人家独孤不求又没欠她们家的,凭啥要帮着把房买了租给她们住?
  杜清檀不赞同地道:“大伯母说这话欠缺考虑。一则,这是我看好的房子,怎么就要独孤买了?
  二则,这房贵,人家独孤愿不愿买是一回事,买了若要自住不愿意租,也是该当。您不能替人做主。
  三则,武八娘是看在我替壮实郎治病的份上,才愿意租卖给我。万一她不乐意卖给独孤,这不是惹人嫌么?”
  杨氏被她说得脸热:“是我考虑不周,正之别放在心上啊。”
  到底心里装了事,便闷闷地去睡了。
  杜清檀就和独孤不求道:“你这人真是,早前爱钱不要命,这会儿随随便便就要把钱拿出来。
  到底还是人年轻,热血上头就爱意气用事,讲义气。
  好不容易挣来的,自己留着应急花用,为了无关紧要的外人倾家荡产不值得。
  你也不用急着搬出去,先把伤养好,灾情也就退得差不多了,到时要去哪里我不拦。”
  说完这一席话,她秀气地掩着口打个呵欠,昏昏欲睡:“我得去歇着了,明日一早必须去上工啦。”
  独孤不求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说。
  对方是个女郎,年纪比他小,却老气横秋地这么教训他。
  关键字字在理,让人无法辩驳。
  确确实实,他们彼此毫无关系。
  早前她孱弱不堪,需要他援手。
  如今她已大不同从前,反倒是自己被伤病所困,好不容易挣来的机会或许会丢掉。
  独孤不求在屋檐下坐到二更时分,悄无声息地开了门,向着东曲而去。
 
 
第91章 新的邻居
  灾情所致,斗场的人比从前少了许多。
  独孤不求刚在酒肆里露了面,就被人发现了,然后飞快地把他引到岳大面前。
  “好了啊?”岳大上下打量了他一通,说道:“瘦了。”
  “主要是遭了水灾。”独孤不求云淡风轻地笑着,“住的地儿不怎么好,成日忙着防洪抗涝讨生活,胖不起来。”
  岳大领着他往斗场深处走:“不是在安平郡王府住得好好儿的么?怎地被赶了出来?”
  独孤不求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我也不知道啊。既然你们一直都有关注我,想来比我更清楚内幕。岳兄能否提点一二?”
  岳大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心眼不少。进去吧,主君等你好几天了。”
  还是原来的地方,还是原来的银平托花鸟纹屏风,清雅微苦的沉水香弥漫其间,鹤沙哑的声音响起:“想好了?”
  “想好了。”
  “不惜命?”
  “不惜命。”
  “那行,你搬过来住,把伤养好,有件事要你去做。”
  “什么事?”
  “到时候你自会知道。不多问,不多说,不多看,也是此间规矩。”
  鹤低咳一声,疲倦地道:“退下去罢,岳大会安排你的住所。”
  独孤不求就道:“我还有些琐事未了,能不能明日再搬过来?”
  “可以。”鹤又咳嗽了两声,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以后不能有外事影响此间事的情况发生。明白?”
  “明白。”独孤不求低着头退了出去,岳大叫了人来:“带公子去换一身好衣裳。”
  待到独孤不求去了,他方敲响房门:“主君,是我。”
  铃铛轻响,他推门而入,不无忧虑:“主君,圣人令下,此事非同小可,您确定让独孤去吗?”
  鹤淡淡地道:“不然呢?我手下的人不少,却都与李、武两家或多或少有所关联。但凡有所异动,必然走漏风声。死人事小,坏了圣人大事可怕。独孤是最合适的人。”
  年轻、悍勇、不怕死、脑子活,想要出人头地,还无路可走,最是好用。
  岳大轻叹一声,强打精神:“您今夜回去么?家里使人来说,老太公的病又加重了。”
  鹤便起了身:“走罢。”
  夜阑珊,平康坊歌舞升平。
  外地来的学子名士,西域来的富商,出来寻欢作乐的贵人,全都在妓馆酒肆里喝酒唱和,吟诗歌舞。
  琵琶声淙淙,笛音缭绕。
  香炉里缭绕而起的烟气,房檐上缓缓滑落的水滴,天际浅淡如钩的月牙,混合成了平康坊奢靡的夜晚。
  鹤骑在马上,迎着冷风不时轻咳一声,途中偶遇武侯巡查,见着他也只当没看见。
  “到了。”岳大扶他下马,要去敲门,却见隔壁邻居大门打开,一个奴仆打扮的老头探出头来:“公子回来啦?”
  不等岳大出声,他又抱歉地行了个礼:“打扰了,老奴认错了人。”
  鹤微皱眉头:“从前不曾见过你,是才搬来的?”
  老头笑道:“是。老奴主家姓杜,原本住在永宁坊,因着那边遭了水灾,这便搬到此处。不知府上贵姓?以后两家为邻,少不得有所叨扰。”
  “府上可是京兆杜氏?”
  鹤记得这房子原是安平郡王府的,这家人既能住进来,必然也是名门望族。
  “正是呢。”老于头又笑着行了个礼,恭敬地道:“今日仓促,家主未曾来得及拜访,还望府上莫要怪罪。”
  世家老仆,进退应答皆有章法。
  鹤点点头,转身进了家门,待到大门关上,方交待岳大:“弄清楚这家人的出身来历。”
  他身份敏感,最怕就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窥探接近。
  岳大应下,接过灯笼替他照亮引路。
  这是一间三进的宅子,装饰华丽舒适,花木扶疏。
  正寝内的卧榻之上,躺着一个神色萎靡的老人,眼神空洞地看着屋顶,一动不动。
  婢女贴近他,小声道:“主君,二郎回来啦!”
  老人这才眨眨眼,看向门边。
  一张清秀苍白的脸出现在灯下,双眉略淡,目光幽暗,薄唇微抿,唇角微微下垂。因为常年不见日光,显得冷淡漠然,自带阴气。
  “父亲,儿子回来看您,哪些地方不舒服?”鹤在榻前落了座,接过婢女手中的药碗,想给老人喂药。
  老人却是抬手推开,淡淡地道:“我心里不舒服。元氏血脉,就要在我这个不肖子孙手里断绝了,叫我如何能舒服?”
  鹤将药碗放下,淡淡地道:“我知父亲是要我成家立业,延续元氏血脉。只我身体自来不甚康健,又早将身家性命献与圣人,飘摇不稳,何必害人?”
  老人大怒,挣扎起身,一掌搧去。
  鹤被打得偏过脸去,却也不躲不怒,目光淡然。
  下人俱都屏声息气,不敢出声。
  “父亲若想延续血脉,倒也简单,明日儿子便让人去族里挑个好孩子来,承欢父亲膝下。”
  “您身体不好,不宜动怒。先把这药喝了罢。”
  鹤端起药碗,要喂老人,却被推翻药碗,洒了一身药汁。
  “滚!我不想看到你这个不孝子!”老人背身向里,不耐烦多看这惹人生气的儿子。
  鹤默默地坐着,一直到天空微明。
  晨钟响起,夜色渐褪。
  杜清檀装扮停当,带着采蓝飞快地往外走,同时不忘交待老于头:“去定个牌子,就和咱们之前在老宅那儿挂的一样,好叫人来求医。”
  开销如此巨大,必须抓住一切机会挣钱。
  现在两边隔得近了,方便来回。
  她这会儿赶早去郡王府把那一家子的早饭做好,还能回来接个诊,待到午后又去准备晚饭。
  大门打开,恰逢隔壁有人出来。
  两下一碰面,都借着灯光把彼此看了个明明白白。
  住在此地的,非富即贵。
  杜清檀微微颔首,行了个礼。
  她是年轻女郎,倒也用不着主动去攀邻里,这是杨氏的事,否则反倒显得轻浮了。
  那清瘦男子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同样微微颔首,骑马前行。
  杜清檀翻身上马,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第92章 你太年轻了
  清凉的晨风吹过,走在前面的新任邻居捂着口弯下腰,发出一阵隐忍的咳嗽声。
  杜清檀忍不住探着脖子看了他一眼。
  似乎是个病号,或许她能趁机自我介绍一番,给他开个方子看个病。
  能否挣钱不重要,关键是结个善缘,还可以帮忙传个名声。
  毕竟才刚搬到这里,平康坊的人都不晓得小杜大夫呢。
  “咳咳咳……”邻居又咳嗽起来,这次更加剧烈,很痛苦的样子。
  杜清檀终于忍不住,打马上前,问道:“这位郎君,您是否身体不适?”
  就见那苍白清秀的男子面无表情地朝她看过来,他身旁的随从则是瞪圆眼睛,警惕地看过来。
  就好像,她是个图谋不轨的坏人似的。
  杜清檀努力让自己显得稳重而真诚:“我无意冒犯。是这样,我是个大夫,听见您这咳得厉害,就没能忍住。那啥……医者仁心嘛。”
  她这一通话起了点作用,对方没那么警惕了,看向她的目光却像是看个江湖骗子。
  年纪轻轻的小娘子,瘦瘦弱弱娇怯怯的,还长得这么好看,居然说自己是大夫!
  杜清檀只看表情,就大致猜出了对方所想。
  她赶紧证实:“也不怪您不信,大家都这样想。可我真是大夫,您瞧,我这大清早的出门,就是要去安平郡王府的。
  他们一家老小,都请我调养身体呢,这房子是他家租给我的,租金还便宜,这马是他家借我的,没收钱。
  郡王府可没傻子,我这要是个假大夫,他们肯定不能让我治病,还给这么多好处,是吧?”
  “是。”清秀男子总算露了些许笑容,沙哑着嗓音道:“但凡大夫,都有各自擅长的地方,有人擅长针灸,有人擅长儿科,还有人擅长跌打损伤。您,擅长什么?”
  他那随从阴阳怪气地道:“听起来像是包治百病。”
  “哪有包治百病的啊,您别被骗了!”
  杜清檀假装没听懂里头的嘲讽之意,一本正经地道:“我擅长为人调理身体,食医。
  药食同源,用膳食调理身体治小病、未病、慢病、辅助病人加快痊愈恢复,帮助健康人养生保健。
  尤其老人、孩子、女人,以及久病不愈、体虚之人,最为需要食医。”
  说完这一席话,她期待地看着对方。
  新邻居道:“听来倒是有几分道理。据我所知,宫中也有食医。只你太年轻了,想来即便真是大夫,也学艺不精。”
  采蓝连忙道:“我们五娘虽然年轻,却是遇仙得道的,手上有真功夫,不是坑蒙拐骗。”
  新邻居就道:“居然遇仙得道么?难怪安平郡王府会请你。”
  杜清檀只当他动了心,跟着道:“是啊,我家乃是京兆杜氏,家族名声在此,我不骗人的。”
  “知道了。”新邻居礼貌地点点头:“我这要走这边,您慢请。”
  然后一磕马腹,折身走了。
  他那随从回头看着她们,像看傻子似的。
  采蓝气死了:“真无聊,分明不信,还逗着咱们说这么多话。”
  “着急什么。”杜清檀摸着下巴陷入沉思中,怕不是无聊找乐子,更像是借机试探她们的底细。
  倒也无所谓,自家光明磊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邻居嘛,总是喜欢细究彼此根底的。
  譬如稍后她得了空,也要弄清楚左邻右舍是什么人,如此以后相处才好把握分寸。
  新邻居这件事,便如半途吹过的微风一般,都没能在杜清檀心里留下半点涟漪,就这么过去了。
  因为她太忙了。
  安平郡王府整体是个和谐的大家庭,经过壮实郎的事,一家子都对杜清檀十分好奇。
  以至于她在做早饭时,遭到了王府下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
  可娘奉命驱散众人后,她在送餐并与壮实郎、武八娘诊脉时,又遭到了武八娘那些嫂子弟媳、姐妹的围观。
  金黄酥软、手牵着手的小熊饼出现在人前,又引起了一番好奇,有几个跟着大人去看热闹的孩子甚至闹着索要。
  这引起了壮实郎的不满,他伸开手臂牢牢护着食,大声道:“这都是我的药膳,药膳!懂吗?病人吃的!谁和我抢就是不想让我的病好!”
  这话肯定不中听,于是挨了武八娘一顿狠批。
  杜清檀以为他会如同以往那样,仰倒在地哭闹撒泼,不想他抓起一块饼使劲塞入口中,用实际行动和人抢饼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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