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子躺平日常——水青悦【完结+番外】
时间:2023-02-18 15:51:18

  他惦记着沈春娴的事,一回来就往钱夫人那边去,结果看见钱夫人屋里灭了灯,整个院子乌漆麻黑的,下人蹑手蹑脚的在外面走动。
  沈老爷见状也不禁放慢了脚步,轻声问道:“夫人呢?”
  下人道:“夫人今日见了曹家,曹家这些人不知礼,对夫人出言不逊,夫人气的头疼……气病了。”
  沈老爷愣了愣,又细细的询问了经过,语气已然微怒,扭头往书房走去。一路上心思几转,等到了书房,沈老爷已经嘴唇颤抖,手上的青筋突起。
  他对曹家原本就很瞧不上,所以曹家上门,他也特意避开了。要不是沈春娴实在是毫无丁点可取之处,在他心里宛如一个包袱,沈老爷是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曹家成为他的备选女婿的。
  而现在,因为嫁妆少,沈春娴居然连曹家也不要!
  这对一身傲骨的沈老爷,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虽然没有人敢打他的脸,他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把沈春娴嫁出去就如此困难了,若是以后再被人休弃回来,他简直不敢想象!
  几分酒意中,沈老爷冷着脸想到了当年,沈春娴的娘得了还在世的沈老夫人的青眼,算她的八字说有福,才迎了她做妾,后来沈老夫人又算沈春娴的八字也有福,至今没看见福在哪。
  沈春娴的性子和她娘真是相似,这种性子做妾就罢了,做正妻懒成这样真是叫人贻笑大方。再想想她娘进沈家的时候已经快二十了,极有可能也是难嫁的原因。
  沈老爷是绝不可能叫沈春娴到小门小户里做妾的,如果有这种事情发生,他会立刻化为祖宗牌位中最年轻的一个。
  沈老爷打开紧闭的书房门,外面虫子的鸣叫传了进来,他喊了声:“朱介!”
  管家朱介不一会被叫过来,“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沈老爷:“库房里我娘当初留下的那些东西,点些能带走的出来,再到公账上,提五千两出来,还有家里的房契、田契,也找些能带走的出来。”
  朱介傻眼了,“老爷,咱家的房契和田契大部分都在夫人那管着,要动这些,夫人肯定要过问的。”
  沈老爷:“……罢了,田契和房契明天再去和夫人要,今天先把其他的点出来,明天夫人要是问,就和她说,这些都是给小五出嫁带走的。”
  朱介傻傻的站在,揉了揉耳朵,确定自己没听错,这才晕晕乎乎的出去准备。
  忽然,又被沈老爷叫住了,沈老爷犹豫了一下,说道:“夫人头疼,应该请了大夫了,你再去看看大夫还在不在,要还在,领着大夫去给小五也看看身子。”
  朱介已经领会不了沈老爷的意思了,询问道:“老爷,五小姐身子一向健康,咱们要大夫看什么?”
  沈老爷:“看看小五是不是身子虚了,要是没虚,到底是为什么那么嗜睡。”
  沈老爷想到沈春娴从小到大,因为懒和嗜睡给他出过的丑,语气冷硬了不少,“你再给她带两句话。”
  朱介从书房离开,先叫人去找钱夫人那边的大夫,自己亲自开了库房清点东西,动静被不少下人察觉,聚在库房外打听发生了什么。等知道了是沈老爷吩咐给沈春娴清点出嫁妆,一个个都是开了眼的表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五小姐是家里的心肝呢,半个库房都要被搬空了。
  这些东西,除了家里原本的积攒,还有就是过世的沈老夫人留下的家底,动的主要就是这部分,且需要细细分辨能带什么,不能带什么。
  例如沈老夫人生前最喜欢的一对珍贵如意,沈老爷现在没想起来,可往后他要借物思念母亲的时候,一找却发现被沈春娴带走了,当然是不太好的。所以朱介细心的拉出来一个很长的单子,排除了类似玉如意之类的东西,剩下这些都是他觉得可以带走的。
  再有就是,太过贵重的也不适合被沈春娴带走,不然钱夫人不免要心疼。
  太轻,全是便宜货,更是不合适的。先不说沈家库房里没多少这类东西,更重要的是,朱介有点洞察到了沈老爷给五小姐那么多嫁妆的意图。为了帮老爷排忧解难,朱介清点的时候十分慷慨,所以等清点完给五小姐的嫁妆,已经一个时辰后了。
  他又找账房提了五千两银子,带着从钱夫人那边截来的白胡子大夫,以及嫁妆,浩浩荡荡的往沈春娴的小院里去。
  院内,沈春娴趴在桌子上,笔从手里滑落,不自觉的眯了一会。青色的袖子底下压着一张宣纸,上面写满了规整的字。
  朱介由五小姐身边的丫头带着进来,刚开始还以为五小姐转性了,居然在写字!走进一看立刻汗颜,原来是一张记载菜谱的纸,看五小姐的样子,像是正在研究菜谱。
  朱介假装没看见五小姐迷迷糊糊的样子,侧身让她看见外面正抬进来的嫁妆,又把装着银票的盒子递过来,“老爷让您收着,将来跟着您一起出府。还有田契和地契,今个来不及拿,等明天我再送来。”
  沈春娴细眉挑起来,理了理袖子上的褶皱,这才抬头看看外面源源不断抬进来的东西,惊愕的问:“我爹疯了?”
  如果不是疯了,怎么弄来那么多东西给她?还是说他病的快要死了,准备分家产了?那也分不到她这个女儿身上啊。沈春娴费解的咬住了笔杆,眉心浮现几分深思。
  朱介:“ 小姐,这些是老爷给你准备的嫁妆,要是让老爷听见你这样说,必然大发雷霆。”
  沈春娴默默无言,视线在钱和嫁妆上转了几圈,眼神里多了点高兴,毕竟,谁会不喜欢钱呢?不管沈老爷准备怎么安排她的婚事,离开沈家后,她的手头就宽裕了。
  沈春娴可是要把身边两个熟悉的丫头带走的,要是沈老爷和钱夫人一心给她寻曹家那样的,离开了沈家,手头没钱,这两个丫头都供不起了。
  朱介:“老爷还让我带两句话。”
  沈春娴细声细气的问:“噢,爹还有什么话?”
  朱介回想了一下沈老爷当时的神态语气,自己则垂着眼睛,刻意不去看五小姐,免得被五小姐看出来自己在憋笑。
  朱介:“老爷说,换做我年轻的时候,万万想不出会生出你这样的,这些嫁妆你拿去,免得将来嫁不出去给家里丢人。最晚明年开春,非得把你的婚事定下来。”
  沈春娴整个人都木住了:“……”
  原来是这样。
  沈春娴抓着装银票的盒子,打开看了又看,咂舌,真是不少,这还要感谢曹二哥。
  这时候,朱介唤来外边等候的大夫,说是沈老爷让大夫给沈春娴看看身体,沈春娴莫名其妙的被搭上脉,望闻问切了一番,大夫脸色如常,说一切都好,很快就离开了。
  朱介连忙追上去,在门口问五小姐为什么那么嗜睡。其实他根本没抱什么希望,这些年沈老爷时不时就到会有这一出,想要找出五小姐那么懒的根源。朱介不以为然的想,老爷怎么就不能接受,五小姐的懒就是天生的这个道理呢?
  “我们小姐秋天乏的很,是否是虚的?”朱介谨慎的问道。
  不等大夫说话,沈春娴院子里的丫头,就端着一碗鸽子汤路过,喜滋滋的送进了屋子里。
  等朱介灰溜溜的带着大夫走了,沈春娴身边的人就开始忙活起来,把抬进来的嫁妆都点清楚存放好。沈春娴院子里放了太多杂物,一时间腾不出地方,抓来两个小厮和嬷嬷一起忙活,弄到了下半夜才勉强弄好。
  沈春娴神采奕奕的,正在抱着盒子数银票,一沓厚厚的银票数完,两个丫头也都盯着人把嫁妆安置好了,走进房间里找沈春娴。
  “小姐今天居然没睡。”两个丫头一个叫半雁,一个叫夏烟,是一对双胞胎,脸上长着小雀斑。她们都比沈春娴要年长,样子十分干练。
  沈春娴嘟囔了句还不困,半雁直接上来脱掉了她的鞋袜,把人塞进被子里。沈春娴眼睛扫了下她们顺手带来的水果,还没等出声,半烟就剥好皮,纵容的喂给沈春娴吃。
  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围在床边,看着沈春娴温吞的吃水果,还抓着帕子等候着给她擦嘴角。
  沈春娴噗嗤就笑了,嚼着水果,含糊的说:“我成昏君了。”
  半雁和夏烟皆是无语,没过多久,天快亮了,沈春娴也抓着银票盒子睡着了,呼吸声悠长,睡的十分香甜。
  半雁和妹妹窃窃私语,嘲笑起沈老爷,“老爷总是觉得小姐有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小姐是小时候被吓的。”
  半雁在沈家时间久,目睹了沈春娴的娘意外溺死。自然也知道,沈春娴的娘溺死后,杨家怕她哭闹,哄着她多多的睡,长大了就也一直留下了这个毛病。
 
 
第6章 府记.即使是政敌的学生也
  天亮,院子里的树哗啦啦的被风吹动了一夜,沈老爷起床穿戴,昨晚为沈春娴搬空了半个库房财务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现在他酒醒,虽然已经有些后悔,但更多的还是发愁,就仿佛一座大山压在头顶。
  今日不用上早朝,沈老爷却还需要去礼部和同僚处理一些事,他的精神有些萎靡,等赶到礼部,一部分的同僚们正激烈的议论着祭天的具体事宜。
  端着一杯茶,正慢悠悠的喝着,沈老爷忽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精神稍稍提起来倾听。
  “赵次辅的派系是想将我们挤的站不下脚吗?去年提携了几个,今年又施恩那些学子了,还指使着写歪诗抹黑我们,可笑可笑。”
  “其中这个徐晏温,倒是个人才,重情义,也明善恶,可惜就是站错了队。”
  沈老爷咽下一口茶,好奇的接话道:“李兄,这话怎么讲?”
  沈老爷一通打听,才知道这个同僚和徐晏温是同乡,以及徐晏温的品行在山东是比较好的。三年前徐晏温的兄长忽然病逝,留下一个病歪歪的嫂子,徐晏温便一同供养嫂子。
  后来徐晏温有了功名要进京城,嫂子怯懦不愿意离开家乡,徐晏温的母亲又做主给她找了个合适的人家,再度嫁了出去。
  婆婆主动给寡媳再找人家,也是世间罕见了。
  “虽说供养亡兄的家室也是常理,但她并无所出,遣回娘家也无人指责,可见徐家家风仁义。”同僚的一句话给这番八卦画上了句号。
  沈老爷直接将这番话听进了心里,这样说的话,徐晏温家里就只有一个寡母了,家里关系清白又简单。唯一不太好的就是,沈老爷和赵次辅属于政敌。
  不过人才可遇不可求,即使是政敌的学生……也能把女儿嫁给他。
  结束了上午的事,他匆匆迈步往外,找到随身的小厮,“你去打听打听,徐晏温是否真有传言的那么好。”
  ……
  几天后,沈家三公子,也就是钱夫人的嫡子邀请了一群友丽嘉人来家里聚会。
  这些人都是他的同龄人,年轻气盛,经过几代的洗礼后,五官也不会差到哪去,打扮了后个个清新俊逸。沈三哥特意重点邀请了他不怎么熟的徐晏温,这是他爹嘱咐他的。
  将一群认识的、以及不太熟的友人谈天说地拖到正午,沈三哥便盛情大家留下吃饭,等到桌前,无法推拒的又喝了几轮酒,不多久过去,大家都醉醺醺的了。沈三哥放眼望去,只有徐晏温静静的坐着,见不到一点醉意。
  这是因为他就没怎么喝,杯子里只有浅浅的一层,更离谱的是,徐晏温甚至连筷子也没动过。
  一点面子也不给!沈三哥在心里大骂,要不是爹特意嘱咐过,他此刻恐怕已经翻脸了。沈三哥让人把他喝醉的友人都安置好,又演出一些醉意,冲过去想要和徐晏温勾肩搭背,哪知道徐晏温一躲,让他差点栽倒在地上。
  徐晏温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几分抱歉,嘴里却说的好听:“沈兄见谅,我一向不喜与人靠的太近。”
  沈三哥恍然大悟,原来是有怪癖,难怪连筷子也不动。他继续装作醉酒失去理智,热情的说道:“亦年,我真后悔没早点交你这个朋友,你的脾气真是和我相投,走,今天咱俩得好好聊聊。”
  徐晏温嘴唇一扯:“?”
  他以为,应该已经很不被待见了才对。
  刚走出门,就听见沈三哥说:“我有一个妹子——”
  徐晏温心里咯噔的跳了一下,还没等意识到缘由,沈三哥后半句话已经脱口而出,“我和你交情甚好,我打算把我妹子嫁给你,你意下如何?”
  微风吹在两个人的脸上,徐晏温逐渐阴郁下来的目光,让自认为脸皮很厚的沈三哥都无法装醉了,心虚的看向远方。毕竟什么交情甚好,骗鬼呢?
  不知不觉,徐晏温已经被沈三哥给带到了后院,一棵瘦而小的树伸展树枝,柔美的倚靠在墙头上,树枝上被人系上了轻盈的纱幔,枝头开着寥寥淡黄色的小花。
  这些花很小,不惊艳,寻常人不会注意,更不会觉得美,像是沈三哥。
  徐晏温却被吸引了一会,目光流连的巡视,树是从墙内探出来的,墙内传来一股若隐若现的芳香,有少女悦耳的嬉笑声、清晰的走动声、小奶猫娇气的叫声。门前是照顾得体的盆栽,也伸出了颤巍巍的,一掐就断的脆弱花苞。
  半掩的门,隔开了两个完全不同的区域,里面浸泡在安宁、香甜的氛围中,笼罩在让人能安眠的暗昧光束中。
  这是沈三哥那位妹妹的住所,徐晏温清楚点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心底划过一道古怪。
  沈春娴的院子门口有一张石桌,她有时候会在这里喝茶吃点心,顺便看看景色,在沈三哥和徐晏温来之前,她刚进去不久,所以桌上还放着温热的茶水。
  察觉到气氛没有刚才那么严峻了,沈三哥走上去率先坐下,没话找话的说:“我妹妹贤良淑德,给我们准备的茶水解酒。”
  说完,沈三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没主动给徐晏温倒,因为他其实也有点置气了,他何时做过那么掉价的事,追着把妹妹嫁给别人。也就是沈春娴了,要是他亲妹妹沈春玉,他是死也不会答应的。
  爹不疼娘不爱的五妹沈春娴,才能激起他一点做兄长的责任心。
  徐晏温也口渴了,在酒桌时人太多,且都是面红耳赤的邋遢男子,对比下来,他更加能接受沈春娴门口被遗忘的一壶茶水……虽然依然有一个碍事的沈三哥。
  他默默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用的是离自己最近的杯子,喝完后眼神猛地一凝,发现杯口有一个较浅的口脂印记,很淡,也旖旎。
  徐晏温下意识的用手指骨节敲桌面,又一寸寸的蜷起手指,舒了一口气,这是她用过的,设想必定干净,也还可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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