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格也笑了起来,“我总觉得银子太多了也不是好事,花出去的银子才是自己的银子。”
崔志轩又一怔,品了品,点着头笑了起来,“七爷说得很是。”
崔志轩从前住在绍兴会馆,但跟着玉格,再住在外城就不方便了,玉格得重新给他安排住处,只是在花园走了一圈,也没寻到合适的地方。
崔志轩笑道:“看来七爷从前真是志不在此,这园子里竟一处说话待客的地方也没有。”
玉格叹了口气,所以不才说世事难料吗,只是,“从前是从前,往后得改了。”
话虽如此,但玉格留念的扫过园子里的一片咤紫嫣红,心里还是十分不舍。
崔志轩道:“七爷若是喜欢这样的生机勃勃,倒不用都改了,依在下的拙见,不如在城外买一个庄子,把作坊迁到城外去,如此,作坊的雇工们想要攒钱买房买地,也能容易些,他们的家属亲眷,也不必只靠他们的工钱养着。”
玉格转头看向他,“这可是个大工程。”
她何尝不知道迁到城外的好处,可不是懒吗。
崔志轩笑道:“七爷还有一个月才到衙门里当差,在下这一个月也闲着,不如将此事交给在下来办。”
玉格当然求之不得,忙笑道:“如此,辛苦先生了。”
至于今日,玉格让张满仓先送了崔志轩回去收拾整理,明日起便暂时先住到隔壁院子里。
送走了崔志轩,玉格带着长根到隔壁院子看望四姐儿,说了崔志轩的事,让小香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再回到花园,就终于是玉格一个人的休息时间。
玉格打发了长根去吃饭,“我这边没有什么要伺候的了,你吃完饭就直接回去休息吧,明儿你和满仓一起,找崔先生给你们排个班,两个人轮值,一个月至少休四天。”
长根点头答应下来,帮玉格装满了沐浴洗漱的水,便告退了下去。
玉格自去淋浴,想着长根的房间也得重新安排过,以后事越来越多,要想他们一个月能休四天,那两个随从只怕还是不够用,还得再找两个。
不过没事,玉格仰头,任由热水淋到自己的脸上,嘴角微微勾起,没事,如今有崔先生呢。
玉格换好衣服一身清爽的出来,自在的寻了本闲书歪了一会儿,不大会儿,张满仓过来禀告已经把崔先生送回家了,玉格点点头,而后发现今儿园子里好似格外的安静,安静得外头的蝉鸣声格外刺耳清楚。
虽说大家往日也都不怎么喧哗吵闹,可有小灰和见什么都要呼一爪子的小喵在,这些个夏蝉是万不敢如此嚣张的。
于是,玉格奇怪道:“小喵哪儿去了?”
张满仓笑道:“估计是吃席去了?”
玉格讶然的看向他。
张满仓笑道:“今儿少爷不是提拔长根当随从了吗,他家里高兴得很,招呼大家去吃席呢,花园和红福记里,但凡走得开的都去了,小灰和小喵大约也去了。”
原来如此,玉格笑着点点头,所以工作也还是有很多乐趣的。
第89章 、好消息
次日一早,虽然没什么紧要事,但是崔先生头一日入她家做幕僚,再加上要搬进来,多少算是乔迁之喜,所以纵然眼皮子有千斤重,玉格还是挣扎着起床,亲自迎了崔先生。
崔志轩一进花园,就瞧见玉格特特候在其内,神色微微动容后,深深作揖,“七爷早。”
玉格笑着还礼,“先生早,我领先生先到隔壁院子安置下来。”
崔志轩却笑着没动,而是道:“这样的小事,让满仓或是长根带着在下去就好了,七爷这会儿,”崔志轩转头瞧了瞧天时,笑道:“这会儿七爷该去官学里读书了。”
玉格哀叹一声,终于有了些十五岁少年厌学贪玩的模样,念念不舍的撸了撸蹭到自己腿边,催促她带它出门遛街的小灰。
崔志轩笑道:“七爷如今虽然已经有了门路,但七爷既下了决心要走这条路,就更不能在小事上授人把柄,这一个月,还请七爷好好上学读书吧。”
“唉,”玉格又叹了一声,点头答应下来,马车都不用另外准备,现张满仓接崔先生过来的马车就好。
长庚进去给玉格收拾书包袱,崔先生转头对张满仓吩咐道:“我先去隔壁院子安置,你送了七爷到官学后,就赶紧驾车回来,今儿咱们要用车的地方多。”
张满仓忙点头答应。
说话的工夫,长根也出来了。
崔先生又对长根道:“把东西给满仓,满仓送七爷去官学就好,你先带我到隔壁院子,再去红福记和三姑奶奶、五姑娘禀一声,我这里要用红福记今年的账本子,再有些事和两位姑娘商量。”
长根瞧了玉格一眼,玉格笑道:“听崔先生的。”
长根这才答应下来。
崔先生笑着对玉格解释道:“得看了账本,盘了账上的盈余,心里有了底儿,才好去城外瞧庄子。”
玉格笑着点点头,“先生安排就是。”
将家里的一应杂事全部交托给崔先生后,玉格一身轻松登上马车。
到了官学,玉格跳下车,又对张满仓道:“你回棺材胡同瞧一眼,看看六姑娘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或是。”玉格声音一顿,又接着道:“或是有什么消息了,都让他们赶紧派人过来传个信儿。”
张满仓忙点头答应,将书包袱递给玉格,看着玉格进了官学,这才又转身驾车往棺材胡同去。
玉格上学一上就是大半日工夫,还好端午节后,上学放学的时辰改成了夏令时吧,卯时到学,未时放学回家,大约是早上六点到下午两点,所以今儿放学很早。
只是明儿起就要难受了,早上六点到学,早上五点开禁通行,这意味着她日日一开禁就得出门,凌晨四点最多四点半就得起床。
下学后,玉格邀东海一起坐上马车,带他一段路程。
马车摇摇晃晃,玉格捂着嘴哈欠一个连着一个,这个学时也太不科学了些,尽挑人困乏疲倦的时候上课,偏又在日头最毒的时候放学,也不能怪人学不好了。
东海瞧着玉格昏昏欲睡的模样,原本想要问什么的,又收了声,撩起车帘一角往外看去。
外头南山正顶着烈日走路回家,瞧见东海瞧自己,僵硬的牵了牵唇角,勉强算是露出个笑来。
唉,东海皱着眉头轻叹一声,这算是个什么事儿。
马车走得很快,很快就把南山落到了后头,东海放下车帘,收回视线,也就没有瞧见后头南山紧攥的拳头,低头愤懑的神色。
马车很快到了东海家,张满仓停车让东海下车,玉格迷迷糊糊转醒,和东海点头告别,东海正要走,又转头问道:“玉格,六姐儿回来了吗?”
听到这话,玉格稍微清醒了几分,心情也沉郁了几分,“还没有消息。”
“哦。”东海皱着眉头满腹担忧的点头应了一声,再次谢过玉格载他回家,而后告辞离去。
瞧着东海走了,马车继续行进,玉格又问张满仓,“六姑娘那边还没有消息?”
张满仓道:“还没有,夫人说,若有消息了,立刻就让人到花园传话,让您不要担心。”
“嗯。”玉格淡淡应了一声,后头任马车如何摇晃,空气如何闷热,都没再睡过去。
到家后,玉格换了身宽松轻薄的衣裳,出来,长根已经摆好了饭菜。
是从红福记食堂取过来的三菜一汤,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盘拍黄瓜、一盘青菜肉沫豆腐,再有一碗绿豆排骨汤。
长根道:“今儿还有一个菜是苦瓜炒鸡蛋,满仓哥说少爷不爱吃味道苦和气味大的东西,我就没有取来。”
玉格点点头,正吃着饭,崔先生便拿着账本子过来请见。
长根忙退了出去,玉格笑着招呼道:“先生吃过了没有?”
崔先生先是点了头,“已经吃过了。”抬眼看见玉格面前摆着的饭菜后,又挑眉笑道:“七爷真是处处都有让人意外处。”
玉格笑了笑没说话,此时已经过了红福记的饭点,所以饭菜都是重新热过的,味道都有些老了。
崔先生顾自坐下,笑着道:“我今儿也是到红福记吃的午饭,所见所闻叫某大受震撼。”
玉格稍稍抬眉,红福记里有什么,何至于叫他说出这话,连带面对她时也自在随意了许多。
崔先生笑道:“红福记里的雇工,无论是绣娘还是美甲师,甚至是厨娘,都对七爷忠心敬重得很。”
崔先生说着由衷感叹道:“某也是今日方知,这红福记和这花园两处,连着七爷身边的满仓和长根,竟都是雇工,没有一个是签了身契的奴才,七爷真是好气魄,这样的人品气度,叫崔某不得不拜而服之。”
玉格抬头瞧了崔先生一会儿,停下筷子笑道:“先生是特意过来夸我的,嗯,着实下饭得很。”
崔先生哈哈笑道:“某还能再夸几句,不过,”崔先生扫了一眼玉格面前摆着的饭菜,笑道:“等七爷用过饭再说。”
玉格笑着挑了挑眉,那大概是要说茅房之类的事情了,别人没觉出不对,可崔先生必然瞧出了门道。
玉格点点头继续用饭。
崔先生开始说正事,“在下上午和三姑奶奶还有五姑娘。”崔先生刚起了个头儿,外头长根便过来报,“少爷,丰年哥过来了,说六姑娘回家了。”
玉格刷的站起身,忙问道:“那她这会儿到哪儿了?回红福记了吗?”
长根摇头,“还在棺材胡同的家里呢,夫人传话过来,请您和五姑娘回去一趟。”
玉格的心缓缓往下落,看来是、希望不是。
玉格点点头,“去和五姑娘说一声。”
长根忙出去传话。
玉格又转头对崔先生道:“先生是要说银子和庄子的事吧,玉格这会儿有急事,今晚估计得住在棺材胡同,明儿下午才能回来,庄子的事,先生看着做主就是。”
崔先生点点头,原本想劝玉格不用担心,应该是好事,但看玉格的神色,又把话咽了回去,对别人是好事,但对于七爷来说……
听说七爷长这么大,唯一一回出手打人,就是为了四姑娘。
“少爷放心,崔某会看着处置的。”
红福记里,张满仓的饭也才吃了一半,听长根说少爷这会儿要回棺材胡同,忙扔了筷子擦着嘴追出来,“怎么突然又要回棺材胡同了?”
长根先是回道:“六姑娘回来了。”又道:“满仓哥你先好好吃饭吧,我送少爷和五姑娘回去,晚点儿你把少爷的书包袱拿回棺材胡同就行,再有崔先生那边估计也要用人。”
张满仓点点头,“那你驾车的时候当心一点儿。”
长根点头应了。
玉格和五姐儿赶回棺材胡同的时候,已经是申正,即下午四点左右,家里头也不止六姐儿一个,同样今次参选的雪弋表妹也在,除此之外,旁的亲戚们也来得很齐,各家的女眷都到了,大姐儿二姐儿几个也在,屋子里一派喜气洋洋。
玉格一眼看到一张小脸白白净净的六姐儿,心就沉沉的落了下去,站在堂屋门外,瞧着里头,不言不笑。
六姐儿咬着唇不敢和玉格对视。
陈氏见此,心里有些不安,脸上的笑里也带了出来,显得有些心虚,“玉格儿,你怎么不进来?”
五姐儿伸手拉了她一把,今儿家里人这样多,可不好传出玉格不尊父母的话去,前头玉格打折启科齐腿的闲话,可还没散尽呢。
玉格跟着五姐儿一起进到屋子,脸上也挂起了笑,只是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她浅浅的笑着扫视过众人,“我看大家正说得热闹,不知有什么喜事?”
大陈氏笑道:“可不是喜事?还不止一件呢。”
“哦?”玉格笑着看向她。
大陈氏一手一个拉住六姐儿和雪弋,爱之不尽也喜之不尽的笑道:“咱们六姐儿和雪弋都选上了!”
玉格疑惑道:“不是还要复选的吗?”
大陈氏哈哈笑道:“已经复选过了,都在宫里留宿过了,连去处都定了,咱们六姐儿进宫伺候皇上,虽然如今位份还没定,可只要六姐儿能生下个一儿半女,那荣华富贵就享之不尽了。”
大陈氏笑得满面春风,玉格却觉得两耳嗡嗡,眼睛刺痛到不能视物。
六姐儿才十五岁,可康熙、康熙已经五十七了!
玉格心脏痛得不能呼吸,瞧着屋子里一张张笑脸,听着众人一声声恭喜,只觉得天旋地转,好像什么都看见了,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他们还在说着什么,她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脑子里想了很多事情,可又觉得脑袋空空,什么也装不下。
六姐儿被吓住了,哭着扑到她怀里,“玉格玉格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大陈氏也被惊着了,忙拉着六姐儿离开玉格怀里,“六姐儿六姐儿,你如今是皇上的人了,玉格虽然是你亲兄弟,可也要避讳着的。”
六姐儿哭着死死的抱住玉格不放,玉格却慢慢回过神来,一点一点把六姐儿从自己身上剥开。
六姐儿害怕了,眼底脸上都是惊惶,“玉格玉格,你别这样,你别不理我,别不要我啊。”
玉格看着她,慢慢别开头闭上眼,涩声道:“我、要不起了。”
“呜哇!”六姐儿放声大哭,是从没见过的不顾体面和伤心难过。
屋子里的人都被吓着了,五姐儿上前一把抱住六姐儿,死死的把她的哭声按在怀里,对众人道:“六姐儿和玉格欢喜太过,只是他们两个自小感情要好,想到以后再、不能相见,也难免有些不舍。”
众人对视一眼,这话实在牵强,可这事只能这么解释,若说成六姐儿不愿进宫,或是六姐儿的家人不愿她进宫,这屋子里谁也讨不了好。
“嗯,”玉格转回头淡声道:“喜极而泣。”
大陈氏微微一愣后,又笑着转开话题,“还没说雪弋的去处呢,咱们雪弋被指给了九阿哥做格格,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