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时间,村民都在田里上工。
徐家只有徐卫平这个出名的懒汉在家,其他人除了在村里疯跑的徐根宝,全都在队里干活挣工分。
人是不敢跟疯子叫板的,何况还是怯大压小且注重面子的徐家人。
没一会儿,狐酒就回来了,身后还多了一个竹编大背篓。
里面大部分的东西都是徐卫岩买的,还有一小部分是狐酒瞧着感兴趣,顺手牵羊扔在里面的。
其手法和神态,就像徐大嫂顺徐酒家的东西一样自然。
刚开始徐卫平不是没有拦着,但在目睹狐酒面带浅笑,挥着生锈的镰刀把木桌一砍两半时。
他就哑了声不敢再叫嚣上前,慌忙退避三舍,躲狐酒跟躲瘟神一般。
生怕那豁了口的镰刀甩在自己身上。
狐酒现在给自己的人设非常简单,面对徐家人就是被逼疯精神失常的疯子。
而面对村里不知情的外人,则是孤苦一人照顾幼弟还被徐家人欺压的小可怜。
在小池心里的形象,就是明明同样很怕但也温柔坚毅,为他撑出一片温暖港湾的阿姐。
没错,她就是这么多面性,冷漠脸。
——
镜子里的女孩五官稚嫩,翘鼻粉唇,水灵灵的猫眼轻眨间,好似含着清晨的雾气。
朦胧清灵,可爱俏丽。
美中不足的是太过干瘦,若是脸上再丰润一些会更光鲜漂亮。
狐酒用梳子把头发从中间分成两份,分别放在胸前。
手里拿着锋利的剪刀,她低眼,打量着镜子里的画面,把剪刀卡到与下巴齐平的长度。
“咔嚓”一剪刀下去,枯黄的发丝掉落在狐酒脚下铺好的破布上,另外一边的头发也是一样。
狐酒面前的镜子也是从徐家抢回来的,镜子自然也是个稀罕物,不得不说,徐酒他爸真的很喜欢她娘。
女人家喜爱的东西,徐卫岩几乎都给蒋麦晓买过。
这宠妻子的方式,不单说徐家村,就是这十里八乡的,也只徐酒家独一户。
狐酒放下剪刀,对着镜子拨弄了几下看看效果。
齐下巴的妹妹头,更是衬得女孩的五官稚气灵动。
一剪刀下去有些太过死板,狐酒又竖着剪刀,在发尾修剪了几下剪出不规则的随性。
狐酒拨下手腕上的那根黑头绳,两指拢起前面一小撮头发,在前额发顶扎了个小揪揪。
她没剪出齐刘海,一是,觉得额头有遮挡物不自在,二是,齐刘海需要经常修剪打理,比较麻烦。
但现在这个长度又扎不了马尾,散着影响视线,只能先扎个小揪揪过渡一下,等以后长度够了一并拢到脑后扎成马尾。
解决一头枯发,狐酒把脚下的破布拿出去扔了,又脚不停歇地开始收拾不是很整洁的屋子。
狐酒有点小洁癖,再者她还要在这儿住上几年,把屋子收拾干净点住的也舒服些。
这具身体才9岁,纵使狐酒想要离开,但这个年纪办事也不方便。
不如安顿住下,趁着这几年给自己和小池养好身体,顺便多攒一些傍身钱。
行走在外,少不了钱。
等狐酒把三间屋子里外都收拾了一番,太阳已经慢悠悠的晃到中间了。
9岁大的孩子在村里,已经可以跟着大人干活赚工分了,以往的徐酒也被徐家人压着去赚工分。
但狐酒不想去也不可能会去,她不靠累死累活挣得那点工分活。
当然,狐酒也不会守着那八百块钱过日子,坐吃山空。
狐酒早已想好了赚钱的门道,徐家村的地理位置属于南方一带。
这边也有高山,这个位置和气候山上应该有不少的野生草药和菌菇。
狐酒在自己的那个世界,跟随人间医士严谨的学习过,后来也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成绩顺利出师。
辨识草药的种类更是不在话下。
俗话说,人有一技之长,不愁家里无粮。①
采了药草狐酒可以囤起来,晒干处理好拿到镇上去买,这比起下地挣工分要轻松的不止一点。
且若是顺利,赚得也多。
野生菌菇的滋味狐酒尝过,算得上鲜美二字。
山上不缺动物,要是遇到兔子野鸡一类的野味也可以加餐。
从前狐酒就靠在山林间捕猎为食,以她的捕猎技巧和能力。
即使,她不去挣那个草药钱也依旧能靠打猎养活自己和小池。
但这里终究是文明社会,需要钱去获取别的东西,壁如,将来到了年纪小池需要钱交学费上学。
收拾好屋子,狐酒开始做中饭。
到厨房看了看新添的食材和调料,虽然方才去拿剪刀时,狐酒又从徐家拿了不少。
但有限的东西和食材还是限制了狐酒的手艺,略微思量片刻,她决定中午做葱油面吃。
决定好目标,狐酒不再犹豫。
她洗了手,挖了两勺白面放到盆里。
随即拿了枚鸡蛋握在手里,手腕轻抬,鸡蛋敲击在盆边蛋壳出现裂痕。
接着狐酒两指一分,蛋壳直接裂开一个大口子,新鲜的蛋液裹着蛋黄顺畅地落入面粉中,又因为冲击力而激起些许的细粉。
两大勺面粉做出来的分量不多,足够狐酒和小池吃的。
白面在这七十年代的农村算是少见的,徐大年一家不用说自然是吃不起的。
这次吞了徐卫岩的抚恤金,手里阔绰了,倒是奢侈的买了一小袋白面。
但平常徐家人就算吃白面,里面也是掺着粗糙的玉米面。
当然,掺了玉米面的白面徐家人也是不舍得吃的。
只偶尔和点面给徐根宝加餐,解解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了,但这一小袋面粉还剩着大半的容量。
面团被狐酒揉地光滑,她在盆上盖了张湿纱布。
趁着醒面的时间,狐酒舀水,洗了几颗鲜嫩的小青葱。
因为从徐家的菜地里刚拔/出来没多久,小青葱的根部还沾着湿润的泥土。
手擀面的和面手法,狐酒是跟薛妈妈学的。
当时,狐酒刚好完成一个实验项目,回家休假,突然来了兴致就跟薛妈妈学了起来。
不过那份手擀面做的是汤面,配料用的是鲜嫩的牛腩和红彤彤的西红柿。
现在食材有限,狐酒灵活变通,用小青葱榨的葱油调个葱油面。
味道虽比不上酸软开胃的番茄牛腩,但葱油面味道也是很不错的。
灶里的小火苗一跳一跳,狐酒站在锅边炸葱油。
她手里拿着筷子,时不时拨动一下锅里长度均匀的葱段。
待浸在猪油中的鲜绿葱段变得暗淡发棕,那股令人口齿生津的葱油香已经顺着空气流动,从热锅里向外传去阵阵诱人的香气。
南边卧房,床上起伏的小鼓包窸窸窣窣地动了动。
空气里弥漫着葱油香。
小池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他睁开眼睛。
高烧留下的头疼让他觉得明亮的视野有些刺眼。
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
小池撑着床面坐起来,像是有什么气味吸引到他,高挺的小鼻子像只小兔子似的,一耸一耸。
小池游神天外,迟钝的思考空气里那是什么东西的香味。
他掀掉身上的被子,慢吞吞地蹭到床边。
小池刚满五岁,略高的床,对他的小个子来说不是很友好。
但小池是个很机灵的小孩子,他撑扶着床头的小柜子,往床下挪,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把脚落在自己的鞋上。
顺利着陆到自己的小鞋子上,小池撅着小屁股,乖乖给自己提上鞋子。
穿好鞋子,小池跺了跺脚,循着香味向门外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处陈登科《赤龙与丹凤》一部二六:“俗话说:‘人有一技之长,不愁家里无粮。’
(不要吃野味啊,野生动物身上可能携带有不知名的病毒、细菌。)
今天两更
第70章 父母双亡的姐弟(6)
“阿姐——”
拉长的尾音黏黏糊糊,宛如腻人心间的棉花糖。
狐酒把盐罐盖上,听到动静,同时侧头去看。
只见厨房门口,小池两只小手扒着门框,半个身体歪着探出个小脑袋。
像只小兔子,非常可爱以及胆小。
徐酒这一家,除了徐卫岩作为军人性子刚烈。
徐酒母子三人都是软绵绵的,看起来就想让不怀好意之人欺负。
当然,那些人心眼就是坏的,压小惧大。
“哎。”
狐酒同样甜甜地应了一声,拿过手边的瓷碗,拎起保温瓶往碗里倒水。
碗里剩余一些水已经凉了,是她刚才口渴倒的。
现在跟保温瓶里的热水一碰,不冷不热,刚好可以入口。
“过来。”狐酒招招手。
小池就跟看见胡萝卜的兔子一样,小碎步雀跃地跑到她身边。
“阿姐听你嗓子还哑着,多喝点温水。”
狐酒用手背贴上小池的额头,仔细感受一下。
跟昨晚的滚烫相比好了很多,但也不属于正常体温的范畴,还是有点偏高。
狐酒让捧着碗嘬水的小池,坐到灶门帮忙看着火。
心里估算着到了时候,狐酒掀开锅盖,浓白的蒸汽瞬间腾空而起。
她不算大的手握着锅勺,来回在锅里划拉拨弄。
见锅里的面条熟透,狐酒用筷子抄起冒着热气的面条。
一下一下把锅里的面条,全部捞进乘着凉白开的盆里。
等面条过凉的空隙,狐酒也不歇着,拿过来两只碗,捞起盆里泡过冷水的面条盛进碗里。
随后用小勺子在每碗面条上,各放了三勺早就调好的葱油料汁。
在熬好葱油后,狐酒用锅里剩的葱油底,煎了两枚煎蛋。
狐酒用筷子把葱油和面拌匀,就把边缘呈焦酥状的煎蛋往上一盖。
浅褐色的葱油面上盖着焦黄的煎蛋,卖相看着是极不错的。
当然,下一秒,在场的当事人之一小池也证明了,这出自狐酒之手的葱油面足以配得上色香味俱全。
“阿姐,好香。”
小池仰头把碗里的水喝完,除了今天早上那碗西红柿鸡蛋汤。
他已经一年多,没有闻到这么香的饭香,这让小小年纪的小池看着那两碗葱油面,不自觉地喃喃出声。
确实挺香的,狐酒嗅着鼻间的葱香,赞同小池的想法。
手艺得到小池的夸奖,再加上,狐酒向来喜欢别人对自己直白的夸赞。
此时,她声音都带着笑意:“那阿弟待会儿,就多吃点。”
但狐酒嘴上这么说,当到了一定的量。
她是决定不会让小池多吃的,他发着烧还没彻底痊愈。
肠胃功能这段时间也因此减弱,吃多了东西只会给胃部造成负担。
天真如小白兔般的小池闻言,却捧着碗从凳子上跳起来,还十分雀跃地小声欢呼着。
狐酒听着那边小孩的欢呼声,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角。
看向小池手中还捧着的空碗,她接过来那只碗,又提起保温瓶倒了一碗热腾腾的白开水。
现在倒好等吃完饭也该放温了,小池的烧没彻底退。
饭后还是要喝药的,现在倒好热水就不用等着水凉的工夫。
姐弟俩一碗温乎乎的葱油面下肚,饭吃完就到了吃药环节。
狐酒怕小池觉得苦,耍小孩子脾气把药偷偷给丢了。
虽然小池性格乖的像只兔子,但她依旧监督着小池眉头紧蹙,皱着小脸把药吃了了。
狐酒接过小池手里的碗,摸着他的脸,询问他还难不难受了。
小池认真感受片刻,摇了摇头。
比起昨晚已经好很多,他如此想。
然后,诚实乖巧的小池就获得了一份,他完全可以胜任的工作。
得到小池不难受的回答,狐酒嘴角牵起微笑,提议让他踩着小凳子把锅碗刷了。
既然不难受了,那就帮忙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吧。
狐酒也不是昧着良心,雇佣还有病在身的童工。
只是,摆在眼前的活实在太多了。
光是卧房里,床上的被单和姐弟俩积攒的脏衣服,洗净处理起来就是一大费力之事。
狐酒把家里的木盆翻出来,抬到院子里那口井旁边。
随后回到房间里,把床上的被单和脏衣服都抱出来,通通扔到木盆里。
活动期间,身上出了些汗。
狐酒再次闻到身上那不算好闻的气味,刚过来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
徐酒这个年纪,放到二十一世纪还是个上小学的小孩。
虽然她勤快也爱干净,但每天被徐家威逼利诱着去做活挣工分。
这两天又因小池发高烧生病,心里焦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徐酒什么都顾不上,身上的味道自然不算好闻。
在把小池抱回家里的路上,狐酒就在想,今天得给自己和小池洗个澡。
但到家里一看,姐弟俩不多的衣服差不多都是脏的,连床上铺着的被单也算不上干净。
如果不把这两样东西处理掉,这澡看来是洗了也白洗。
今儿恰巧是个大晴天,都快过中午了,日头还高着,毒辣辣的太阳丝毫不留情。
稍一思索,狐酒就决定索性把脏掉的衣服和被单一次性洗完了。
赶着今儿的大太阳晒着,太阳下山时应该就能晒干。
把衣服扔在木盆里,狐酒又回到卧房,把床上拆掉被单的薄毯子扛出去。
把它甩在院子里的绳子上抻开,利用太阳暴晒还能消消毒。
小池免疫力正是低的时候,再有细菌闹害就不成了。
院子里有一口井,是徐卫岩找打井师傅打的。
因为如果没有这口井,而蒋麦晓就要去很远的小河道洗衣服,徐卫岩不舍得她见天的跑那么远。
所以,就斥巨资打了一口井在自家院子里。
平常因院子里这口井的存在,也有周围邻居图省事来打水。
人不可能都是好相处有礼貌的,也有不讲理或故意找茬的人来打水。
蒋麦晓性子懦弱,不敢直言拒绝,那几人来的时候,就缩在屋子里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