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芙蕖——蔻尔【完结】
时间:2023-02-21 14:57:53

  “我生气了,后果很严重。”以为他要回卧房的鹿白一愣,吐出口的话急转了个弯,“你这个坏人……你要去哪?”
  景殃停住脚步,转身,垂眸盯着她。
  鹿白闭上嘴,咽了下口水。
  景殃皮笑肉不笑:“你还不走?”
  ???
  鹿白瞪大了眼睛:“我含辛茹苦抄了大半本书,你就这反应?”
  景殃不再开口,眼神里透露着淡淡的不待见之意。
  鹿白:“……”
  很好,她忍。
  墙角杂草动了动,一只白色异瞳猫突然钻了出来。
  它高傲地瞥了两人一眼,一蓝一金的眸子里透露出浓浓的嫌弃。
  景殃开口唤道:“季权公,你是不是又把胡伯给挠伤了。”
  猫儿甩着尾巴,轻盈地跳跃而走,对主人的问话置若罔闻。当然也可能是没听懂。
  景殃啧了一声:“白眼猫。”
  鹿白不可思议道:“这是你的猫?”
  “嗯,它叫季权公。”景殃懒懒地说,“喂不熟。”
  嗯,宠物随主子。鹿白心想。
  有个小厮从远处走过来,汇报:“公子,姜姑娘已经在别院安置妥善。”
  景殃满意道:“知道了。”
  小厮退下之后,景殃侧头,问:“你还有事儿?”
  “我……”鹿白一时卡壳。
  景殃看了她几秒,转身往前走,再次留给她一个背影。
  鹿白一怔,想到他提到姜姑娘时,唇边一晃而逝的笑容,心头莫名涌上一股道不明的怨气。
  你在那喝酒,我在抄经文。
  你流连花丛,我还在抄经文。
  你去安置美人,我又在抄经文。
  你的美人欺负我,你也欺负我。
  你对我冷淡的就像这位叫什么公的猫一样。
  我不记前嫌把经文给你,结果你问我,我还有事儿?我还不走?
  我有事?我还不走??
  我凭什么走!
  就不走!!
  “就因为花魁在等你,你就要赶我走?”
  鹿白指着他,炸了毛似的控诉:
  “你居然弃我于无情,九公公!”
  景殃脚步一顿,诧异地回头,看到鹿白的脸颊因为怨气而染上薄薄红晕,一瞬间感到过于荒唐,道:
  “你,喊我什么?”
  “九公公啊。”鹿白毫无惧色,“猫随主人嘛,公公。”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片刻后,景殃似笑非笑道:“你知道公公是喊谁的吗?”
  男人的眼神带着点凉意,鹿白心里瞬间拉起警惕,提防着对方恼怒之下会把自己给丢出去。
  但这个称呼好像确实有点过分。
  “知道啊。”
  鹿白有点理亏,扯出一抹底气不足的假笑:
  “是喊太监的嘛。”
  景殃蓦地笑出声,把这个词重复了遍,像是在慢慢品味:“公、公……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喊我。”
  他微微倾身,盯着鹿白的脸,眸色幽深,道:
  “感觉还挺新鲜,不如你再喊一遍?”
  作者有话说:
  三年后。
  景殃:你再喊?再喊试试
 
 
第13章 
  “对不起。”
  鹿白见好就收,态度诚恳得让人来不及发脾气:“我道歉,你别生气啦。”
  景殃看着她,良久,声音颇为冷淡道:“以后少把男人叫公公。还有,谁告诉你我跟姜尺素有关系了。”
  他很清楚地记得,自己曾跟姜尺素说过,让她懂点分寸。
  那个女人应该收敛了才对。
  鹿白闻言愣了一下,景殃也没打算听她的回答。他迈步往前走,一路穿过几个长廊和几间院子,最终停在珍宝库房前。
  小厮用钥匙打开,景殃走了进去。
  无数个货架排列整齐,上面摆放的奇珍异宝种类繁多,令人眼花缭乱。
  鹿白不动声色地把这些王府的藏宝都记在心里。
  文人挤破头都想要的羊毫笔、已经绝迹的书法名画、前朝皇室流出的锋利宝剑……光是其中一样都足以让人疯狂,偏偏在这里像是批发的玩意,随意丢在上面。
  一般放在门口的都是相对廉价的东西。在这库房的深处,恐怕有更多价值连城的珍宝。
  ……突然想打劫了怎么办。
  景殃拐了个弯,朝着右边走。
  鹿白跟上去,狭长的甬道之后,天光骤亮。
  只见一个小型花草培育园出现在她面前。
  不合时令的珍花奇草在这里长得生机勃勃,馥郁的芬香充斥着空气。
  景殃蹲下身子,在一堆牡丹花株中挑选起来。
  鹿白探头:“你在干什么?”
  景殃眸光不离牡丹,说:“接了个请帖,得拿出花来交差。”
  “什么请帖?”
  “百花宴。”
  鹿白一怔:“你也要去百花宴?”
  景殃随口问道:“怎么,你也去?”
  鹿白摇了摇头,但景殃背对着她没看到。他低着头,道:“我是有正事,不是逛勾栏去寻欢。你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好去的。”
  所以这百花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鹿白被勾起了好奇心:“凭什么你可以去,本郡主就不能去?”
  景殃的目光终于从牡丹花上挪开,看着她:“你是不是不知道百花宴是做什么的?”
  鹿白沉默着不吭声。
  正好春天到了,百花宴,不就是赏花的?
  景殃微微勾起唇,道:“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在每年春天,所有身份尊贵之人,上至皇帝、皇子、宗亲,下至重臣、臣子、臣女,大家要带着最新奇美丽的花株过来欣赏交谈,吟诗作赋、弹琴歌唱。”
  “嗯。”鹿白谨慎地没有多言。
  听起来,除了无聊了点,没什么毛病。
  景殃眼尾弯了弯,气质忽然变得轻佻起来,眼神有点微妙:“尤其是未婚的青年才俊,是受邀的重点人群。”
  鹿白全身心都警惕起来,未婚?什么意思?
  他眸光微闪,道:“所以——”
  “够了!”鹿白有种不好的预感,打断他:“你不用再说……”
  “所以呢。”景殃直接开口,“这是一个大型的皇城相亲宴,给权势高的男子添点女人、开枝散叶,同时给未出阁的姑娘一个相看夫婿的机会。若是看中了,便可索要对方带来的花株,只要对方也同意,就能成一对姻缘。”
  他停下来给鹿白缓冲的时间,过了一会才接着说:“今年钦天监特意算过,风水吉利,必须盛大举办。”
  景殃意味深长地看着鹿白,道:“东郦民风开放,婚嫁年龄都偏晚,郡主不过豆蔻韶龄……”
  他说到一半就止住,笑眼盈盈的不再多言。
  但鹿白还是听懂了潜台词——郡主这么着急想把自己嫁出去?
  鹿白慢慢吸了口气。
  好歹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她只用了几秒就调整好表情,吐出气息,重新露出那副近乎天真的笑容:“这么说来,景公子也挺着急的啦?要不要本郡主帮忙牵个线呀?”
  景殃凝视着她,许久后,气息悠长地呵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鹿白撇了撇嘴。
  不过她总算明白这场平凡的百花宴为什么那么受人期待了。
  有人游戏花丛,跃跃欲试,但有人洁身自好,抗拒却硬着头皮也得去。
  到时候,可不得上演几场大戏。
  她突然想到,他们上一个话题是姜花魁。
  她抱怨他只跟别的女人亲近,他当时说什么来着?
  ——谁告诉你我跟姜尺素有关系了?
  鹿白倏地抬眼,却只看到了景殃垂眸挑选花株的侧脸。
  男人眉骨弧度精致,眼尾有颗泪痣,鼻梁高挺而流畅,嘴巴偏薄,是冷情的唇形。
  整个人明明是散漫痞气的气质,却又在不笑的时候,多了层冰凉的锋利感。
  像是要用含情的眼睛,把骨子里的疏离和冷漠都遮掩起来。
  所以,景殃带个女人在身边,就相当于明摆着“爷有女人了,来这里只是走个过场”,能摆脱掉一些桃花和不必要的麻烦。
  他还挺有原则,不祸害良家少女。
  景殃忽地偏头,笑问:“你看我干什么?”
  鹿白展颜一笑,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大大方方地夸奖道:
  “九爷的泪痣,很漂亮。”
  -
  景殃挑了一株紫色的牡丹花。
  鹿白认得它,是花中四大名品之一,魏紫。
  他把魏紫递给小厮包装起来,原路返回。快到门口,他拐了个方向,一边往里走,一边在架子上翻找着什么。
  这上面的东西比大门口要贵重多了,鹿白暗暗浏览着上面摆放的东西,故意道:“你是在给我挑礼物吗?”
  景殃理都没理她,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胡伯说:“广南王府的拜帖递了吗?”
  胡伯:“广南王回帖,说到时候会等您畅谈一番。”
  景殃把挑中的贵重礼物递给他:“这个,挑个吉日送给他。”
  “得嘞!”
  鹿白:“……”
  景殃站直身子比她高很多,他垂眸看着她:“看出来了吗。”
  鹿白:“?”
  景殃淡道:“我,挺忙。”
  “……”
  他这是有多不欢迎她。
  她虽然想假装不明白,但心知今天收获不少,可以到此为止。
  于是,鹿白又东拉西扯几句,在他耐心尽失前露出乖巧的笑:“这次就打扰你了,麻烦希望剩下的经文你自己抄完,我就先告辞啦。”
  景殃一个眼神都没敷衍给她,用鼻腔嗯了声。
  “下次见!”
  鹿白离开库房,跟着廖管事往大门走,同时捋清了思路。
  她胡搅蛮缠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是把王府的前半部分布置摸清楚了。
  刚刚的库房里面确实有书本一类,但像信函这等机密物件却没有,她暂且排除叛国书在库房的可能性。
  那下次,她该用什么理由再来探探?
  鹿白穿过前厅,走进长廊里。
  日光不甚清晰,斑驳树影落在青石板上,显得光线扑朔迷离。
  她摸进怀里,找到一方手帕,悄悄拿出来。刚准备一不小心遗落在地,看到角落有个小小的“白”字,她又放了回去。
  暂时还没到她拿自己的清白闺誉开玩笑的时候。
  还能有什么东西呢。
  她除了帷帽和经文,什么都没带……等等!
  鹿白摸了摸发髻,找到后脑勺小揪揪上的桃花簪,悄无声息地抽出来一点。
  越往门口,天光越亮,大门正在缓缓敞开。
  鹿白慢吞吞戴上帷帽,系绳子的时候“没注意”,顺利地把簪子给碰掉了。
  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和草丛,落地无声。
  妙哉!
  下次来楚宁王府的借口这不就有了吗?
  鹿白戴上帷帽,遮住唇边的笑涡,出门离开。
  作者有话说:
  鹿·心机满满·死缠烂打·白。
 
 
第14章 
  鹿白从楚宁王府回来后,跟昭和帝一起吃了顿午膳。
  离开时,她看到一个蒙着面巾的黑衣男子,毫无声息地从宫墙屋顶间轻跃而来。
  此人轻功极其了得,对皇宫也很熟悉,身形一闪便进了昭和帝的宫殿内。
  鹿白猛地顿住,不动声色地退到旁边小道上。
  皇城内有极少数人知道,八|九年前,昭和帝的身边突然冒出来一个多智近妖、武功卓绝的黑衣心腹。
  说是心腹,但这个男子却不完全听命于皇帝,在朝廷和皇宫间来无影去无踪,具有世人难以想象的特权。
  没人知道他姓甚名谁、家在何处,没人知道他那张黑色面巾之下长了什么模样。
  只知道,这些年来,朝中那些无故失踪、寻回后发现直接被人一手拧下了头颅的奸臣们,都拜他所赐。
  杀伐果决,肃清朝廷,游走在黑暗里,帮助皇帝杀掉那些不听话的臣子,一句话就能影响昭和帝的抉择。
  神秘而强大。
  宫殿里飘出了饭菜的香味,父皇专门给他留了午膳。
  鹿白心中清楚,这个神秘男子对自己有恩。
  当年洛水战场生灵涂炭、一片荒芜,是这个黑衣男子把国师大人的尸体带了回来,让他入土为安。
  白先生最大的愿望从来不是当国师,而是去书院教书育人。鹿白当时浑浑噩噩,独自坐在国子监的后山透气,正好偷看到黑衣男子在立墓碑。
  等他离开后,鹿白去看墓碑上的字,愕然无比。
  ——国师大人白晟和先生之墓。
  下面紧跟着他一生的恪言:“袖满清气,腹藏乾坤。”
  笔迹习惯应该被刻意改掉了,但依稀能看到笔锋凌厉,宛如游龙般飘逸磅礴。
  后来,她经常去扫墓,偶然能看到那个人清扫后留下的痕迹。
  但她不清楚此人跟父亲是什么关系。
  若他是知道真相,那他为什么不告诉皇上,为白晟和翻案?若他只是随手行善,那他为何会记得来扫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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