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又去冷宫了——椰果双黄连【完结】
时间:2023-02-18 15:55:55

  翟庄只觉他问的奇怪,但也没多想,“也就哄着,先拿些玩物逗弄逗弄,喝了药之后瞪着他,他也就不敢吐了,等这一碗都喝尽了,再喂两口甜水儿就是了。”
  楚怀信听得津津有味,把这步骤都记了下来,一时之间好似有些入迷。
  “你问这干嘛?你也喂孩子?”翟庄偷摸在他儿子屁股上戳了一下,小小的娃就趴在了毯子上,又哼哼唧唧地自己爬起来。
  楚怀信想到徐绾嫣每次喝药瞪着自己的样子,不免失笑,被他这一句话拽了回来,欲盖弥彰地否定:“哪有,没有没有。”
  翟庄摇摇头,只觉得皇上仿佛不正常,于是更加为楚国的未来担忧。
  殿内暖和极了,小孩子在羊毛毯子上爬来爬去,又有甚少见过、对他来讲算是新人的楚怀信陪着玩,一时之间倒是高兴极了。
  楚怀信摸了两把孩子刚盖住脑皮的头发,“赶明儿让佩佩姐进宫一趟吧,嫣儿现下情绪不太稳定,又不愿意见我,我寻思着让她多见见旁人,是不是会好?”
  翟庄:“成,一会儿回去我和佩儿说。”
  翟小将军即使是休沐了也不得闲,两人聊了约摸两刻钟,他就抱着孩子出宫了。
  楚怀信坐在那儿,把壶中最后一口茶喝干净,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头有些痛,想来是这些日子太过劳累,今日便早些歇息吧。
  他刚要起身去金銮殿,就见祝参后头跟着个小宫女,跑也似的冲了进来。
  仔细看去,竟是冠荆阁的巧云。
  冠荆阁从上到下,连主子带伺候的,全都一个气质,活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巧云匆忙地跑进来,直接跪倒在地,头发还湿着,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皇上,我们娘娘说要搬去长门宫去住,您快去瞧瞧吧!”
  楚怀信眼前一黑,赶忙扶住了旁边的灯架,衣袖抖了三抖,“走……摆驾冠荆阁。”
  ————
  楚怀信赶到的时候,徐绾嫣正坐在殿中铺着的一块大毛绒毯子中央,那是他曾经在边境猎得的羔羊毛,回来后织成了一大块毛毯,冬日里躺在上面暖和极了。
  徐绾嫣正半卧不卧地靠在上面看话本子,旁边还摆了张矮桌,桌上放了蜜饯、炒米和牛乳。
  徐绾嫣手里捻着蜜饯,用小拇指翻动书页,头发也都散下来,只把鬓角碍事的几缕用桂花油给定在了两边,现下额前光洁一片——她的发际不高,圆钝却还有美人尖,在屋中烤了暖气,额角鼻尖都红红的,看上去像个喜庆的蒸馒头。
  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来,然而眼睛还没离开话本,朗声道:“十五,你回来啦!”
  等她将眼神也抬起来,才看见站在门口的楚怀信。
  徐绾嫣:“……”
  徐绾嫣:“怎么是你?”
  她小声嘟囔着,下意识地挪了挪身子,将矮桌给挡上,手也在桌上蹭了蹭,试图把那点子黏腻感也擦掉。
  “你再抹?你当我瞧不见?”楚怀信抱着双臂,青松一样立在那儿,上位者的威压一瞬间便显露出来,除了眼下的一片乌黑让他少了些威慑力。
  徐绾嫣也不敢动了,肩膀委屈地缩在一起,偷偷抬眼瞧着楚怀信。
  楚怀信就那样抿着唇一动不动,面色也不好看,头发有几缕垂了下来,颓然地落在了他的脸侧,眼角红彤彤的,眸中好似含着万般的情绪。
  怪招人疼的。
  好半天,楚怀信才动地方,从胸腔中吐出口气来,胳膊也跟着垂下,转过身疲惫地朝祝参扬了扬下巴,将门关上了。
  殿内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他朝徐绾嫣走过来,忧虑过度睡眠不足让他脚步几乎都有些虚浮,脱了鞋坐在羊毛毯子上,眼神将徐绾嫣柔和地包裹在里面,仿佛是守护着自己世间罕有的珍宝。
  徐绾嫣心头一动,几乎都快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去长门宫。
  她近来,记性仿佛越来越差了。
  楚怀信喉结动了动:“为什么要去长门宫?”
  徐绾嫣心慌起来,感觉记忆一点点在流逝,好的坏的近的远的,好似幼年时见过的海滩,一点一点地被海水冲刷,海滩便只剩下一片光滑。
  这种感觉让她很害怕。
  楚怀信心里等着她的无数个答案,比如我心情不好,比如我想看看那边的风景,又比如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你。
  可他没想到,徐绾嫣眼神晃了两下,手指也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好像在雪林中迷路的小狐狸崽。
  “我……”
  楚怀信低头瞧见她捏住自己衣角的手,觉得有些意外,脊背微微弯下,和徐绾嫣的视线相平,清楚地瞧见她眼中已然蓄起了泪水,眸中满是慌乱不安。
  他小心又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任由情绪消失不见,什么筹划什么失忆什么误会仿佛都不重要了。若是她忘了,自己再从头来一遍就好了,只要她好好的。
  他将人搂在怀里,下巴轻轻垫在徐绾嫣的头上,轻轻嗅着徐绾嫣头上的桂花油香气,觉得心思瞬间轻快了不少。他耐心地哄着:“小满别怕,我们晚上喝了药就好了。”
  他声音喑哑,喉结在徐绾嫣耳旁震动,勾的徐绾嫣耳尖一红。
  “可是……”徐绾嫣想说些什么,只是她现在记忆打了结,她该怎么面对这样一个负了自己的人?
  她话刚说出口,就听见头顶传来匀称的呼吸声。
  她乖巧地缩在楚怀信怀里,脸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胸膛中传来的有力心跳,一声一声引她心安。
  她想和他说清楚讲明白,然而却舍不得那一抹温存,以及他在自己身边时的安心感。
  徐绾嫣眨眨眼,就当这是最后一次吧。
  “楚怀信?”她鼓起勇气,小小声地喊了一句。
  楚怀信好似在睡梦中呓语了一下,又仿佛在回应她。
  她也没有力气将楚怀信搬到榻上,索性羊毛毯足够大。她慢慢从楚怀信的怀中退出来,将他放平,头枕在了自己的腿上。
  她低头看着楚怀信的脸,指尖轻轻触碰着他的鼻梁。
  他好像很累啊……
  他为什么现在又对自己这么好呢?明明将自己扔进冷宫的是他,封别人为皇后的也是他,把自己当做别人替身的也是他……
  脑中的海水停止了冲刷,这两个月的记忆愈发模糊不清,唯余幼时的记忆,一幕比一幕清晰。
  她自小身子不好,三岁的时候大夫说自己活不过五岁,五岁的时候大夫说活不过十岁,等到十岁的时候,大夫掐算着日子一壶一壶地熬药,仿佛自己马上就要归西了一般,可她还是顺顺利利地长大了,一直到嫁给了楚怀信。
  那时他知道自己又病了,偷偷从宫里跑出来,已经是十几岁的少年郎了,在丞相府门口踌躇许久,才敢抬手敲门。
  爹爹带着他进来,自己本应隔着屏风和他说话,可自己实在想念他,想见他一面,到底还是硬撑着从榻上下来,挪去了凳子上。
  爹爹没看见的身后,他眼角红着,说等自己好了带她逛灯会去。
  楚怀信手抖着,低头吸了吸鼻子,又抬起头:“过了年我就娶你,好不好?”
  她笑着说:“好,好。”
  话本子里说出这样的话,两人必是要阴阳相隔了,可自己还是好端端地活了下来,一直到过了年,宫中来了聘礼,足足围着都城绕了一圈。
  她站在廊下,静悄悄地看着,轻轻摩挲着右手虎口。
  年前有一位姓楚的小郎君,偷偷哭了还不想叫人瞧见,那滴泪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的右手虎口。
  徐绾嫣那时候想,他那时定是怕自己死了,又不敢把这坏想法同自己讲,只好默默地望着自己,红着眼眶。
  那滴泪也是假的吗,楚怀信?
  你方才红着眼眶看我,也是怕我死了吗?
  徐绾嫣抓了块蜜饯放在口中含着,轻轻握住楚怀信的手,靠在身后的矮桌上,也睡着了。
  炉火噼啪,两人肆意而眠。
  作者有话说:
  楚子哥:我心里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老婆我跟你讲,你别害怕你阿巴阿巴……
  小满(探头):真睡着啦?
 
 
第7章 心软
  宫中的下午寂静无声,尤其还是大雪过后,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宫内只剩下了小厮们拿着扫帚扫过石板砖的声音。
  众人识趣,未曾打扰屋内的两人。
  祝参拢着袖子,帮冠荆阁的几位小丫头们扫雪,一边扫一边替楚怀信打探着消息。
  “皇后娘娘今日是遇着什么事了么,为何要去长门宫?”
  十五拎着扫帚,“也没什么,左不过是瞧见了那处矮墙,然后便哭了起来,要拉着我去长门宫,说什么皇上厌弃了她……”
  祝参闻言眉头微皱,许是皇后娘娘瞧见那矮墙觉得有碍观瞻?索性现在皇上也不用偷偷摸摸地来回跑了,再将那处缺口补上也是使得的,等明儿个告诉皇上一声。
  他这头刚想着,又听十五说:“昨日里娘娘还吐了,太医诊治只说是旧毛病,娘娘又是好一通的伤心,还问我她会不会是有喜了。”
  祝参讶然,“怎的这事没往金銮殿报去?”
  十五叹道:“娘娘太过伤心,吩咐我不要声张此事,本想今儿个告诉皇上来着,谁想娘娘又要去长门宫,折腾了这一大天,竟也没挪出功夫来。”
  “诶呀,皇上自然是最在乎娘娘的身子了,下次再有这事,一定得往金銮殿报,娘娘……娘娘她现在同以前不一样了,皇上时刻挂心着她呢。”祝参瞧了瞧正殿的方向,满脸担忧。
  十五将这雪都扫到一旁,堆成个雪堆,等它自己慢慢化着,“我自是知道的——说来也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娘娘怎的还没叫膳?”
  祝参也跟着疑惑,嘱咐十五去小厨房瞧上一瞧,看看晚膳做的怎么样了,自己胆子大些,去正殿问候一声。
  殿内的徐绾嫣眉头微蹙,被外头的吵闹声惊醒,恍惚间觉得腿上沉得要命,腰也疼得打紧。
  眼睛微微张开,便瞧见自己腿上躺着一人。
  徐绾嫣:“……”
  她那本就不牢靠的记性缓慢回笼,腰酸背痛跟着她一齐思索睡着之前发生了什么。
  这才想清楚,自己的一时心软换来了些什么。
  腰酸背痛。
  还有麻了的腿。
  徐绾嫣又皱起眉来,想把人推醒,可看着那张俊美的脸,到底还是没下重手,只伸手戳着他。
  “楚怀信?楚怀信?”
  她喊了许久,任是个聋子也该被人叫起来了,然而楚怀信还是那般平静地躺在她的腿上,呼吸微弱。
  徐绾嫣一下慌了神,也不管会不会伤了他的脸了,重了几分力气拍下去,然而人还是不醒。
  门外传来了几声叩门的声音,祝参在门外小声道:“到了晚膳时辰了,娘娘皇上可要用膳?”
  徐绾嫣心道他来得正好,赶忙大声喊着,“祝参,你进来一下!”
  祝参在外头得了吩咐,这才推门进来。
  谁想一进来瞧见的是这个画面,他们楚国的皇帝大人瘫在妻子的腿上,头还埋在人家的怀里。
  青天白日的!真是……真是……
  徐绾嫣也不管他那么多,焦急道:“他上午那阵便睡过去了,我寻思着叫他起来去榻上,谁想现在怎么叫都叫不醒了啊?你快来瞧瞧,将他搬到榻上去!”
  祝参慌得踩了自己的衣角,“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爬也似的摸到了楚怀信的旁边,见他还喘着气,心中落下许多。
  “娘娘您先别动,我去找太医来,许是皇上这几日太累了睡得沉。”他扶了扶自己的帽子,起身出门去找太医。
  太医院离得不远,没一会儿的功夫,祝参就将太医请了回来。
  还是那位五十余岁的老太医,姓纪,背着医药箱站在殿里直喘气。
  楚怀信还是那般躺在羊毛毯上,头枕着徐绾嫣的腿。
  太医低了低头,给楚怀信把脉。
  好半天,他才道:“无碍无碍,殿下就是太过劳累了,昏睡过去而已,将他放到榻上安心睡一觉,明儿个就能醒过来了。”
  徐绾嫣身子微微颤抖,手不自知地扣在楚怀信肩膀上,“真的无碍吗?”
  太医收拾起东西来,“确实无碍,下官今日还在偏殿侯着,娘娘随时唤我便是。”
  徐绾嫣这才叹了口气,目送太医出去。
  等到太医走了,她同祝参将楚怀信搬到了榻上去,楚怀信刚一落地,便寻着徐绾嫣的软枕而去,躺在她的枕头上头,又伸手将她放在榻上的小团枕抱在怀中。
  徐绾嫣站在那儿,盯着楚怀信,道:“他会不会是个庸医啊,他怎的说谁都无碍呢?”
  祝参四下望了望,见娘娘确实是在和自己说话,才斟酌着回复:“纪太医是宫中的老太医了,医治了不少人,娘娘自可以放心。”
  见徐绾嫣神色凄然,他又拱手道:“娘娘先去用膳吧,别伤了自己的身子。”
  徐绾嫣点点头,睫毛颤了两颤,往外屋走去。
  十五已经将晚膳都摆了上来,站在那儿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娘娘,今日有洞庭汤,温中和胃的。”十五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
  徐绾嫣没什么心思吃饭,只拎起筷子夹了几粒米放在口中,嚼了许多下,又喝了一整碗洞庭汤。
  这股子怪味儿让她更是吃不下饭了,她便坐在方凳上,让祝参将没动过的菜端下去自去吃。
  祝参本不愿意,徐绾嫣言说晚上他还得伺候着,到底是把人指使走了。
  一时之间只剩下十五陪着徐绾嫣坐在殿内。
  徐绾嫣回头看了看隔着屏风的里侧,心中无数思量。
  冠荆阁向来没甚规矩,十五便端着自己的小碗,碗中盛着饭和几样菜,她夹了两粒米,道:“娘娘不用担心,皇上会醒过来的,太医不是说了只是过度劳累,想来明日就会好。”
  徐绾嫣回头看她,眼角眉梢的含着忧愁,把晌午小柜上放着的剩下的炒米捞起来,一点一点地吃着,又道:“十五,我问你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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