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殃收了笑容:“臭猫,屁猫,白眼猫。”
白猫早已习以为常。
“猫主子?猫主子!”
胡伯急急窜进来,看见白猫后夸张地松了口气:“吓死小的了,方才小的怎么都找不着它,还以为看丢了呢!”
景殃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瞧着窗外。
这儿正好能看到一楼的舞台,衣纱轻薄的漂亮姑娘们正缠着五彩舞带依次上台,身姿曼妙,歌声靡靡,悦耳动人。
她们随便拎出来哪个,都是外面的富人想要一掷千金去赎的绝色美人,却又都对他笑脸相迎,争相追逐。
他垂下眼,视线往下移去。
只见热闹的舞台下方,一个穿着白上襟、绯裙裳的娇小豆芽菜,正躲在角落里,踮着脚尖往外溜。
“找不到它就不要找了。”景殃收回目光,随口道:“饿了困了受伤了,它自己就回来了。”
“是!公子英明!”
胡伯吹完马屁正要走,突然猛拍脑袋:“对了!刚才小的看到有个小美人从楼梯下去了,是新来讨公子欢心的吗?要不要小的去打探一下背景来历?”
景殃掀起眼皮,淡淡扫了他一眼。
胡伯却莫名被看得心底发毛:“公子您是心情不好?小的这就去给您请来姑娘们,让您放松一下……”
“不必。”景殃摆手示意他离开,“你是没正事了吗?”
胡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景殃回答的是上一句话——
-小美人儿是新来讨公子欢心的吗?要不要小的去打探一下背景来历?
-不必。她不是什么正事儿。
胡伯心中了悟,躬身往后退:“小的这就去给花魁准备赎金。”
-
鹿白不是个轻易气馁的人。
进行反思后,她痛彻地制定了详细的计划——
不能矜持。
要耍赖、狡诈、动脑子。
她要可爱、可怜、厚脸皮地缠上去!
三天期限越来越近,好时机不等人,时间容不得耽误。
次日一早,鹿白就跑到风月楼外面去蹲点。
精巧雕琢的楼宇在前方遥遥矗立,明明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大门却一派恢弘,窗棱廊柱的角落绘有细致的纹路和绣云,高雅而巧妙。
虽然不是晚上,但却不乏有衣饰清华的公子少爷进进出出。
然而,今日的风月楼却比往常多了什么东西。
鹿白视线落在大门旁边,蹙眉啧了一声。
只见大门口站了两个门神一样的侍卫,一左一右,面色肃然,身材高大,宛如铜墙铁壁,守住了妄想偷溜进风月楼的小贼。
似是感觉到了窥视,其中一个侍卫左右扫了扫,冷冰冰道:“临近宴会,严加看管,希望不要怀有异心之人浑水摸鱼!”
试图浑水摸鱼的鹿小贼:“……”
看来得想个办法才行。
上次那个富商陈老爷还没放弃,派了小厮来闹事。他堵在大门口,嚷着要闯进去找景殃“谈谈”。
老鸨苦着脸走出来,悄声对守门侍卫道:“景公子今早外出,现在不在,吩咐说你们俩千万要看好了,别让闹事者闯进来!”
守门侍卫拍着胸脯保证,一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鹿白眼睛一亮,慢慢笑了起来。
景殃竟然不在?
他的包厢没有人?
这简直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作者有话说:
鹿白:想要你的人,想进你的房。
景殃:做梦。
第4章
陈家的小厮冲暗处招招手,数十个护卫竟然从暗处冲出来,意欲强闯进门,将花魁抓走。
守门侍卫立刻迎上去,与他们打成一片。
也不知道他们二人是从哪学来的武功,以一敌十竟然不落下风。
很快,陈家的护卫扛不住了,纷纷落败。
惨叫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所有闹事者都被打趴在地上。
打扫仆从见怪不怪,淡定自若地把一地残兵败将收拾走。
看热闹的路人渐渐散去,低声讨论着风月楼宴会的事情。现在整个京城都在猜测,老鸨花大价钱培养的绝色美人,到底能花落谁家。
有人边走边低声说:“这还要怀疑嘛,美人儿肯定是那位的囊中之物……”
守门侍卫扫了周围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闹事者一律严加处置!”
他们立刻噤声。
风月楼门口又恢复安静。
两名侍卫尽职尽责地看守大门,鹿白却看到,他们二人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点彩。
刚才的打斗让他们都受伤了。左侧大哥的右肩肩膀有个刀痕,鲜血一点点浸湿衣襟。右侧大哥的左手虎口被刺中,正在汩汩流血。
鹿白在怀里翻找出来一个白瓷瓶。
幸亏她幼年经历过从战场上狼狈回京的流浪日子,导致从此有随身携带金疮药的好习惯。
两名侍卫草草处理了下伤口。
左边的侍卫大哥伤势稍重,另一人想去给他买点伤药,他摇头:“就这样吧,咱们不能擅离职守。”
“但是……”右边的侍卫抿了抿唇,却想不到其他办法,只得住口。
鹿白捏紧白瓷瓶,跑了过去。
右边侍卫看见她,以为又有人要强闯,下意识阻拦:“小姑娘,这里不能进。”
他说:“临近宴会,风月楼加强警戒,想要进门必须出示证明身份的物件。”
鹿白猝不及防地撞上,差点摔倒。
侍卫急忙把小女孩扶起来。
看见她眼眶含泪,却强忍疼痛,他有点后悔,语气放软:“小姑娘,下次不要强闯了。是不是摔痛了?赶紧回家吧。”
鹿白从地上爬起来,捂着金创药,拍了拍裙子上的污渍。
在他们露出戒备的神情后,她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宛如孩子一般把掌心的瓷瓶露出来,音色清甜:“我是来给两位大哥送药的!”
两人一愣。
鹿白睁大眼睛,道:“这药很稀罕的,一抹就能好!”
说罢,她把金疮药递到他们面前。一双大眼珠乌溜溜的,真诚干净。
两人半晌之后才回神,摆摆手,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
见他们不肯收,鹿白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有个兄长,已经在里面鬼混一整夜了没回家。我、我想要进去找兄长,求求两位大哥开恩。”
她说完就紧紧咬着唇,忐忑不安。
小姑娘身子骨还没长开,楚楚可怜的立在这儿,纤瘦又单薄。
两人同时愣住,感到深深的怜惜和同情。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混账的哥哥!
这年头的小姑娘可真不容易。
但……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很犹豫。
若要她进去,会不会不安全?
左侧侍卫想了想,蹲下身子,说:“小姑娘,这里边太乱,你先回去,我们替你找。”
他指了指鹿白手里的伤药:“这一瓶多少铜板?就当是我们买的。”
鹿白眼里又有泪水开始打转:“求求、求求两位大哥……”
两个大男人手足无措,立刻败下阵来:“好好好,我们同意了,你别哭了!”
“谢谢大哥。”鹿白破涕为笑,鞠了个躬说,“我一定小心点,就算出了事也不会连累两位大哥的。”
两人让开了门。
鹿白又拿出一瓶金疮药,一人塞了一瓶,没等他们拒绝就跑了进去。
她躲在一个廊柱后,悄悄回头去看。确认他们用上了金疮药,才放下心来往里走。
有了她的药,他们的伤口很快就能痊愈了。
普通的伤药,当然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
但事实上,她携带的金疮药是御医专门给皇家人配置的,是皇室御用伤药。别说整整两瓶了,就算是两滴,都千金难求,普通人想买都买不到。
所以她一人给了一瓶,也算是划算的交易买卖。
鹿白走上楼梯,一口气爬到四楼。
上次出来阻拦她的守卫男人,这次居然没有出现。
鹿白心里奇怪,寻思不应该这么顺利,但面上不显,颇为镇定地走到景殃的房间门外。
整条走廊都空荡荡的,寂寥安静。
鹿白停下脚步,忽然感受到一道视线,若有所觉地抬起了头。
果然,天花板上方,房梁的隐秘处,一个黑衣模样的带剑侍卫,闪身一跃,拦在鹿白面前。
身手矫健,落地无声。
是个暗卫。
-
鹿白第一反应是,敌不动,我不动。
于是她睁大眼睛,一脸不解地盯着对方。
与此同时,她心里闪过千百种念头。
暗卫一般都是极其显赫、卓越、庞大的名门望族才有能力培养的。
景殃虽然为人玩世不恭,但毕竟是楚宁王府出身,不可能会缺护卫。
不过,这种暗卫都是生活在暗处保护主子的。就算知道她是谁,除非他主子命令,他就不能主动对外界透露信息。
所以,不管自己说了什么,都暂时不会被外人知道。
鹿白转瞬便打定了主意,往前走了一步。
男子拔剑出鞘,毫不犹豫地横在鹿白脖子前。
他模样虽不算过于出众,但胜在俊秀,颇有些剑眉星目的味道。
此刻,暗卫正一脸冷漠地盯着鹿白,仿佛在说你再走一步就死定了。
鹿白反而笑了起来。
她在冷面暗卫狐疑的眼神中,极为坦荡地掏出随身携带的令牌,递给对方看:“你们景九爷说了,上次冲撞了我,这次要拿宴会请帖给本郡主赔罪。”
暗卫一怔,半信半疑地接过来。
牌子正面用特质笔迹刻写着“宁蕖郡主”,背面是皇帝的印章。
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绝不是赝品。
他将令牌还给鹿白,单下跪下:“见过宁蕖郡主。”
他恭恭敬敬地行完一礼,震惊的情绪下去之后,诸多疑虑便涌上来。
暗卫看着她,直言道:“风月楼宴会鱼龙混杂,乃公子哥的聚会,而郡主却金尊玉贵,不知主子为什么要用这种请帖给您赔罪呢?”
他态度非常谦恭,但鹿白却无端听出他语气中“这简直荒了个大谬”的意味。
鹿白微微眯了下眼睛。
他质疑的是景殃给自己赔罪的东西,没有质疑“赔罪”本身。
这说明暗卫知道、甚至景殃也知道,上次自己走时心情确实不太妙。
啧,本来她这次还有点心虚,现在倒觉得景殃被坑活该。
鹿白平静地说:“此次宴会声势浩大,父皇希望本郡主来开阔眼界,见识一下世间的穷奢极欲,以此来保持内心清明,浊世独立。”
她话锋一转,道:“但最后一张多余的邀请贴被老鸨妈妈送给景公子了,所以景公子便让本郡主下次拿陛下手谕过来,他再把请帖送给本郡主赔罪。”
反正他见不到父皇,也辨别不出她睁眼说瞎话。
没等对方起疑心,她就把印了昭和帝私印的宣纸拿出来,展示给他看。
暗卫狐疑地打量起来。
私印图案不似作伪,这话也说得跟真的一样。
不管鹿白信没信,反正暗卫经过缜密的思索后是信了。他说了句“请郡主稍等”,转身进了屋子。
片刻后,他拿着一封印有云纹花样图案的邀请贴,恭敬奉上。
鹿白接过请帖,仔细确认后,终于放下心来,把东西收进怀里。
第一阶段的小目标圆满完成。
有暗卫在,她根本进不去屋子,想趁机搜罗的计划也只能暂且放弃。
下面她只要等待着宴会开始,到时候再溜进来就好了。
至于景殃?反正她请帖已经到手,他就算发现了又能怎样。
暗卫纵身一跃,消失在房梁上。
“后会有期呦,冷面暗卫哥哥。”鹿白冲天花板招招手,蹦跶着下楼出门。
经过守门护卫时,她笑眯眯打了个招呼:“谢谢两位大哥,我兄长他不在这里,我要去别处找他啦。”
两人的伤口已经差不多全好了,他们非常惊奇这种神药药效,高兴地道:“小姑娘你的药真好用,不知道是在哪里买的?”
其实这东西他们花多少钱都买不到,但鹿白怕两人失望,笑道:“两位大哥若是需要,我下次再给你们带来。”
两人都很依依不舍,跟这位楚楚可爱的小姑娘说再见。
-
鹿白回到栖云宫,按耐不住心头的雀跃,跟墨竹炫耀战利品:“你看,这是什么?”
墨竹看到“邀请贴”三个字的时候都惊呆了:“郡主,他们都说这都已经没有了,您怎么拿到的?”
鹿白无辜地眨眨眼,看起来乖极了:“像我这样可爱的小机灵鬼,想要区区一个请帖,怎么会没有主意呢?”
墨竹很清楚自家郡主的德行,知道肯定又是个馊主意。
但看到鹿白拿出来的陛下私印印图时,她还是没控制住表情,扭曲地道:“您偷偷去印了陛下私人印玺???”
鹿白心想虽然猜错了,但孺子可教也,于是气定神闲道:“没这么麻烦,这是我画的。”
墨竹:?
鹿白诚恳地说:“用姑苏地区产的朱砂笔,还挺好使的,你也想要一个吗?”
墨竹:??
鹿白仰头,圆溜溜的鹿眼像一头乖顺的小兽,求夸道:“像不像?我厉害吧!”