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秦顺安听着,僵硬的脸色慢慢松开,曦光生他的气,他能理解,她以后会懂他的。
抽了抽嘴角,他低声吩咐说,“让她们都管住自己的嘴。”
内侍晓的他说的是那些听到曦光话的宫人,立即应是。
“曦光莫要闹了,之前哄你是我不对,只是总生气对你不好。”秦顺安进去耐心的说。
四人都起身行礼,赵嬛音慢了一步,才后知后觉站起身。
秦顺安没在意,可总忍不住注意着她的曦光却都看见了,瞧着她有些生疏的礼仪,若有所思。
“那你就放我走。”曦光说着这句她都说厌了的话。
“那可不行,我已经将你的名字刻进了玉牒,我们生生世世,都是要在一起的。”秦顺安含笑,说起这个时很是高兴,又对赵嬛音等人说,“父皇已经批了我奏请曦光为侧妃的折子,她不太熟悉宫里的事情,你们可莫要欺负她。”
陈知意等人笑起,还未说话,曦光就直接砸了茶杯,起身走了。
秦顺安无奈,忙跟上去哄她,扔下一殿的人,瞧着这一幕,心中滋味难言。
曦光心中怒火难熄,又有些无奈惶恐。
重生一世,她拼命想要改变命运,可一切还是一如前世般发生了。
难道,她真的只能认命,依从秦顺安吗?
不,她绝不愿意。
后面秦顺安跟着,曦光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本想回承光殿,可更不想在殿中和他说话,转而直接朝着人多的地方去。
他再怎么自说自话,癫狂发疯,可在别人面前,还是要维持住体面的。
*
紫宸殿,早朝罢后,秦枕寒一直在御书房处理朝政,得知慧觉进宫,直接命人带回紫宸殿。
瞧着外面白眉白须的和尚进来,他正要直说,忽觉慧觉的神情有些不对。
“你在看什么?”他轻轻扣了扣桌面。
慧觉稳住神情低头,说,“老衲恭喜陛下。”
“喜从何来?”秦枕寒看他,只觉他怕是在故弄玄虚。
“陛下生来刑克六亲,是天煞孤星的面相,可老衲刚才所见,您红鸾星动,赫然是有正好相合您命格的姻缘出现了。”慧觉是真的高兴,说着话可谓是喜笑颜开。
虽然天煞孤星不可改,可天道四九,总有一线生机,自有相合的命格,只是世间茫茫万千,想要遇见太难罢了。
最重要的是,天子短命的面相,竟然也隐约改变了。之前他看,分明是活不过三十。
天子长存,皇位稳固,不会生变,对于天下人来说,实在是莫大的好事。不然,当今没有亲生的子嗣,太子命数偏又危如灯中残烛,若是他早早辞世。天下,怕就要大变了。
秦枕寒眸光微动,他还没说自己的梦,这个老和尚就说出了这喜欢,莫非还真有点本事不成?
他历来是不信命的,就算幼时被这个老和尚说刑克六亲,天煞孤星,他也没当真过。什么命运,都是他一步步走出来的。
何为天命?他这个天子就是天命。
偏偏他这个天子如今也拿那个梦没办法,那种得而复失的感觉实在是磨人,他宁愿再抢一次皇位,也不想继续日日做梦!!!
“哦?”秦枕寒心中微动,说了最近的烦恼,才问,“你说,这个梦,又是为何?”
“陛下承天之命,万灵庇佑,您这个梦就是指使,想来那女子,便是未来的皇后了。”慧觉笑呵呵的说。
“我只想知道怎么才能找到这个人。”秦枕寒身子略往前倾,看着慧觉。
“机缘到时,自然就能遇见了。”慧觉含笑。
“所以说,你也不能找出那女子所在?”秦枕寒一针见血,看着慧觉好似在看废物。
亏他刚才还觉得他有点本事,眼下一看,分明是在胡编乱造糊弄他。
“陛下,这龙凤命格,都是时间一等一的尊贵,老衲力有不逮,实在是无法。”慧觉立即告罪。
“废物,滚吧。”秦枕寒立时变脸,浪费他的时间。
要不是这个老和尚对他还算不错,当年看出什么劳什子命格,也没和别人说,只是拉着他悄然规劝,他早就把这个老东西弄死了。
慧觉无法,只得告退。
他出了紫宸殿,一路往前走,远远见着一道白衣身影拐过路口,侧脸一晃而过,他忽然驻足。
刚还说没办法,这不就是凤命?
“那女子是谁?”慧觉忙拉着身边的内侍问。
“那是太子的侧妃。”内侍立即说。
慧觉一顿,太子的妾室?他还想再看太子,可刚才人影已经离开,心中顿时沉吟。
莫非太子的命格也变了,能有缘皇位不成?
作者有话说:
写到天子觉得磨人那里,忽然想起霸总金句,‘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笑死,哈哈哈。
老和尚见识少了,曦光有凤命,怎么就非得和太子有关呢,有没有可能,她和天子有关呢?诶嘿嘿
第5章
曦光一路前行,听着秦顺安在耳边废话,偶尔再配合的怒斥一声。
应付了一路,等回到承光殿中总算摆脱了人,不由闭目,深吸了一口气。
没人喜欢整天生气,可一见到秦顺安她就忍不住烦躁,偏偏这人撵都撵不走。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曦光一直都想不明白,秦顺安到底喜欢她什么,除了这张脸,她脾气也不好,也不温顺娴雅,动辄骂他撵他,偏偏他就跟有病似的,毫不在意,自顾自的表演着自己的情深。
真是疯了一样。
*
“没想到太子喜欢这样的女子。”眼见着人走了,陈侧妃打破了静默,有些感叹道。
她生了副文雅的相貌,自幼满腹诗书,才冠玉京,性子更是温柔小意,却从没有得到过太子的偏爱,一应只是寻常。
“不奇怪,这样的相貌脾性,玉京的少年郎,都会喜欢的。”邱思云平铺直叙道。
那女子生的清艳动人,偏性子又像火般肆意张扬,对于将规矩礼仪刻在骨子里的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如同飞蛾扑火,纵使明知结局惨淡,仍然不顾一切。
陈知意垂了垂眼,而后看向太子妃,笑问道,“娘娘觉得呢?”
赵嬛音看了她一眼,略有些茫然。
陈知意心中微动,惊觉赵嬛音刚才竟然在走神?
“娘娘觉得这盛曦光如何?”她只当没有发现,又问了一遍。
“很好,只是太子如此做,实在不妥。”赵嬛音说着,皱起了眉。
话音落下,殿中一静,都惊讶的看向赵嬛音。
赵嬛音发觉有些不对,袖中的手捏紧,却又想不出来,只得勉强端住了面上的平静,说,“我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宋婉仪正要说话,闻言不由撅了噘嘴,只得听话的跟着退下,等出了殿门,才按捺不住惊奇的说,“娘娘今天好奇怪,她竟然说太子不妥诶?”
自从她进了宫,就没得过太子妃的好脸色,满玉京的人谁不知道太子妃痴恋太子,又悍妒跋扈,最是把太子放在心上的人,莫说是自己说,便是别人说一句太子不好,她都要生气的,今天怎么?
相比她的咋咋呼呼,另两人都很是平静。
“太子妃,今天的确不同往常,妹妹觉得呢?”陈知意看向邱思云问了一句。
“姐姐觉得呢?”邱思云反问。
两人对视一眼,陈知意浅浅笑了笑,说,“想来是太子妃大病一场,看明白了某些事。”
“巧了,妹妹也是这样想的。”邱思云平静的说。
“对诶,娘娘肯定是伤心不想再管太子了。”宋婉仪恍然大悟,然后一拍手高兴的说,“那这样也太好了,老天保佑,求娘娘以后再也不要罚我抄书了。”
她的态度可谓是十分挚诚,陈邱两人顿时都笑了。
之前宋婉仪受宠,太子妃看她不过眼,总是罚她抄书,偏宋婉仪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最怕的就是这个。
说笑几句,三人散开,各自回殿。
陈知意刚坐下,就有宫人过来附耳悄声说了几句话,她面色微变。
借盛曦光废太子妃?
那之后呢?
太子妃空出来了,她这个侧妃又不能上位,家中的想法,她还能不知道,这般想着,顿时沉了脸。
宫人安静站在她身前,没有多说什么。
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警告,陈知意回神,看了她一眼,这个祖父特意送到她身边的人,面上又温柔笑起,说,“你告诉祖父,我知道了,定会全力配合家中安排。”
“是,奴婢这就去传信。”宫人轻轻笑起,福身退下。
陈知意抿了口茶,忍不住又想起太子妃。
看来太子准备放弃赵家了,这不奇怪,早在当初找老将军上交兵权的时候,她就能猜到。可今天的太子妃,却让她有些猜不透。
她不对劲,很不对劲。
惠风殿中,赵嬛音听着嬷嬷的话,深深的低下了头。
“娘娘,您素来维护太子,今天贸然这样说,她们定然会起疑,以后再不可了。”嬷嬷看着赵嬛音,也很是无奈。
谁能想到之前太子那一推,自家姑娘伤了头,醒来之后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呢。要是被外人知道的,说不得会做些什么,无奈之下,她们只得让太子妃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没想到今天一个不小心就漏了馅。
“谁要维护他啊。”赵嬛音嘟囔一声,很看不上秦顺安。
“娘娘!”嬷嬷也不知该不该高兴,自家姑娘不再似从前那样痴恋太子,这是好事,但她现在这样厌恶太子,那就不妥了。
那到底是储君,是她家娘娘的夫君。
“诶呀嬷嬷我头疼,我要休息一会儿。”赵嬛音应付人已经有了经验,忙不迭的捂住额角说。
嬷嬷忙住了嘴,扶着她去躺下。
赵嬛音躺在高床软枕之上,等人走了,才忍不住笑着在床上打起了滚。
瞧瞧她今天看见了谁,那可是盛曦光啊,史书上先为太子侧妃,后又被太子的父亲武德帝封为皇后,同葬帝陵的那个绝代佳人。
史上三大美人之一,她竟然看见了。
作为历史名人,许多历史学家争论她的生平,没想到她今天竟然直面了现场,没什么和太子情深义重被武德帝强抢,相反,她是被太子骗回来的,而且还不让她走。
太子可真是个人渣啊。
也不知道,她最后是怎么和武德帝在一起的,武德帝的早逝又和她有没有关系。
历史上,盛曦光武德十年去世,而武德帝武德十一年就驾崩了。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开始想该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她嫁的这个太子,历史上没什么记载,唯有野史上寥寥几笔,说是他结党营私,犯上作乱,武德帝厌恶至极,将之废黜,后又凌迟处死,史书除名。
那她这个太子妃到时候该怎么办?会不会被株连?
赵嬛音一时间险些愁坏了,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她可不想这么快死。
也不知道抱盛曦光的大腿有没有用?
玉京城是藏不住秘密的。
慧觉前脚进宫,后脚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少人心思浮动,辗转反侧。
天子不信神佛,却忽然招了慧觉进宫,不知,到底所为何事?
事关当今,哪怕再小的事情,也没人敢轻忽,紫宸殿水泼不进,别人没法子,只好朝着含光寺使力。
一波波的人去,都无功而返,什么也没能从慧觉哪儿问出来。
偏巧在这个时候,有人悄然得了信,说是天子招慧觉去,是为了让他看看八字。
似是,有意再过继几个子嗣到膝下。
霎时间,暗流涌动。
天子不喜太子秦顺安,人尽皆知,只是以前只有他一个子嗣,朝臣们就都朝着他使劲,但若是有了其他皇子……
书房之中,秦顺安一笔草书龙飞凤舞,里面的怒气几乎冲破了纸面。
最后一笔甚至划破了纸,瞧着桌面的墨迹,他挥手将笔摔到了地上。
“殿下息怒,息怒啊。”内侍跪地祈求。
秦顺安撑在桌面的手攥紧,手背上青筋尽显。
“听说含光寺有一株老松,遇雪更青。”他缓缓松开手,散了面上的怒气,慢慢说。
没关系,哪怕天子再不喜欢他,他也是太子。
名正言顺的太子。
“是,”内侍揣摩着太子的意思。
“曦光怕是在宫里待得无聊了,你去准备一下,过两日我带她去含光寺游完半日。”想起曦光,秦顺安脸上总算有了笑,温声说。
内侍立即领命,下去安排。
秦顺安洗漱过后,就去了承光殿,准备说出这个消息哄哄她。
曦光惯来是待不住的性子,喜欢自由自在,眼下能出去,肯定会高兴的。
这条路他每日都走,熟稔于心,不多时就到了,结果,竟然在殿外看见了太子妃身边的宫人。
他面色一沉,大步上前,顾不得那些人行礼,直接进了殿中,正要呵斥,谁知一抬头,却见曦光正在笑。
浅浅的笑意从她远山一样的细眉上散开,如同春日枝头的梨花花瓣轻颤。
他登时就愣住了。
自从和他回宫,曦光就再也没有这样笑过了。
下一刻,那笑就没了。
“太子来了。”曦光撇了他一眼,一个正眼都懒得给,只是看向宫人,说,“代我多谢太子妃,劳她挂念,这些东西我很喜欢。”
虽然太子妃很奇怪,但是和她打好关系,于她而言有利无弊。
她想知道的很多事,赵嬛音都能告诉她。
“是,娘娘若是无事,奴婢这就告退了。”
“去吧。”
那宫人又向太子行完礼,弯腰退下。
秦顺安看向曦光手边摆着的一摞书册,过去看了一眼,神色微动,“话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