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赵剑垂头,瓮声瓮气道:“夫人又赶我走。“
知微不忍心,眼巴巴地看向清词。
清词温言道:“书院里用不着这许多人,我只带着她就足够。”
“我知北境战事不顺,你为此日夜忧心,而且,他需要你。”
她虽然因有着前一世的部分记忆,对萧珩极有信心,可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形势万变,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安心。
或许,这也是她的一份私心罢。
她含笑看了眼知微:“我与世子的事,与你无干。待你平安回京,若这丫头不反对,你来姑苏下聘吧。”
孟清词说中了他的心事,赵剑的脸瞬间成了一块大红布,他瞟了瞟知微,见知微的颊旁也飞上红霞,心中如有烟花绽放,一时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他身为武将,也的确日夜挂心着肃州的局势,何况,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沙场建功是热血男儿的英雄梦想,赵剑自也不例外,闻言言辞中就有些犹豫:“可,世子有令......”
“你也瞧见了。”清词含笑截断他的话,“苏杭一带富庶平安,我这半年以来什么事都没遇上。劳你在此,大材小用了。”
“何况,儿女情长如何比得上家国大义!”她正色道。
赵剑悚然一惊,满腔旖旎退却,他拱了拱手,正容道:“夫人说得是。”
“但总得等夫人安顿下来,万一……”
“你这人怎么乌鸦嘴!”知微急急道,说着瞪了赵剑一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夫人的学问……”赵剑讷讷解释。
“我明白。”清词道,她也退让一步:“赵大人说得也有道理,那就等我和山长谈过再说。”
“是。”赵剑恭声应道,他躬身一礼:“静候夫人佳音。“
*
谢山长和清词想象中的形象有些重合,又有些不一样。她一身霜白色道袍,挽着个道髻,身材高挑,面容秀美中带着凛然之气。清词曾听蒋夫人以敬佩的语气谈起,她以女子之身做到晴鹤书院的院长,又力主招收女子进学,开大周女子教育之先河。
据说谢山长一生未嫁,毕生心血致力于晴鹤书院的发展,或许是因为如此,她看起来很年轻。
她阖上蒋大人故旧的信,一双湛然有神的眸子望向孟清词,徐徐问道:“原来孟娘子便是近来杭州府一画难求的清嘉公子?”
这是洛长欢为她造的势。
“不过凑巧而已。”清词谦道。
谢山长淡淡一笑:“孟院长博学广识,我久闻大名,想必孟娘子家学渊源。廖老大人文名满姑苏,他举荐的人,我亦是信得过的。”
“只书院有规矩,新来的老师都要考校,通过了才能留下来授课。孟娘子也不能例外。”
“自然是入乡随俗。”清词含笑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晴鹤书院学规严明,她反而松了口气。
她早有准备,见桌案上放有纸笔,挥毫泼墨,一炷香的功夫,一幅《双清并秀》便呈于案上。
她只用水墨作画,挥洒兰竹风骨,画竹以浓墨,前深后浅,兰叶以淡墨,潇洒秀逸,刚柔对比,而又相映成趣。题的是“兰与竹相并,非关调不同。氤氲香不远,聊为引清风。”
谢山长的眼中不由现出欣赏之色。
清词道:“方才经过明伦堂,见贵书院校训:兼容并蓄,明德厚学,可见山长之心胸。
“清词谨以此画赠山长,竹乃君子,虚怀若谷,兰生幽谷,以喻美人。治学一道,问辩研精,岂分男女?山长之志,清词深以为然,亦愿追随山长之志。”
谢山长又是一笑,看向清词的目光却是柔和了许多,她深深道:“孟娘子有此才华,耽于闺阁,可惜了。”
谢山长的评价令孟清词有些受宠若惊,她不好意思道:“山长见笑了。其实清词只是喜好丹青,才加以钻研,于治学甚是平平。”
“术业有专攻。”谢山长道:“廖老大人道你不欲于真姓实名示人,想必有不得已的苦衷。既如此,沈先生,晴鹤书院幸见光临。”
清词心中一阵喜悦,谢山长同意她以沈清嘉的名字来此执教了。她扬唇露出来到这里第一个放松的笑容,诚恳道:“山长唤我“清嘉”便好,还请多多指教。”
这一笑,方才的沉静尽去,仍有少女的娇憨。
谢山长如今倒理解了廖老大人信中拜托照顾之语,若是她如寻常女子那样的年龄成婚,女儿也不过清词这般大,思及此处,神色中多了几分慈爱,问:“可还有行李在外头?”
“不多,”清词与知微对视一眼,“自取便可。”
“那怎么行?”谢山长打量了一番,见两人一个纤纤弱质,一个天真浪漫,她抬头,正见青衫人影从窗前翩然而过,顿时眼前一亮,唤道:“阿诩,你来帮忙。”
“正有事寻先生。”如金声玉振般清润动听的男子声音入耳,尾音上扬,是莫名的熟悉感。
清词忍不住回眸,不由睁大了眼。
青衿男子掀帘而入,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便是无情亦觉有情,面如冠玉,品貌不凡。她一进来,简朴的屋子都成了华堂。
他冲着清词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孟妹妹,人生会有相逢处,先贤诚不欺我。”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放世子和阿词相见,我终于写完这一部分剧情了。预收文见下,求收藏muamua。
1.“一川秋色江南岸,十里清芬忘人间。”化自网络上的一句话“一江秋色江南岸,十里恍然忘人间。”但百度搜了半天,也没找到出处,有小可爱告知的话,大大红包酬谢。
2.“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出自唐李白《塞下曲六首》。
3.“双清并秀”借鉴了宋文徽明的《兰竹图》。
4.“兰与竹相并,非关调不同。氤氲香不远,聊为引清风。”出自明徐谓《题兰竹》。
5.“兼容并蓄”是蔡元培先生在北大时提出来的,“明德后学”是华中科技大学校训中的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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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负卿》青梅竹马文,求戳专栏收藏
又娇又作落魄小公主和她的不离不弃忠犬竹马,
谢如意是大燕朝最无忧无虑的嫡公主。
帝后恩爱,她还有一个双生弟弟,不出所料便是未来的储君。
十三岁前,她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没有完成的课业,会不会被严肃的太傅打手心,抑或是偷偷溜出宫门的自己,是否已被母后发现,再或是,那个讨厌的陆离,有没有向父皇告她的黑状。
十三岁的生辰前夕,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生活在一个别人写的故事里,一段关于开国帝王和绝代红颜的爱情传奇,这位开国帝王是她的父亲,传奇中这个女子却不是她的母后。
话本的结局里,她的母亲在这个女子进宫后迅速失宠,不到一年便郁郁而终,她的弟弟也在不久后病逝。独留她一人在这九重宫阙长大,十八岁时,一纸诏书,她被送往异族和亲,从此去国离乡,再无音信。
谢如意:“只是一个梦而已。”
然而,她生辰的第二日,故事中的女子进了宫,还带着和她年龄相仿的一双子女。
一夕之间,天翻地覆,命运的轨迹一步一步重合,她倾尽全力,却挽留不住至亲的离世,而所爱之人,亦在岁月的风尘里斑驳了容颜。
烟雨茫茫,家国之大,却无归处,她再无留恋踏上和亲的路,却有一人,拦住她的车辇,眉眼温柔,向她伸出手:“公主,随臣走。
原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原来,你一直都在。
立意:爱与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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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一
彤管流芳,唯吾最盛。
莲溪温氏,百年书香,人才辈出,且闺阁中亦不乏咏絮之才,譬如温令如的两个姐姐,美而慧,才名满京都。
温令如是温家幼女,自幼长于乡野,豆蔻之年才回到京中,世人只知两个姐姐却不知她,然她并不在意,因她生性疏散,胸无大志,只想一生悠游自在。
她早已看好了同乡邻家陈侍郎的小公子。他生得相貌俊秀,脾性温柔。最要紧的是,他也喜欢她,一见她便脸红,承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本以为自己的未来便如门前莲溪水,潺潺清流一眼便可见底,直到某日,她遇到了另一个人……
文案二
太子元臻,温润清雅,君子端方。年将弱冠,帝后欲为其聘温家次女为妃。
他曾另有所爱,因他少时微服出京,曾被一如山间精灵般的少女所救,这少女雪肤花貌,秀如空谷幽兰,他一见倾心,欲带其回京,那少女却道不惯大户人家繁文缛节,只愿在山野之中度过此生。他不愿强人所难,不舍惜别。
然他在亲赴温府纳徵时,却见那少女正依偎在未婚妻子身侧,语笑如珠。而堂中,另有一如玉公子,正含笑望着她,目中情意缱绻。
这一刻,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才知,他的心,依然会因她而乱。+
立意:凡心所向,百折不悔。
第一百零四章
山有扶苏, 隰有荷华。
萧珩的手指落在设色明妍的工笔荷花图上,徐徐拂过那似含着泠泠朝露的娇嫩花瓣,目光冷然,喉间却轻轻笑了一声, 低低道:“不见子都, 乃见狂且。阿词, 你见到他,便是如此欢喜吗?”
这一幅画,从南地购入后, 便快马加鞭送入肃州,呈上萧珩的案头。
许舟犹豫着出声:“这是夫人所画?”
萧珩未作声, 似在凝神欣赏画作。
许舟只觉世子醒后,虽还是原来那个人, 却似变了许多,心思更是难测,最明显的是对夫人的关注。
北境已入冬, 历年的这个时候,北戎都会进犯边境。今春的雪灾,已令北戎蠢蠢欲动,而前些日子,萧珩以三千兵马奇袭北戎二王子营帐, 救回郡主,重创北戎二王子麾下军队, 更是令北戎恼羞成怒。
一场大战,已是一触即发, 双方都在厉兵秣马, 便连肃州的百姓, 都感受到了硝烟弥漫的氛围。
然而,关于江南的消息,却从每旬改到了五日,从赵剑简短的流水账换成了详细的汇报,这些,与萧珩拟定的作战计划,并放在萧珩主帐阔大的书案上,而许舟知道,枕旁的匣中,厚厚的一摞书信,皆是关于夫人的讯息。
京中,祈王入主东宫的呼声愈来愈高,世子却反应平淡,由不得许舟怀疑,世子是否将他在锦衣卫培养的人脉,都用在了探听夫人的消息上,而无瑕关注京中局势。
萧珩捂胸咳了几声,牵动了身上多处伤口,一双剑眉几乎拧到了一处,许舟忙提醒:“世子,药都快凉了。”
“拿来吧。”萧珩接过许舟奉上的药碗,一饮而尽。
胸口的痛有所纾解,萧珩沉声道:“许舟,我欲南下。”
“什么时候......现在?”许舟疑心自己听错了,结结巴巴问,然萧珩的神情,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世子,不可!”许舟扑通一声跪下,后背已是大汗淋漓。大战近在眼前,主帅却不坐镇军中?
世子,莫非疯了!
若不是这眉眼分明仍是世子,许舟几乎要疑心这一病,把世子的芯换了个人。
萧珩目光清明,平静道:“我算过了,从肃州到杭州府,日夜兼程不休,往返二十日足矣。”
怎么可能?!
许舟的神情已然裂开,以这时的脚程,从京中到杭州,马不停蹄,也要至少一旬时间,何况肃州还在京城更北面,便是世子最心爱的千里马翻羽,也力有不逮,纵是铁打的人,也不能不眠不休,何况世子还有伤在身。
许舟苦劝:“世子,您冷静,冷静,夫人如今在江南,过得很自在。如今,不太平的,反而是肃州。若是战事起来......”
“与北戎的决战不在此时。按着我的部署逐一落实,一月之内,北戎会有所怀疑,不会轻举妄动。”萧珩胸有成竹,语气笃定。
对北戎的攻略,重来一世,他只会做得比从前更好,更完善。
“边将无旨,不能擅自入关。”许舟如今,真是无比羡慕赵剑,夫人脾性多好啊,世子太能给人出难题了。
“我意已决。”萧珩垂眼,修长的手指慢慢卷起画卷。这几日来,前尘往事他已悉数记起,生离死别,本已是前生憾事,而这一世,又蹉跎了这么多的光阴。若是早一点忆起,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写那封和离书,许她自由,等她回首。
萧珩抚住心口,理智告诉他,并不是离开肃州的时机,可这颗自从清醒之后便仿佛空缺了一块的心,亟待填满,一刻也不能等。
“国公爷不会准许。”许舟无法可想,祭出最后一道杀手锏。世子可无视皇权,但是老国公的话,总要听的罢。
“我自有考虑。”萧珩目中浓云翻涌,提笔写下一封信,慢条斯理地折叠,封好。
他招手命许舟附耳过来,将后续打算一一吩咐,显然养伤这些日子,他已深思熟虑。
许舟欲哭无泪:“世子,我命不足惜,只请您考虑夫人的名声,再者,这日夜奔波,夫人的身体也受不了哇。”若知世子为夫人,弃四十万大军于不顾,夫人便是再怎么好,在世人眼中,这红颜祸水的名声也坐实了。
再想到国公爷的怒火,许舟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
萧珩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隐隐的嫌弃:“夫人的身体,是我考虑的事,你无需担忧,至于走漏风声,封锁消息会不会?”
“我走后你再通知国公爷。”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此事我一力担责,回来自领军法。”
*
一旬之后,杭州府。
夜色如泼墨,万籁俱寂里,萧珩叩响了蒋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