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昏的鸿胪寺翻译,再更被大力用刀拍脸时,自己醒了过来,双手绑在身后,战战兢兢翻译起来。
阿尔曼戒领主指着沈文戈道:“将她献上!”
这话王玄瑰听懂了,他眸里升起煞气,在翻译还在说的时候,他左臂猛抬一把握住自己脖颈上的刀锋,一个转身正踢出去,将那护卫踢翻在地,撞上层层案几。
刀锋锐利,一道血线飙起,溅起血珠落在沈文戈脸上,眼睫一闭,躲过一滴险些落进眸中的血滴,坠在睫毛之上,映出她惊愕的目光。
“王爷。”她担心地扶住他,要看他的手,他已经装着头脑不清醒的样子,将她重重地揽在怀中,“本王的人,谁敢动!”
鸿胪寺的翻译顿时激动的翻译:“我们王爷的人,谁敢动,就是跟王爷拼命!”
王玄瑰和沈文戈齐齐抽了抽嘴角,后者在他怀中,抽出汗巾将他还在流血的左手包扎好,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结。
见分不开王玄瑰和沈文戈,阿尔曼戒领主也放弃了,指挥着护卫重新控制住他们,“带他们出去,让外面的人投降!”
两百多名金吾卫在岑将军带领下,一口酒没碰,一口吃得没吃,听见领主府的动静,刚将佩刀握住,两千名士兵就将他们围住。
正打得激烈之时,被抓住的王玄瑰和沈文戈被带出来了。
鸿胪寺翻译官喊道:“大家投降,王爷让。”
这前后语句颠倒,若是领地中有人会陶梁语,只怕语句一换听不明白,只会以为是被逼迫投降,可金吾卫们当然是听的懂的,纷纷放下武器,被五花大绑起来。
近三百的金吾卫们,人数太多,领地关押牢房都不够用的,连同那二十六名受伤的金吾卫们,索性就这么露天扔在了原地,派人看管。
剩下的被带走单独关押起来,两人一间,分不开又被他们当做夫妻的王玄瑰和沈文戈,自然被关在了一起。
地牢阴暗潮湿,光线昏暗,王玄瑰拥着沈文戈站了半晌,待眼睛适应了黑暗,方才放开她,又被她拽住了左臂。
安沛儿和蔡奴就在两人左边的牢房中,安沛儿道:“阿郎,娘子你们可有事?阿郎的伤如何了?”
沈文戈答:“嬷嬷放心,我们没事,我这就给王爷重新包一下。”
王玄瑰则和她一起道:“我没事。”
他们一说话,便有领地士兵过来用刀敲着木门,凶狠呲牙,示意他们都闭嘴,不准说话。
这样一吵,装昏的鸿胪寺官员们,也一个个坐了起来,互相看了一眼,纷纷苦笑,都觉得这又是出使史上,一次刻骨铭心得经历。
蒋少卿更是悔恨不已,自责他一力要求出使,进领地,若是返回,哪里还有这样的事。
王玄瑰听他念叨只道:“若真要怪罪,是本王决定继续出使的,怎么,蒋少卿对本王决定不服?”
明明是为蒋少卿减轻压力,偏偏话说的那么恶劣,沈文戈就将自己听来的,有关婆娑旧王死去,新王上位的事情说了。
这事谁也没能想的到,但出使路上,从不是一番风顺。
鸿胪寺的人想,领主连使团都敢抓,是他们东西带的太多,让婆娑人眼馋了,早知道还不如像以往那般,只带三牛车的东西来呢。
情况也确实如此。
外面的婆娑人正在狂欢,当着三百名金吾卫的面就将十辆牛车上的东西都给卸了下来。
金银珠宝、茶叶瓷器、绢布绸缎、粮食饼子,他们嗷呜着,爱不释手地摸着那些东西,被阿尔曼戒领主呵斥,让他们给搬进他的领主府。
有金吾卫小声问柳梨川,“他们在说什么?”
柳梨川幽幽瞥了一眼王玄瑰被带走的方向说:“他们说今天大丰收,晚间升篝火,要设宴,然后明日将东西给新王送去,说不定他们领主能被封为天王。”
听见这话的金吾卫们纷纷怒骂起来,他们越骂那些婆娑人越开心,在他们面前升起了篝火,还就地宰了一头他们运车的牛。
老牛哞哞直叫,哀鸣声让这些汉子听着都不忍。
他们此时此景,简直与这老牛一般无二。
“王爷,我们怎么办啊?”鸿胪寺的官员小声问道,待宰羔羊的滋味,太不好受了,难道就要认命了?
“我们要等圣上发现我们出事,来救我们吗?”
“不必,待他们放松警惕,我们再强抢出去”
说完,王玄瑰垂眸看着沈文戈摘下鞋子上的夜明珠,就着光亮为他重新包扎手,她纤纤玉指上沾着他的血迹,看着有那么一点……
“扑通”,他的心又乱了,很奇怪。
沈文戈低垂着头,一边怕弄疼他,所以轻轻包着,一边憋了又憋,小声道:“再如何,也不能空手接白刃,王爷你这是人手,不是砍刀,但凡再深一点,都能看见骨头了。”
不过是在掌心划了一道而已,哪里有那么严重,王玄瑰想反驳,可见她脸颊上还有渐上干涸的血珠,到底只嗯了一声。
这么听话?沈文戈狐疑看去,就见他右手捂在胸口之上,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脸上神情莫测难辨。
她一惊,声音大了些,“怎么了?是哪里难受?难道刚才吃的葡萄也有问题?”
声音惊动了旁边鸿胪寺的官员,他们半天没有听见王爷动静,本就气虚,实话实说,没有王爷的声音,他们有点害怕。
此时做贼似的叫出声,“怎么了?王爷受伤了?”
就连蔡奴和安沛儿也争相开口询问,跟甚至蔡奴想要一脚踹断木栏过去一看。
王玄瑰道:“无事。”
只一句就安抚住了众人。
他们这边闹着,却没人过来查看,王玄瑰指使着最靠近外面的人查看,得到他们都出去了,外面好像升篝火了的回答。
他嗯了一句,说:“都做好准备。”
有他这一句话,大家精神头一下足了起来,而他嘴上说着,手却没有从胸膛上移开,他这心跳地更快了。
他对担忧的沈文戈道:“本王无事,不是吃葡萄吃的,老毛病了,就是心乱跳个不停。”
心乱跳?
沈文戈一下子紧张起来,他是有心疾?这病可大可小!
“应是无事,”他对她道,“在长安本王请了许多医者,都是庸医,什么都没看出来,本还想着来婆娑一看……”
最后一个看字,他声音变了调,是沈文戈拂开他的手,侧耳听了上去。
“咚咚咚!”
他的心骤停之后,猛然蹦了起来。
华美异常的脸蹭在他胸膛上,他好像连呼吸都不会了,丹凤眼挑起又很快眯了下去,他为什么心又乱了?
仔细想来,他确实每次心跳时,沈文戈都在场。
“咚咚咚,咚咚咚。”
是因为她?
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她的额头,将她推开,还顺势扣了下她额间花钿,还挺牢,没扣下来,她无奈道:“王爷,让我看看。”
“本王的心,你能看出什么?”他左右歪着头,若有所思地打量沈文戈,突然道:“本王的鞭子。”
哦哦对,鞭子!她差点忘了,手摸到铁鞭,“我这就摘下来给王爷。”
动作又一顿,刚才掀裙子是情况紧急,加上她里面还穿着裤子,什么都露不出来,可让她当着王玄瑰的面,她就有些羞了。
“王爷?”
王玄瑰背对她而站,又道:“所有人,面朝墙壁站着。”
“是!”
“谁啊,小点声,再把人招回来!”
沈文戈见对面牢房中的人也转过了身,自己也干脆转身掀开裙子,将缠在她腰间一圈又一圈的铁鞭解下。
鞭子是安沛儿为她缠的,她既要小心地控制着铁鞭不要发出声响,又要找嬷嬷到底是怎么缠得,所以解得并不快。
王玄瑰虽背对着她,但听她在后面窸窸窣窣掀裙子,又嫌弃宽袖碍事,所以脱了宽袖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脑子不自觉浮现起她那日醉酒,锁骨下的三颗小痣,喉结滚动,他低头看胸,嗯,他的心又再乱跳了。
鸦羽轻扇,他脚下未动,脸却朝后偏了过去,将她白生生露在空气中的薄肩看在眼中,又见自己铁鞭缠绕在她白藕似的手臂上。
偶尔为了方便,她将裙子掀的更靠上,他便瞧见了裹着一层绸,都不及他两个巴掌大的腰。
他的心在咚咚咚地跳呢。
终于将整条铁鞭解下,沈文戈舒了口气,将放在脚面上叠成小块的宽袖穿起,这才捧着铁鞭转身。
王玄瑰转过头去,被她碰了碰后背,“王爷,我好了。”
“嗯。”他伸手,沈文戈将铁鞭放进他手中,他却未接,径直拽住她手腕,在她惊呼声要起前,转个身捂住了她的嘴。
他弯下腰,改捂为掐,熟练地掐住她的脸,带着上上下下移动,眸里带着观察。
沈文戈晃头,囫囵个说:“王爷?”
他丹凤眼眯起,略略松手,将她脸颊上沾的血点擦去,她脸皮太嫩,只他轻轻剐蹭,就红了。
“奇怪了。”
“王爷?你先松开我。”
他不松,左看右看,百思不得其解,“本王刚刚才发现,本王的心疾竟都是因你而起。”
这话说的,怎么就跟她有关系了,沈文戈另一只手扒在他手上,将自己的脸挣了出来,揉揉道:“王爷!”
“本王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心总是乱跳。”
沈文戈一僵,再也握不住铁鞭,铁鞭掉落,被他抓起,她退了两步,将自己隐在阴暗中,“王爷又在拿我寻开心了。”
两个人的声音都不大,她稍一离他远一点,他就有些听不见了。
“你说什么?”
他上前,脚尖抵住她的,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不准她再往后退,“本王何时骗过你?”
沈文戈仿佛被呛到了,咳嗽两声,猛地抬眼看他,不敢相信他说了什么话,避过他的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自嘲一笑:“王爷又是为了报恩吗?”
她声音很轻,轻得快碎了,“我说了,王爷的恩报得够多了,不用再报恩了。”
王玄瑰索性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它确实在乱跳。”
沈文戈不敢去相信他话里的意思,一时无言,不知该怎么做。
他却步步紧逼起来了,“本王会因为你心在乱跳,为什么?”
问她为什么?
沈文戈抬眸,却见他那眸子里真地盛满了不解,她咬唇,他又道:“你说到报恩。”
她的心提了起来,只听他道:“本王日思夜想,那日回答,似是有失偏颇……”
正在此时,外面喊杀声响起,却是金吾卫们趁婆娑士兵要来脱他们盔甲,给他们解绳索时,抢了他们的兵器,冲了出来。
王玄瑰单手抱起沈文戈,让她坐在自己臂弯上,鲜血瞬间再次从他破裂的伤口中流出来,但他似是感受不到,手腕一动,铁鞭挥起,啪地打在牢门上,竟是一击将锁给掀飞了。
与此同时,蔡奴和几名金吾卫也齐齐踹上牢门,“轰隆”一声,牢门直接被踹倒在地。
沈文戈勾住王玄瑰的脖子,看他出了牢门,几下,就将没能打开的牢门抽开,将鸿胪寺的官员放出来。
狭窄的通道中,他抱着她狂奔,可却又挤出时间同她说:“但本王对你好,应也并不全是为了报恩才对……”
说到这迎面前来两名婆娑士兵,他铁鞭卷起,脚下不停,已经断了他们的颈。
沈文戈晃晃脑袋,紧紧抱住他,觉得自己现在心也在乱跳,她是不是出现了幻听?还是她又理解错了意思?
不不不,肯定是她理解错了,就算不是报恩,也可以是别的,比如说,她父亲的叮嘱之类?
马儿嘶鸣声响起,是金吾卫放出了他们的马,就连白铜马车上的马都让他们给放了出来,此时这些马儿上面驮着他们在领地里飞快奔跑。
他们一身明光甲,就算有的士兵一时没能抢到武器,也刀枪不入,打得虎虎生威。
打头的马儿上没有人,王玄瑰一声口哨,他的黑马与白铜马车的马一齐朝他们跑来。
他铁鞭扬起,马儿减速,他翻身上马,再将沈文戈放在另一匹马上时,看着她的眼睛最后说:“本王现在才弄清楚,对你好,也是发自内心的,虽然本王还有些不明白。”
沈文戈睁大了眸子,伸手去够他,他已经抽身离去,对她喝道:“沈文戈,抓好缰绳!”
她下意识抓好,他已经拍了马屁股,马儿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他喊道:“蔡奴、嬷嬷,送七娘离开!”
“是!”
沈文戈朝后看去,只见他留守最后,成了队伍断尾那一人。
“王爷!”
作者有话说:
老王虽然感情进度百分之五十,但他长嘴了啊!
从不搞那些虚头巴脑让你猜的东西~让我们鼓掌
【这章有点难写,所以写了许久,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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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冬立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章 现在懂么
【一更】王爷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我好了吗
不以反攻为目标, 只以逃跑为目的。
金吾卫们骑兵与王玄瑰断后,最前方是蔡奴探路领路,鸿胪寺的人紧紧跟随, 中间则是大部队拼命奔跑。
沈文戈与安沛儿最开始与蔡奴处于同一位置, 待沈文戈整个人冷静下来,而后一勒缰绳, 在两人与鸿胪寺各种娘子、七娘的叫喊声中,她调转马头。
吩咐道:“公公你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跑, 我去接应后方的人,我们跑出去太远了,他们容易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