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今天呢?公报像是一记警钟,咣当一声敲了她一头懵,不真切的虚幻瞬间在她眼前破灭。她几乎能
听见有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像魔鬼一样重复着低语,
‘想起来了吗?两年后这个世界就要陷入战乱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喜谈不上,她觉得挺惊悚的,比那年梦到自己在高考,惊醒之后发现自己真的在高考还要来的惊悚一
点。她得做些什么,为了让自己在战争面前显得不是那么垂死挣扎,她不能做一只被生活拿来炒鸡蛋的黄金
小虾仁。
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往往……比较骨感。
她买了一支笔和一本笔记本,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画了一张时间表,最顶上写着1938年3月德奥合并,最
底下写着1945年5月7日,中间空了一大片,敲了半天桌子分别又写上了东线和西线。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
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她保持着凝眉思考的模样,深沉的目光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像一位学识渊博
的学者那样,一个字也没填上。
她想她必须跟高中的历史老师道个歉,很抱歉那位清华毕业的老教师教到了她这么一位不学无术的学
渣。那位历史老师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出去别说是我xxx教的学生!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而白
蓁蓁也完美遵照着他的嘱咐,三年了,从高一到高三,从入学到毕业,连他的名字都没有记住,更不要说记
他的课了。当年他就该多罚一些二战知识点,700遍德奥合并不够她抄的。
少壮不努力,穿越徒伤悲,古人诚不欺她白蓁蓁。忙活了大半个月,一张二战时间表仍然没有做出来,
长时间的足不出户几乎让诺依曼夫人觉得她是不是得了绝症。
11届奥运会举办前夕,弗朗茨所在的旗队被召回了柏林总部筹备阅兵,他回了一趟家,一回家就听母亲
说白蓁蓁感冒了将近半个月都没好,最近都不怎么出门。
上楼时他看见白蓁蓁的房门虚掩着,习惯性的屈起手指敲了三下,屋子里半天都没有声音传出来。
推开一看,房间的窗户没有关,穿着小吊带的白蓁蓁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酣,身后的风扇还呼呼地刮。见
到这一幕,弗朗茨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她的感冒迟迟不好了,全特么自己作的。
将她划下肩头的一侧吊带拢回去,弗朗茨掐了掐她的脸,触感软软嫩嫩的,跟小孩子差不多,视线下移
到略有起伏的某处时,他倏地意识到原来白蓁蓁也是有胸的。
抽走白蓁蓁手里的笔,他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体温处于正常范围。抱回床上的过程中她睡的有多死呢?
笔记本落地的动静都没把她弄醒。
弗朗茨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只是捡起笔记本的时候,笔记本正好就翻到那一页。他看见的是一个不怎
么完整的时间表,零星几个国家的名字摆在里面,跟着的时间不尽相同,有1939年,有1940年,也有1941
年。最顶上的日期是1938年3月德奥合并;最后的日期是1945年5月7日,空白处只写了某个字的一撇。
德奥合并的计划大纲,迄今为止仍然保存在德国的总理府邸中。白蓁蓁一个中国留学生,能在闲暇无聊
的时间里随随便便写出来一个德奥合并的准确日期?弗朗茨侧目看向她熟睡的脸庞,目光渐渐冷却下来。
第12章
沪上名媛,世家千金,自幼待在象牙塔里长大,过着大多数普通人梦寐以求的矜贵生活,未曾经历过社
会的毒打,被溺宠的家人养成了一副不知人间愁苦的天真性子。
难怪她煎个土豆都会糊。
弗朗茨完全无法想象白蓁蓁那种好好走在路上都能平地摔的智障会对帝国的未来造成什么威胁。
笔记本上奇怪的日期目前看不出有任何特殊用义,缺胳膊少腿的中文字体全天下没有一个人能看懂。
但未知的一切会让人下意识地恐惧担忧。
如果他还是个忠诚的帝国将士,现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秉承着宁可错杀而不可放过的原则,用尽一切办法
让白蓁蓁永远闭上嘴。
可单从个人角度出发,他扪心自问并不愿意看到那双漆黑如子夜的眼眸永远闭上。不可否认的是弗朗茨
确实动了一丝恻隐之心,他竟然产生出把白蓁蓁放在身边亲自监守的念头。
——等等,这办法似乎不错?
查完白蓁蓁家底的弗朗茨最后谁也没汇报,带着愉悦的心情离开了盖世太保总部。途径书店,他遇见了
一位眉清目秀的亚洲姑娘。亚洲姑娘头上戴着一根朴素的玉簪,插在乌黑的发鬓上,愈发显得眉目清新婉
约。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随手拿了家花店门口的装饰捧花,店主夫妇的叫骂声随即从里屋传来,而他充
耳不闻,迈起轻快的步伐拐进了书店。
“嘿,美丽的中国姑娘……”
女孩在他专注的凝视中酡红了脸,可在听见中国两个字时,眼底划过的厌恶并未被弗朗茨错过。
“我是日本人。”
“噢好吧——美丽的亚洲姑娘”
失望的神色从弗朗茨那双令人沉醉的湛蓝眼眸中一闪而过,他望向她的发簪,再次开口,“我能知道你
头上的小东西叫什么吗?我得去哪儿才能买到它?”
“它叫发簪。在街角倒数的第四家店面可以买到”
女孩依旧红着脸,一副羞答答的模样。
“谢谢”
得到了想要的讯息,他言简意赅地告辞,连手里的花都懒得送,在出门的同时又把它丢回了原来的花
店,并朝着两鬓斑白的店主夫妇摘下帽子,彬彬有礼地道了个谦。
午后的阳光难得惬意,白蓁蓁待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脚,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异国歌谣,怀里
是一捧妍丽的鲜花,用细细的红绳缠成一把,晶莹的露水停留在叶端。
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打破了花园一下午的沉寂,弗朗茨踏过葱茏的草地,脚跟叩击在鹅卵石铺就的小
径,黑亮的马靴反射出头顶眩目的阳光。
阴影覆盖而来的瞬间,正专注于打理花束的白蓁蓁似心有所感一般抬起了头,咧嘴一笑,将怀里□□了一
下午的捧花递了上去。
“送你的,生日快乐!”
弗朗茨接过花束,打量着底下绑成蝴蝶结形状的红绳,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编织绳,不由失笑,“从你
手上拆下来的?”
被戳中事实的白蓁蓁面上一热,支支吾吾道,“我没时间准备啦”
昨晚刚刚听说他的生日也在今天,她在床上赖了半晌,最后才想出这么一个省时省力还省钱的礼物。为
此,今晨她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
“我那天在街上听说党卫队有位中队长惨遭暗杀,说不准哪天你也会被暗杀呢?这根红绳开过光,绝对
是消灾抵难祈求姻缘的不二之选”
“整个德国都找不出第二个在生日这天祝愿我被暗杀的姑娘”弗朗茨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毫不留情地在
她脑门上敲了一记。
“贝克曼上尉是因为配枪走火才进的医院,跟暗杀没有半点关系。请这位姑娘把你脑海里跌宕起伏的谍
战剧本收起来”
在拿走了那根据说是开过光,实际上价值还不足一马克的红绳之后,他扔掉了一整束白蓁蓁精心挑选的
娇艳鲜花,看的白蓁蓁心如刀绞。
“你这是暴殄天物!我早上花了五个小时准备的,直接扔掉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知道我早上几天起
床的吗?”
对其赖床本性了如指掌的弗朗茨不以为然,“九点。”
“不!是八点四十五——”
他不发一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抛给她,十分有效地堵住了她接下来的长篇大论,接过
礼盒的白蓁蓁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微微瞪大眼睛问他,“送我的?”
弗朗茨勾起唇角,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是的,送你的生日礼物。我们在同一天出生,真是不可思
议。”
白蓁蓁微微愣神,心头泛起一丝怀疑,她分明记得自己从未跟他提起过自己的生日在哪一天。
原想着像弗朗茨这样擅长讨女孩子欢心的人,能送的礼物无非是香水和口红,大胆些的也许会尝试衣
裙,不过他应该不太清楚白蓁蓁的三围,不可能考虑这种太过作死的礼物。
可结果很让人意外。盒子里不是香水不是口红更不是衣裙,而是一根羊脂白的玉簪,通体呈半透明状,
成色上等且不掺杂质,能在阳光底下散发出细腻莹润的光泽。
“你从哪里找到的?”
兵荒马乱的年代,哪怕是在中国,有钱都不一定能遇上几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更何况是对玉器文化一窍
不通的外国人。欧洲市面上流动的玉器本就少之又少,能在各类杂七杂八的繁琐玉种里找到这么一根玲珑剔
透的白玉簪实属难得。
弗朗茨笑了笑,并不回答,一只手拿起玉簪,另一只手梳理好白蓁蓁的一头长发,三两下就挽了上去,
鬓角处垂落的发丝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小巧的五官。
“你不是怕热吗?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么一根发簪。你戴着它的样子比我想象中要美”
他的目光透出十二万分的满意。
见他并不回答自己的回答,白蓁蓁撇了撇嘴,“不说就说,小气鬼!”
这话一出口,弗朗茨的表情瞬间变得委屈巴巴,“小宝贝你知道这根白玉簪子花了我多少钱嘛?我半年
的积蓄都没了!我都不介意你送我红绳了,你怎么敢说我是小气鬼?”
白蓁蓁也想起了年初时在弗朗茨房间看到的一抽屉私房钱,心虚地漂移了一下眼神。明年得补给他一份
比半年的私房钱还贵的礼物,她默默下好了决定。
“话说回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生日在今天?”
一不留神就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刚问出来白蓁蓁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和愚蠢。一个党卫队军官,想
查什么查不到,真正需要担心的是他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调查她一个普普通通的留学生。
从白蓁蓁的视角望过去,她看见的是弗朗茨慢慢收起了笑脸。绾发的那只手停留在她的脖颈。她能清晰
地感觉到那细长的手指正来回摩挲着。只要他愿意,稍稍一用力她就见不到明天初生的太阳。
可最后他没有这么做,只是撩起她一边垂落的发丝,认真盯了半晌,眼底翻涌出异样的情愫,他反问了
一句,
“你相信我吗?”
白蓁蓁嗫嚅着唇瓣,在那饱含感情的眼神中动摇几下,终是无言地摇了摇头。他的呼吸仿佛滞了一瞬,
溢满天空色泽的明亮眼瞳里有什么东西化做碎星,争相坠入无边无际的海洋。
“可我相信你呀”
最后是他微俯下的身子和落在她唇角轻如鸿毛的一吻,无奈的叹息伴随着叮当作响的风铃一同湮去在夏
日的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看下能不能更新
第13章
白蓁蓁的神经还没有粗到被人亲了还觉得那是纯纯的友谊,弗朗茨根本没有兴趣跟她维持清白的男女关
系,这样的认知让她感到非常伤心,她只喜欢他的脸,不喜欢他的军官身份。换做一个和平年代,她当然可
以考虑跟一个长相不错对自己也很好的外国人交往,可换做现在,她一看到他的SS领章就从心底里生出害
怕。
那可是纳粹啊,外貌长得再好看本质也是个魔鬼。白蓁蓁承认自己的态度有些以偏概全,但弗朗茨他确
实是一个极端的民族主义者。每回她跟他一块儿出门,街上偶遇到的相熟的犹太人,见到他那张脸基本是绕
着走的,也正是因为他,白蓁蓁逐渐发现,她的小伙伴碧塔,一位在犹太家庭出生的小可爱近来都不愿意跟
她搭话了。
“她还欠我二十马克呢,现在一见到到我就跑,难不成是不想还钱?!”
她神色愤懑地拍了一下桌子,茶水溢出来一半,惊起周边客人频频回头。沈寄棠一甩抹布,插着腰来到
她身边,冷笑着威胁,“大小姐,发脾气您回家发去,恕小店不能伺候。”
白蓁蓁动作一僵,讨好般拉住她的手轻摇,“对不起啦,等下我帮你刷碗”
沈寄棠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数钱机器,丝毫不会跟她念及同胞之情。这体现于每次她忘带钱来吃霸王餐的
时候,沈寄棠不是叫她留下来刷碗抵钱就是让她打电话找个能付款的人过来捞她,酒楼不提供赊账服务。没
有赊账服务的酒楼是不完整的酒楼,白蓁蓁不是没有建议过她改进一下,回回在她看死人的眼神里败下阵
来。
沈寄棠会武术,真·国家级非物质文化传承人,白蓁蓁怂。
“跟他在一块儿没有好下场的,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沈寄棠将抹布丢给了小二,在白蓁蓁身旁坐了下来,言语十分笃定,她很少用亲近的态度同她讲话,平
日里不是面瘫就是被她砸碎盘子茶杯的举动气到掀桌。
虽说能猜到大致原因,但白蓁蓁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她很早就发现了,把沈寄棠和弗朗茨这两个八竿
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人放在一起,周边的气氛就会变得格外紧张。
“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们俩的关系这么差?”
沈寄棠抿了口茶,云淡风轻地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因为我是犹太混血”
她用那双冷静的灰色眼瞳与白蓁蓁纯黑色的瞳仁对视,“现在你知道你那位英俊帅气的帝国军官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