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牵无挂地漂泊在异乡国度,跟个丢了拐杖就四处乱窜的瞎子一般,找不到未来方向。
她从来不敢将自己跟那些遥远滚烫的理想结合在一起,也从未想过将沈寄棠放到那个位置上去。但现在
看来,沈寄棠早已扔下她了,朝着自己的方向,追求信仰或是渴求归宿,头也不回地朝前去了,很早的时候
就朝前去了。
而她,还深陷在迷雾茫茫的烂泥潭里,想攥紧手里的藤蔓都不知道该如何用力。
酒楼门前的灰积的很厚,沈寄棠离开的时间最少也有一年。坐在门槛上味同嚼蜡的解决完包子,白蓁蓁
忽然就没了回酒店的心思。
沿着不认识的街道,她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走,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只要前面还看的见路,她就一秒也不
愿意停下来。
路过了广场,在水雾弥散的喷泉旁,她见到了纯洁如雪的一地白鸽。从前见别人喂白鸽都用的什么面包
玉米,她手里头没有面包玉米,也不知道这些白鸽吃不吃馒头。
随手掰了一块绵软的馒头在手心里撕成碎屑,白蓁蓁碰运气似的伸出手,近处的白鸽扑棱着翅膀停在她
的手腕上。
广场鸽大多是散养的白鸽,不怕生人,有时还参杂着一些野生的鸽子。又换了一些馅饼屑在手心,顿时
一大群白鸽围住了她,离去之时,掌心里飘飘荡荡落下几片轻柔白羽。
她在广场里待了一整个下午。
送走最后一只白鸽,喂养的人群渐渐不见,突兀的喇叭声回响在不大的广场上,缓缓驶来的梅赛德斯,
车盖上立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雄鹰,弗朗茨向她挥着手里的军帽。
“宝贝喂完了吗?喂完了咱们回家吧”
他似乎从来不喊白蓁蓁的名字。总爱变着花样喊她宝贝小宝贝心肝宝贝,听起来像个业务技能无比熟练
的渣男,但其实……换女友比换衣服还勤的人从来不会把女友当成宝贝。
当他亲昵的将帽子扣到白蓁蓁脑袋上的时候,白蓁蓁的背后有一瞬间如芒在刺。法国人的爱国情怀,大
约要比波兰人棘手得多。
停在车门前顿了顿,她一言不发地爬了上去,手里还攥着那几根孤零零的白鸽羽毛。打着方向盘的沃尔
纳撇了一眼,“喜欢养鸽子?”
“不喜欢”
那群鸽子下嘴不知轻重,啄了她掌心不下十几道斑驳小口。
“你下次可以丢在地上喂”
“没有下次了”
“心情不好?”
翡翠绿的眼睛直视着她。捏着白羽在手心里转了转,白蓁蓁低下头,“你们知道白鸽的寓意是什么
吗?”
“爱情?”弗朗茨回答。
“圣洁?”沃尔纳回答。
白蓁蓁摇头,“是和平”
白羽翻飞的身后,藏的是一轮如血残阳。
沃尔纳和弗朗茨的脸色均是不同程度的一沉,车厢陷入死一样的沉寂。
车子没有开往酒店,当白蓁蓁揉着眼睛下车时,看到的是一栋外观精致的两层小洋房。墙壁和门口的镂
空铁艺门上爬满了娇艳欲滴的藤蔓月季,远远望去,白色屋顶就藏在花海中央。
“这是什么?”
“给你找的房子,你总不能一直住酒店”
弗朗茨勾着她的肩进了门,"家具今天送了一部分,明天还有。房间都在二楼,你等下自己去挑吧,不过
我个人觉得你应该会喜欢楼梯左边的第二间,因为装修是粉红色的"
白蓁蓁一路被带着上二楼,蹭了蹭楼梯扶手,没有灰尘,房子的墙面也雪白到看不见一点瑕疵。
房子似乎是新的,她有些纳闷,“有人会把新房子租出去吗?”
弗朗茨愣了一下,“租?为什么要租?这是买的”
“?!你一个人买的?”
你们军官这么有钱?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一套房?这有点太过分了吧?
“那倒不是,我只出了一半,另一半是沃尔纳出的”
二楼的房间总共五个,要是给她一个人住肯定用不着这么多房间,“五个房间,你们是不是也要住这
儿?”
“是啊”弗朗茨翻着手里的一串钥匙,挨个往房门上试,“这些钥匙怎么长的都一样”
“弗朗茨,你觉得以我们三个人的关系,有可能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吗?”
白蓁蓁这辈子还真没听说过哪家三角恋能和和美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安无事的。终于找对钥匙的弗朗
茨推开第一个房间的房门,黑白灰,极简性冷淡,很好,不是他的风格,啪的一声,房门再次被关上。
“是挺不合适的,但就像克里斯蒂安说过的那样,等边三角形是天底下最稳固的图案。我确实看不惯你
跟沃尔纳在我眼皮底下搂搂抱抱,相对应的,沃尔纳肯定也看不惯我们俩在他眼皮子底下卿卿我我。不过有
一点我比他好,我挺喜欢看他那张五颜六色的冰块脸,像我九岁那年学过的油画”
“你们就不考虑一下我作为一个单身女孩子,单独跟两个意图不轨的男人住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嘛?”
“这我们的确没有考虑到”弗朗茨插钥匙的动作停了一下,站起身来若有所思,“可你的意见,我们也
从来没有采纳过一次啊”
“所以,你不重要啦”
弗朗茨露出了标准的八齿微笑。
……我艹了。
第二个房间贴满了粉红色的壁纸,如弗朗茨所言,它确实是白蓁蓁会喜欢的那种类型。房间里明显被人
整理过一遍,先前还在酒店里的那些东西也被放到了这个房间。
“不用想都知道是沃尔纳干的,他收拾的房间就跟彩虹一样,红橙黄绿青蓝紫,一沓垒着一沓来,干净
到连根头发丝儿都瞧不见……你是要继续逛下去还是在房间里待着?”弗朗茨问她。
“逛逛吧”
等到弗朗茨带她逛完了整栋房子空着肚子窝在沙发上的时候,沃尔纳才珊珊来迟,闻到了食物香气的白
蓁蓁蠢蠢欲动。
然后被沃尔纳强行按到了沙发里。
“哥——你听不见我肚子饿的声音吗?”
“先上药”
“我没受伤”
他施力摁了摁她的额头,结痂的伤口顿时刷出一波疼痛的存在感,不过再痛也抵不过白蓁蓁脸痛。
“……轻点,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沈寄棠其实是当初开文时我纠结过的女主,到底是写历史满分的学霸功夫美少女还是写沙雕智障历史挂科的
废物大小姐,一度成为我掉头发的根本原因,最后选了后者的原因是因为……我的历史,也非常烂
第55章
晚餐是沃尔纳负责的,厨艺天赋为负值的弗朗茨曾试图帮忙,关起门不到五分钟就被踹出来了。白蓁蓁
抿了一口新泡的雨前枸杞,假惺惺地安慰他,“等会儿记得跟我一块去进去刷锅”
这小子做饭可能不太行,但锅刷的是真干净,跟新买的似的。弗朗茨用食指戳了戳她额头贴着的药用纱
布,“疼不?”
“不疼,但你再戳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法国监狱不好待吧?”
“废话……他们安排我跟疯子住一间”
弗朗茨的手从额头的伤口转移到了白蓁蓁的脸上,再次戳了一下,“我们昨天就看过那把枪了……知道
我在说什么吗?”
“知道”白蓁蓁没好气地翻了白眼,“你们就是故意不来捞我的”
“知道为什么嘛?”
“因为我还没有重要到让你们冲到警局当面要人。”
向德国投降的终究只是法国政.府,签订停战协议的那位代表也是万不得已才被推出来当一个拉全国人民
仇恨的脸T。
德国人需要的不是一片简简单单的邻国土地,笼络人心才是最根本的目的。军队进驻巴黎的时间还不足
三天,现下正是这群国民反叛情绪最为高涨的时候,不然白蓁蓁也不至于平白无辜挨一顿胖揍。为了更好地
控制住这些平民,也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士兵伤亡,法国警察的配合必不可少。
“你不生气?”
弗朗茨拔下了她的簪子,一秒也没错过她脸上的表情。没了簪子,白蓁蓁只好从茶几上摸了个发圈,扎
了个矮矮松松的低马尾,低声说,“有什么好生气的,这是最正常的反应。”
一个信奉着我党至上的纳粹最正常的反应。
而后她又看了看弗朗茨手里的玉簪,“我要是朝你耍性子,你是不是要拿这个当场捅死我?”
弗朗茨勾起一抹随性的笑,“那倒不会,不过你可能确实活不过今天”
他喜欢白蓁蓁,但如果白蓁蓁是个搞不清楚自己定位的白.痴,那这份喜欢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你不担心我真的死在里边吗?”虽然早就能猜到,可是真的听见他这样说了,她心里还是会有点委
屈的,“我那一枪打中的是心脏,一旦他死在医院里,我就得被判刑了。”
“法国警察不敢动你的。”
“法国警察不敢动我,法国人民可不好打发。”
碰上个激进点的,指不定在监狱里就对她下手了。警局那么大的一个监狱,又没监控,鱼目混杂的,一
天死几十个都不算稀奇。
弗朗茨把玩着玉簪一顿,又开始试图让它像根笔一样转起来,“你要是真死了,我会把那些揍过你的人
一块枪毙了送下去,然后记住你一辈子。”
白蓁蓁不解,“为什么要记住我一辈子?”
“这样我下辈子才可以找到你。”
朴素的玉簪在他手里转出了一圈奇妙的弧度。白蓁蓁莫名就想起了中学时代坐在后排沉迷转笔、转书、
转篮球的一群淘气男孩。
“你们西方人也讲究轮回转世?”
不都相信天堂地狱什么的吗?
弗朗茨停下转‘笔’的动作,侧头看着她,“遇到你之前我是不讲究的”
接着又抛出一个小小的wink,凑到白蓁蓁耳边,一手悄悄抚上她的腰,“悄悄告诉你,我也是有八块腹
肌的漂亮弟弟~”
!!!!
“弟弟我可以!”
然后呢?然后她就被沃尔纳扔去了厨房,一个人面对一整个流理台的锅。
当她终于刷好坐到餐厅的时候,沃尔纳刚吃完他的晚餐,正慢条斯理地拿起餐巾擦拭薄唇,动作里透出
与生俱来的优雅从容。
见她到了,他放下餐巾,对她开口,“这几天我们不会经常回来,你乖乖待着不要出门”
禁足?白蓁蓁不情愿地皱了眉,“我如果偏要出去呢?”
“打断你的腿”
白蓁蓁深吸一口气,低头认怂,“……好的大佬!没问题大佬!都听您的大佬!”
在沃尔纳的身影消失在二楼书房的同时,她脸上的假笑垮台地无影无踪。握紧了刀叉,一脸凶狠地切割
着盘子里的食物,锋利的刀尖划拉在白瓷盘子里,发出的声音尖锐刺耳宛如地狱魔音。
弗朗茨在这种堪比精神污染的噪音里面不改色地解决完他的那份食物后,仍旧坐在位子上,目光黏在白
蓁蓁身上。一想到自己在厨房里刷的那十分钟锅碗瓢盆全拜面前这位笑的一脸无害的狗比所赐,白蓁蓁全身
的气都不打一处来,抑制住心头喷涌而出的怒火,咬牙切齿,“你怎么还不走?”
“不能走,我要留下来帮你洗碗”
“我不需要!”
“你不能因为沃尔纳惹你生气,你就跑过来凶我啊。”
白蓁蓁抓起盘子就扔了过去。预想中头破血流的场面并没有出现,闪身一躲的弗朗茨接住了盘子,冲她
笑得十分欠揍,“乖,好好吃饭你才能长大。”
恶出了白蓁蓁一身鸡皮疙瘩。
她几口扒完了盘子里的食物,把空盘子往弗朗茨那里一推,“不是说要替我洗碗?去吧帅哥。”
他还真任劳任怨地去了。既然已经有人帮她刷碗了,白蓁蓁便伸着懒腰,悠哉悠哉地往二楼房间里去。
沃尔纳帮她收拾好了房间里的一切,她要做的只有洗个澡,换件美美的睡衣,再美美地睡到天亮!
她穿着浴袍在镜子前纠结了八分钟是穿白色睡衣睡觉还是穿红色睡衣睡觉,最后挑了床铺上被遗忘许久
的黄色睡衣。
刚把浴袍腰带扯开的时候,她身后的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了,落地镜里映出了沃尔纳的身影,金发上
略带湿气,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手里还有一本眼熟的法语词典。
白蓁蓁的大脑当场死机,浴袍的系带滑落在地。
“你为什么不敲门……”
她愣愣地盯着镜子里的他问。
沃尔纳低头看了一眼门把,他确定自己没用任何力气就轻轻松松推开了这扇门,“你没有合紧”
脑子‘轰’的一声孕育出一场无形的爆炸,她几乎能想象出那朵蘑菇云的形状。赧红了脸的白蓁蓁迅速
捡起地上的浴袍系带在腰间打了个死结,把自己扎的严严实实后高贵冷艳地转身,下巴微抬,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