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妾生存手册——甜苏余【完结】
时间:2022-11-09 12:03:24

  明枝口中的话再次使得裴渊的心脏隐隐抽动,终究是已经死了,还来找他干什么!
  裴渊猛然把桌面上的书册全都掀翻在地,随后他颓丧地坐椅子上,指着门的方向,怒斥道:“滚出去。”
  还未听到明枝的回应,他的手臂却被人缓缓触碰,然后微微晃动。
  怎么还未离开?
  裴渊似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抬手便朝着身后那人狠狠地扇了上去。
  啪--
  那人猛然跪在地上却并未求饶,只是沉声说道:“殿下,您醒醒。”
  因着今日有不得不去的要事,文舒只得打扰裴渊难得的清净,敲了许久的门也未见人应,却听见他若有若无的说话声,甚至还带着些许怒气。
  他只得推门进入,原本清晨他才打扫过的屋子,此时却是一片狼藉,书册和漆黑的墨汁混在一起,就连重要的公文也随意的扔在地上。
  他便知晓,裴渊又出现幻觉了。
  前些日子他还能分清现实和幻觉的区别,但最近这段日子却是严重了几分。
  甚至对着幻觉中的明枝吵架,暴怒,甚至还会伤害自己的身体,幸而今日只是骨节受了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
  他看着裴渊的手指骨节处缓缓低落的鲜血,熟练地默默拿出金疮药和白布。
  裴渊似是缓了一会儿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迷蒙的眼神已然变得清晰了许多。
  他对方才发生的事情只字未提,只是淡淡地说道:“何事?”
  文舒从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的请柬,应道:“殿下,威武将军李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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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汝死了。
  那个不可一世,在临死前用手中的兵符与裴渊做了一笔生意,只为了换回舒太妃骨灰的李汝死了,他与心爱之人一般都是死在了初冬的第一场雪中。
  他似是在前一日察觉了自己身子的状况,专程让自己的义子从衣橱中取出他在成亲当日的那件朱色的喜袍,还让侍女替他梳上最近京城世家公子最流行的发髻。
  因着病了许久,眉目之间已是满是疲态,但今日却是带着几分少年人独有的羞涩。
  五年了,舒太妃去世已有五年了,但他已然十年没有见过她了,那个会甩着鞭子训马,但却在情意中分外娇羞的姑娘。
  他在西南风吹日晒,眉目虽是刚硬,但终究抵不上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又怕再见到舒暖儿时,她还是一副小姑娘的样子,但他已然沉沉老去。
  曾经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的将军,此时终究是带着些许怯意,但转念一想,这世间已然没有他所在意的人和事。
  恩师和心爱的妻子都在地下,他们终会相聚,想到此处,李汝的脸上已然带着些许温和。
  他抱着怀中的牌位,因着抚摸了许久,上面的木刺以及不平和的地方已然泛着些许润亮。
  那牌位上的喜帕俨然便是那件明枝偷偷从舒太妃的衣物中藏下,递给他的那条。
  李汝端坐在他们一同长大的院子中,一向硬朗的面容,此时眼中蕴含着满是情意与不舍。
  李汝虚弱地坐在舒暖儿曾经居住的院落中,轻抚着窗柩上的菱花,眉目之间却满是不舍,这承载着他少年时记忆的府邸,在他死后,终究是别人的了。
  倏然间,几片鹅毛状的雪花落到了他的手心,那丝丝凉意却是使得他的神智愈发的清醒。
  在短暂的清醒之后,困顿便染上了他的心头,坐在抄手游廊上的李汝,看着他曾战斗了一辈子西南的方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枯骨无觉,终究是一片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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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到了。”
  裴渊缓慢地睁开双眼,听着周围的哭声眉目微蹙。
  他的精神却是更差了几分,眉眼之中满是疲意,但眼神依旧凌厉。
  在行下马车之后,裴渊面无表情的看着四周前来吊唁的人们,那些人虽在悄声交谈,但裴渊的神经却是分外紧绷,声音传到他的耳中仿若在敲大鼓一般,震得他神经都在颤抖。
  裴渊随意地看着四周,忽然一个娇嫩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瞳孔猛然一缩,心脏猛然抽动,眼中凌厉地看着远处站在威武将军府邸吊唁处的明枝。
  与上午时水绿色衣裙不同,她却是换了一件素白的衣衫,背影满是默落,身子却是分外的娇弱,时不时抽动的肩膀却是难掩其悲伤。
  看着周围人已然离去,她便行至厅中,长跪在蒲团上,不知在低声呢喃些什么,说着说着仿若与父母失散的孩子一般,便捂着脸哭了起来。
  当裴渊回过神时,却看到明枝已然行至了他的面前。
 
 
第三十五章 
  漫天飘散的白色纸钱, 在府邸随处可见的纸扎,以及纯白色的灯笼,以及白黑相间的对联都在昭示着故人的离去。
  而明枝穿着一袭素白色的衣裙站在他的面前, 一向清秀的小脸上布满了泪痕,未涂口脂的唇角已然是一片惨白。
  飘散的纸钱甚至在她的裙摆处堆积, 身后便是漆黑的棺木, 若是忘却这是李汝的灵堂,此处仿若是明枝的葬礼一般。
  原本已然止住的泪花, 明枝在见到裴渊的一刹那便再次流了下来, 眉目微转,眼中满是委屈和对故人的不舍。
  她想起裴渊似是不喜她的出现, 只得留着眼泪站在他的面前, 忽然从灵堂中传出一阵极度哀伤的哭声,被感染了的明枝心中分外委屈。
  正欲向往常一般扑进裴渊温暖的怀中, 大氅紧紧地包裹住她冰冷的身躯,感受着他呼出温热的气息, 四目相对, 满是情意, 还想听他温和的声音, 想要让他轻抚着她的额头,安抚她甚至抱抱她。
  裴渊却是眉目紧锁,冷淡地轻瞟了她一眼后,她每向前一步, 他都要向后退一步,他们之间虽然只隔了五步, 此时却如同天堑一般、
  裴渊的行为却是如同冬日冰刀一般狠狠地扎到了她的心间, 她绝望地看着裴渊, 心底地悲伤已然溢了出来,她不信裴渊怎会这般冷情。
  她急忙向前多跑了几步,却没有料到自己的身子却是穿过了裴渊。
  原本还在心底埋怨裴渊的她,似是却是愣神了,怎得身子会穿过别人,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再次尝试着触碰裴渊,结果还是那般。
  裴渊见她这般天真,眼中甚至都没有任何的波澜,他只是淡漠地说道:“滚。”
  明枝在听到此话之后,情绪却是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她双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耳朵,似是不相信裴渊刚才的话语。
  她歇斯底里地说道:“不,你不能对我这般。裴渊,你救救我。”
  裴渊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径直地便要往前走去,甚至连余光都不曾看向明枝。
  明枝见他马上就要离去,习惯性地伸手便要拉住他宽大的衣袖。
  怎料这次却是结结实实地抓住了。
  她眼中满是欣喜,正欲说些什么,裴渊却是不耐烦地甩开衣袖,使得她扑倒在地。
  霎那间,明枝似是知道了裴渊对她的态度,她的衣裙瞬间从素白变成了绯色。
  是她在被灌下毒药时穿着的那件,裙摆后一大片的鲜血已然干涸成褐色,而散落在衣裙上星星点点的血点却是如同腊梅一般。
  曾经满是笑意,总是微翘的杏眼如今已是满满的绝望,她趴在地上,在地上嗤笑着自己,眼中透明的泪花已然变成了鲜红的血泪。
  哭着哭着便不顾仪态地仰天大笑,她的声音尖锐地仿若要来追魂索命一般,还带着些许哭腔地说道:“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她撑起自己的身子,努力地使自己跪在灵堂的前方,重重地磕着头,声音中满是恍惚地说道:“舒姨母,是枝枝错了。”
  明枝甚至不顾额头上的鲜血,眼中已然没有了光亮,颠三倒四地说道:“枝枝不该与人为妾还付出了一腔真心,都是我的错。我错了,该听您的劝,小册子上都写了。情爱都是假的,下辈子我再也不要见他了。”
  裴渊听到此话,不知为何心间却是阵阵刺痛,径直向前的脚步却是停了下来。
  转身便朝着明枝的方向走了过去。
  此时的明枝见他返回,眼中已然不在欣喜,眼中满是漠然,甚至还带着些许恐惧,她蜷缩在抄手游廊下的廊柱下,声音中满是慌张地问道:“我不要你了,我再也不要见你了,你何必再来。”
  忽然她脖颈被裴渊狠狠地捏住,那人使出的力气却是愈发的大,她甚至感觉自己的喉咙马上就要被捏碎一样。
  “马上消失在我面前。”
  在电光火石之间,明枝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裴渊的眼前,他似是晃神一般。
  定睛一看,眼前仅仅是一个威武将军府的侍女,她跪在地上,浑身抖似筛糠地看着裴渊,微弱的声音颤颤巍巍地说道:“殿下,奴婢知错。”
  文舒似是察觉到了主子恢复了正常,朝着那个侍女使出了眼色之后,她便慌不择路地跑走了。
  裴渊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在长袖下的手指紧紧地扣着手心,想要自己再清醒些,但心底却是无端生出了些许空空的感觉。
  不,他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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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威武将军府出来后,方才还在飘雪的天气,如今竟是放晴了,太阳从云层之中投射-下的光柱竟是使人有种幻如隔世的感觉。
  裴渊似是又看到了明枝的背影,淡漠的眼中瞬间染上了一层寒霜,嘴唇也在微微向下。
  明枝似是察觉了有人在看她,她满心欢喜地转头看向身后,侧目之中满是娇憨,她冲着裴渊挥手,似是在告别一般。
  因着距离太过于遥远,他甚至都听不到明枝究竟说什么。
  当他再次眨眼的时候,明枝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文舒见殿下又愣在了原地,以为他又陷入了幻觉,正欲呼唤他时,只听裴渊淡淡地说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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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您今日怎么了?”
  裴渊今日出宫并不全是为了祭奠李汝,而是在围猎那夜便与户部侍郎的嫡女相约在今日。
  前些日子,瑞王被降为郡王时,他与自己门下的幕僚以及几位大人为了避免被人探查,专程包了画舫意欲商谈一番。
  谁料酒过半巡,一个带着面纱的姑娘端坐在轻薄的薄纱之后,弹着手中的五弦古琴。
  裴渊看着户部尚书眼底的骄傲,便是知晓了他的意思,但他却并未想对他们妥协。
  因着江南总督拿出的那份账簿,便是户部尚书派人九死一生提供的,尽管他只是一个皇子,但终究会被裹挟。
  他一向以利益为重,莫说是自己的正妻之位,便是伤害他的身子便也无所畏惧。
  但在画舫中他的心底却是有了些许慌乱,不知这从何而来的内疚感。
  他仅仅是虚与委蛇了一番,想着与她浅聊一番,几个月后再寻些缘由,或是再纳妃时使些手段,不能促成此段婚事。
  忽然裴渊想起那日,明枝早早便备了一桌他爱吃的菜色,还专门穿的分外隆重,就连她一向不爱戴的珠钗也戴了许多。
  但她的身子才将将好了许多,甚至连头痛都时不时的在犯,也许她端坐桌面上满心期待的等他归来。
  他却爽约了,还换了一袭华贵的常服去赴约。
  当明枝噙着泪花满是委屈扑进他的怀中,声音中满是委屈地询问着脂粉的主人时。
  他竟然只是四两拨千斤一般随意地糊弄了过去,现在想来她定是十分在意的吧。
  想到此处,裴渊感觉自己的心底满是酸涩,就连心脏也在微微刺痛,他不自觉地轻抚着胸口,恍惚地看着刚才明枝挥手的方向。
  闻婉性子却是分外的雅淡,她看着裴渊晃神的样子,却只是柔和地询问着情况。
  户部尚书的嫡女闻婉是京城最端庄贤淑,温文尔雅的姑娘,幼时同与府邸公子一同进学,谁料却被夫子大加赞赏,
  诗书礼乐皆是精通,在与各位夫人小姐的聚会中其仪态举止具是上乘,甚至还未及笄便帮着母亲管理诺大的家宅。
  到了及笄之后,她的亲事总是一拖再拖,谁知当她在十七岁这年却遇到了裴渊,本以为他如同传闻中一般怯懦。
  谁料交谈一番后,才知他是心中有沟壑,胸中有江山之人,以她浅薄的学识便能断定他定是这天下的主人。
  更何况他为人温和,莫说现在是一个小小的皇子,若是他一朝成为了江山的主人,她便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她本就知道裴渊有一得宠的侍妾,但母亲自幼对她的教导便是别在乎这些腌臜玩意儿,更别说这男人都是喜新厌旧,若是她日日生气,那后宫中的妃嫔岂不更多。
  但今日裴渊竟然对她分外的冷淡,频频愣神,闻婉却是分外不满,但她一向以贤良淑德为准则,只得询问。
  在听到她的呼唤后,裴渊收敛了眼神,虽然今日穿着一袭玄衣分外凌厉,但嗓音却是依旧温和地说道:“姑娘可有选好。”
  闻婉见他短暂地便恢复了原状,便以为他是忧心于朝中之事,应道:“殿下若是还忙的话,我们便离去吧。”
  裴渊却是径直地到珍宝阁的掌柜面前,彬彬有礼地说道:“把这位姑娘挑中的这几款头面都包起来。”
  闻婉却是一愣,这未免也太过贵重了,珍宝阁的珠钗本就昂贵,每支都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设计,能有一珠钗都是分外欣喜,莫说是这般多的头面。
  她婉拒道:“不必买这般多。”
  裴渊只是淡淡地应道:“无妨。”
  日后他便不会再见她了,就当是给予她的补偿罢了,尽管这京城也并未谈论起他的正妃之事,就当是买一清净。
  而不知情的闻婉心底已然异常的欣喜,甚至对裴渊的喜爱也多了几分。
  她随手从中取出一套,递给裴渊,温柔地说道:“既然殿下这般客气,就莫怪小女子借您的情,还劳烦您把此物送给妹妹,毕竟日后还在日日在长华宫相见。”
  裴渊听到此话一愣,眉眼微垂,便知晓了闻婉的话外之音。
  因着当初在宸华宫为了使得皇帝察觉不到他的野心,专程破了规矩带着明枝赴宴,甚至还在众位朝臣贵妇之间假意宣出了他对明枝的情意。
  甚至全然不顾她可能会被皇帝处死的结果,就那般随性的带着她去,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终究是使她被郭贵妃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
  他已然记不起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只记得明枝浑身是伤,带着啜泣声窝在他的怀中,甚至都未怪罪他使她遭受这般苦难,却在紧张着他被皇帝砸破的鬓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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