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他问沃尔纳,“还有事吗?”
“没了,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好。我不希望下次再看见你的女人在大街上拦我的车,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沃尔纳冷冷地说。
“遵命!我的长官”
弗朗茨的右手轻点了太阳穴的位置,行了个颇为散漫的德式军礼,湛蓝色的眼眸透着一股恶作剧一般的
愉悦。
正常人听到这个消息,先不论真实与否,最起码反应绝对不会像弗朗茨这样轻描淡写薄情寡义,吝啬地
连表情都难得给出一个。若是假的也就算了,若是真的,那位姓施密特的小姐未免也太可怜了吧。
白蓁蓁的心情很复杂,连沃尔纳什么时候跟进她房间的都不知道。
随处可见的杂物散落一地,床上地下不知是穿过还是没穿过的衣服堆里,沃尔纳看见了某些只属于私密
部位的衣服;更不要说那扭成麻花的被褥和床单,床铺上的枕头不翼而飞,摆满了瓶瓶罐罐的梳妆台子凌乱
不堪,除了一堆叫不出名字的化妆品里,他还在里面看到了很多瓶试图与化妆品混为一体的糖。
上帝啊,住在这种房间里的女人真的是女人吗?
“……难以置信,你的房间竟比马棚还要糟糕”
“?你进来做什么?”
房间里突如其来的男声吓了白蓁蓁一跳,回头一看居然是沃尔纳。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沃尔纳并不回答
她,在她的目光洗礼中褪下风衣,一左一右地挽起袖口,弯腰捡起第一件还算平整的银丝绣旗袍。
洁癖重症患者模式,启动。
在他从容而镇静地捡起白蓁蓁某一件红色的肚兜,因为不认识而不知该如何准确归类,翻来覆去地进行
观察时,白蓁蓁的脸终于羞的比肚兜的颜色还要红火,鲤鱼打挺似的从椅子上蹦起来冲过去一把抢过塞到内
衣柜子里,整个过程实施起来毫不拖泥带水!
“你出去!我自己收拾!”
她转身推了一把沃尔纳,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底下。
“你怎么收拾?叠都不叠直接塞进去?”
沃尔纳无法容忍这糟透了的整理方式。
他嫌她太过碍事,找了根不粗不细的系带,将她的两只手都栓到了床柱上,打了个结结实实的死结,自
己则又回到了衣柜前,翻出了她刚塞进去没有叠的那块红肚兜,一板一眼地认真叠了起来,白蓁蓁都没眼看
了……
她的房间乱的让人没法想象,沃尔纳替她收拾了整整四个小时。
在这四个小时里,白蓁蓁从一开始的羞耻蜕变成了麻木,最后逐渐上升到了厚脸皮的程度。沃尔纳这家
务技能点的真满,做饭洗衣整理打扫一应俱全。以后她房间乱了找不到东西了问他就行,反正他已经把她这
里所有的东西包括内衣等私密物件的位置记的一清二楚,红橙黄绿青蓝紫一目了然,她收拾一百年都收拾不
到这种神仙一样的效果。
“……可以放开我了吗?”
见他收拾地差不多了,白蓁蓁委婉地提醒了一下他关于自己还栓在床柱上的这个事实。沃尔纳朝她走了
过来,皮靴踏在木质的地板上,落地沉稳而有力。踱步至她跟前,他半跪了下来,英俊的面容靠她很近,她
几乎能感受到他额前略长的发丝触碰到她的额头,那低哑磁性的声音仿佛叩响在心门。
“脱了。”
???
“脱了”他挑了挑她的小披肩和底下同色系的红旗袍。
“你想干什么?我报警了啊,我告诉你我今年才十五,本本分分普普通通的未成年!你想三年起步最高
死刑吗?”
“。。。。。”
白蓁蓁真的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无言以对四个字。
“不太清楚你到底对德国的法律有什么误会,我所知的本土各国,现行的法律条例里没有三年起步最高
死刑这一条”
“……这不足以构成你脱我衣服的理由!你还是警察呢,不对,是盖世太保呢!虽然是兼任,但还是要
以身作则的!”松了绑之后,白蓁蓁揪着衣领不肯松手,用一种看禽兽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沃尔纳。
沃尔纳耐着性子问了最后一遍,“你到底脱不脱?你不脱我亲自帮你”
“我不脱,死都不脱”白蓁蓁也不甘示弱,一看见他的手伸过来便不管不顾地咬了上去,大有不死不休
之势。这么一来二去的,沃尔纳的手臂都被咬出三四道血口子了,白蓁蓁也咬了一嘴的铁锈味,呸两声还去
不干净。
“你又不上.我!到底为啥要脱我衣服啊?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这过于豪迈的言语显然让沃尔纳有些不赞同,“一位合格的淑女不应该把这样的话挂在嘴上,你的礼仪
需要锻炼。不脱衣服我怎么帮你洗?”
“洗……?”
沃尔纳指了指那堆他整理出来的脏衣服,敢情他费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把她身上的衣服拿去洗?
“你就不能直说吗?”
“你给过我机会吗?”
沃尔纳给她展示了那一手臂的血口子,语气平静,一丝起伏也无。白蓁蓁奴奴嘴,从怀里摸出一块干净
的手帕递给他,在他即将接过之际又突然收了回去。她从角落里搬了块小板凳,在储物柜的上方搬下来一个
医药箱,翻找出里面的盐水和碘伏。
她牙口太好,咬人的时候还不懂得怎么控制力道,咬出来的伤口不大但很深,手臂上皮开肉绽的,丝丝
地往外渗血。这种伤口最麻烦,即使愈合了,往后也会留疤。
“……对不起”
她消好了毒,一边上着碘伏一边帮着吹气。沃尔纳是个左撇子,而她咬的就是左手,拿枪什么的一定会
受影响的。想到这儿,她的头更低了,盯着那包好的纱布瓮瓮地又道了一遍歉。
比起那枪林弹雨之下的负伤,这种伤口在沃尔纳这里根本算不得伤,他根本就不怪她。那低垂的脑袋显
得很乖巧,他伸手摸了一下,煞风景地摸到了一手油。
那一刻,所有风花雪月的气氛都被破坏了。沃尔纳同弗朗茨一样拧起了好看的长眉。
“去洗澡,衣服拿出来,把头也洗了,别等明天了,真的很油”
“你们到底对我的头发有什么偏见!”
第8章
沃尔纳的脑子很好,好到什么程度呢?好到只花了三天时间就把中文的书写和读法各不相同的事实分得
清清楚楚。这看起来是很简单,但对于他这样的外国人来说,花三天时间搞懂一个拼音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外国人学习汉语的过程本就是在经历一场巨大而复杂的系统化概念转变,就比如——
“一个字怎么可以有那么多种读音?”
“为什么它们之间的差别只有一个字母?”
“中文的语法究竟是靠什么构架而成的?”
“一模一样的两句话为什么表达的意思完全不一样?”
每回沃尔纳问这种问题的时候,白蓁蓁都觉得十分蛋疼,她并不知道如何解释才算到位。多音字是中华
上下五千年历史的惯例操作;前鼻音后鼻音的区分技巧只可会意而不可言传;语法嘛,语法由什么构建而
成?对不起,中国人讲话从来不考虑语法,听得懂就对了……
沃尔纳根本不适合学中文,可那个什么见鬼的中德合作挑中了他今年赴华,而他又挑中白蓁蓁来教学。
他这人性格其实很糟糕,过度注意细节,过分苛求完美,重度强迫症思维轴起来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像个喜
欢问十万个为什么的三岁小孩儿,为了他,白蓁蓁还特地去了一趟书店买了格林童话的中文译本给他。
“这是什么?”
“《格林童话》。哪天你能把里面的故事用中文完整地读给我听一遍,日常交流的问题就迎刃而解啦”
沃尔纳的脸黑了下来,“我不是一个需要讲睡前故事才能入睡的孩子,你看起来也不像”
“不是讲睡前故事,”白蓁蓁帮他翻开了第一篇,“上边有拼音,你照着拼音读,不懂的就来问我。今
天就从《白雪公主》开始吧,这还是我小时候读到的第一篇童话故事呢!”
这本格林童话翻译的很到位,每一面都有插画,插画里的内容就是一整页的内容,专门给小孩子看的,
沃尔纳的智商本来就高,以成年人的目光去理解,看懂的难度肯定不大。
“哼!我不读”
他冷哼一声,童话书被扔到很远,而他依旧坐在白蓁蓁面前,绿莹莹的眼睛盯住她一动也不动,“你来
教,必须你教”
“自己看也一样嘛!”白蓁蓁毫不在意地起身,她想去厨房里找点东西吃,沃尔纳按着她的肩膀并不松
手。
“我说了我不看”
中文不比其他,自学的效果本来就会更好,这么简单的问题沃尔纳不可能想不明白。
“你这是在跟我闹脾气吗?”
幼稚任性闹脾气的沃尔纳?别不是个顶号的吧?
“随你怎么理解,反正我不读”
她以为他是为了什么才拒绝戈培尔部长拟定的中文教学课程?一本三岁小孩读的格林童话就想打发他,
没门。
说好的军人服从是天职呢,白蓁蓁遇到的是个假的军人吧,他这是铁了心的不想服从组织安排。
“好吧好吧,我去厨房拿点吃的,你等我一下”
当她从厨房端上来一盘蜂蜇蛋糕推门进来时,看见的就是沃尔纳照着词典在纸上落下了两个什么字。
“蓁是什么意思?”
“哪个蓁?”
他推过来那张纸,上面用钢笔写着两个相同笔画字迹凌厉的汉字,白蓁蓁凑过去一看就笑了,“哟?这
不是我的名字嘛?”
“什么意思?”他追问道。
“意思嘛”白蓁蓁点了点下巴,将盘子放下,“是草木茂盛的意思”
她这话是用德语说的,但沃尔纳似乎没法理解草木茂盛的准确概念,“荆棘丛生也可以叫做草木茂盛”
“草长莺飞也可以叫做草木茂盛!”
白蓁蓁特别不喜欢他身上事事都爱刨根问底的老学究潜质。她清了清嗓子,一副学识渊博的高深模样,
“中国有句诗是这么说的,‘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我的名字就是从这儿来的,不
过你应该听不太懂。大致就是桃花开的很茂盛,明艳的姑娘要出嫁,和和美美成了家”
诗句是用中文说的,刚接触中文才三天的沃尔纳确实听不太懂。他低下头,纯白的纸面上,是他依照着
词典一笔一划写下的‘蓁蓁’二字。仿佛是在眼中徐徐展开的一副抽象画,嵌在彩绘的玻璃花房里,幽绿色
的藤蔓堆砌至房顶,斑驳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间遗漏的缝隙,星星点点洒落在浑浊不堪的土壤,春日中曼妙
的鲜花正与此地悄然滋长。淡漠的眼底流转出幽幽的波光,他平视着前方,微微敛下的长睫,半掩去目光中
所有的情绪。
“春天的意思”
“嗯,差不多”
白蓁蓁点着头,她不知道原主的父母是怎么想的,但她自己的父母曾经不止一次地对她说,希望她的一
生如同名字,处处充斥着鲜活而明媚的春光。
“想什么呢!”她拍了拍沃尔纳的肩膀,把他的视线吸引过来以后,塞过去一本字帖。字帖本来是业余
时间她自己练的,但看了沃尔纳的字,她决定忍痛割爱贡献出去,“我承认我的名字你写的很好看,但其他
的字也不能落下啊!你看看你其他的字,不是我吹,我六岁时写的都比你好看!”
“也就是说,你现在的字还不如你六岁时好看?”
他挑起眉,掀开一页鬼画符一样的毛笔字,跟他写的半斤八两,都是歪歪扭扭看不出原型的四不像字
体。白蓁蓁有些脸红,那是她穿越之初,在张先生手下学写繁体字,第一回握毛笔,下笔软绵绵没触感,写
的自然是四不像。
“看后面,别看前面!”她快速翻过几页,直翻到向簪花小楷靠拢的那一面展现给沃尔纳,骄傲地仰起
脸,“看!我写的这么好看!快夸我!不夸字帖不给你!”
他只是极小弧度地勾起嘴角,凛冽生疏的眉眼却生出了好几分不一样的温柔来,
“好看。”
像是一整座冰山的雪水在她眼前融化,阳光与白雪相交凝聚成一抹惊心动魄的美,素来冷心冷清的人,
一笑起来是要叫天地都寂静的。明明说的是字,眼神却直直望向她,精致俊美的五官让厚了二十多年脸皮的
白蓁蓁久违地感受到了一股心底油然而生的羞涩之情。
这么多年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了。为啥呢?因为长得比男人丑啊。这年头的少女芳心纵火犯
都这么过分的嘛,站在那里啥也不干,一个眼神就能让你在自我唾弃之中默默死去,更过分的是,顶着这么
一张脸撩人却不自知,她想骂都无从下手。
“拿走拿走!”
她红着脸拿起字帖扔过去,下一秒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使这么大力作死啊,这么好看的脸砸破相了
她会愧疚一辈子的。所幸,沃尔纳接住本子以后,肤色依旧白,鼻梁依旧高,下巴依旧尖,睫毛依旧长,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