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哥目睹徐晏温的诡异行为,心底更加不满,把沈春娴嫁给他,怎么看都不合适。这个该死的徐晏温除了一张皮囊迷惑人,实则难以相处,还满身怪癖。
徐晏温起身,淡定告辞,还无情的说:“沈兄今日喝醉了,今日说的事,还是等沈兄清醒后再谈吧。”
沈三哥目瞪口佚䅿呆,连送也忘记送了,回过神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喝多了。徐晏温居然没立刻拒绝?怎么回事,他难道也有这个意思,不可能,他可是连沈春娴的面也没见到呢。
难道说,徐晏温并不像是表面上那么不近人情,实则担心他恼羞成怒,才没有立刻拒绝,给他留几分颜面?
沈三哥思考了一会没有头绪,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转告了自己爹。
沈老爷闻言,也觉得有戏,大力度鼓舞了儿子一顿,“你继续和徐晏温交好,我让人打探了一番,他不仅是个良婿,他的学问也好的很,多多同他来往,于你科举也大有益处。”
傍晚,沈春娴收到了一封信,是半雁拿进来的。她已经有了预感,一看果然是曹雨薇给她的。
曹家和沈家离的那么近,曹雨薇已经好些天不上门了,今天又写了一封信,代表那天闹的太难看,她不能上门,且有了绝交的念头。
沈春娴脸上本来还有些黯淡,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也立刻变的反感起来。上回沈老爷开库房的事不知道怎么被曹雨薇知道了,曹雨薇怒火中烧,写了好大一段话来质问她。还说沈春娴把她害惨了,现在家里人都不相信她的话了。
半雁在一旁说风凉话:“她竟连害臊也不知道怎么写的吗?在咱家闹了一顿,嫌弃咱们没钱,现在又闻着味跑回来了。”
这话真够损的,但是蹲在地上给盆栽剪枝叶的夏烟没有任何表示,显然也很认同这些话。
沈春娴翻身起来,气鼓鼓的给她回信,沈春娴的话一向直,又在气头上,唰唰唰的一段解释完了,拿起来一看,忽然也觉得自己的字真的普通。
尤其是和曹雨薇的来信对比,沈春娴举起来,在灯光下细细的对比,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她果真是,做什么什么不行。
半雁唐突的出声:“所以明天练字吗?”
闻言,夏烟也抬起头,盆栽也不修剪了,好奇的看着沈春娴。沈春娴挣扎了一番,眉心艰难的拧在一起,还是从心的说:“不练,我又练不好。”
两人习以为常的不吭声了,没多久,夏烟出去拿工具,看见门口的茶壶好像被人动过了。她愣了半天,问了看见的人,便直接拎着茶壶走进来,“ 小姐,听扫院子的说,三少爷带了个不认识的男子,用咱们的茶壶喝茶了!”
沈春娴投过来迷茫诧异的目光。
夏烟:“要打听打听到底是谁吗?”
沈春娴:“打听打听,另外再问问三哥现在在哪。”
夏烟应声,看了看手上的茶壶,还是留下了茶壶,走到外头将两个杯子都扔掉了。没过多久她就打听出来,沈三哥正在和沈老爷探讨学问,还有今天带来的那个男子,是沈三哥喝醉了,胡乱带来的友人。
听见是沈三哥的朋友,沈春娴就没有再在意了。
沈三哥之前常常不在家,这次也是因为明年的会试,被沈老爷勒令留在家,临时抱佛腿的。
现在是十一月底,会试在明年的二月初,也仅仅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至于沈三哥……沈春娴发自内心的是觉得他考不上的,毕竟他平常也只好吃喝玩乐,懒的程度也只比沈春娴略次些。
不过沈春娴的懒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的,沈三哥却惯会为自己遮掩,比如频繁外出,写信回来告知父母自己很勤奋。
往年考过一次,没中,深感羞辱,立志要发愤图强,到书院学了一段时间,就再度恢复到吃喝玩乐的日常中。玩乐了两年,又到了会试,间接性的再发愤图强三个月,周而复始。
所以,沈春娴深深的觉得他是考不上的,大多数人都这样觉得,只有对他寄予厚望的沈老爷和钱夫人不这样想。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府记.辞秋迎冬
此时,沈三哥刚刚从沈老爷那回来,去见自己的娘钱夫人。
钱夫人被曹家气的病了两日,为了逼着沈老爷早点解决沈春娴的事,一直躺在床上不起来,听见儿子来了,立刻‘好转’了过来,荣光满面的抹了点胭脂,去迎自己儿子。
又和儿子打探了一遍沈春娴的事,发现还有希望,徐晏温能答应下是最好的了,短时间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选了。
钱夫人不放心的叮嘱:“你多上心,你五妹不嫁出去,你亲妹妹也受连累。这事谁都不行,只能靠你了。”
钱夫人话锋一转,“对了,我儿,你今年准备到如何,开春的会试有几分把握?”
钱夫人多机敏的一个人,如今却被母性蒙蔽,坚定的认为沈三哥是块璞玉,且每天都在认真打磨自己。
沈三哥眼神一晃,不和钱夫人对视,嘴里说:“娘你放心,这些年我在书院里的进步,先生都对我刮目相看,若是题不太难,考上是不出意料的事。”
钱夫人勾起嘴角,十分高兴的拍着儿子的肩头,“玉娘未来的夫婿可是江东的解元,表婶常写信来和我炫耀,你娘我还指望着你来和他较一较长短,儿啊,你这回可得努力考上。”
“娘,我一定、一定。”沈三哥苦笑连连。要不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真要在父母的期望中飘飘然了。
因着怕钱夫人再说出什么,沈三哥遵从自己内心的逃避心里,找借口离开。
从钱夫人住所离开,沈三哥知道这三年的不学无术到了算总账的时候了,他只能祈求能撞个大运考上榜,应付过父母。
回到房间,沈三哥便一头扎进了书堆里,看的头晕眼花,而且因为平日里的松懈,他万分惊愕的发现自己的进度根本就跟不上。
考得上,考不上。沈三哥麻木的盯着飘落在宣纸上的一朵小花,数着小花的花瓣。
考不上就完了!沈三哥恨不得哀嚎一声,把认识的人里面快速过滤了一遍,试图找到一两个能帮助他的。但不幸的是,物以类聚群,他认识的大多数也是擅长吃喝玩乐的贵公子。
……
“五妹,哥对不住你啊。”沈三哥搓着手,一脸沧桑的说,“本来应该忙你的婚姻大事,但哥的会试迫在眉睫,只能先把亦年借去用用了。”
沈春娴不知道他在胡扯什么,无语的把他送走了。
十二月月初,天气变冷,沈春娴已经换上棉夹袄,树上的叶子彻底落了,时不时的会下雪。府上的几只猫,一只尺玉,三只金丝虎,一只雪地景,都专门腾出来一个烧炭火的小屋子,猫整日都在里面烤火。
沈三哥的临时抱佛脚越发严重,沈春娴已经两次撞见了他喊来的那个朋友,事实上沈三哥几乎是天天喊他来,但他只偶尔抽空。
沈三哥卑微的祈求他给自己讲课,如果被沈春娴撞见了,沈春娴总要默默鄙夷沈三哥一下,再情不自禁的多看沈三哥的朋友两眼。
因为这位长了一张能让她看一整天的脸,五官有点过分的好看,她真是没法形容。而且身材高大,目光和沈春娴相撞的时候总是很奇怪,像是那种故作的漫不经心,还有隐藏的审视。
这时候,沈三哥的这个朋友,多半就会改变态度答应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沈春娴很快从沈三哥的嘴里得知了,他就是徐晏温。
就是那个,曹雨薇严词拒绝的寒门子弟,从他的姿态上,沈春娴完全找不出一丝一毫的寒门子弟痕迹,有了沈三哥的对比,沈春娴甚至是相当崇拜徐晏温的。
毕竟徐晏温种种都远超常人,还十分刻苦勤勉,因为沈春娴自己做不到,所以更加添加了一层滤镜在他身上。且他待人也不是一味的疏离(?),更加重要的是,徐晏温真的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十分矜贵勾人。
刚开始,沈春娴还想偷偷的多去看两眼,不过天冷了,她更加喜欢睡懒觉,就已经将徐晏温抛之脑后了。
这天下午,下了一点雪,小屋子里烤火的几只猫无聊的喵喵叫,沈春娴披上狐狸毛披风,下巴陷在毛绒绒中,更加使得她整个人都小了一圈,慢吞吞的脚印落在薄薄的雪上,留下了一连串的痕迹。
到了小屋子里,猫直接喵喵的蹿上了沈春娴的腿上,用身体蹭沈春娴的胳膊,沈春娴坐在炉子旁边,顺着猫背一直摸到猫尾巴,剩下的几只看没有位置了,也挨着她卧倒了。
炉火很温暖,一时间不知道是烤猫的,还是烤人的,沈春娴很快就准备再睡一会。没多久,外面吹进来一阵冷风,沈春娴蜷缩起腿,抱着膝盖浅眠。
黑衣少年踩着雪走过去了,余光里似乎看见了人,侧头看过去,瞳孔一震,倒映出沈春娴卧在猫中间的场景。猫毛……好多猫毛,粘在她的浅红色的袖子上,还有杂乱的裙摆上。
徐晏温不适了起来,脸色逐渐发青,甚至觉得喉咙里痒痒的,像是也有猫毛一样。
他加快了脚步,逃离这些猫,半天才缓过来,站在沈家的大门口,精神一阵恍惚。脑海里再次浮现沈春娴刚才的样子,徐晏温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她怎么睡的那么沉?在一群,满地掉毛的猫中间。
徐晏温奇怪的合上眼睛,沈春娴熟睡的样子挥之不去,徐晏温可以幻想出她的呼吸,悠长的呼吸,节奏舒缓的在耳边响起。
这样一想,徐晏温也放松了下来,他也涌上来一阵困意,他已经有好几夜无法睡好了。
徐晏温原本还打算往前赵次辅府上,现在改变主意,直接打道回府回去休息。
徐家,徐晏温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家里,今天他回来的早,很是稀奇。
许氏正在打理墙角的一片菜地,行动不便的摸索了一会后,叫来了许安,许安对这种活计无比熟悉,直接钻进了菜地里锄草。早在老家的时候,许安就是农民,对土地有天然的热爱。
他们这一支势单力薄,许氏一个人拉扯大了徐晏温,因着是孤儿寡母,主支里也没有人看好他们,并没有得到过什么帮助,所以在徐晏温还幼小的时候,许氏的生活是过的很贫苦的。
许安是她娘家的血脉,因为生的孩子太多过不下去,就把许安送到许氏这里吃一口饭,所以许安也差不多是和徐晏温一起长大的。
许氏坐在木凳上,温和的问许安:“亦年这些天往沈尚书的家里跑,这件事你可知晓情况?”
许安完全不带犹豫的,“知道,沈尚书的公子想要交好少爷,想把他妹妹嫁给少爷,还要少爷教他学问。”
许氏本来还波澜不惊,听见要把妹妹嫁给徐晏温时,结结实实的被吓了一跳,沈尚书位高权重,他的女儿也是金枝玉叶,进自己家家门,完全就是下嫁。居然就能如此肯定,徐晏温往后前途光明吗?
沈尚书,真的有魄力啊。
许氏出于谨慎,又问了一句:“这是他家公子的戏言,还是有长辈授意的?”
许安想了一下,“婶娘,我觉得是沈家人差使沈公子交好咱们少爷的,况且要不是父母同意,他怎么能做的了妹妹的主,一定是沈尚书,或者沈夫人,接着沈公子的口说出来的。”
许氏觉得自己站在了风口浪尖上,有一个重要的选择在等着她,若是娶了尚书的女儿,自然是很好的,是许氏怎么挑选都不会再找到的身份,也能得到沈尚书的扶持。许氏现在要仔细辨别,这件事真的可行吗?
过往的经验告诉她,越是在这种紧要关头,就越要冷静。
许氏寻思了片刻,又问:“亦年他是如何说的,他……他可看中了沈家小姐了?”
若是连这种家世的女子都看不中,许氏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还能找什么样的呢,总不会想尚公主吧?
一说到这个,刚才还显得机灵的许安也卡壳了,犹豫不决的说:“少爷怎么说的我不知晓,应当是没答应,可也没见少爷提过沈家小姐。也没见少爷说过沈家小姐的不好。之前的曹家姑娘,少爷就说她长的就是一副喜好算计的样貌。”
这就是两人最气的地方,徐晏温对谁都是一个疏离的样子,看不出差别。
许氏咬牙,沈尚书肯把女儿嫁进他们家,是属于天上掉馅饼的事,徐晏温往后的路无疑会走的更顺,为了这件事的可能性,许氏怎么都想搏一搏。
许氏又问:“你瞧见沈小姐了吗?她如何?”
许安和徐晏温去过一次沈家,远远的看见过沈春娴,这下不卡壳了,“很端庄,看着就是千金小姐的派头,相貌也好,就是身子好像弱了点,像是很困倦。”
这些话成了最后一根稻草,许氏拍板决定要去搏一搏,至于最后一句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千金小姐娇弱是常有的。在几十年前,许氏还没出嫁的时候,家里不给她这个女儿吃饱,她也是整天病恹恹的没有精神。
“许安,你且去备礼,备厚礼,千万别让沈家看轻了我们家。等亦年一醒,我们就去沈家提亲。”
许安对此很惊讶,不过他对许氏十分信服,扔掉锄头,就去准备了。
第8章 府记.春节
屋子里很暗,窗户紧闭,昏暗的视线中,有一个佝偻的身影坐在床边。
徐晏温本打算小睡一会,醒来惊觉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的头昏昏沉沉的,好像做了一个噩梦,后背出了不少冷汗。嗓子也紧绷着,干哑的厉害。
他是和衣而睡的,虽然如此看见黑暗中的许氏,还是被吓了一跳,眼神一厉,声线上扬,“娘?”
徐晏温这一觉睡的很沉,精神休息了,心里却沉甸甸的。他回想刚才,只回忆起来几个梦中的片段,好像梦见沈春娴变成了一只大兔子,整天围着他身边掉毛!
许氏站起来点燃了蜡烛,笑着对着徐晏温说话,“亦年,家里都准备好了,过会我便打算去沈家提亲了。”
沈家?又是沈家。
徐晏温面无表情,好半天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脑子里的一根弦岌岌可危,刚要说话,在梦里哑了的嗓子难受的厉害,他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把拳头抵在嘴边,疯狂的咳嗽。
他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过,背绷的像弓,深黑的眼眸有一瞬间的恼怒,汗打湿了额前的碎发,湿淋淋的。
徐晏温的耳朵,顺着颈脖也蔓延了一片浅红,隐没在黑色的衣领下,但都属于咳嗽导致的。
许氏惊讶,还以为他病了,想探一下他的额头,徐晏温端着架子,避开了母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