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八娘欣慰地笑:“你说的那些话都没错,孩子离不得娘,他是不是比从前好很多了?”
杜清檀夸她:“八娘会教孩子。”
“我还照着你说的,给他寻了个拳脚师父,每日带着锻炼,饭量大增,也没从前那么挑食了。”
武八娘动情地道:“小杜,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杜清檀矜持微笑:“都是八娘信任我的缘故。”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小厨房亟待收拾理顺,杜清檀也就没回去,而是带着采蓝和新拨给她的四五个厨娘忙活。
有郡王妃发话,再不曾有薛家那样凡事掣肘的情况出现。
厨娘们都很听话配合,杜清檀再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只需坐镇指挥即可。
需要照顾的人多了,反而没有之前累,这般状况无疑令人心情愉快。
只是各人自有脾气,和厨娘们配合也存在一个磨合、沟通的过程,总有不顺手的时候。
杜清檀便想着,等到以后有钱了,得买两个能干的厨娘专给她打杂下手,自家人必会更加得心应手。
厨房清理妥当,便要准备晚饭。
杜清檀开好菜单,正让厨娘们准备食材,可娘又来了。
“薛家老夫人来了,非得请您给她号一号脉,开个茶饮方子。”
可娘颇无奈:“昨日纠缠半日,非得接八娘和小郎回去,直到暮鼓响起才离去,今日又来了。”
原本武八娘是想置之不理的,奈何老夫人打着求医的幌子而来,到底还没和离,总不好做得太绝,只好让她进了门。
可娘笑道:“八娘说,让您只管看诊,她替您要诊金。”
杜清檀并不在意:“有人登门求医,于我而言是好事。”
说明小杜大夫是有实力的。
第93章 病不好看
薛老夫人还是那些老毛病,只她不满足于喝松针茶,想来点儿贵重花钱花功夫的。
她的婢女暗示杜清檀:“我们老夫人年纪大了,需要进补。无论需要什么贵重难得的材料,我们都尽量找来。”
比如什么海参鲍鱼羊肉、哈蟆油、虫草之类的。
“哈~”武八娘嘲讽地嗤笑了一声,还说不是嫉恨儿媳和孙子吃好的,什么世家妇,也就这样儿!
“你笑什么?”薛老夫人顿时眉毛倒竖,恶狠狠地朝她瞪过去。
“哎呀呀,老夫人这是怎么啦?我瞅着像是脸部抽筋不受控制,怕不是风邪入体,小杜大夫快给她瞧瞧!”
武八娘如今不用讨好婆母,自是硬气得很,将团扇遮着口,掩不住灿烂笑容。
薛老夫人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临了又硬生生将这口气咽下去,冷笑:“八娘真得意啊!只是怎么瘦了?”
“若不愿意和离,只是赌气,那便赶紧地消停下来。我老人家不和你计较,也不要你赔礼,趁早带着壮实郎回去。”
“谁和您赌气呀!我又没错,赔什么礼!您老且糊涂,我不与您计较!我是瘦了,不过这是小杜大夫的功劳。”
武八娘笑着转了个圈,露出有了曲线起伏的腰:“小杜,你给我弄的那些吃食茶饮特别好。我觉着自个儿年轻了好几岁似的,家中姐妹嫂子都说我变白变嫩了!”
她还美滋滋地捧着脸,摆了个妖娆得意的姿势:“壮实郎康健有出息,我想必还能再配一门好姻缘。”
下作的娼妇!薛老夫人气死,却只敢磨牙,不敢说出来。于是就想找人撒气,高声道:“杜大夫!”
杜清檀专心地看着地面,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病人家属吵架什么的,当大夫的切切不可随意干涉卷入,以免祸及自身。
“杜大夫!”薛老夫人叫了一声没人理,怒火越发上涌。
婢女赶紧提醒杜清檀:“杜大夫,我们老夫人和您说话呢。”
武八娘掩着口笑:“小杜,我不和她吵了,别怕。”
“谁耐烦和你吵!”薛老夫人忍不住又去瞪武八娘,倒把对杜清檀的不满消了许多:“杜大夫怎么不说话?”
杜清檀如梦初醒:“啊?我在想方子呢。一时想得入了迷,没听见你们在说什么。老夫人有何吩咐?”
婢女赶紧再重复了一遍薛老夫人的要求。
“这好办。”杜清檀伸手诊脉:“我给您开几个药膳方子。”
武八娘在旁边道:“两千钱一个汤方。”
薛老夫人恨她恨得滴血,忍不住又瞪起眼睛:“你……”
“老夫人这是嫌贵?”
武八娘将团扇一拍,笑道:“也是,我这就要和离啦,嫁妆要带走,薛司马还得给赡养费,府上一时用度紧张也是有的。
这么着,看在壮实郎的份上,我给您老一个方子补贴一百文钱罢,如何?”
薛老夫人气得心口疼。
补贴一百文,这是把她当成要饭的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跳起来就骂:“武八娘!你的教养呢?”
武八娘当即冷了脸:“这话说得好笑,这都要和离了,你上门求医却付不起诊费,我还愿意看在孩子的份上给你补贴,怎么倒成了我教养不好?这种客人,我招待不起,送客!”
“你……你……”薛老夫人气得往后仰倒。
武八娘却又道:“不占理就要装病撒泼?这又是什么教养?”
“你……”薛老夫人又硬生生撑住了,冷笑道:“小人得志,我且看你猖狂到几时!我们走!”
薛家人“呼啦啦”走了个干净,武八娘收了意气,阴沉着脸把扇子给砸了。
可恶!这老不修必是得了薛鄂的指使,想要和她争夺杜五娘。
这会儿是被赶走了,人后看不到的地方,肯定又会去纠缠杜五娘。
也不知道杜五娘是否能承受得住这诱惑。
武八娘越想越冒火。
随侍的下人们不免上前相劝,都叫她别气。
杜清檀袖着两只手,面无表情,稳如老狗。
“小杜,戏好看不?”武八娘转头就把矛头对准了她,也有试探的意思在里头。
“病不好看。”杜清檀答非所问,却又什么都回答了。
“……”
武八娘无奈而笑:“算了,本也不该把你牵扯进来。只这薛家是什么品性,你也看清楚了。
稍后他家必会私下请你出诊,给的诊金指不定比我的还要高。我也不拦你的财路,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杜清檀正色道:“您放心,我既然收了定金,又租了您的房子,自是以府上为主。”
小杜大夫目光长远讲规矩,信誉第一,不挣快钱。
且薛老夫人不好相与,在能挑病人的情况下,她也不想给自个儿找不痛快。
“那没事儿了,你去忙罢。”
武八娘道:“如今又增加了我家阿耶阿娘,这诊金还得给你涨,要不,现在就给你?”
杜清檀摇头:“我已提前支取了您和壮实郎的诊金,这才过去半个月,中间又遭了水灾,好些天没来,实在不必。”
武八娘见她取之有道,不免多了几分真正的敬重之意,语气态度越发和软。
“你之前要的刀具,这两日就能得了。也不必成日在府里守着,没事儿的时候想回就回。
你若还爱坐车,我就继续安排人接送,若是想骑马也由得你。那马先给你用着,你自个儿养着就行。”
这也算是回报。
杜清檀道:“谢您好意,不用车马。现下离得近,又在皇城边上,安全得很,我走一走,还能强身健体。”
不该贪的不能贪,不然嚼不烂,这也是真理。
武八娘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道:“你随意就好。”
杜清檀毫无负担地回了厨房。
却又看见武鹏举身边那个叫婉娘的婢女等在那儿,笑眯眯的。
“小杜大夫,十一郎让婢子和您说,他已经使人送了礼物到府上,一是探望独孤公子,二是感谢府上帮他照料好友。”
啊,被淹死的羊!
杜清檀瞬间神清气爽,今晚全家能开荤了!
必须早些回去才行!就当作是庆祝搬新家了。
第94章 我要走了,杜清檀
这一天,正式亮相的小杜大夫,给安平郡王府各房各自送了一碗八宝饭作为见面礼。
送饭的婢女口齿伶俐:“这是小杜大夫精心烹制的八宝饭,以党参、芡实、山药、莲子、茯苓、薏苡仁、白扁豆、白术等八种药材神仙配比,食之益气健脾、养生延年,老少皆宜。”
众人听得头晕,都想着,用了这么多药在里头,怕是一股子药味儿,就不大想吃。
但是搁不住小孩子们嘴馋,率先下筷尝过之后,都指着要吃。
大人见状,便也去尝。
结果发现,这八宝饭香糯软甜,带着山野清香,滋润温柔,并没有什么药味儿。
世人吃东西都讲究个尝鲜,既然奇特新鲜又好吃,就很受欢迎,吃完之后意犹未尽。
再要,婢女道:“小杜大夫说了,养生之道在于适当,过犹不及,里头放了糯米,不好多吃。”
于是就都还念着。
独脚金、菊花、生姜熬水,将提前调制好味道的生猪肝放入滚至刚熟,恰恰脆嫩,又是专供壮实郎。
壮实郎虽觉着有些腥,但总比药好吃,也晓得对自己的眼睛很有好处,便也接受。
郡王妃得了一份理气化痰祛淤的山楂香橙露,专用于饭后食用,甜中带酸,散发着香橙特有的清香,很受她喜欢。
安平郡王的丹参山楂粥味道微咸,米香绵软,听闻此粥行气疏肝、活血化瘀,能辅助治疗他的胸痹心痛,好吃又好用,于是愉快地接受了。
武八娘期盼地伸长脖子:“我的呢?”
杜清檀揭开白玉碗盖,汤色清亮、肉香扑鼻,绿菜丝丝翠绿,蒜瓣白如玉石。
“这是什么?”武八娘挑起碗中绿菜,发现自己并不认识,少不得有些疑虑。
“益母草。”杜清檀给她解释:“这道上汤益母草,是专为您准备的。”
“我瞧着您近日暴躁不安,算了一下,您的小日子快来了,诊脉之后,特意给您做了这道汤,可有效缓解您的月事不调之苦。”
武八娘恍然大悟,非常满意:“五娘心细如发。我就说,今日怎会如此暴躁!”
她顺便为自己和薛老夫人的吵架辩了个解。
以免真面目暴露太过,让小杜大夫误会自己是个不讲理的泼妇。
“特殊时候,脾气总是难免暴躁一些的,我也一样。”
杜清檀很是善解人意地附和一通,顺理成章地早早回了家。
家里果然已经炖上了香喷喷的羊肉,那香味儿浓得在大门口就能闻到。
又因地段好,隔壁邻居各自富贵,也没谁趴着墙头偷窥他家吃什么。
是真自在。
采蓝流着口水,大步狂奔:“我来烧火!”
杜清檀摇头轻笑,洗手更衣,亲自下厨一显身手。
她的葱爆羊肉是一绝,胡椒一撒,汪油包汁,又鲜又嫩还不膻。
再来一个龙眼羊肉粥,补心脾、益气血,温中散寒,最适合才被洪水风雨侵袭过、挨饿受冻的一家人,吃了安稳睡个好觉。
正忙乎着,一道瘦高人影挡住了光。
杜清檀不用看就知道是独孤不求,顺理成章地使唤他:“用勺子搅一搅粥,这会儿火大,别糊了!”
独孤不求也不说话,拿了木勺在砂锅里搅啊搅。
粥煮得“噼里啪啦”跳,溅起一团米浆落到手背上,烫得他“嘶”的一声。
杜清檀忙里偷闲,一把抓住那只手浸入冷水盆中——反正如今自家有井了,再不用花钱买水,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是真阔气!
火辣辣的烫伤遇到冷水,立刻就不疼了。
抓住男人手腕的那只纤细的手,不很娇嫩,却软得如同春天新发的柳枝。
生机勃勃,带着希望。
独孤不求沉默地看着杜清檀的侧脸,从那上翘的唇角看到了欢喜和轻快。
“小杜。”他换了个称呼:“欠了这么多债,怎么不见你担忧着急?”
杜清檀把备好的羊肉和龙眼肉放入粥中,指挥采蓝:“改中火。”
看着火力差不多了,她才有空回答独孤不求。
“这才搬了好房子,再不怕风吹雨淋被水泡,好些人争着抢着要请我,还能有肉吃,我没在睡着时笑醒已是很沉稳了。做什么要担忧着急?”
“也是。”独孤不求笑弯了眼睛:“等会儿咱们喝一杯?”
“好啊!”杜清檀笑道:“乔迁新居,必须喝一杯。但你不能喝多,还没痊愈呢。这回方便了,待我给你定个食谱,很快就能养回来!”
“拭目以待。”独孤不求长手长脚地蹲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她切肉备菜,安静得出奇。
“怎么不说话了?”杜清檀好奇地回头看他:“不是在家关疯了,老想找人陪聊么?”
独孤不求指指她手中的刀:“专心些,别弄伤了手。”
“没事。”杜清檀左手摁姜,右手持刀,“笃笃笃”一阵响声过后,姜块已经变成粗细均匀的姜丝。
她有些得意地回头冲着他笑:“怎么样,独孤,我这刀工可能与你的刀法相比?”
独孤不求勾着唇笑了起来:“马马虎虎,也就差着头发丝儿那么大一点吧。”
杜清檀也笑:“你该再去寻一把好刀,武艺不能荒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