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那一日,刘大人可是把你的老师和云氏族学都搬出来了的。他不看僧面,也得看看佛面。”
虽然他也知道,即便是全部同考官都推荐淙哥儿,但只要身为主考官的王学士有自己看好的人,那淙哥儿也是得不了解元的。
但知道归知道,并不妨碍他存了一丝念想。
六元及第啊!
只要是个读书人,谁又能不想呢?
不过虽然心里暗恨,但许明成却没有在许淙面前表露出来,而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柔声劝慰:“好了,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益。”
“即便是赵承业当时没有插言,那王学士很显然也更喜欢那周义文,所以这种事要看一个缘分的。你能考中亚元,可比为父当年强多了。“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笑道:“你不是和那赵胜一块在云氏族学读书吗?回徐州之后,再考过他就是了。”
那是必须的!
许淙哼了一声,然后下了一个决心,“爹,我去徐州之后就打听一下,看赵胜什么时候去考会试,我要跟他一起考!”
到时候名次比他高,一定非常解气!
至于名次比他低,当然那也是有可能会发生的事,不过许淙不怕跟人比,输了就输了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敢比才是大问题。
他一定要努力地把赵胜打趴下!
许明成看着他精神大振的模样,也很欣慰,“好,爹也帮你打听打听。”
与此同时,他也在心中冷笑,赵承业敢这样欺负他儿子,将来等那赵胜考会试的时候,他一定会送他一份大礼的。
许淙对许明成心里的想法一无所知,他斗志昂扬地走出了书房大门,不过出去之后他又突然回头,对许明成道。
“对了爹,我这次回庐州,去看了我姨娘。”
许明成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淡淡问道:“哦,那她现在如何了?”
“她很好,”许淙重重地强调,“收的三个徒弟,其中两个已经出师了,剩下的那一个也顶顶孝顺。当然最重要的是庄子上的人都听她的,她想出门就可以出门,另外那些病人们对她也挺尊敬的,没有闹事。”
许明成微微皱眉,不过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是嘛,那就随她吧,她既然不愿意来青州,那也不必勉强。”
许淙:呵呵!
他特地往前走快了几步,然后回头扮了个鬼脸,“爹,我回来的时候,带了她给我做的新衣裳还有新鞋子。姨娘也有给奶奶、娘她们准备礼物。”
“就你没有哦!”
“爹,你是不是应该反省反省?!”
许淙话一说完,不等许明成反应就哈哈哈地大笑着跑远了,边跑还边扔下一句,“爹我肚子饿了,吃饭去了。”
许明成:“……”
这臭小子!
第117章
许淙坑了渣爹一把,然后机灵地扭头就跑,但跑着跑着他突然慢了下来,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那就是奖金没要到手啊。
他考了亚元的奖金!
去庐州之前,许明成可是答应了要给奖金的,但刚刚被刘大人的那封信一打岔,他就只顾着生气忘了奖金这回事。
……失策!
但这个时候若是掉头回去要奖金,怕不是要被打。
所以许淙想了一下决定还是算了,等他拿到王老夫人和金氏给的奖金之后,再把那些银灿灿的银子往某人面前一放,他肯定会懂的!
而且不但是考试的奖金,还有今年上半年画册的分成,要知道他上半年可是一下子就给了邹东家四本画册的,整整四本。回来的路上路过其他城镇里的祥云书坊,也能发现《竹精传记》卖得很是红火。
所以可以想见他今年肯定能够拿到一大笔分成。
就是不知道邹东家有没有把银票拿过来,如果拿过来了,也得向许明成要。要一笔钱是要,要两笔钱也是要,那干脆到时候一起要好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许淙高兴地朝后院走去。
因为早就有下人将他回来的消息传了出去,所以这个时候全家人都齐聚在王老夫人的院子里,许淙一出现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王老夫人和金氏自不必说,一个赛一个的欢喜,王老夫人还搂着许淙说他瘦了得好好补一补,连声吩咐丫鬟给他炖鸡吃。
等吃饭的时候,更是满桌都是他爱吃的菜。什么酸萝卜老鸭汤、炸鹌鹑、铁锅炖大鹅以及炖羊肉、还有他来到青州之后很喜欢吃的大虾、螃蟹等等全都应有尽有。饭后还有美味的甜点,许淙吃得打起了饱嗝。
等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醒来,他就看到了弟妹们。
已经快要两岁的泽哥儿穿着一身红彤彤,上面绣了大老虎的衣服,安静地坐在另外半边床上看书,摊开的书上那鲜艳的颜色非常眼熟,是他的画册无误了。
看到许淙醒来,他还举着画册熟练地喊:“哥,画!”
许淙:“……”
好家伙,都半年过去了,泽哥儿还没忘记这件事啊,可真是执着。许淙翻身坐起,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泽哥儿,你这么好的记性,不用来读书真是可惜了。这两天我就跟爹说,也是时候教你读书练字了,读书要从娃娃抓起。”
“我觉得你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说完他就穿好衣服,然后抱着这个红包弟弟出去了。而外面辖愣也在,她正规规矩矩地坐着,看到许淙出来后就站了起来。
“大哥你醒了,泽哥儿一直闹着要找你,我就带他过来了,他还要到你的床上睡。”
许淙将泽哥儿往椅子上一放,然后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
“我看到了,他一见我醒来就催画,怕是还记得我之前说过考完乡试之后就画画册的事,是不是啊泽哥儿?”
泽哥儿点头,“……画泽哥儿。”
许淙觉得稀奇,“还真记得啊,好,这回就把你也画进去。”反正乡试考完了他也能休息一阵子,这趟出门更是积攒了很多的灵感,正好把泽哥儿也画进去。
不过没等他动笔,就有下人来喊,说是老爷有请。
渣爹找他?
许淙瞬间就回想起早上摆了他一道的事,心想不会是想把自己喊过去打一顿吧?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许淙还是一把抱起泽哥儿,然后让辖愣也跟上。
……当着弟妹的面,肯定不会挨打!
然后兄妹三人来到书房,就看许明成正在练字,然后桌子上则放着一个许淙很眼熟的木匣子,那是邹东家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的。
原来是要分钱啊!
一看到有钱分,许淙瞬间高兴起来,他将泽哥儿放到椅子上站好,然后拉过木匣子就啪嗒打开,“爹,邹东家什么时候来的啊?”
许明成收笔,先跟辖愣、泽哥儿说了两句话,然后才回答:“上个月就来了,他这次带了你上半年画的那四本画册的分润,账册里都有写,你看看吧。”
许淙没看,他正在数银票呢。
“一、二、三……十七……二十……”
“两千二百两!”
数完之后,许淙震惊了。
他实在没有想到,今年居然能卖这么多钱。
要知道他以前一年画两本画册,一本《科举记》一本《竹精传记》,能从祥云书坊这边分七八百两。平均下来一本就是三四百两的样子,今年虽然一下子画了四本,但两千一百两银子也太多了吧。
想了想没想通,他顿时狐疑地看向许明成,“爹,你不会是又向邹东家支银子了吧?”就好像那年在京城那样。
许明成:“……”
他强忍住敲他一记的冲动,没好气道:“账本就在下面,你不会自己打开看看吗?”
“觉得这次的银子多,莫非你忘了年初的时候,还给邹东家出过一个彩色画册的主意?”
“彩色的这么挣钱啊?”
许淙惊喜地拿出账本翻看,然后发现还真是。一本彩色的画册卖价是黑白的三倍,所以虽然卖得不多,但利润可观。
“不错不错。”
看完账本,许淙满意地收了起来,然后开始一张一张地分钱。这个木匣子里的银票有这么多,一看就是原装货,所以要分一半给许明成。
他可是信守承诺的人!
不过分着分着,他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然后把好奇地盯着银票看的泽哥儿抱在怀里,轻咳了两声道:“爹,我考中举人的事你没有忘吧?”
“要给奖金的啊!”
他把弟弟举起来,“你看,泽哥儿看着你呢,要做好表率哦。”
“这样等将来泽哥儿读书的时候,他才会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然后也努力考童生、考秀才、考举人还有考进士!”
“我也不要很多,这里的银票多分我一张就好了!”
一张就是一百两,赚了!
但许明成却微微一笑,一副早就料到了的样子,他拉开一个抽屉,然后端上来一个放了有六个簇簇新大元宝的托盘。
“本来为父准备了一整盘,但奈何你没考中解元,所以就只剩六个了。”
一盘银元宝!
许淙看着托盘上剩下的偌大空位,已经开始心痛了。
偏偏许明成还道:“这六个元宝嘛,原本也打算给你的,但你今天回来,先后气了我两回,所以现在就……”
“都给我是吧,多谢爹,爹你最好了!”
许淙看他有往回拿的趋势,不等他把话说完就伸手一拉,将托盘拉到了自己这边,然后动作迅速地你一个我一个分给了旁边的妹妹和弟弟。
“辖愣,这是大哥挣的,拿去花。”
“泽哥儿这个给你,这是哥哥给的零花钱。”许淙特地挑了一个比较圆润的塞到泽哥儿的手里,同时还不忘强调,“这是银子,不可以吃哦。”
辖愣惊喜,“大哥,真的给我吗?”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呢,刚才看着大哥数钱的时候,都愣住了。
“当然是给你的。”
许淙想了想,又从自己分得的银票里拿了四张出来,一人分了两张,“给,这也是大哥挣的银子,见者有份。”
这样一分,许淙自己的积蓄就又回到两千两左右了。不过他也不在意,毕竟只要他再抽空画两本,明年这个时候估计就有三千两了。
但他不在意,辖愣却觉得手里的银票烫手。
“两,两百两!”
“……爹?”
许明成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便有了笑意,他冲着女儿点头,“既然是你大哥给的,便拿着吧,自家人不用计较这些。”
“拿回去让你姨娘替你收好。”
辖愣重重点头,“嗯,多谢大哥。”
等她晚上高兴地回房,把银票和荷包往桌子上一放的时候,把佟姨娘也吓了一跳,“你,你这银票和银子是从哪儿来的?”
“大哥给的。”
辖愣高兴地回答:“姨娘,大哥挣了好多银子。”她把书房分银子的一幕讲了一遍,然后感叹,“大哥挣了好多钱,好多好多。”
佟姨娘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她之前知道许淙喜欢画画册,还画了有些年头了,也依稀知道每年书坊那边会送银子来,但还真不知道居然有这么多。
怕是把老爷都比下去了啊。
她心里感叹着,然后叮嘱女儿,“这两百两我替你收起来,至于这剩下的十两你就自己收着吧,莫要乱花。”
“对了,你大哥挣了这么多银子的事,你可莫要往外说,免得给他惹来麻烦。”
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但财不外露的道理佟姨娘还是懂的。再说了,既然身为长子的许淙能挣钱,那女儿将来的嫁妆也不会少。哪怕不是为了女儿,就是为了以后的安稳日子,她也不想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辖愣捧着银元宝高兴点头,“知道了,对了姨娘,大哥说他明天开始画新的画册,还要把泽哥儿也画进去,我想去看。”
佟姨娘自然是说好,“那就去吧,不过可别打扰了你大哥,还有别忘了功课。夫人上回说你的字还得多练练,要写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才好。”
辖愣一一答应下来。
……
第二天,许淙开始作画了。
然后辖愣和泽哥儿一边一个,认真围观。
因为答应要把泽哥儿画到画册里面去,所以许淙这次没有继续画百年大比,而是画《麻竹传记》的不知道第几册,姑且算是番外篇吧。
话说多年之后,又是一个帝流浆日,这次麻竹很有经验地准备了接帝流浆的工具。那是一个非金非木,介乎于有形与无形之间的圆盘,其上花纹遍布,或隐或现,到处都充满了玄妙之意,让人不敢直视。
当然除了麻竹外,已经成长为了一个清俊少年郎的金竹也表情严肃,身形挺直地立在某根竹子上,整个人蓄势待发。
然后,他们动了!
第118章
在月华大放,空中似乎有什么生成的那一刹那,原本安静站着的麻竹和金竹不约而同地都动了起来。
只见麻竹眼明手快,在某滴帝流浆还没有落地的时候。就飞速闪到了它的下方,用手里的盘子接住了。
“滴嗒……”
一颗圆溜溜,似乎充满了无边奥秘的水珠在盘中滚动。
然后麻竹哈哈大笑,或是闪现,或是翻滚,或是来个空中劈叉,越来越多的滚圆小水珠落在了盘子上,奇异的是它们并不相容。
与麻竹这种上蹿下跳,比较二的形象相比,金竹又是另外的一个画风了。
他今天头戴云冠,身穿繁复法袍,脚上还踩着一双登云靴。
非常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