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薛酒前世的记忆,乔家是一栋五层的高档住宅。
二楼有八个房间,主要住着乔乐阳和乔乐宁还有乔绍璟。
乔家的规矩,在每个子女成年之际就会送几套房产给他们。
而乔绍璟早已经成年并在乔氏公司工作两年多了,他在外面有自己的房产,工作繁忙时很少回乔家。
但只要一有空,乔绍璟就会回来吃顿饭或在家过夜。
毕竟,再怎么样女主乔乐宁还在乔家呢。
虽然乔绍璟得空回乔家的时候很少,他在乔家的房间依旧会保持着原貌,每天也都会有佣人进去打扫整理。
三楼便是乔父和乔夫人的活动空间了,四楼则是空着的客房以及堆放陈旧杂物的地方。
路过二楼朝南的主卧时,狐酒随意掠过一眼。
状似不经意间地问道:“那间主卧是谁的房间?”
乔夫人跟着狐酒的话看过去,白色简洁的卧室门紧闭,静悄悄的。
这种只要一推门就能知道答案的事情,乔夫人并不想做过多的掩饰。
省得到时候尴尬的是她自己,狐酒问,她就给正确答案。
“那是阿宁的房间。”
狐酒点头,静默片刻。
“忽然想问一个问题。”
狐酒也不等乔夫人的应允,眼睛转去那扇白色的卧室门。
轻声道:“你们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有过被戏耍的难堪或被欺骗的愤恨吗?”
“如果我是你们,我可做不到像你们这么大方,会让害我女儿吃苦的罪魁好生生待在家里,依旧如以往一样好吃好喝的养着,继续为她付出本属于我女儿的东西。”
狐酒从始至终的语气都是平缓而轻的,但那些轻缓的言语传到乔夫人耳朵里。
却仿若化成了千万根针瞬间扎进乔夫人的脑子里,尖锐的疼痛使她眼神逐渐恍惚,耳边也嗡嗡耳鸣不止。
乔夫人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身侧的手,耳边不住回响着狐酒平缓的言语。
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眼前都发黑,恨不得晕过去。
乔夫人当时只要一想起,她曾在乔乐宁身上沁灌的感情以及大笔的钱财,全都给了一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记忆中,那些母女情深的画面就全部化成巴掌狠狠扇在乔夫人的脸上,让她难堪无比,脸上仿佛都火辣辣的。
而狐酒的那一番话,更是往乔夫人心里对这件事最敏感的一点上扎。
她用最平缓的语气将乔夫人这几个月以来的心理建设,什么乔乐宁也是无辜的,她也是受害者的念头皆砸了个稀巴烂。
乔夫人当然不甘心这么些年投入的感情与金钱全都给了一个外人,还是一个代替她亲生女儿的罪人。
但跟这比起来乔夫人的自尊更强,她更无法接受自己跟个傻子一样,被一个地位钱权远低于她的护士耍得团团转。
经过调查,那个将两个婴孩换了的护士患有精神疾病。
在换婴的两个月后,就被医院察觉她的病情,辞退了她。
如今过了十六年,护士早就不知所踪。
找不到源头发泄,乔夫人心里的郁气只得憋闷堵着,无处宣泄,这一堵就是近两个月。
那团郁气早就成了个临近爆炸的气球,现在狐酒轻轻的言语一刺激。
那只气球便再也承受不住内里的压力,猛的爆破。
乔夫人眼神怔然,整个人楞在原地。
大脑里剧烈的情绪冲突,让她完全作不出任何反应。
乔乐阳的情绪到没有乔夫人那般激烈,他听着狐酒那些角度尖锐,但就是实话的言辞。
丧气的沉默着,握紧了手中的拉杆。
第38章 伪骨科文里的真千金(
狐酒并不关心他们两人是何反应,只抬眼,随意扫过他们脸上都不平静的神色。
然后迈步走回楼梯口,看到几步远外正在上楼的乔父,点头跟巡视的领导一样他打了个招呼。
乔父此刻的神情与走廊处的乔夫人有些像,显然也是听到了狐酒方才所说的话。
他深思游离在外,不符合人设地回了狐酒一个招呼。
狐酒跟他的打招呼像例行公事,完事就不再分给乔父一个眼神。
向下走了几个台阶,狐酒的小臂搭着深木色扶手,微倾着身形。
目光成功搜寻到楼下客厅里正在监督佣人干活的刘管家,扬声喊他:“小刘。”
面色冷肃,正背着手的刘管家听到这道漫不经心的声音。
人还没彻底反应过来,额角青筋就条件反射地开始突突突跳。
他头疼地闭了闭眼,循着声源转过身去。
面向楼梯上的狐酒时,嘴角挂上的笑容又是一副温和管家的样子。
“薛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上来。”
面对刘管家虚伪的笑容,狐酒也勾起唇角,回以他转瞬即逝的微笑,简而易骇地回他短短两字。
话罢,便转回到楼上,身影消失不见。
刘管家抬头望着只余空气的楼梯,强撑着嘴边的笑容,脚步却不慢地往楼梯口走去。
“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把这间卧房搬空。”
刘管家刚在狐酒身侧站定,就听到这么一句嚣张,但令他摸不着头脑的的指令。
刘管家定睛朝狐酒看去,只见少女神情平静且不容否定,抬手指着一个房间的方位。
那间卧房,刘管家并不陌生。
废话,哪家的管家能不知道雇主家最受宠的小姐住哪屋。
刘管家没有应话,反而视线飘移,他看向乔夫人想得到点指示。
但乔夫人还没从爆炸的余波中缓过来,一点没察觉到刘管家为难的目光,更没给他什么明确的指示。
刘管家无法,只能再次看向狐酒,那张嘴开开合合,欲言又止。
他此刻举棋不定的样子,倒是与在场的乔乐阳一模一样。
狐酒皱眉与他对视片刻,突然松开眉心。
似是明白了刘管家迟迟不回应的原因,恍然大悟道:“里面的东西……”
她微微停顿,眼神扫了一圈周围奢华的装修。
食指轻点下巴:“乔家应该不缺这个钱,所以,我不管你是扔了,还是搬去哪里。”
狐酒再次抬手,两指合并,力道重重地点着主卧的方向。
平静的声音下达最后通牒:“总之,这间卧房里不能留有任何一件不属于这间房间的东西,必须处理的干干净净。”
“并且,你明天上午约一下装修设计师来乔家,我要亲自确定这间卧房的装修风格以及家具部署。”
刘管家嘴角温和的笑容逐渐消失,躲避的眼神茫然失措。
他神色为难又忐忑,支吾其词地开口:“薛小姐……”
不等他说完,狐酒眼眸一凌,打断他未完的劝诫之语。
“小刘,根据你对我这一路的态度乃至你对我的称呼,我合理怀疑你的业务能力是否配得上乔家给你开的高昂工资。”
“无论我姓什么叫什么,都改变不了我是乔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这个事实。”
狐酒抱臂,散朗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刘管家。
最后停在他的眼睛,直视他:“我记得就在今天,那个白纸黑字的证据还是你亲手递到我面前的。”
“薛……”
刘管家这个“薛”字下意识地从嘴里跑出来,但对上狐酒清冽而平静的眸光。
心里一慌他本能的舌头打结,急得满脸涨红时才把舌头重新捋顺。
声音带着些许的讨好:“大小姐,你误会我了,我绝对没有言语对你不敬的地方。”
狐酒状似满意地点头,浅笑地嘱咐一句:“别让我这个大小姐对你失望。”
话语间,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主卧的方向。
话题重新回到这儿,刘管家低着眉不作声,态度模棱两可。
狐酒也不在意,她眼波微动。
不易察觉的朝站在楼梯口旁观的乔父分去一点眼风,触及到他看不出喜怒的神情。
眼睫轻眨了一下,狐酒明白,这件事情她已经十拿九稳了。
“哪个是你们给我准备的房间?”
狐酒走到乔乐阳面前,瞧着他依然呆愣的眼睛问道。
“那个。”
乔乐阳蓦然回神,下意识指向乔家给“薛酒”准备的房间。
那个房间位于走廊最里面,方位不算好。
狐酒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随而收回视线。
捞过乔乐阳背在肩上的背包挎回胳膊上,接着用力从乔乐阳手里拉过自己的米白小提箱。
“麻烦了。”
狐酒扬起一抹礼貌的微笑,像面对搬家工人似的冲着乔乐阳客气道。
话罢,便拉着小提箱朝乔乐阳指的那个房间走去。
然后按着金属把手推开门,闪身走进去,关上门的间隙,连回身都没回一下。
直接背着身,反手将门重新关上,顺便“咔哒”一声上了反锁。
宽阔的走廊里气氛有些凝滞,而狐酒作为把气氛搅得沉闷的罪魁。
此时哼着小曲打开小提箱,开始整理东西。
可谓是,两袖清风,不带走一片糟糕。
乔乐阳眼神停在那扇紧闭的卧室门,欲言又止张着的嘴巴,无奈闭上。
想着狐酒刚才疏离而客气的模样,乔乐阳烦闷地啧了一声。
丧气地把头发往后撸,好像这样就能发泄内心的烦躁似的。
那头短短的黑发变得七扭八歪,他肩膀松垮,拖沓着家居拖鞋。
吊儿郎地朝自己的房间走。
乔乐阳不懂得掩饰情绪,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掩饰的。
从后面看,他那头黑发乱糟糟的弧度都透着烦躁的意味。
不过在场的没有人注意乔乐阳的动静,全都被狐酒那番话弄得心里七惊八震。
刘管家定定神,欲哭无泪地看向乔夫人,目光为难:“夫人,大小姐方才要求的……”
“行了!她要什么你就给她什么!”
自狐酒进了乔家门起,乔夫人在这半天不到的时间,心理防线多次受到冲击。
她现在自己心里就是一团糟,完全没有功夫去多管其他的闲事。
乔夫人态度极烦躁地吼完,复杂的遥望着那间次卧的方向。
深吸一口气,调整控制着自己的心态,随而快步移到楼梯口,上了三楼。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让脑子清净清净。
刘管家莫名挨了一顿臭脸,作为有思想的人他心里多少有些不爽,但面上保持着那幅为难的模样。
他走到乔父面前,苦笑着小心试探询问:“先生,这……真的按照大小姐吩咐的做?把乐宁小姐的东西搬出去?”
乔父到底还是管着一个集团的领导人,他已经从刚听到狐酒那段话时的怔愣调整过来,但心中还是跟乔夫人一样存有很大的波荡。
听到刘管家的询问声,乔父的眼神移到主卧的方向。
似是透过卧室门看到了里面的乔乐宁,眼里泛起复杂懊悔的情绪。
当那个让人震惊的真相爆发后,整个乔家对乔乐宁态度转变最深的大概就是乔父,虽然他依然对乔乐宁存有感情。
但他是个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
乔父理解这句话,更在很多时候他的行事作风也是如此。
乔家所投在乔乐宁身上的金钱和精力,无论从哪一点算起都是不菲的花费。
发现真相前,乔父并不心疼。
即使乔乐宁那些东西学的不精,他也不觉得这笔巨额花费打了水漂连个响都没听见。
这仅是因为,乔乐宁是他的女儿,他花费金钱和时间培养她照顾她。
这些都是应该去付出的,是他作为父亲这个身份天经地义的责任。
但当那张严谨的亲子鉴定报告摆在乔父面前时,他不再是她的亲身父亲,父亲与女儿这个头衔从两人的身上摘去。
随着身份的转变,乔父的潜意识理所应当发生改变。
他不再那么坚定的认为,他曾给予乔乐宁的东西是父亲应该对女儿付出的疼爱。
反而,乔父心里产生了另一个想法。
他把那些普通人家想也不敢想的利益,全都给了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外人。
这让重利的乔父难以接受。
乔家是乔老爷子那辈开始发迹的,乔父出生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又因是家中独子,大学毕业后就继承了家里的产业成为管理者。
乔父的性子自然也是傲气的,知道真相时,他内心波动与乔夫人有很大程度的相似。
那种被欺骗的愤怒与被戏耍的愤恨,一瞬间将乔父笼罩在里。
当时,乔父胸口起伏剧烈。
情绪极不稳定的,随后咬着牙,把手里的那份亲子鉴定报告撕了个粉碎。
轻飘飘的白色纸絮落了满地,黑色字体裂开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混乱散落着。
但乔父盯着面前的狼藉,清楚的明白即使他把这份报告给撕了,也撕不毁他心里已经知道的真相。
以及深深印在他脑子里的那句加粗字体:[经鉴定:乔恩怀与乔乐宁不存在亲子关系。]
“小酒既然要那就给她,那间主卧本就是属于乔家大小姐的,现在她回来了那间主卧也应该迎来它真正的主人。”
乔父回神,思虑片刻又道:“至于阿宁,二楼已经没有空的卧房了,就把她的东西搬去四楼主卧吧。”
刘管家听着乔父毫无起伏的语气,想起乔父从前那般宠爱乔乐宁的样子,前后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心里暗惊,但刘管家迅速低下眼遮住里面的诧异,战战兢兢的回:“好的,先生。”
乔父“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然后转身迈步踏上楼梯回了三楼。
乔父边走边用手捏了捏眉心,他没回主卧而是去了书房。
他也需要安静无人的空间,冷静消耗一下心里翻腾的情绪。
刘管家诧异一会儿,便又恍然大悟的好似想到了乔父态度大变的原因,血缘这东西还是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